《沙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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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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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的邪之印。
  家族的成员无一例外的有这种印记,至于用途却还不甚清楚。
  收好东西快步走进院落,一柄利刃却毫无征兆地停在他的额前,甚至可以感受到上一秒它擦破空气卷起的强烈气流。这是明显强制收手的动作。
  陆承影缓缓抬头,紫色的眼眸对上浅棕色的眼眸。余光看到楚天翔身后,几个身着黑袍的刺客已然倒在血泊之中,楚天翔的脸庞上细密的汗珠清晰可见,他收回长枪,利刃尖端落下一缕鲜红。
  “你还好么。”陆承影上前一步,他可以想象在几秒之前这里有一场混战。
  晶莹的汗滴顺着少年的额发滑下落入空气。“看来寂缡暂时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想法。”
  陆承影依然平静地看着他,伸手抚上人的脸,指尖的凉意与发烫的脸颊有一丝略微不协调:“你都知道了。”
  楚天翔的眉眼低垂着,他伸出手揩去长枪上的血迹,似乎是在问今天什么天气一般随意:“为什么加入那种组织。”
  短时间的沉默。“我别无选择。”
  楚天翔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
  寂缡不了解羽霜,羽霜不会允许陆承影乱来,即使羽霜自己也并不喜欢墨骋。但如果拒绝,楚天翔的安危必定难保,自从在一起之后他的麻烦就不断。楚天翔能轻松解决今天这样的局面,但是加上寂缡,或是更加棘手的人,他又该如何解决。寂缡从来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陆承影丝毫不怀疑,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我担心你。”楚天翔伸出手臂将对方揽在怀里,五指插进陆承影的长发中滑下。埋首在人颈边,声音低沉却柔和。“他们为什么要让你送死。”
  “你别忘了,刺圣是我的老师。”伸手覆上人的手握紧。
  黄昏将至,远处高耸的山峰遮去半轮红日,云层重叠的不甚真切,跃入眼帘的一切都在雾中泛着想让人深入探寻的浅淡金色。
  陆承影破天荒的首次穿上白色长袍,穿惯了夜行服的他稍稍有些不大适应,但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楚天翔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一丝别扭的人,陆承影的肤色不像以往身着黑色夜行服那般对比突兀,一袭素白长袍映衬得他的脸庞有了些血色。楚天翔凑近陆承影的脸,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影,你终于像个活人了。”
  “…你再说一遍。”
  ……
  “床前明月光,老子睡的香。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龙城东郊一座供往来路人休息的凉亭里,银发男子靠坐在柱子旁吟诗(?),他手中握着一白玉酒壶,旁边已经扔了不少酒坛。仰头目光略微有些迷离,极长的发丝宛如瀑布倾泻而下。
  喝完这壶酒,摇晃着起身伸伸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顺手敲了敲身旁离得最近的一个昏昏欲睡的侍卫的脑袋,懒散地交待道:“你们警惕点,我去休息——不对,我去巡逻了。”
  侍卫一个激灵站直,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是!”然后这个侍卫如法炮制,学着刺圣的样子挨个敲了一遍昏昏欲睡的侍卫们的脑袋。
  “对了——”刺圣懒散的的神色突然敛去,脸庞上有几分难得的严肃。“若是见到那个通缉犯,不必惊动任何人,马上通知我。”
  然后转身离去,却突然隐隐地觉得一双紫眸从自己面前瞬闪而过。羽霜停下脚步,当下厉声喝道:“这里我来看守。都退下。”
  侍卫们不明不白地互相看了一眼,然而无法违抗刺圣之意,尽数离开。
  四下安静之后,轻微的空气振动,隐身解除。陆承影出现在羽霜身后,长发如幂,被风扬起。陆承影的声线微微扬高,却没有半分怒意:“老师知道隐身水吗。”不是疑问,而是标准肯定。
  羽霜转身,银发扬起一道极亮且凉的色彩,刺圣衣袍上繁杂的配饰在风中叮当作响。他仰起脸,任由微风吹乱极长的银发,深邃的紫眸流露着捉摸不透的神色,然后缓缓接上自己唯一一个徒弟的句子。
  “隐身水,由刺客血液提炼。除了墨骋和被杀的刺客外,再无人知。”
  陆承影抬起头,看着许久未见的恩师。他没有像幼时那样扑进羽霜的怀里寻求一个安慰的拥抱,他也不会再那样做。四目相对,无声地交流着彼此的想念,也交流着时间逼迫的成熟。他没有问羽霜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羽霜的脑子并不差,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极平缓,仿佛在讨论天气一般:“我要杀了他。”
  “谁?”羽霜的目光带着一丝逼迫,语气之中全然没有平日的调侃,他明显在明知故问。
  “老师,我进了暗夜。”依然是平静的语气,似乎在讨论的事情与他无关。
  出云城越来越萧条,羽霜不可能没有觉察。近期大量出现的神秘隐身水作为主要线索,然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猜测,隐身水是由刺客的血液提炼。墨骋没有对他下手的原因,想必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陆承影作为主要目标被通缉,在入狱之时羽霜想尽办法帮他越狱,然后许久未见。对于陆承影,羽霜是自责的,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却无法护其周全,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与他预期的方向分道扬镳。羽霜虽然对龙城一直颇有微词,但是也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所以陆承影的目的他一定会否定。

  ☆、另有企图

  羽霜的否认还未出口,一柄闪着寒光的暗器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两人,狭长紫眸挑起骤然一凛。下一秒,蓝发少年如离弦的箭般挡在羽霜面前,炎色的疾风步在脚下燃烧着怒焰,暗器与长枪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少年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一道明显擦伤,伤口不大血液却很快涌出。
  身后的刺圣者羽霜周身燃烧起的青色火焰瞬间收住缓缓消失不见,那是绝地反击的前兆。楚天翔站定,伸手揩去脸颊上的血液,转身扬起下颌冲着面前的两个人歪了歪一边的唇角,莫名有一丝炫耀的感觉。
  楚天翔是同陆承影一起来的,本想不打扰安静等到他们谈话结束直接带陆承影离开,却撞上有人对羽霜下手。楚天翔对羽霜的了解并不多,他仅仅知道羽霜是陆承影的师傅,和自己早已仙逝的恩师战圣者殇痕关系很好。在楚天翔的心中自己的恩师战圣者一直是顶天立地,从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以将他击垮的人,所以楚天翔一直无条件地相信战圣者的一切。
  陆承影迅速上前查看他的伤口,血液无毒。
  “我们被骗了。他们的目标不全是城隍,”陆承影抬起头,冷冽的紫眸中尽是肯定神色,他看向羽霜。“还有您。”
  然而羽霜一言未发,他快步上前走到蓝发少年面前,神色却没有半分的温和。他冷着脸,出口是训斥的话语:“什么时候轮到你救我?”
  楚天翔安静地看着羽霜,一言未发。他清楚地看到那双盛着怒火的眼眸背后是焦急的成分,也读出了羽霜的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如果有毒怎么办?”,他们从不同的角度不约而同地看到了战圣者殇痕的影子。
  羽霜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几年前那场战争,连天的烽火将战场焚烧为红色,厮杀声,高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地上纵横着不知是敌方还是我方的尸体,血流成河。
  体弱的炎龙帝蓝蝶成为敌方的众矢之的,殇痕为了救蓝蝶义无返顾地冲了上去,他将蓝蝶护在身后,浴血奋战。他火红的发仿佛流动的鲜血,为整个战场带去残酷的生机。
  羽霜的紫眸微微眯起,那一刻,你只身一人在最前方,在你身后被保护的我们是那样钦佩你。然而,为什么是那样的结局。长枪紧紧地插在地面上,你同样紧握着长枪,支撑着透支的身体。我伸出手去拥抱你,失去了所有知觉的你倒在我的怀中。雨水与鲜血混合在你的身上,毫无止息的流动,同时砸在我的脸上,眼泪混杂着雨水不断滴落,最终溶于漫无边际的鲜血之中。
  所以,我怎么可以让你的徒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两人不知为何同时分神,没有人注意到陆承影不见了。
  当羽霜注意到这点时,心中升起少有的焦虑不安,他按住楚天翔的肩。“孩子,你留在这。我去找影儿。”
  虽然楚天翔并没有反驳,但羽霜清楚,以他的性子并不可能乖乖留在安全的地方。同殇痕一样,永远不可能安然待在别人身后。
  黑暗的草丛深处,陆承影痛苦地跪在地上,长发散乱一地。他的手手死死按着脖颈左侧,同样死死咬紧下唇,不肯漏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颈侧,他的家族印记在燃烧,火光不断闪动却并没有真的灼伤皮肤,火焰似乎是轻易地穿透了那只死死按着的手,像流动的血液一般逐渐蔓延。
  “你来了?真是个好老师。”言语之中有一丝调笑的成分。
  羽霜的视线从陆承影身上转移到陆承影身后站立着的人身上,金栗色长发无风自动,眼眸湛蓝,一袭月白长袍,隐隐勾勒出略显纤瘦的身段。如果他不开口,一定会被别人当做一个冰山美人。可惜他是寂缡,与冰山两个字永远搭不上边。
  寂缡是少有的能与刺圣者羽霜实力相当的人之一,他的速度总是快到几乎来不及让人反应。正如刚才,隐身出现在三人身边,迅速在陆承影脖颈上按下家族咒印,合并隐身,瞬间消失。
  “放了他。”羽霜懒得多言,毫不避讳地对上那双湛蓝色眼眸。羽霜从开始就在怀疑,如果寂缡想让他一击毙命,那么那柄暗器上不会是无毒。寂缡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寂缡没有理会他,唇线浅淡地勾起,抿成凉薄一线,好像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一般:“楚天翔那孩子像殇痕吗?”
  羽霜的眼眸一敛,眉峰挑起,静待后话。
  “想救你徒弟就去杀了那孩子。”寂缡的语气十分轻松,似乎在讨论天气一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看羽霜为难的样子,也总是喜欢逼他做一些不愿意做的选择。寂缡的笑容颇有几分邪气,却依然优美。“邪之咒暂时只会封掉隐身,但是拖久了会没命。想好了,他和你的爱徒,到底谁重要。”
  “放了影。”一个冷清的声音从羽霜身后响起,羽霜回头看向那个蓝发少年,并没有过多讶异。他早就料到楚天翔会跟过来,蓝发少年与他四目相对彼此传达着无法说出口的言语,然后眼眸微微一眯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唇线清浅地扬起,做出清晰的三个口型——杀了我。
  羽霜的眉峰皱得更深,显然是在犹豫,寂缡每次送他的见面礼总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抉择。陆承影的头突然抬起,强忍着痛苦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寂缡强行按下他抬起的头。印记燃烧过的皮肤已经发黑,一条条燃烧的红色印记由黑色的皮肤上蜿蜒延伸,逐渐地包裹住陆承影的整个身体。陆承影被迫跪倒在地上,极长的绿发散乱一地,他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似乎想减轻痛苦。
  “羽霜!”那是楚天翔第一次直接称呼羽霜的名字,他拉回陷入矛盾之中的羽霜,再这样下去陆承影会没命。
  羽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紧握着双刃的手骨节几乎泛白。银发被风扬起散乱,模糊了他的神情,他举起双刃,下一秒已经与少年近在咫尺。银发扬起而后落下,双刃深深刺进蓝发少年心脏的位置,然后抬手迅速将利刃拔出。血液一瞬间涌出,如同夏夜怒放的玫瑰。楚天翔蓦然睁大了眼眸,倒在地上,血液很快染红了周围一片草地。
  羽霜转过身,手中紧握着染血的双刃,平时玩味的目光里充斥着难得一见的冰冷杀意。“放人吧。”
  寂缡似乎很满意看到不同于以往的羽霜,在刚才双刃刺进少年心脏的刹那唇线不由得冷硬扬起。他一直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与此同时他弯腰将手点在陆承影脖颈的印记上,稍稍用力,印记一瞬涌出鲜血,一道紫光从寂缡手边刺向咒印方向,血液逐渐减少,伤口愈合。
  寂缡起身,伸出手拍了拍掌,掌声突兀地响在安静的空气中。抬眸看了羽霜一眼,目光里参杂着似懂非懂的笑意,转身离去。
  “老师…!”陆承影摇晃着艰难起身,快步走向羽霜。
  “他没有死。”羽霜疲惫地收起双刃,然后弯腰抱起楚天翔。蓝发少年的眼眸安静地闭着,表情没有一丝痛苦的成分,似乎是在安睡一般,只是胸前的大片血迹分外突兀,羽霜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发。“我去找药师,你先去刺圣宫吧。”
  陆承影咬住下唇,点点头看了羽霜一眼隐身消失。
  在刚才四目交汇的一瞬间,羽霜就明白了楚天翔的意思。双刃刺向的地方——不是心脏。
  利刃不伤到心脏,只有刺客才能掌握的精确。
  羽霜却依然犹豫,因为殇痕在他的怀中死去,他不愿意看到这个与殇痕脾性相似的少年受到一丝伤害。可是陆承影在寂缡手中几乎面临着随时丧命的危险,他无奈之下只好动手。双刃虽然伤的不是心脏,但失血过多依旧会死。羽霜迅速将随身携带的一小瓶秘灵药水灌进少年口中,药水却从唇边流溢而出。羽霜弯下腰将药水倒进自己口中,双唇压上楚天翔的唇瓣将药水渡进。少年的唇瓣饱满,气息清新,不同于战圣者似乎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楚天翔虽不知羽霜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却愿意堵上一把,将选择权留给羽霜。在他呼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羽霜分明看到面前的蓝发少年与那个红发王者的身影蓦然重合。
  “真是个大胆的赌徒。”羽霜看着蓝发少年的脸庞,有风吹乱他的银发,恍惚间似乎看到幼时的自己扑向战圣者温暖的怀抱。
  殇痕,我们的时代,终究过了。

  ☆、毫无退路

  “影儿,你确定要这么做?”羽霜斜倚着刺圣宫殿内一根高大的石柱,极长的银发瀑布一般由右肩泻下,被一条金色丝带松松系着。
  “不可以?”绿发少年抬起眼眸,目光却没有定在羽霜身上,他的语气依然是习惯性的冰冷。
  “随便你。”羽霜摆了摆手示意不再多问,陆承影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
  陆承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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