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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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盘-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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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陆承影的声音很轻,他伸手揩去自己脖颈上的血迹。“他们封了我的隐身。”白皙的手臂上印着一个黑色的“封”字,分外突兀。
  “我以为羽霜不会丢下自己唯一的弟子。”
  “老师他——”陆承影想说些什么,却被羽罹不耐烦的话语猝然打断。
  “为什么还称他为老师?”
  牢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傲慢地扫了两人一眼转身,对身边的守卫下令。“把这个刺客带去审讯室,城主和蓝雪大人应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蓝……蓝雪?!她竟然和墨骋是一伙的!羽罹愤怒地将手握成拳,早知如此那天晚上就该杀了她。
  ——绝不能让他们得到鲜活的刺客血液。
  偌大冰冷的审讯室,同那间监狱一样被刻印着封符,他们被守卫紧紧压制。墨骋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把流光白金座椅上,面无表情。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蓝发女药师,女药师将手自然地搭在椅背上,唇线向上挑着。
  “这就是刺圣大人的徒弟?果然和刺圣大人很像,除了头发。”
  墨骋伸出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依然面无表情。“羽霜那个叛徒,我不会发放过他的。”
  陆承影抬起眼眸,叛徒?老师怎么了?
  “城主大人干嘛这么无情啊,毕竟他是刺圣。”那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成分,蓝雪很美是没错,但是却让人没有丝毫好感。
  “五圣中实力最弱的刺圣,死不足惜。”墨骋的态度很生硬,显然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
  “哦?那排行首位的战圣,城主您为什么——”蓝雪依旧没有丝毫危机感,她一向不知道什么叫点到即止。
  墨骋没有说话,他斜了蓝雪一眼,只是那一个眼神,充满了冰冷的警告意味。
  “对不起,城主大人。我失言了。”蓝雪慌忙后退一步。
  墨骋起身,径直走向陆承影,安静的审讯室只响着笃定的脚步声。在绿发刺客面前站定,然后直视那双紫眸。
  “你被羽霜抛弃了,知道么?你的恩师——羽霜。夺走了你的夜色之钥,跑了。”话语里没有任何感情成分,只是一个冰冷的陈述句。
  “从我加入暗夜起,就已经是叛离师门。我们早已没有师徒关系。”陆承影的话依旧毫无温度,似乎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夜色之钥,原本就该属于老师。
  墨骋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少年头顶明显的封字,笑的很轻蔑。“你,和我合作。”
  “……”陆承影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只要你打败羽霜,拿回夜色和信仰钥匙。我就给你自由,并且恢复你出云城主的位置。”
  听起来是很诱人的条件,但是陆承影丝毫不为所动,因为墨骋的话没有半分可信度。
  “做梦。”他缓缓地说。
  “啪”少年被一记耳光扇得偏过头去,脸上开始泛红。
  墨骋有些恼怒,收回手转身。
  “蓝雪。”
  看了很久好戏的药师走了过来,放下手中的法杖,甩了甩蓝色长发。
  “你准备好了吗?”
  还未等蓝雪答话,一柄飞来的长剑已经刺穿她的身体。女人的眼眸倏忽睁大,胸前的血液如同盛开的玫瑰,然后整个人似乎被抽离了筋骨,不受控制地倒下。墨骋迅速回头,眼眸的亮光擦出一道危险的弧度——门口站着墨染枫和楚天翔。
  墨骋扬起手,一束诡谲的红光如同利刃一般射向墨染枫。
  墨染枫的眼眸低垂着,看不到表情,他上前将剑收入手中,然而下一秒剑锋一转抵在楚天翔脖颈上,有血珠渗出。
  楚天翔的棕眸对上那双似是不太熟识的绿色眸子,唇角清淡地扬起,然后伸手握住剑刃用力推开。墨染枫眼眸恍惚了一下,长剑落地发出脆响。楚天翔扬手,指尖流下的血液凝成一道闪着赤光的符咒——重击。
  墨骋看着墨染枫毫无防备地受到重击倒地,衣袖愤怒地扬起。“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门口涌进大批守卫,陆承影和羽罹被重重包围。
  楚天翔脚下瞬间燃烧起火焰形成一个保护圈,他的前方自然而然地清出一条道,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闪到陆承影和羽罹面前,将一个传送符按在地面上。
  陆承影依稀看到那个火光里的少年,他的脸庞依旧熟悉而俊朗,蓝发被风扬起露出干净的前额——他的身后是大批龙城守卫。
  试炼结界。
  当羽罹和陆承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试炼结界里。
  “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羽罹揉了揉自己的前额,发出疑问。
  “这里最安全。”陆承影起身,环视四周,他隐隐地感觉到会有一个人出现。
  不出所料,一个火红的身影由远及近。
  “这个结界是我开的。”
  “焰陨老师?”
  “是我让那两个孩子去救你们的。”

  ☆、林子玄

  衣袂被风扬起,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立于黑色墓碑之前,金栗色长发随风舞动。
  寂静的山谷里,埋葬着前圣者云纵和寂云湮的骸骨。墓碑看去很干净,是有人一直在清扫的缘故。这让他不断地想起来些什么,虽然事情已经时隔很久,但一切还历历在目。
  前剑圣云纵曾经和自己的爱人约定好,待到青丝变成白发,入土之时一定要合葬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地方。不求轰烈,只求安稳。
  ——在云纵死后,羽霜力排众议将云纵的尸体与寂云湮在这里合葬。
  千寂岭是一座很小的地方,只容得下两个冤魂。
  “父亲,我来看你们了。”寂缡伸手抚上墓碑,他分明看到记忆里小小的自己扑向父亲宽阔的怀抱。
  空气清新而安静,偶尔有几声鸟啼虫鸣。
  “少爷。”突兀的声音在寂缡身后响起。
  寂缡转身,没有过分惊讶,就像是看到了自己老朋友。
  “是你在照料父亲的坟墓么,林子玄?”
  男子没有说话,他背光站着,寂缡因为阳光太过刺眼而眯起狭长的眼眸,面前的人变得不甚真切。
  林子玄爱了寂缡十年。
  当林子玄第一次出现在刺圣宫里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少年因为从没来过这么华丽的地方而睁大了好奇的眼睛,一双纯真的眼眸看去分外有灵气。
  突然,从寝宫里走出来一个看去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林子玄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那是怎么一个粉碉玉琢的人,当时小小的少年不会描述——皮肤干净的找不出一丝瑕疵,鼻梁精致而高挺,眼眸狭长,透着慵懒的亮光,金栗色长发由左肩泻下,整个人被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包裹着。
  ——这就是少爷。
  “你是父亲带来给我的贴身守卫么?”
  “是。”小小的孩子顺从地跪下。
  寂缡笑了笑,随意地靠坐在一旁的白金悬椅上。
  “你的父母是我父亲的忠实下属,以至于战争里为我父亲而双亡。”寂缡顿了顿。“现在你又来做我的下属,真是奇妙的轮回。”
  寂缡的声线很稳,做出一个简单的陈述。然后抬眸对上面前跪着的少年的目光,唇线清淡地挑起。“你已经看了我很久了。”
  小小的林子玄当然很慌张,兀自羞红了一张小脸垂下眼眸。寂缡将他打量一番,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因为从小受尽磨难肤色偏黑,五官平顺,没有出挑的地方——这样的人,圣者宫里一抓一大把。
  “……少爷,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少年低声开口,迫于寂缡的气场甚至不敢抬头。
  “我的人不跟我跟谁?”
  自那之后,林子玄就对寂缡百依百顺。寂缡的事他从来不多言,在寂缡面前永远低眉顺眼,有求必应,而且寂缡和他说过的所有事情,或大或小,从来不会被别人知道。
  随着寂缡越长越大,五官越来越出挑,加上他出身名门,众多的追求者造就了寂缡的一身风流骨。
  那段时间寂缡天天都会跟林子玄说自己今天什么什么时候在哪勾搭了哪个美人,用了不到几天的时间把该办的不该办的事情全办了然后继续搜寻新目标。奇怪的是,寂缡的前任没有一个长久的,也没有一个纠缠不清的。
  ——如果林子玄知道接下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话,他当时一定会问寂缡对待前任的处理方法,也会适当地纠正寂缡的一些错误。
  林子玄就是一个慢慢渗透到寂缡生活里的人,对于林子玄来说,寂缡是他唯一的少爷。而对于寂缡来说,这个慢慢渗入到了自己生活里的人,对自己也并非那么重要。
  因为寂缡有的太多,得到的爱太多,所以从来不懂得珍惜自己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人一直在换,而林子玄是跟了他最久的那一个。
  所谓朋友,就是了解对方还喜欢着对方的人,而林子玄对寂缡,是了解之后还爱着他的人。
  寂缡的少爷脾气,除了林子玄,可能也没有第二个人受得了了。
  一天晚上龙城里富家公子的聚会,寂缡喝得稍微有点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红着脸走过来,却不是向着寂缡,而是寂缡身后那个几乎被人忽视的存在——林子玄。
  “你好。”小姑娘对林子玄说。
  “你好。”林子玄回应了一个笑,美好的事物,所有人当然都喜欢。
  “我叫寻清。”
  “——他叫林子玄。”寂缡不知怎么地突然起身,截断小姑娘的后话。然后将手搭在林子玄的腰上,一字一顿。“是我的人。”
  寂缡的目光对上林子玄的双眸,透出那么点危险,带着侵略性的光。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林子玄也逐渐成长了起来。他的肤色依然偏黑,但是五官因为岁月而硬挺起来,如同刀刻。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怯懦,慢慢地有了一种自己浑然天成的沉稳。虽然没有以前经历的美人们那么精致,但是很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就是这种突然而来的新鲜感,让寂缡有了一试再试的欲望。
  “对吧,子玄。”
  林子玄的瞳孔缩了缩,没有说话。
  然后,寂缡挑起一如往常的笑容贴近林子玄,咬上他的唇瓣。
  当然,在寂缡睡醒之后,对自己这出戏就不再记得。他依旧对林子玄不冷不热,毕竟那是半醉的状态,容易遗忘。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当时的林子玄低声说了一句:“对,他一直是我的。”
  之后,龙城边疆的战争不断,刺圣寂云湮就把他安排去了固定的守卫军队里。
  林子玄和寂缡五年没有再见一面,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成长。林子玄自身是剑客,凭借对刺客的了解修得了刺客的技能。
  待到他们再见之时,是林子玄从边疆凯旋归来的庆功宴,因为表现出色,他已经是龙城护城将军之一。
  庆功宴办得很低调,符合林子玄的风格。
  当散席之后,林子玄独自坐在黑曜石椅子上,因为刚才被灌的酒太多有些迷糊。寂缡没有离开,而是走向那么曾经跟了自己那么久的小随从。
  那个人终究是变了,变得更加挺拔,记忆里消失已久的新鲜感突然就又分明了起来。
  “跟我在一起吧。”突然而至的一时兴起使得寂缡开口。
  寂缡从来都是那种,随随便便地一伸手,就又无数人想把手伸向他。
  林子玄爱寂缡,可是他从来不敢说,他包容寂缡,包容到一颗心里只盛得下他一个人。现在的自己,应该有一个和他并肩的机会。
  “好。”他说。
  那天,就借着酒的朦胧,林子玄得到了一切他想得到的,也失去了一切他能失去的。
  他们理所当然地在一起,然后做了该做和不该做的事。
  灯光幽幽,长帘垂下,那种不同于战场上痛,让林子玄刻骨铭心。
  然后第二天寂缡就消失了,林子玄醒来身旁空无一人,那种冰冷的感觉多少有点残酷。寂缡是音讯全无的那一种,一个小小的龙城,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
  寂缡当然还在龙城,只是不想见他。一件事情只要他不想,就有无数种办法拒绝。
  他当然去过寂缡的宫殿,去了能找的任何一个地方,然而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寂缡的新鲜感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把一切事情都做完之后,他不知道和恋人还有什么能做的事。
  那么对于前任的处理方法,自然就是冷处理,把一切都撇在那里,不闻不问,然后自己消失。
  沉默是最直白的抗拒,三天之后,林子玄再次踏上远征的路,那是他自己申请的。对于林子玄来说,他是一个男人,即使被伤得鲜血淋漓,他也无法哭着说自己的委屈。
  更没法像一个被抛弃的女人一样,告诉别人他是多么想和那个人一起到老。
  即使他真的这么想。
  寂缡是玩他的,或许他早就该清楚,却在一直欺骗自己。
  当林子玄再次回来的时候,就得到了刺圣和剑圣双亡,而寂缡离开龙城建立暗夜的消息。
  那天晚上,林子玄来到千寂岭的墓碑前,碑上的字迹在月光不甚清晰。他伸手抚上低矮的墓碑,一个二十多年从未哭过的倔强的男人,突然间就潸然泪下。
  那样的一个人,他的少爷,怎么能他经历像自己一样痛苦的记忆。
  自那之后,护城将军林子玄就突然消失,再无声息。
  ……
  林子玄挑起一个轻松的笑容,面前的这个人带走了自己所有的尊严,自信,以及付出。他只要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就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他。
  “林子玄,你恨我吗?”寂缡淡淡地问道。
  “你教会我什么是爱,我为什么要恨你。”林子玄慢慢地走近寂缡,他比寂缡稍微高一点,所以他垂下头去。“我爱你。”
  这是林子玄第一次向寂缡表白,他站在寂缡面前,再也不怯懦——在他小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在别人面前叫出寂缡的名字。
  “跟我走。”

  ☆、带他走

  无泪城总是阴郁的,天空中镀着并不均匀的铅灰色,太阳的光芒被遮在云层中,透着委屈而难以辨认的薄光,像是要哭一样,那点光芒还不如完完全全的黑暗。
  最近真是安静啊,寂缡站在家族屋门口,狭长的蓝眸微微眯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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