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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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纪事-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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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然上前一步,大概想替她拍着后背顺顺气。晓维向后一退,周然一把捞住她。原来她几乎退到了岸堤的边缘,只差一点就要摔下去。
晓维又气又窘,使劲甩开他。她转身就走:“好了,你也见到我了,你也解释过了。请问我可以回家了吗?”
“林晓维!”面对她这种状态,周然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情急之下又拉住她的胳膊。
“放开,你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晓维像甩膏药一样地甩他,“周然,我真是受够了你。这么拖着我你觉得很有趣吗,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痛快呢?”
“以前我做过什么令你生气伤心的事,我认错。可是现在你对我的那些指责完全是子虚乌有。”底气不太足的周然只能就着这一句话来来回回地重复。他本来可以发挥得好一些,但他昨夜没睡好,白天特别忙,现在心情乱,精力体力都有些透支。“我以前曾经骗过你吗?我的话那么不可信吗?”
“你哪里有错?你做错过什么呀?我有指责过你吗?”晓维执意把两人的对话陷入这样一个荒唐的死循环,令周然好像踩在棉花堆上,无处使力。
“我们平心静气地说话,好不好。”周然的语气近乎请求。
“好,我平心静气地讲,你也请平心静气地听。”晓维作了两次深呼吸,“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因为对我已经没意义。我对我们现在的这种状态真的厌倦透顶了,只想离开。你若念及我俩夫妻一场还算有些缘分,就请大度一些成全我;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一切都交给法律来解决吧。我说完了。”
“前几日还好好的,现在为什么要这样?”
“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
“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可是现在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有关她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周然脱口而出。
海风突然停了,四周一下子静下来,使得周然最后那半句话格外响。
这局面够尴尬也够陌生。他俩之前虽然对某些事情心照不宣,但也从不去主动触及,周然用他一惯拒人千里不染尘埃的姿态将自己修饰得很合宜,晓维用她的清冷恬淡把自己保护得很得体,两人一直进退得当相敬如宾粉饰着太平,直到那一夜晓维宣布要退出。可即使她高调宣布要退出时,她用的也是她习惯式的含蓄和别扭,从没把这些事情真正摆到台面上。所以如今他们这样一闹,就好比那件被小孩子喊出了真相的皇帝的新衣,无处遮掩了。
“无论你跟她有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晓维在沉默很久之后,又恢复了她惯常的镇定与淡然。她甚至绕过周然去拉开车门,声音轻柔又沙哑:“我今晚还有事。送我回去吧。”
这一路,晓维打开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音量大到连一旁的周然都能清楚知道她在听什么歌。她把拒绝听周然讲话的意图表达得这么明显,周然也只能一路沉默。
还算老天同情他,离目的地尚有一段距离,晓维的播放器就没电了。尽管她依然戴着耳机继续装作沉醉于音乐的认真状,但瞒不过周然。
“你问过我很多次,我为什么不肯放手。原因当然只有一个,我不愿失去你。”周然说。隔着一层耳机,这样的话比较容易说出口。
晓维没作声。周然猜她一定会装没听见,但他知道她听得见。
周然猜错了。晓维这次竟没装聋作哑,她取下耳机,露出思索的表情。过了半晌,她缓缓地说:“这倒是奇怪。你不是一向能屈能伸收放自由看轻得失的么,我与其他东西又没什么不同。”
“你是不同的。”晓维摘下耳机,周然这句话反而说得艰难了。这种话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晓维笑一笑:“嗯,你若是没觉得我与其他人不同,我倒认为自己是那中了奖的幸运儿。可是现在你说,在你心里我是不同的,那我可要绝望了。当你认为我特别,在乎我的时候,尚且这样无视我,冷落我,羞辱我,那么等你觉得我不再特别,不再在乎我的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对待我呢?如果我不趁着还有些力气的时候快些离开,谁又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样子呢?”
女人真是一种潜力无穷的动物。素日沉默寡言,说话总是欲言又止,常常只说半句的林晓维,居然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在车流拥堵的马路上,在空气压抑的轿车里,一口气说上这么多的话,字字句句都具有损害对方脑细胞的杀伤力。
“你在报复我。”周然不再掩饰他已经撑了许久的疲倦。
“随便你怎么想。我到了,谢谢。”晓维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走了几步又回来。周然的车还停在原地,车门没落锁,但她只是敲敲副驾位的车窗。周然把车窗落下来。
晓维在车窗外隔着一个空空的副驾位说:“我实在不愿意与你在法庭上见。可是,这次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
这一次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走得很快,背挺得很直,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周然无数次看过林晓维的背影,她的身材一直没变,走路的姿势也没变过,可是她看起来分明又不那么一样了。
周然看着林晓维消失在人群中。他弯腰从副驾座椅下面捡起一只珍珠耳环。今天晓维上车不久后就把耳环掉到了地上。起初周然忘了提醒她,后来他故意不提醒她。
他把那枚耳环用一张薄薄的面纸包起来,小心放入钱包夹层里。
夜幕终于降临,薄蓝的天空渐渐铺开浓浓的墨色。西方的天际线上尚晕染着一线橘红,东方升起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街旁路灯一盏盏亮起,自近向远形成两道发光的锁链。
路上的车流却不见减少,周然继续开车走走停停地穿行其中。他的车里流淌着一曲老歌,歌词这样唱道:“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歌声与他年少时的记忆没有任何不同,歌者却离开人世许多年了。
周然艰难地穿过塞车地带,将车子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再怎么着,饭总是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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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乙的“闲言淡语”——追女人
听众:乙乙,教我一招追女人的方法吧。
丁乙乙:首先你得锁定目标。
听众:是的。
丁乙乙:然后保持与她同一个方向,用比她更快的速度前进。
听众:再然后呢?
丁乙乙:按照物理常识,只要你的平均速度大于她的速度,你就一定能够追上她。
听众:……
正文 第17章
比起林晓维与周然的关系恶化,丁乙乙与沈沉的状态一天好过一天。
周末的傍晚,沈沉约乙乙:“我们约会吧?”
“好。我们去广场滑旱冰,去游乐中心玩游戏机,去夜市吃东西,然后背我回家。”
“……这么幼稚?好的,没问题。”
沈沉的轮滑水平出乎意料的好。乙乙本以为可以看他的笑话,却被他拉着手御风飞翔般向前冲,吓得她直叫“救命”。
沈沉玩仿真游戏的水平更出乎意料的好。他玩模拟赛车,系统显示:您创造了最高纪录!他又玩模拟滑雪,系统再显示:您创造了最高纪录!……
乙乙咬牙:“沈沉,你告诉我你是第一次玩这个。你真阴险。”
沈沉一脸的无辜:“我以前真的没玩过。我只是曾经参加过赛车,又常玩滑雪。”
他们回到沈沉的住处,沈沉背了乙乙一级级地上楼。
“跟我说实话吧沈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
“男人突然对妻子好,非奸即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以前对你难道很差吗?”
进了房间,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丁乙乙,几乎吓到她。
据沈沉说,这一天是他俩相识七周年。“绝对没错,我特意去那家网站搜寻了当年的原始数据。”他强调。
他的惊喜节目是在客厅里用了一百多枝白玫瑰与满天星摆成一个大大的心形,中间几十支蜡烛,排成“乙乙”的字样。他像魔术师般轻轻一挥,那些蜡烛一一点燃。
“你从哪儿学来的?”乙乙瞪目结舌。
“电视剧里的求婚片段,我觉得很浪漫。我都没向你正式求过婚,这次补上吧。”
“大哥,这种花钱又傻冒的求婚方式,十年前就不流行啦。”
“是吗?对啊,我看的是怀旧频道。”
“白玫瑰,白蜡烛,亏你想得出来。”
“这是神圣的颜色,有什么不对吗?”
“好像葬礼。”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说,你就不能装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吗?”
“好的,对不起,谢谢你。让我再笑一分钟,哈哈哈……哎哟!”
这两人打打闹闹地滚到了床上。
同是这个夜晚,一轮圆月已上中天,晓维席地而坐,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身边已经空了几个啤酒罐。屋里飘着若隐若现的旋律,低到几不可闻。那是一支老歌,女歌手唱着“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晓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已认识数年但依然陌生的网友“十一”聊着天,她自己的网名则叫作“十九”。网名相像是他们认识的原因。
十一:我认识你已五年,今天你头一回与我说这么多话。今天你心情不好吗?
十九:刚好相反,今天心情很不错。
十一:看不出来。你的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忧伤与失意的味道。
十九:没有的事。
晓维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很解脱,解脱到无所适从,因为她终于把周然像一颗肿瘤一样从她的心底挖走,横竖就不要他了,不管他是良性或是恶性,不再时时担心会恶化或者会复发,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更不必反反复复地医治疗伤,伤筋动骨。也许这样有些不讲理,但这样很对得起自己。晓维又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下几大口,险些呛了自己。
她打开日志页,一字字地敲:“当年有位女同学,暗恋一个男同学数年,终于等到那男同学的告白,她却吓跑了。以前不能理解,已经成了生活一部分的情感怎能说弃就弃,现在似乎明白了,可能有这样一种情感,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或者是一种仪式。如果那个时机来到,改变只要一秒钟。”写完这段话,她又在文字上配了一堆青春校园风格的照片,点击“发布”。
几分钟后,晓维再打开页面,删掉自己那段话,只保留了图片。即使只是一个网络ID,她也不愿被人窥探到内心。
周然到底收到了晓维的起诉书。他说服了律师朋友周安巧作他的代理人:“你知道我很讨厌讲故事,尤其讨厌对不熟的人讲自己的私事。而你对我和晓维都熟悉,并且了解我俩的过往。”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我最讨厌帮人解除婚姻这种破事了。上回那对离了又合的,哼。”
“我和他们不同,我不是让你帮我解除婚姻,而是请你帮我保住婚姻。”
“总之,你们这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闹到离婚的,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待离婚审判的过程比林晓维想像中的磨人。
崔律师:“林女士,你得告诉我促使你决意离婚的真正原因。家庭暴力?第三者?性生活不和谐?其他让你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我只是凭着职业直觉认为,像你这样传统温柔型的女子,不会仅仅为了‘感情不合’这样简单的原因就走上起诉离婚这条路……不要对我有所隐瞒,现在和将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争取更多的利益。”
调解法官:“百年修得夫妻一场,何况你俩看起来这么相配。离婚要慎重,不能意气用气。站在女人的角度我得说,虽然这个社会号称男女平等,但离异男人们大多过得比离异女人好……你是聪明人,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她当初迸发出的那些勇气,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地消耗磨损。
晓维换了一位心理咨询师。并非她认为童医师不称职,而恰恰因为最近两次交谈中,那位医师正努力挖掘她的心结,总是触到她不愿提及的话题。她本来去那里只为了倾诉她愿意说的,而非让外人来窥探她的内心。既然如此,她不愿再去。
新医生姓胡,据说擅长催眠治疗。
“放松身体,放慢呼吸。想像一下:天空湛蓝,海水碧绿,你正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暖暖的阳光洒在你身上……”
“我晕船,船晃得我想吐。”
“你走下船。你现在躺在白色沙滩上,你的头顶上飘过几朵洁白的云……”
“不是白云,是乌云。”
“你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城堡,就像你在童话故事中看到的那样……”
“不是城堡,是宫殿。”
“好吧,是宫殿。你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上前,打开门……”
“不需要敲门吗?”
“门是自动打开的,有一个很美丽的声音告诉你,只要你走进去,你就可以满足任何一个愿望。你走了进去……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看得再仔细一点。……这一次你看到什么了?”
“还是什么都没有。连宫殿的墙都没了,我又回到了沙滩上。”
“你又重新躺在沙滩上……”胡医生用诱哄小孩子入眠的口气说。
晓维从躺椅上爬起来:“我们停止吧。”
“你的反应能说明很多问题,天上的乌云,虚无的宫殿,还有你又回到原点……”
“其实那些不是真的反应,而是我刻意瞎编的。”
胡医生:“……”
她的心理治疗就这样渐渐地被她自己排斥进而不了了之。
晓维看着自己那枚孤零零的耳环。她最近记性不好,有时手里拿着药瓶搞不清究竟是正打算吃药,还是已经吃过了,又有时手里捏着电话听筒竟忘记为了什么事要打给谁,所以耳环莫名其妙少了一只却没有立即发觉,然后再也找不见,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那副珍珠耳环不算贵,以前是一串手链,后来链断珠散,只剩下两颗,便改作耳环。如今这些珠子从初的满满一串只剩下一粒,就好像她的生活,起初愿望多多,渐渐地渴求越来越少,那些她曾经珍惜过的东西,总在不小心或者不经意间就失去,待到察觉为时已晚,最后,终于还是要独自一人了。这征兆来得太及时。
晓维在恍恍惚惚中入梦,梦见暴风将她刮到原野,梦见洪水将她冲到荒岛,梦见火车将她载向不知名的远方,梦见浑沌中有人向她伸出手,离她那么近,可她总抓不住。
晓维加倍地投入工作。她的事情本来就很多很杂又常有临时性的任务,但她总是连夜加班把任务早早上交,又常常做一些计划之外的创新。这种强迫症式的工作带来的好处就是,她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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