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 完结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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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毒 完结全本-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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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呀!万爱卿!来得尚好!”龙葭见了万长亭,笑容满面地站起身来,高声令道:“来人呐,快给万爱卿赐座!”

    一群小太监前呼后拥地忙活起来。万长亭冷着脸踏上看台,在龙葭右侧的高位上掀袂落座,抬首朝一丈之外的驯兽池瞥了一眼。

    龙葭伸出食指,摸了摸人中上的八字小胡,兴致勃勃道:“万爱卿,朕正在观赏‘龙凤斗’,这西海番邦的巨蟒和汨罗国的猎鹰两两厮杀,当真各不相让呐……”

    万长亭微微冷笑,伸手接过小仑子递过来的鼻烟壶,边点烟边说道:“龙鼎联盟的逆贼已攻到城外,皇上倒是视而不见,端地好兴致!”他言语之间颇为沉郁,不见一丁点儿的恭敬之色。

    “诶,有万爱卿替朕分忧解难,朕何须为这些烦心事儿操劳?”龙葭全然未将万长亭的冷讽听进耳朵里,反倒洋洋得意。

    万长亭冷哼一声,笑道:“皇上还知道此乃烦心事儿么?”

    “爱卿多虑了,朕何须为此费神?”龙葭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唾沫横飞道:“那护名侯乃叛臣贼子,燕城子民个个视之为仇敌,哼,这老贼有胆量屠城么!再说了,朕宫中十万兵强马壮的禁卫军,只要守稳了皇宫,他护名侯兵马再多,能奈朕若何?”他说着将身子凑近万长亭,压低声音,悄然笑道:“爱卿啊,这传国玉玺还在朕的手上,无妨!无妨!哈哈哈……”

    流云忍不住阴笑一声,脱口啐道:“皇上可得把那传国玉玺给藏好了,若给妖孽盗了去,皇上失了护身符,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玩完了!”九毒插言冷笑:“怪哉,今儿个对着头畜生,蓝大人居然说起人话来。”流云震怒,正欲反驳,万长亭回首瞪了流云一眼,流云只觉心坠冰窖,恨恨地把话咽了回去。

    果然,龙葭全然未听出旁侧的讽言啐语,他的魂儿已被那巨蟒和猎鹰的战况给摄了去,只顾伸长脖子朝驯兽池中张望,俨然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傻笑道:“万爱卿,你倒看看,这蛇鹰‘龙凤斗’,哪方终能获胜呀?”

    万长亭吸着鼻烟,似笑非笑道:“咱家老了,看不清了,让两个后辈替咱家看罢!”

    龙葭一听,方才注意到立在万长亭身后的两名年轻贵胄,侧目一打量,只见其中一名身材略高半寸,身着华丽蓝衣,神色阴冷,含着忿然之气,龙葭即刻认出,他便是万长亭的义子蓝婴;而另一名青年,身着雪绒锦袍,容颜绝美,神色泰然,正笑面如花地望着自己。

    龙葭观之眼熟,想了想,又觉得陌生,遂指着九毒,茫然问道:“万爱卿,他是何人?朕觉得眼熟,可脑中怎的全无印象?”

    万长亭斜吊的眼角闪过一缕凄然,他吹了吹鼻烟壶上的落灰,淡淡道:“九毒乃永载帝正宫楚皇后的族人,皇上觉得眼熟,只因他的容颜与先帝有几分相似罢……”

    “九毒……”龙葭轻声一喃,旋即恍然大悟,咂嘴道:“原来是皇弟!”当下对万长亭的说辞深信不疑,朝九毒摆手道:“你过来!让朕好生看看!”

    九毒眉眼一弯,不慌不忙地走到龙葭近前,抬手将外罩的雪绒斗篷褪了下来,露出一袭锦绣盛装,邪邪地笑道:“皇上可要瞧仔细了,最好将九儿这张脸给记在脑子里,过目不忘。”

    龙葭停下戏笑,仔细打量起九毒来,见他头系紫金白玉冕,身缠璎珞凤翎珠,锦袍绣袄,玉带绒靴,衣冠华丽至极,竟与龙葭的衣饰装扮毫无二致。

    坐在围场中的众朝臣不免一阵骚动,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犯上呐!”人群中有人道。

    “何止犯上,简直胆大包天!”有人附和。

    龙葭定在原地,瞪着眼珠越瞧越奇,既不动怒也不惊诧,盯了九毒半晌,方才疯疯癫癫地叹道:“你……你穿着这身行头,倒比朕穿着愈发合身,当真惹眼!”

    “圣上慎言!”在座众臣齐齐立起,一个个面露惶恐之色。万长亭默然端坐,径自吸着鼻烟,沉郁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皇上果然慧眼识珠!”九毒毫不在意,邪笑更甚,问道:“那皇上觉得,九儿若穿着这身皮往那龙椅上一坐,是否更惹眼呐?”

    “这个自然!”龙葭未假思索,冲口而出,高声叹道:“你若坐上朕的龙椅,定然比朕更惹眼!”

    “圣上——”众臣拱手跪下,颇觉悲怆无奈,齐声谏道:“君无戏言,圣上何以将皇权视同儿戏!”

    龙葭倏然一愣,皱眉向万长亭看去,见万长亭不惊不怒,神色平静,全然未将此言放在心上,龙葭适才安了心,顿时有了底气,向众臣喝道:“一群奴才!朕倒连个玩笑也开不得了!都给朕退下!”

    “圣上……”

    “退下!”

    众臣摇头痛喟,无心再作劝言,有的悻悻离开,有的留下痛饮烈酒,有的则明哲保身,视若无睹。龙葭心中颇为得意,转身看向九毒,指了指驯兽池中的蟒蛇和猎鹰,笑问道:“皇弟,你说这巨蟒和猎鹰,哪方最终能获胜呀?”

    九毒淡淡一瞥,只见数丈深的池底蠕动着一条树干般粗壮的剧毒大蟒,蛇身鲜红,皮纹诡异,正吐着腥红的舌头盯着被铁链拴住的强悍猎鹰,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那猎鹰的利爪被铁链所缚,展翅一飞便被铁链拽回,根本无法施展招式,几个回合下来,已被毒蟒搅得伤痕累累。

    “龙葭这狗皇帝脑子虽愚蠢,心思却狠辣不减……”九毒略一沉吟,心中了然,龙葭此举,不过是无计可施之际想出来的解气儿噱头,这巨蟒指代大宗朝廷,而这猎鹰,毫无疑问便是暗指墨台鹰了。九毒不屑地一笑,答道:“蛇鹰乃天敌,皇上用铁链缚住这猎鹰利爪,岂不卖了个大便宜给这巨蟒?皇上本想看‘龙凤斗’,可如今这凤都飞不起来,充其量只能算只野鸡,还有甚看头?”

    龙葭闻言,忽地目光一黯,忙问道:“你有何解闷的点子,快说来让朕开心开心!”

    九毒眸中染起一层寒霜,脸上却粲然笑道:“九儿倒是有个好点子,保管令皇上您龙颜大悦,只是,不知皇上您是否恩准?”

    “朕准!”龙葭长袖一挥,即刻便应了下来,九毒所言正中他下怀,哪里有不准之理?他一门心思光想着如何闹出更荒诞残忍的趣事儿来,当下连万长亭都未请示,直言令道:“你说的点子,朕统统恩准!”

    “哼……”九毒眸中的寒霜瞬间冻结,语气依然轻描淡写,说道:“皇上,咱们弃了这没用的野鸡,让更有本事的畜生去跟这巨蟒斗斗如何?”

    “妙极啊!哈哈!”龙葭不禁拍手大笑,叫道:“皇弟呀,这猎鹰可是汨罗国的神物,连它都斗不过西海番邦的巨蟒,莫非你还有更厉害的宝贝可一试?”

    “当然!九儿首次面圣,自是准备了贡品。”

    “是何物?”

    九毒眨眨眼睛,嘻嘻一笑:“人。”

    “嚯——”在场众臣一阵惊呼,霎时惶恐不已。这昏庸皇帝嗜杀好血早已天下闻名,九毒此番有备而来,投其所好,龙葭只觉浑身一震,立时感到周身血液沸腾,神采飞扬地问道:“快说快说!何人有这本事!朕定要大开眼界!”

    九毒动了动唇,暗自握紧了拳头,心中幽然一叹:“枫哥哥,别怪九儿狠辣,为了你,就让九儿再妄戾一次,最后一次,即便日后下地狱,九儿也无怨无悔……”

    “妖孽……”站在万长亭身后的流云惶惑心寒,不禁切齿骂道:“真是个妖孽!义父,他究竟想要如何!”

    万长亭平静地放下鼻烟壶,缓缓端起案上的茶盏,既不抬头也不答言,对之前发生的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快说呀皇弟!你这宝贝究竟是何人!”龙葭迫不及待地追问,一边嚷嚷一边四下环顾:“莫非,此人就在这围场之中?”

    众臣一听,尽数惊惶失措,又缩又躲,只觉后背冷汗涔涔,生怕这昏庸皇帝相中了自己,这哪是寻宝贝,分明是给那巨蟒寻珍馐美味来了。

    “说呀!快说!”龙葭双眼血红,兴奋到了极致。

    “此人便是……”九毒淡然自若地抬起双眼,嘴角蓦地勾起一抹令人肠穿肚烂的邪魅笑意:“皇上……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夺  宫(二)

“嗵!”龙葭的笑容瞬间僵住,身子一软,猛地跌坐到椅上。九毒笑意一收,双目骤凛,厉声喝道:“围起来!”

    霎时间,围场四周响起剑拔弩张的喧嚣声,原本守卫在围场边的禁卫军统领王勐,听闻九毒号令,顷刻竟率众挥剑杀入,围场一片混乱,只见百余禁卫军精锐策马狂奔,直捣围场中心,铁蹄过处,烟尘四起,刀剑出鞘,直指龙葭;而狩猎园外,剩下的千万禁卫军已将整个园子团团围住,静待王勐发兵号令。

    围场形势的急转令在座众臣始料未及,这些朝臣多为文臣,不懂武艺,如今面临兵变,心中惶骇,却也不免喜忧参半,待回过神来,遂明白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竟纷纷倒地跪下,战战兢兢地望着九毒和万长亭,不敢多言半句。

    龙葭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眼看文臣武将无一人护驾,不禁神色大变,倍感恐惧,哆哆嗦嗦道:“皇……皇弟……是在跟朕玩……玩闹罢……”

    “谁是你皇弟!”九毒傲然啐道,右手刷地抽出袖中玉扇,“啪啪”两声封了龙葭上身的神藏、商曲二穴,掌中扇柄翻手一转,笑道:“游戏这才刚开始,皇上便哆嗦得如此厉害,这是怕死呢,还是怕再回去做那青州街边的疯乞儿?”

    “都都都……都怕!”龙葭浑身颤抖,使劲撑了几下,发现穴道被封,自己再也站不起来,恐惧更甚,猛地想起万长亭,慌忙大叫:“万爱卿!他要杀朕!你快救朕!快救朕啊!”

    万长亭静在原地,冷漠地看了眼龙葭,竟是袖手旁观。

    “哈!救你?皇上,你这万爱卿,今儿个可是专程来诛你的!”九毒裂嘴一笑,手腕高扬,掌中扇柄刹那抵上龙葭下颚,冷声道:“认得这把扇子么?”

    “朕……朕未见过……不……不认得……”龙葭死命摇头,惊惧的眼中尽染茫然,不住地颤声哀求:“皇弟……不不……皇……皇九爷……你……你放朕一条生路……”他浑身抽搐,却又动弹不得,俨然一头待宰的牲畜被搁在案板上,涨红了脸嚎啕大哭:“朕当年……是……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呜呜……”

    九毒目光冷冽,挟着龙葭听他不住哀求,默然不言。

    “扇子……瞧那扇子……”众臣望着看台上烂泥一般哭诉的龙葭,忽地有人发出一声惊叹:“那是……那是玉雕扇啊!”

    “呵……是玉雕扇……”立时竟有多名须发花白的老臣应声附和,慨然直叹:“不错,是玉雕扇,信王殿下的玉雕扇!”

    “难道,这年轻人便是当年流落民间的信王遗脉……”

    “如此神似……是他……必定是他啊……”

    这厢众臣议论纷纷,一直冷眼旁观的万长亭忽地拍了拍衣襟,面色平静地站起身来,他环视众人,从袖中缓缓取出蛟龙锦囊,递予身后的流云,淡淡道:“念。”

    流云恭敬垂首,接过锦囊抽出信轴,阴着脸向看台中央走去。众臣见状,纷纷停止喧哗,围场中顿时鸦雀无声。流云“哗”地一抖,将那信轴悉数展开,当下手握信卷,高举向台下众臣,厉声念道:“大宗延顺元年正月,恭妃楚氏奉先帝遗谕,撰录皇室传嫡之秘闻,待天下易主之时,着宦臣万长亭与诸朝臣共聆之……”

    “哗——”围场中刹那爆发出一阵鼓噪喧嚷,众臣质疑惶惑,惊异尤甚。

    “恭妃……可是佑王妃娘娘?”

    “她……她不是已失踪二十六年了么!”

    “如此说来,她尚在人世!她还活着!”

    “老臣实在糊涂!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奉先帝遗谕……莫非先帝早有所料……”

    万长亭涩然一叹,再次掀袂坐下,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女子的剪影,她俯首案上,正专注地提笔书写信卷,万长亭的思绪逐渐飘回了二十年前——

    大宗天庆六年,龙箫病重,由于他一生无所出,皇室上下对立储之事颇为焦虑;彼时信王龙泪竹已逝,楚妃下落不明,其腹中孩儿更是生死未卦,余下皇亲贵戚皆是公主郡主,大宗皇位苦无继承人,令皇室上下颇为尴尬。

    那年的寒秋来得很早,承乾殿灯火通明,龙箫密诏万长亭觐见,无人知道他们在殿中商议了些什么。三日后,万长亭秘密出宫,奉诏赴青州寻找“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穿过熙熙攘攘的青州市集,万长亭第一次见到龙葭,那个无名无姓的疯癫乞儿,正趴在酒肆后院的潲水池边,战战兢兢地捡吃客人剩下的饭食。他浑身上下衣衫褴褛、又脏又臭,俨然一只被放逐的畜生,已无半点身为人的尊严和廉耻。万长亭见状便知,这没有自我意识的乞儿就是龙箫要寻的“继承人”,遂将他带回了燕城皇宫。在龙箫的授意下,万长亭亲自教这乞儿宫中礼仪,并对朝廷上下宣称这乞儿乃是永载帝龙玉宸的胞弟福亲王流落于民间的遗孤,使一切得以瞒天过海。

    数日后,龙箫驾崩,临终前赐予这乞儿龙葭之名,暗意其乃伪假之身,同时将传国玉玺的秘密告知于他。一夜之间,龙葭便从一个疯癫乞儿变成了端坐在皇位之上的帝王,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逆转,令他手足无措,根本无力应对,而一直以来亲身教导于他的万长亭,便顺理成章地做了摄政王。龙葭并无半点治国才能,更无任何权欲野心,谁能给他吃饱饭、穿暖衣,他便听谁的话,二十年来,龙葭虽高坐皇位,却始终对万长亭心存畏惧,早已习惯了对万长亭有求必应。在人前,龙葭是个有名无实、任其摆布的帝王;在人后,他是个贪图享受、弱智疯癫的傀儡;在万长亭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捡食残羹剩饭的下贱乞儿……

    万长亭幽幽地收回思绪,恍然深叹。所有的一切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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