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来的第一次相见，他并未变化多少，身形依旧，衬衫一丝不苟，深陷的眼眶眼神更利。
“你……”顾烨文艰难的开口。
“吉祥，谁啊？”丫丫揉着眼睛光着脚“哒哒哒”地跑过来拉住茹意的腰，大眼睛扫了一眼门口的男人，“叔叔你好。”
顾烨文有点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快要停止了，他还不能消化又重新找到茹意的事实，现在又让这个这个孩子年幼的眸光盯着。
茹意揽着丫丫的肩膀，“丫丫，叫爸爸。”
顾烨文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在看见丫丫的一时间他脑子转过的是怎么应付茹意的话或者应该态度强硬点去做个亲子鉴定，但是……
“哦，爸爸。”丫丫压根儿就不知道爸爸的含义，“我怎么又多了一个爸爸？我已经有三个爸爸了？吉祥？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只有一个爸爸呢。”
顾烨文听见这话，哭笑不得，“我可以抱抱你吗？你叫丫丫吗？”
丫丫童鞋一点都不怕生，立马放开扯着妈妈的手吵他张开手臂，“呼~爸爸，你好高啊，比我另外一个爸爸和Daddy都要高呢。哦~~要碰到屋顶了！”丫丫一只手往上要去触碰还有段距离的廊顶。
“丫丫，别闹，很晚了，安静一点。”茹意拍了拍他的屁股。
“我能进去说吗？不方便吗？”顾烨文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想必房间里应该没有第三个人了。
茹意孩子气的掂了掂脚尖，然后耸肩往旁边一站，让开一些，“恩，进来吧。”
“丫丫，下来吧，爸爸很累的。”茹意挪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
“恩。”丫丫扭了扭小身子，“爸爸，你抱得我难受死了。”
顾烨文立马就放开了他，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不起，爸爸第一次抱小孩。”
茹意侧身看着他，心脏不知为何抽搐一下，抱过了丫丫，把他放在床上，然后把遥控板递给他，“你先看电视好不好？”
丫丫本来就吵着要看电视，刚才妈妈说太晚了要睡觉不给看，现在手里拽着遥控板自然心情好，随即在妈妈脸上吧唧了一下，“吉祥你最好了。”
顾烨文看着他扭动着身子晃来晃去玩，五年来的阴霾一瞬间一扫而光。
房间不够大，他们俩站在离床远一点的床边。
“阿茹，我……”顾烨文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回到我身边好吗？”
茹意也没有避开，只扯着窗帘看外面，眼睛里倒映着灿然的灯光，“我让丫丫认你，是希望你明白，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爸爸，并不意味着太多。”
顾烨文一怔，“什么意思？”
“他根本不知道爸爸这个名词意味着什么，你也听到了他已经有两个爸爸了。他……现在挺幸福的，那两个爸爸对他很好。”
“可，他是我的儿子！”顾烨文握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你让他喊我爸爸，然后告诉我，对他来说爸爸只不过和叔叔和伯伯是一样的一个简单的称呼？”
“不然呢？”茹意的手搭上他的，想要掰开他的手，“你放开我。”
“不然？”顾烨文索性把她整个儿抱在怀里，“我要他以后都只有一个爸爸。”
茹意吸了吸气，“不可能的。你带不走他的。”
“你，和他，我都要。”顾烨文霸道的吻住她的唇，被她冰冷的温度弄得格外烦躁。
“吉祥，你们在干什么？”丫丫的声音让茹意慌乱的一震，急忙推开身边的顾烨文。
“没事丫丫，你继续看电视吧。”
“吉祥你又哭了？”丫丫扔了遥控器跑过来，一把拉住了茹意，“坏叔叔，我才不叫你爸爸呢。”他踮起脚尖要帮妈妈抹眼泪。
茹意弯腰抱起他，亲亲他的脸颊，“妈妈没事，丫丫乖。”
听亲生儿子这样说，顾烨文的心都要揪在一起了。“我……”
“坏叔叔，你出去！不要在我们房间！”丫丫人还在茹意怀里，就伸手推他，推了两下发现理想悬殊，随即轻声问妈妈，“我去叫爸爸和Daddy来帮我们好不好？”
“阿茹？”顾烨文弯下腰想要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却只看见她倔强的撇过脸，“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我们很累了，需要休息。”
沉默了两三秒，顾烨文点了点头。
“跟爸爸再见。”茹意跟丫丫说。
“不要他是坏叔叔不是我爸爸。”丫丫把脑袋凑到茹意的肩膀上瞪了他一眼。
顾烨文心纠的看着这一幕，想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却被他夺过，无奈的沉下手臂，“”
茹意抱着丫丫把他送到门口。
顾烨文想着刚才抱着丫丫的重量，也难为她能这么一直抱着，他的眼眶竟然也有些酸涩——呵，多少年了没有这样的震惊、感动、想要爱他们和包容他们。
、【第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恩，最近废话超多。。。。大家看看就好了？？这文本来就不准更得很长，还有个十章两万字就差不多了，希望大家看到这里的话再耐心等一下结局咯~~谢谢
是个时节的海滩太阳还有些大，出门之前茹意给丫丫全身抹了防晒油，大帽子墨镜一样都不少。
丫丫全身香喷喷的，腻歪在沈之恒的怀里，“爸爸，昨天我又有了一个新爸爸，不过他欺负妈妈了，妈妈哭了呢。我不喜欢那个新爸爸。爸爸，爸爸，你跟妈妈说我不要叫那个坏叔叔爸爸好不好？”
沈之恒看了眼跟方宇走一块儿，没精打采的茹意，“小东西，那个爸爸才是你真正的爸爸，知道吗？”
“那你跟Daddy是假爸爸吗？”丫丫似乎不太懂，好乱啊。
沈之恒笑着把他的帽子戴戴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海边的风带着一股子咸咸的味道窜进嘴里和鼻子里，在沙滩上一站，茹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渺小许多。
远处的海水看起来就像蓝色的块状的颜料，竟有些虚假的错觉。她想起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东西，当你想象它的时候会美化它而当你面对它的时候会觉得它虚假。
方宇看着茹意的背影，想了想啊还是问，“昨天……”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男人结婚？然后让丫丫拥有一个至少在法律上是合法的爸爸？”
“你不觉得太晚了？”
“的确有点。”茹意踩在柔软细腻的沙子上往前走，“他说要和我结婚……顾烨文说他要孩子也要我。我是不是应该笑出来？”
“别矫情了。为什么不能啊。你爱他，他也爱你，你们共同爱这个孩子。这样难道不是最好？”方宇觉得这是最理想化的状态。
“不是的。他不爱我。”茹意苦笑，“你不懂。我们之间与你跟他之间的感情太不一样了。”茹意看着在不远处陪着丫丫玩闹的沈之恒。
方宇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然不同，你们至少可以结婚……而我们……”
“我……”茹意知道说中了他的伤心事，“算了，就这么过一日算一日吧。”
“顾烨文也有空上沙滩玩？”方宇看见远处走来的男人好笑的问，“他可是分分钟几十万进账的人啊。”
“呀呼！”丫丫追着沈之恒跑，短腿短手跑来跑去要抓他的腿。
“Daddy，你快来帮我！爸爸欺负我！”丫丫朝站在茹意旁边的方宇喊，“你快来帮我抓住他！”
方宇孩子一样奔过去，“来咯！”跑了过去一把拎起丫丫，抱着他一起抓沈之恒。
天边是连绵的青山，脚边是起伏的大海，阿茹站在这徐徐海风里望着这个朝她缓步走来的高大的男人。
“阿茹。”顾烨文摘下墨镜，“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现在吗？”她回身看了看疯在一团的三个人，“会不会不方便？”
“算我恳求你。”顾烨文正是想避开丫丫跟她单独谈谈。
“那就走走吧。”茹意望了望海，继续往前走。
却是沉默良久。
顾烨文不知从何说起，而茹意也无心开口。
“你不忙吗？是来公干的吧？”
“恩。谈一个度假山庄开发案，李笑已经去了。”
“哦。”
“阿茹，孩子？”
“他是我的命，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命拱手让给别人呢？”茹意露出苦笑反问他，“我生他的时候拼上了我的一切，我难道要这样放弃我所有的心血？”
“阿茹。我说过，我们结婚。”顾烨文不明白自己说的这样清楚她为什么还不能接受。
茹意扶了扶自己的太阳帽，抬起眼睛看他，“你会有自己的家庭，可以生很多的孩子。而我，已经不能生育，我只剩下丫丫可以拥有。所以，请不要再跟我争了。”
顾烨文心疼的看着她，她的身体不好他也有所了解，但是，“我为什么要爱着你然后和别人组建家庭？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需要到这个年纪依旧不结婚？我已经三十七了，再过两年就要着急着拔白头发了。”
茹意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忙低垂了脑袋，瞥向别处。
“我本想着你在英国就此不会来，便算了。这辈子也不愿意随便和人将就。单身就单身吧。现在你回来了，我不可能就让你逃走的。”顾烨文拉起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将自己的手掌覆盖上她的，十指相扣。
而茹意挣扎了却无力脱开。
“阿茹你知道吗，我总是在年纪上格外担心。你现在也不过27岁的花样年华，而我已经快要是个糟老头子了。”顾烨文仔细的感受着手中的细腻，自嘲的笑。
“你看起来还年轻。”茹意如实的说，她知道他一向有健身的习惯也注重保养，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并不显老。“结婚，是不可能的。丫丫的抚养权我也不可能给你。但是，你可以定期来看看他。他可能也需要亲生爸爸的爱。”
顾烨文听见她如此决绝的话觉得难以置信，难道自己这样还不足以打动她？“阿茹，不能再考虑一下？”
“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后来是一错再错，现在我不能任由它错下去。我不能让丫丫背负这个错误的包袱。”
“你自始至终都未曾信任我对吧？”顾烨文拽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茹意闪着泪光却含笑着挣开他的手，“是。”
此刻的她在顾烨文的心中冰冷而决绝，带着几分莫名的倔强叫他不敢相信。
“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动用法律。”顾烨文将墨镜戴上，掩去所有的表情，“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兵戎相见，那我也奉陪。”
“让丫丫是个私生子的事实公之于众？让他受到周围人的歧视甚至羞辱？”茹意冷笑着问他，“那你可真是一个伟大的爸爸。”
“你……”顾烨文摒除怒火，“你知道我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让这件事悄无声息的完成。”
“是的，在这一点上我完全相信，凭顾家的背景凭你的实力，能让我从此看不见我的孩子。可是，你考虑过丫丫没有？你觉得他会愿意跟着你？你能教他什么？教他冷血无情教他大手大脚的花钱？”
“茹意！”顾烨文气得低吼，“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对啊，你的容忍有限度。而我的则可以没有。你可以想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时候就出现，消失的时候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再忽然出现又跟我说你要和我结婚。等五年过去你又要跟我争夺我唯一的孩子。我的限度在哪里你知道吗？”
、【第二十章】
原本茹意一行人是准备待到周日下午在回去，不过周六晚上沈之恒工作室的心理咨询师出事。四人匆匆退房，却在大堂遇见等助理退房的顾烨文。
这边顾烨文正在和李笑交代这次开发案的后续问题。
“阿茹！”顾烨文看着扯着丫丫的茹意忙唤她。
“怎么了？”茹意转身看着他，“我们赶着回去，所以……”
“我也去S市，姜佩佩，她自杀了。”
茹意一晃，不敢相信的瞪着他。
沈之恒在一边拿着行李听见这话忙问：“什么？是姜小姐？”
“怎么？”
“她在我的工作室接受心理治疗……警方现在以为姜小姐的自杀和我的同事有关系。”
茹意愣怔了很久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手里紧紧拽着丫丫，紧张地看着沈之恒，那边方宇已经办好了退房手续。
方宇过来抱起丫丫，“行了，快回去吧。”
沈之恒点点头，“顾先生S市见。”
顾烨文忽然开口说，“阿茹，你跟丫丫坐我的车行吗？”
茹意看了看沈之恒和方宇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抱过丫丫，“那你们先回去。”
“茹意，跟我们走吧。”沈之恒低声说。
茹意权衡了一下，顾烨文这边的意思很明确，沈之恒的工作室出事少不得要跟他低头，“不了，丫丫跟他爸爸第一次见面，还是多熟悉熟悉的好。学长你开车吧，小心点。”
“好了，阿恒走吧。茹意知道分寸。”方宇拉住沈之恒的手，“丫丫，拜拜。”
“爸爸，你不要不开心嘛。我跟你一起走。我不要跟坏叔叔一起。”丫丫憋着嘴巴说。
顾烨文心中一怔，脸色有些差。
“丫丫乖，听妈妈话啊，不要惹妈妈不开心。”方宇摸摸他的脸，“阿恒，快走吧。”
沈之恒方才就急的红了眼睛，助理的电话里说的很严重，姜佩佩自杀，工作室的同仁在现场，姜小姐的保姆指是他心理治疗不当导致姜自杀，“茹意，我说过，你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茹意笑笑，抱着丫丫说，“他是我孩子的爸爸，不委屈的。走吧你们。”
方宇便拉过沈之恒不让他再迟疑下去了。
顾烨文这边手续也已经办妥跟李笑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他抱过了极其不情愿的丫丫，握住了茹意的手。三个人一起坐上了车。
“委屈了吧？”他垂头在她耳边问。
丫丫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扭来扭曲。
茹意拍拍丫丫的手臂，“别闹了，你这么胖，爸爸会抱不动的。”
丫丫瘪瘪嘴，“Daddy和爸爸都抱得动，他怎么抱不动。哼。”说罢脑袋撇到一侧去。
顾烨文不愿意和一个孩子计较太多，“是爸爸不好，爸爸跟你道歉好不好？”
“跟我SAY SORRY有什么用，你明明是欺负妈妈。”丫丫嘟着嘴嚷嚷。
“好了，丫丫，乖一点，妈妈现在很累不想说话。”茹意脑袋朝向外面不愿意再开口。
“妈妈。是丫丫不好，不要生气嘛。”丫丫从顾烨文身上挣脱开来，小短手拉住妈妈的手臂。
茹意收了收情绪，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心理会有不好的影响，便抱着他亲他的脸，“妈妈不生气，妈妈是累了。乖。”将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后背，“丫丫，睡会儿吧，到了妈妈叫你。”
孩子明亮亮的眼睛看了眼顾烨文，“你不要趁我睡觉了就欺负我妈妈。”
顾烨文点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