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的人生没有一样是真实的。
而她为了那样的虚像处处为难，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孩子们的脸，就把他们都留给了郑展。
现实为什么要偏偏这么讽刺，为什么……为什么？
问讯室的玻璃背后，本以为可以摧毁杨逸最后一道防线的警察只看到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没有失控，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有人忍不住问道：“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南冲进去抓住杨逸：“这个不是真的你，我知道。”
杨逸死死盯住他：“你爸是罪有应得的，真正变节的人是他，抛下战友独吞功劳，骗他留在地底下几十年，他该死！即使没有章云，没有郑展，没有眼前该死的一切，我跟你之间，也绝无半点可能。”
有多少次，司徒南从杨逸眼中读到绝望，但是这次不同，是实实在在的仇恨。
这恰恰证明那段录音时真的伤到她了，摧毁了她最后的希望和信念，让她连绝望都放弃了。
而他，偏偏是亲手送上录音的那个人。
“所有人，让我伤过、痛过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用我的余生让你们加倍偿还。”
、第九十七章
问讯已经结束三个多小时，杨逸却还坐在那里不肯离开，手机已经响过多遍，现在又再次响起。
司徒南帮她从口袋中掏出，是Owen，如今除了他，还会有谁？
见他按下通话键，杨逸抢了过来：“警局，带记者过来。”
“你想干什么？”司徒南问得疑惑又反对。
杨逸毫不理会，又打通郑展的电话：“带上律师，到警局来。”
“这里是警局，你不要乱来。”司徒南对杨逸捣乱的功夫早已领教过。
“你不是也很希望我和郑展离婚吗？我只是让你们如愿而已。”
率先赶到的是Owen，还好警察早有准备，把前来的记者全都挡在门外。
“为什么要找记者，出了什么事？”Owen问。
“我会和郑展离婚，我答应你的。”
“如果是这件事，回去再说。我告诉过你，我不介意别人的看法，更不会要求公开你们离婚的消息。你应该明白，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我应该在乎吗？”杨逸反问。
“至少你不该希望他一无所有，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就是要让他一无所有，”杨逸说得一字一顿，“那又怎样？”
Owen试图安抚：“别这样杨逸，先跟我回去，让我来处理。”
“他马上就到。”
没等Owen再说什么，郑展和他的律师也赶到了。
“怎么回事，外面围着一大群记者，你到底想干嘛？”郑展的第一反应是质问Owen。
“是我叫他们来的，”杨逸解释，“因为出去的时候我要宣布我们离婚的消息。”
郑展不敢相信地看着杨逸：“你说什么？”
杨逸对其他二位说道：“Owen，在外面等我好吗？何律师，麻烦你让警察关掉监控设备，包括录音。”
等他们出去，杨逸锁上问讯室的门：“郑展，你爱我吗，像爱他一样爱我？”
郑展语塞，这个问题……
“我从未问过这样的问题对吗？那章云呢，他问过吗？”
杨逸想表达的意思，郑展已经了然：“这是Owen拆散我们的手段。”
“我们离婚吧。”
“我说过，如果你坚持离开，我绝不原谅。”
“你又能怎样？”
“就像我父亲对我母亲做的，让你一辈子都看不到孩子。”
杨逸瞪着他，积蓄着怒火和能量。
突然，她掏出枪指着郑展。
外面的司徒南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枪套：“Oh shit！”
警察在外面撞门，郑展却毫不畏惧眼前的场景：“我已经把他们藏起来了，你又能怎样？”
面对这样的挑衅，杨逸压低枪口对准他的膝盖开枪：“至少我能让你下半辈子跑得慢点。”
警察撞门进来：“扔掉枪，双手举过头顶。”
郑展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膝盖，被他们迅速拖了出去。
杨逸冷静地扔掉枪：“你们也该把枪收好，如果我和郑展都是被担架抬出去的，我倒很想看看记者们会怎么写。”
“这个不用你操心，等你出得了警局的门再说。”带头的警察拿出手铐准备宣读当事人权益，“杨逸，警方……”
“滚开！”杨逸甩开他。
Owen挡在前面：“别碰她！打伤郑展的是把警用枪，你们真想把事情闹大吗？在杨逸的律师赶到之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全都给我出去。”
“我要是你们，一定会烧香拜佛希望郑展不再追究，”杨逸还在挑衅警察，“只是膝盖骨断裂，休息个一年半载，送根拐杖给他，也许他会考虑的。”
“闭嘴，杨逸，”Owen制止她，“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等警察出去，Owen蹲下来看着失控的杨逸，不确定这还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怎么了？他不愿意离婚，所以我和他吵了一架，只是这样而已。”
杨逸说得好像只是夫妻吵架这么平常。
见Owen还是沉默，杨逸又说道：“之前我也有过要杀了他的冲动，而且还不止一次，他不会告我的。”
正说着，警察过来敲门：“郑展的代表律师说他保留控告你的权力，你们可以走了。”
出去的时候，杨逸还很嚣张地指了指司徒南空空的枪套。
司徒南无奈，在警局发生这样的事，新来的局长一定会觉得颜面扫地。而他竟然被杨逸拿了枪而不自知，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Owen的表情从未如此严肃过，在走出警局之前，他用几近恐吓的语气对杨逸说道：“不许和记者透露一个字，否则我会限制你所有的自由，直到事情结束为止。”
“不用担心，即使我脑子再不清醒，我也不至于亲口告诉记者我是谋杀亲夫的枪手。”
即使如此，Owen还是毫不松懈，一心只想快点把杨逸塞进车里，生怕她搞怪的性格再惹出什么事来。
到家后Owen把杨逸扔到床上：“留在这，我出去一趟。”
“如果你是想了解郑展的伤势，劝你还是别去。膝盖骨断裂，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以你们现在的关系，他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听完杨逸的劝解，Owen坐在床边背对着她：“为什么这么做？”
杨逸躺下来不看他：“他说让我永远见不到孩子。”
Owen叹息，转过身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亲吻她的额头：“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孩。”
杨逸闭上眼，突然觉得好困。
醒来的时候Owen已经不在，他还是去了，真的不懂他，明明已经做得那么绝了，为何这个时候又去选择关心？
还是……他并不相信警局里所发生的？
Owen回到家已经是晚上：“郑展的左腿膝盖骨完全断裂，运气好或许能靠拐杖走路，如果运气差的话，只能坐轮椅了。”
杨逸无所谓地翻了个身，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他还是不肯离婚。”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去的。“他总有弱点的。”
“公司、孩子、还有你。”
“公司。”杨逸思考后回答。
Owen点点头，转身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杨逸又睡着了。Owen爬上床看着怀里贪睡的人若有所思。
第二天的新闻围着郑展受伤的腿不放，由于包括警方在内，当事人没有透露任何风声，所有媒体只能自行猜测，也便有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离婚的传言，报复的嫌疑，加上现在的腿伤，如果没有利好因素的话，华众的董事肯定会以腿伤为由换掉郑展，至少他们不可能接受一个瘸子继续当CEO。
“他会放弃吗？”杨逸问Owen。
“等等看吧。”
不过郑展最终还是没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他只是无声地退出了华众的政治斗争，在背后默默看着权力的更替，然后以医治为由去了美国。
杨逸试图阻止他出国，因为那样只会给它更好的机会把孩子转移掉。
但Owen觉得这段时间郑展已经失去够多，目前为止足够了。
美国有更好的骨科专家，有利于他的伤势。
而他的离开也正好便于Owen对他们夫妻分居的取证，离婚只是个时间问题。
至于孩子，郑展的做法或许有些针对杨逸，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恰恰是保护他们的最好办法，Owen反倒是乐见的。
杨逸自知是促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还是免不了和Owen吵闹。
Owen知道，这只是她矛盾和自省的反射而已，尽管会显得无理取闹。
“你为什么要放他走？万一他真的把孩子藏起来，让我永远见不到怎么办？”
“不会的，只要郑展还在，我就一定能找到孩子。”
“那要是郑展也不见了呢？”
“他为了你作出那么大的牺牲，轻言放弃？绝不可能！”
“你真的这么肯定？”
“我肯定。”
“还是你只想把他从我身边弄走？”
Owen直视杨逸：“开枪打伤他的可不是我，如果你没开那一枪，他也不需要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看医生。”
“你现在是在谴责我还是怎样？突然又想起你们之间可怜的友谊，然后变得同情他？”
“我没有，”Owen否认，“我只是在说，是你给了他离开的理由，至少不该再限制他的行动。”
“但那就是我，永远都不可能乖乖听话，也永远不会按常理出牌。以前郑展从不在事后跟我讨论对错，只会帮我把摊子收好。如果你真的打算留我一辈子的话，至少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我不是郑展，我不能犯错，所以不能任你由着性子胡来。”
“那就试试看吧。”杨逸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由不得你。”Owen的口气也不容质疑。
“听着Owen，我受够了你所谓的理智，从现在开始，不管是郑展和我的关系还是易融庭和李永贤的恩怨，我都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我才不在乎你有什么计划，又或者你在打什么算盘，我……”
Owen不想再听下去，再吵只会越闹越糟，所以他把杨逸抱进房间反锁了起来。
杨逸说得没错，她永远不可能被掌控，放在身边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从他把孩子还给他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筹码。
这真是一个及时的提醒，若不是这样，他还没意识到计划需要调整。
杨逸还在房间闹腾，门那边的动静很大。
“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Owen隔着门说道。
换来硬物砸在门上的撞击声。
房内渐渐平静下来，等完全没了动静，Owen开门进去。
里面一片狼藉，被子、枕头、靠垫、床头灯……只要是她够得着的，全都已经不在它们原来的位置。
杨逸却枕着唯一没被她扔掉的枕头睡着了。
Owen走过去摸了摸她苍白的脸，如果没有易融庭和李永贤的结，这样的发泄倒不是什么坏事。
杨逸睡得不沉，一有动静便醒了，睁眼看到Owen，抓起枕头就砸。
Owen无畏地站在床边任由她发泄：“除了章云，你不会对任何人让步是吗？那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像在他身边一样心甘情愿？”
杨逸终于停了下来，满脸痛苦的表情。
“告诉我。”Owen始终不明白，章云最初是如何触碰到杨逸最柔软的那根神经，让她至死不渝。
、第九十八章
杨逸并不回答，慢慢放下枕头，努力想把身体探出床去。
Owen拦住她：“够了，到此为止好吗？别再为难自己，你要知道，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你。”
杨逸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住，胸口闷得快要窒息，觉得一阵恶心。
怀里的人还在挣扎，Owen却不愿松开手：“好了……好了杨逸，如果我们之间必须有人让步，那么我让步。”
杨逸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肩上呕吐，胃里的感觉翻江倒海。
Owen终于明白她为何挣扎，轻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放轻松，一会儿就好了。”
“好难受……把它拿掉……”杨逸的话含糊不清。
Owen抬起她的脸，苍白而憔悴：“我们去医院，会没事的。”
急诊室的医生做完简单的检查后看他们的眼神就开始异样：“怀孕初期有些妊娠反应都是正常的，不必太大惊小怪，再说又不是第一胎，最重要的是调节好心态。”
医生显然认出了杨逸，对两人的关系也有了判断。
对于这样的结果，Owen是满意的，这个孩子的及时到来可以改变很多事。
杨逸还在痛苦地呻吟：“我难受得快要死了，拿掉它……快把它拿掉。”
“别说傻话了，”Owen抱着安慰她，“冷静下来，很快就会好的，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杨逸用力抓住他：“万一不呢，即使冒着我会死的风险，你也还是要这个孩子？”
Owen不明白杨逸为何要这么说：“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保证。”
医生等得不耐烦了：“后面还有其他病人，如果没有其它问题，你们可以走了。”
杨逸不再坚持，任Owen抱她出去，只是在门外对他说道：“我不喜欢那个医生。”
Owen愣了半秒，警局回来之后，杨逸对人对事的态度都变了。“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自从怀孕以来，Owen对杨逸言听计从。
杨逸一直说难受，半步也不让他离开：“那个时候郑展放下了一切工作在家陪我，我也要你这样。怀孕是两个人的事，不可以只留我一个去面对，我会觉得不公平。”
Owen便一直守着她，把事情都交给其他人去做。
不过这几天他开始变得沉不住气，电话变频繁，语气越来越烦躁。
杨逸问他：“出了什么事吗？”
“我得出去一趟。”Owen回答。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
“那就不值得出去。”杨逸又虚弱地闭上眼睛。
等她醒来时，Owen还是出去了。
而当他回到家，杨逸却不见了，这才是她要求公平的方式。
再看到她是第二天清晨，Owen走到阳台，见她就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停在别墅门外。
“你去了哪儿？”Owen的语气尽可能地温和。
“如果你不问，我也就不问你。”这是杨逸的回答。
“那你怎么回来的？”
“打的。”
“好的，我们进去吧。”Owen不再问，他自然有办法查清楚。
查到杨逸是去了牢里探望易融庭，Owen闻到了暴风雨来临前潮湿的气味，尤其是在杨逸从司徒南那儿得知那件事之后。
Owen弄醒杨逸：“今天好点了吗？”
杨逸摇头：“觉得快要死了。”
Owen笑，亲吻杨逸：“别胡说，起来吃早饭，等一下我们去医院检查。”
早饭之后杨逸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车子开了很久，还没到医院她便又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