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聊什么？”
“能聊的昨天都聊过了，今天就是安安静静喝了几杯茶。”
“明天呢？明天还要不要你侍茶？”
“不知道，没人说过。”
“要是冬狩这几天你天天都去侍茶，朝野和市井又会有新的闲话了。”
“希望那些闲人们能有些新鲜词汇，翻来覆去的老一套早就听腻了。”
“你可是越来越皮了啊。”
“人生已经了无生趣了还不许人家自己添点调味料？”
“身为官婢尽想着做自由人，我随时可凭这一点修理你的哦。”
白蔻嘻皮笑脸地伸头过去，“要不要洗干净脖子等着您？”
“你少来这一套，信不信我回京城就收拾你？”顾昀伸手过去在白蔻脑袋上连弹几下，“回去睡觉，这几天乖一点，你连续两天侍茶，整个大营地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现在在盯着你，不许给我惹事。”
“哦，世子晚安。”白蔻摸摸脑壳，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白蔻现在的态度和行为，顾昀深深地有种无法管束的无力感。
周围帐篷皆轻轻动了一下，众男孩们掀了帘子走向顾昀，昨天圣人对白蔻说的话顾昀今日转述给他们听了，现在大家对白蔻的情况都有些担忧。
当为之奋斗的人生希望被打碎后，再好的人才都可能因为过度消沉而自暴自弃，从而变成一个混日子过的废人。
“白蔻怎么办啊？”
“不知道。”
“先过完这几天吧，回京城再想办法。”
“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这条路着实窄了一点。”
“没办法，代价惨重，我们数万将士死在国外，必须要有人对此负责。”
“啧，怪可怜的。”
“谁可怜？”
“都可怜。白家受株连的妇孺可怜，那些身死异乡的将士们可怜，遗孤遗属们也可怜，在这件事上没有人得利。”
“是啊，都是可怜人。”顾昀叹口气，抬眼看看兄弟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猎狐狸呢。”
众人轻笑，互致晚安，纷纷散去。
第518章 活得继续干
冬狩第三天与前两天一样，白蔻大清早起床就开始忙，忙到午后回小营地午休，睡得正香被叫起来，御前的小公公来接她去侍茶。
连着三天侍茶，各种私下议论就已经在大营地里传播开来，晔国公府的大小主子和下人们都不断地被人明里暗里的打听询问白蔻是怎么回事。
可没人知道圣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而找白蔻侍茶，白蔻自己也不知道，除了第一天圣人提起往事发了老大一通火气之后，这两天的侍茶都很安静，白蔻侍奉完毕就告退，没有什么表现自己能耐的心思。
除了只点白蔻侍茶以外，八个比赛的厨子在其他方面都很公平，食材是一视同仁的，不管厨子本人用不用得上，反正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东西，做出来的菜肴和点心也有同样的机会直接呈到圣人的饭桌上。
顾昀那帮人天天进山猎狐狸的事也传开了，因为他们是下套抓活的，被不少人打趣是不是要养狐狸玩。
这种无心之语还真是击中真相，不过顾昀他们也就笑笑，顺着话茬敷衍几句，反正不让外人知道他们是真的要靠狐狸养殖做毛皮生意。
第四天的午后，白蔻依旧在午睡时被叫起来去龙帐侍茶，并且要她带上煮奶茶的工具箱，御厨做了些点心，圣人想来配奶茶。
白蔻抱着茶具箱上了马车，整个大营地的人都在议论，猜测是不是冬狩这几日都由白蔻负责侍茶了。
白家人被判了流刑流放边关，白蔻因为时年不满十周岁才免于流放改为没入官婢，前任御厨总管白业宏留在京城中唯一的直系后代，事过境迁这么几年，白蔻得到了连续御前侍茶的机会，就连最亲近的皇后太子等人也拿不准圣人这是在想什么。
宫婢们帮白蔻先把茶具箱拿进龙帐，白蔻则去洗手，等她进了帐子，圣人已经等着了，白蔻上前行礼，看到桌案上摆着的四碟点心，有小蛋糕，也有薄脆小煎饼，还有一碗拌着酸酪的水果丁。
礼毕后，白蔻就回到茶桌前生火烧开水，拿出案秤，研究瓶瓶罐罐的各种茶叶，配出不同口味的复合奶茶，煮好一杯后并不加糖，而是连同糖罐一块呈到桌案上，由圣人自己添加，并且那杯奶茶特意摆在蛋糕旁边。
帐外众人都知道今天圣人喝的是奶茶，饮茶时间会比较长，只能在寒风中默默地等着。
白蔻回到茶桌前，换了一个配方，煮了第二杯奶茶，摆在了奶油薄脆饼的旁边，接着回去继续煮第三杯。
圣人吃着点心喝着奶茶，与身边的安喜低声闲话，白蔻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能听见喜公公的笑声，但她也不好奇张望，低头一心煮茶。
煮完三杯奶茶，白蔻带着她的工具箱告退离去。
来吃茶点的男男女女们依然早就坐满了，等着白蔻端出今天的新点心，当众人都开始享用茶点的时候，韦谦带着一群城防营的哥们进来，身上都还穿着底层士兵的战甲，沾满尘土，手里提个布兜子。
“白蔻白蔻白蔻白蔻！帮个忙，加工一下，我们都快饿死了。”韦谦见白蔻在与几位小姐说话，径直过去，把布兜子扔她手上。
“你们没带干粮就进山了？”
“山高林密，天知道干粮袋子几时被树枝挂落了。”
“不要把大家的干粮都搁在一个人身上嘛，去年您也是弄丢了干粮。”白蔻打开布兜子看了一眼，“都是圆面包？哪拿的？”
“你的竞争对手，那个四夷馆厨子的帐篷，这面包就搁在篮子里随便拿。”
“行，你们先歇着，洗个手，不用等太久。”
白蔻提着布兜子转身往厨房去，掀帘时高声吆喝起来。
“生火，炸鸡排，调原味蛋黄酱。”
厨房里很快就传来大声的回应声，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干活声，外面餐厅里的人也是精神一振，等着看白蔻要怎样二次加工，韦谦则带着他的哥们儿去水边洗手，再回来时就有人让座给他们。
白蔻的确没让韦谦他们等太久，现成的圆面包和炸鸡排，被她加工成了鸡排汉堡，淋上现调的蛋黄酱，铺上蔬菜叶子，装在两个大盘子里一起端出去。
当兵的都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别的没什么讲究，何况炸鸡排的火候很到位，酥脆鲜嫩，一口咬下去，隔壁桌的都能清楚地听到那一声咔嚓，不用看他们的食相，光是听这声音就知道那一定很好吃。
有人忍不住，掀了帘子出去，跑到四夷馆厨子的帐篷拿了几个面包跑回来，厚着脸皮也要白蔻再加工。
这一下提醒了不少人，马上就有三五个人前后脚地跑出去，带回来更多的小面包。
虽说立了规则不点菜，但眼下情况特殊，对韦谦破了例，就不好再拒绝别人同样的要求，只好收下来拿去厨房，吩咐再炸鸡排。
同时两个丫头推着个手推车出来，给韦谦他们每人一碗奶油虾仁蘑菇浓汤，旁人看见也嚷嚷着起哄要吃，白蔻在厨房里大声答应，惹得外面哄堂大笑。
韦谦他们混饱了肚子打着饱嗝走了，看着外面告示牌上的晚饭菜单，馋得口水哗啦啦，可他现在是城防宫的士兵了，有军纪约束，晚上只能坐在营里吃大锅饭，不能擅自跑出来享受美食。
打仗一样的晚饭时间结束后，白蔻照例先回小营地休息，一夜无事，清早起来才发现厨房边的空地上多了不少装了狐狸的笼子，这几日他们这几位少爷的收获颇丰，除了自己下套猎到的，还有朋友们友情支援的。
回到厨房准备做早饭时，顾昀的小厮匆匆跑来告诉白蔻不用做少爷们的早饭，一个人都不用做，石天珉刚刚过来把他们都拽走了，说是邀到了一帮人一块用餐。
既然不用给少爷们做早饭了，白蔻乐得轻松了一会儿，等着厨子们做好早饭她吃现成的，然后带着丫头们去忙活今天的比赛，并在午休时间回来休息。
大概是这几日老是睡得正香就被人叫起来，导致身体有了记忆，白蔻中间醒了一次，见四下安静无声，她在被窝里翻个身想再睡一会儿，还没迷糊过去，就听见脚步声走近，美奂来到她床边把她摇醒。
“快醒醒，该去侍茶了。”
第519章 生意的规划
白蔻带着她的茶具箱走进龙帐的时候，正碰上一队宫婢提着食盒进来，在御前的桌案上铺了一桌甜滋滋的烘焙点心，等她们有序退下后，圣人衣着整齐地从屏风后头走出来落座。
行礼毕，白蔻到茶桌前烧水，先泡了一盏清茶给圣人缓解口渴，顺手将满桌点心整理了一下，按甜度高低分了类，然后回去煮奶茶。
圣人一点也不在意白蔻随意动了桌上的点心，他喝着清茶，与自己的太监总管轻声聊天。
当白蔻端着第一杯奶茶呈上桌时，正好听到圣人在与喜公公聊起顾昀他们猎狐狸的事。
“顾昀那群小子的阵势是打算把朕这片山林的狐狸全部猎光啊，他们是想做什么呢，有谁打听到了吗？”
“没有呢，顾世子他们一群少爷嘴巴都严得很，不知道他们猎那么多狐狸要干什么，还非要活的，这几天啊他们下套的本事那是见长。”
白蔻假装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放下杯子转身要走，就听喜公公轻笑两声，又接着说了一句。
“圣上，我们不知道顾世子猎狐狸是做什么，可这眼面前不是就有知道的人么？”
白蔻脚步一顿，老老实实站好。
“嗯，还真是，顾昀的事，这小丫头最清楚。”圣人放下茶杯，靠着靠垫歪坐在龙椅上，“说吧，小丫头，顾昀要那么多狐狸做什么？”
“回陛下，做狐狸养殖，以后卖毛皮。”
“嘿嘿，他这是做生意开了窍，一通百通了？”
“算是吧。”
“他一个人做这狐狸生意？”
“那几位少爷都有份，一人投一点钱。”
“怪不得呢，难怪他们猎狐狸的兴致那么高。谁起的头？”
“我们世子。”
“嗯，倒是可以，不吃独食。但是养殖狐狸属于农，他现在经营的生意属于工，怎么会跨度这么大？谁给他出的主意？”
“闲聊的时候说起冬季毛皮向来畅销，但是毛皮来源不稳定，不如自己养殖狐狸，每年稳定供应一二百条皮子，除了自己用的，剩下的卖了还是笔进项。”
“狐狸可不是普通家畜，皮货商人们肯定不少盘算过自己养狐狸的事，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谁真的养成功了，要不然真能每年稳定供应皮子的疾，那真是很赚的。”
“就是因为看到能赚钱才投入这一行的。”
“真有把握赚钱？”
“如果能在连续亏几年的情况下继续坚持的话，那就真能赚钱。”
“这么高风险的事那帮小子们都肯干？看不出来他们居然都是个勇于冒险的性子。”
“这群少爷的家世都是军功封爵，受家风影响，这点冒险精神他们还是有的，何况他们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不好意思每次都伸手跟家里要钱，投钱合伙养狐狸，也有给自己赚私房钱的意思。”
“顾昀出的主意，他起的头，这么说来这生意将来就是以他的意见为主咯？”
“大概是的，他好像是大股东，投钱最多。”
“他有钱花也是因为你这一年给他赚了不少，他才有余钱投在养狐狸上面，有底气自然做事大胆。”
圣人坐正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低头不语的白蔻。
“朕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们老白家居然还有做生意的天赋？”
“都是生活所迫。”白蔻微微欠了欠身，“贵为世子也一样手头紧张，入府学后开销增大，穷则思变，想要赚钱理所应当，奴婢既然服侍他，为他分忧自是奴婢的本分。”
“你这话倒是说得好听，不过现在来看差事也是办得漂亮，一口气买下二百亩地盖新工场，真是盖工场？”
“的确是盖工场。”
“就以现在的制皂和透明琉璃，需要二百亩地的工场来生产？”
“世子想把生意做到垄断京城和直隶地面，所以的确需要二百亩的工场。”
“垄断？！你知道垄断这二字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税收。”白蔻抬起眼睛勇敢地直视圣颜，“哪怕世子有功名在身得以减免税赋，只要做到垄断，哪怕只是垄断京城，也足以每年向国库上缴一至三万两银子的税金。”
垄断意味着很多事情，把持市场，操纵价格，但圣人没料到白蔻会提到税金这方面，一下子给噎了个目瞪口呆，喜公公也惊讶地耸了耸眉毛，转瞬又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就凭你们手下制皂和透明琉璃生活器皿的生意？能做到每年上缴上万两的税金？”
“有这二百亩地的工场，就能做到。”
“可你不想一想如果你们真做到垄断，在这过程中那些被挤垮了生计的人怎么办？他们也要养家糊口。”
“那些技不如人失掉生计的人们，陛下，奴婢斗胆问一句，他们每年上缴的税金总额是多少？”
“这个……”这么具体的数字圣人自然答不上来，他觉得就是现在把户部尚书叫来，他也得先回去核算清楚了才能回答。
白蔻见自己问住了圣人，怕他恼羞成怒起来，欠身行礼就想告退，后面的奶茶都不想煮了。
“慢着，话没说话你想走哪里去？老实站着。”
“是，陛下。”白蔻双手交握在身前一副与世无争的乖巧模样。
“好吧，就算垄断以后，你们一家缴的税抵得上他们一群人缴税的总额，但对朝廷来说，一大群失去生计的无业游民是很可怕的。”
“所以，陛下，这就更需要垄断了，如此才能更好的拯救他们。”
“怎么说？”
“技不如人的小作坊虽然关门倒闭了，我们工场却很乐意接收那些有手艺的师傅们，会按他们的技艺水平给不同的工钱，他们有了钱就能养活家人，不会变成浪荡街头的地痞流氓。”
“说起来倒是轻松，你以为世事能尽如你料想的一样顺利？”
“陛下，制皂业和琉璃皂算是奴婢最熟悉的两个行当了，您放心，不会弄到社会大乱的。”
“朕不放心，一点都不放心，除非你给朕说清楚你到底要怎么办！皇宫之中的东宫所占土地也就五十亩左右，你们一口气买二百亩地，相当于四个东宫。你们到底要建怎样的工场需要二百亩地？你今天不给朕讲清楚，你别想走出去，今天的比赛就算你弃权，更别想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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