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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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户流年-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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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四爷哪里肯理会她,慢悠悠喝完一杯清茶,站起身施施然走了。张屷和谢流年面对面坐下来,相互同情的看看,然后提起笔,神情专注的写起字。敷衍了事是行不通的,他眼睛很毒,一眼扫过去,准准的会给圈出来。
张屷先写完。写完后也不走,坐在谢流年身边陪她,“小师妹,你胳膊若酸了,歇息会子再写。”谢流年摇摇头,“不,我要一鼓作气。”既然这是件必须要做的事,那还是早点做完为好。
张屷等她写完后,替她收拾好笔墨纸砚。谢流年冲他扬起笑脸,“张乃山,你对我真好。”张屷认真的点点头,“男人就该这样。”爹爹说了,男人要对自己媳妇儿好。
晚上,谢流年跑到静馨院当电灯泡,不管谢四爷目光如何不善,她就是不走。占住何离,叽叽咕咕说了一堆的话,“……外祖父教我们画画……张伯伯疼孩子疼的不得了,羡慕死人了。外祖父说‘玉人裴叔则光映照人,粗服乱头皆好’,张伯伯马上换好粗布衣服,把头发弄的乱蓬蓬的,让我们画画……”真是好爹呀。
何离抿嘴笑笑,“若要画玉人,眼前可是有一位。”朝谢四爷看了过来。这位才是玉人呢,不过,他可不会“粗服乱头”,让你照着画画。
谢流年夸张的叹了口气,终于起身告辞,“两位,我不打扰了。”轻盈优美的曲了曲膝,昂着小脑袋,带着鹿鸣、之苹两个大丫头,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几日,张屷借口要“勤学苦练”“奋发图强”天天来墨耕堂报到,天天把最新的时事新闻报告给谢流年听。“小师妹,知道你爱听,我专门使人打听的,可齐全了。”小不点儿真是孩子心性,爱看热闹。
大约是连着数日不眠不休,过于消耗体力的缘故,申世观昏倒在顺天府大堂。申夫人哭成了泪人,闯到定海侯府,直问到世子夫人申氏脸上去,“我们怎么得罪姑奶奶了,姑奶奶这般害自己亲哥哥!”皇帝已经亲自下了口谕,申世观“避嫌”“休养”,回家待命。顺天府尹之职,委了大理寺少卿顾与时接任。
申世观的仕途,差不多算是完了。先是这场少女失踪案闹的满城风雨,以至于惊却了紫禁城中的皇帝;继而失踪少女被从江南小筑救回,江南小筑却是申世观外甥丁喆的别院。办事不力在前,有包庇之嫌在后,申世观哪里还有翻身机会。
申氏也恼怒,“嫂嫂您闹什么?我家阿喆如今身系牢狱,这才是头等大事。”哥哥不过是丢了官职,往后再想法子起复也便是了。怎么从狱中把人捞出来,才是最要紧的!偏偏这要命关头,定海侯、世子都在西山大营,已有十几日不曾回府,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总共三十名失踪少女,倒有半数以上是一口咬定,“是丁公子掳我们来的。”掳走她们的人身穿黑色夜行衣,头戴黑巾,自称“丁公子”。被关到江南小筑之后,身边更全是“丁公子”的人。
江南小筑的侍女、仆役个个声称“冤枉”:这是公子的别院,公子时不时的带美女同来,做下人的如何敢违?哪里知道这回的少女不是自愿的,是强掳的?新任顺天府尹顾与时是老刑名了,下手狠辣,对这帮侍女、仆役也不屑多说,只把一排一排的刑具摆出来,命人逐一解释这些刑具如何使用。侍女、仆役们魂飞魄散,什么乱七八糟的供词都出来了,“公子常常哄骗良家少女”“三两个月的总要来住上几日,回回是不同的女子”“这回一总送了三十名少女过来,又命严加看管,我们虽心中起疑,却不敢多问。”做下人的,哪敢管主人啊。
顾与时根本没有审问丁喆。只是一个一个审问侍女、仆役,一一录下口供,按了手印。申氏派心腹送上重礼,顾与时根本接都不接,“圣上钦命,谁敢徇私?明日结案,耽误不得,莫想拖延。”
情急之下,申氏这内宅妇人出了损招。“丁公子”,丁家可有好多位公子,谁知道是哪位丁公子做的好事?申氏冷冷盯着自己这一房的庶子们,哪个跟阿喆长的最像?哪个性情最软弱、最好拿捏?哪个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最后,申氏把目光放在年方十六岁的丁桔身上。他性子向来懦弱,对自己畏惧如虎,又孝顺生母杨姨娘……杨姨娘出身微贱,卖身契还在自己手中。
申氏果断出手了。
等到定海侯、定海侯世子终于回到京城,这件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丁桔到顺天府自首,承认自己才是“丁公子”,是他冒充自己嫡兄犯的案。这几日他夜夜难以安枕,良心深受谴责,于是,来自首了。顾与时录下他的口供,让他签了字,画了押。当晚,丁桔在狱中毒发身亡他来自首之前,已经服了毒药。
轰动京城的少女失踪事件,就这么定了案。
“无知妇人!”定海侯暴跳如雷,“这分明是有人陷害,你可倒好,如此这般坐实了丁家的罪名!”让定海侯府蒙冤,让定海侯府蒙羞。
申氏吓的脸色发白,战战兢兢,“顾大人说了,第二天便要结案,便要面呈圣上,我是怕……”既然总归要死一个丁家男子,死庶子总比死嫡子强。
定海侯世子厌恶的看了眼申氏。又无知又恶毒的女人,被顾与时这厮三言两语哄住了,做出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大蠢事。阿桔被她逼到顺天府送死,杨姨娘闻讯也跟着自尽,这下子,她可算去了眼中钉肉中刺。
“是谁算计的这件事?算的可真准。”谢流年和张屷一起头头是道的分析盘算,“这人能指挥数十名武林高手,熟悉定海侯府阴私之事……”这人不简单。
“谁得利,就是谁做的。”谢流年信奉这一点,张屷也深表同意,“小师妹说的对,无利不起早,这人既然费尽心力折腾,必然是有所图。”
谁得利了呢?表面上看,是最新上任的顺天府尹,从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升为正三品的顺天府尹,官阶上去了,权力大增。再往深处看,申世观是太子殿下保举的,顾与时却和辽王有私交。
这事可就深了。谢流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张乃山,我预感到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平静的。”说不定,京城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作者有话要说:有倦怠感。
亲们如果喜欢看,留言鼓励下我哈。有不喜欢的地方也告诉我,多谢多谢。




第66章

“小师妹莫怕;有我保护你。”张屷柔声说道:“不管往后怎么样,都有我呢。”张屷和丫丫在南宁侯府最小,一直属于被保护的人,娇惯放纵。不过到了年纪更小的谢流年面前,张屷俨然是少年老成的大哥哥。男人么,要有男人的样子。
秀逸清俊的男子身影出现在门口。谢棠年一袭青衫;磊磊落落,“乃山;小七,这般用功。”他和张屷同年出生,比张屷大上几个月,发如墨染,肤色玉矅,十分精致美貌。
张屷站起身,含笑拱手,“损之兄。”神色自然拿起桌案上的宣纸,虚心请教,“正书该是博厚雄强,‘锋绝剑摧,惊飞逸势’,我这笔字总是气势不足,练来练去也练不好。”
谢棠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谢流年喜滋滋拍掌,笑容天真无邪,“我有法子!张乃山,咱们多多观摩令祖令尊大人舞剑,书法定能有进益!”张旭看过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才悟得草书笔法的神韵。咱们要练好书法;也看舞剑去!效法古人。
“小师妹说的对!”张屷大力赞成,击节赞赏,“观舞剑得书法精髓,这法子极好,定有益处。这么好的法子,小师妹从哪里想来的?真是冰雪聪明!”
张屷大拍马屁,谢流年得意洋洋。任凭他俩说的如何热闹,谢棠年只淡淡笑着,并不理会他们。“跟谢世叔长的像,性子也像!”张屷暗暗嘀咕。都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心里什么都一清二楚,不易哄骗。
张屷回到南宁侯府,果然去求沈迈,“阿爷您舞剑给我看罢,我悟悟书法。”沈迈乐呵呵答应了,“我孙子真有出息!”看看我家小阿屷,学个书法而己,多么的用心!傅深也在,凑热闹,“乖孙子,外公刀法卓绝,你也能悟出来!”舞刀也蛮有趣,比舞剑还好看!
沈迈舞剑,傅深耍大刀,张屷坐在桌案旁正襟危坐观看。岳池笑吟吟过来了,“小阿屷,不用这么麻烦吧?我怎么听说,就是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白云,也能悟出书法来。”用不用这么费劲呀。
沈忱拨出佩剑,在沙地上写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十个大字,看了又看,自得其乐,“字形劲险,明利媚好。听说,颜真卿就是因为这个,才悟到了用笔‘锥画沙’。”使其藏锋,画乃沉着。
丫丫趣致,捧了方印泥到张屷身边,“小哥哥,你不是要悟书法么?看我印一个印泥。”书法么,欲令笔锋透过纸背,用笔如锥画沙,如印印泥,则成功极致,自然其迹。运笔圆润厚重,下笔要稳、准、有力。
一个一个全成书法家了,张雱和解语相视一笑,心中温暖。长子次子都由祖父辈精心培养,年轻虽轻,城府尽有。丫丫秀外慧中,敏于言,敏于行,惹人喜爱。唯独小儿子最天真没心计,却也因为心心念念要照看小不点儿,一日比一日更像个大人。
“今日在宫中议了半天军务。”张雱和解语站在一簇盛开的玫瑰花旁边,嗅着诱人的花香,说着悄悄话,“临了皇帝单留下我,问怎么还不报上世子人选。”
皇帝很闲么?解语微笑,温柔问张雱,“无忌怎么说的?”张雱面有得色,“我家三个儿子,个个孔融让梨,都不肯要!没法子,只有等他们都长大成人后,再看罢。”甭管我的儿子们有没有出息,个个高风亮节。
“那皇帝又是怎么说的?”解语伸出手,轻轻拂去落在张雱肩上的粉红花瓣。眼前这男子已是四十出头,依然孩子气,依然有一颗赤子之心。
“然后,皇帝又问丫丫了。”张雱沉下脸,“说什么‘阿嶷快及笄,是大姑娘了’。”当时太子也在,皇帝这话一说出来,太子先红了脸,看的人心中窝火。
当老子不知道么?你丫才从皇后宫殿中出来,才和你那徐家表妹卿卿我我过。徐抒嫁妆都开始备办了,衣物中全是龙凤之饰。徐家是打定主意要把女儿嫁给太子,若做不成太子正妃,做侧妃也是好的。横竖有徐皇后在,即便品级真低一些,徐抒也吃不了亏。
解语沉吟片刻,“徐皇后和太子打的什么主意,我大约能猜出来。”徐皇后不过是个普通又普通的女子,亲弟弟死在沈迈手中,如何会不记恨?不过形势比人强,眼下她亲生子还没登上皇位,还没有大权在握,所以只有暂时收起恨意,做出一幅和颜悦色的模样,哄哄皇帝,哄哄天下臣民。
皇帝这个劳动模范,身体已是一天差似一天。丫丫每回从宫中回来,都会惋惜的摇头,“皇帝脸色更加苍白。”这倒是容易理解。工作量过大,精神压力过大,娱乐活动几乎没有,活动太少,欢笑不多,皇帝身体能多健康?其实皇帝能支撑到现在,都是极难得的了。
徐皇后和太子占着名份。她们母子二人只要小心谨慎做人做事,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到皇帝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天下就是她们的。
太子已是十六岁,到了立妃的年纪。皇帝属意丫丫,那是尽人皆知的事。徐皇后和太子只要不是白痴,就不会在这时节做出反对的举止。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他们一定是赞成的。
失踪少女一案,太子不只是折了一个顺天府尹,他的能力和威信都受到挑战和怀疑。既到了立妃的年纪,朝中事务又有所不顺,这时候拿出立太子妃之事来转移皇帝的视线,体现太子对皇帝的恭敬孝顺,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解语讥讽的笑了笑。徐皇后和太子不只会请立丫丫为太子妃,还会摆出一幅“虽然徐抒是亲表妹,却远远不及阿嶷”的模样吧?可以讨取皇帝的欢心。
娶到丫丫,稳固太子的地位,将来太子继位之后呢?后宫中最高高在上的女人是徐太后,丫丫在她的地位和权势面前,要靠什么去幸福的生活?太子的情爱么?别扯了。
即便太子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对丫丫是真心喜爱,那也没用。母亲是什么,妻子是什么,在天朝男人的心里,妻子只是孝顺母亲、服侍母亲的人。当母亲和妻子有冲突的时候,想让他维护妻子、反抗母亲?太天方夜谭了。
“那个女人生他养他,而你,只不过是和他睡过。”这句话,大概其可以解释母亲和妻子的不同。
真把丫丫嫁到那吃人的皇宫,有皇帝在还好,到了皇帝不在的时日,丫丫该连睡觉都不敢闭眼睛了吧?我和无忌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女儿,哪能进宫受这个罪去。
“无忌,咱们不掺和皇家之事。”解语轻轻捉住张雱的手,温柔相商,“徐大小姐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妹,家世清白,人品贵重,她才是太子殿下正妃的合适人选。”
“我看也是。”张雱向来觉得,解语说什么都对,“那两人实在太配了,真是天生一对。”可是,怎么让皇帝也这么认为呢?这可难了。皇帝眼光太好,自打头回见着丫丫,就认定了丫丫。怎么让他改了?
“这事好办。”解语微微一笑。丫丫不是说了么,皇帝是真心疼爱她的。如果皇帝对丫丫确有几分真心疼爱,这事就极容易办理。
解语替丫丫递了折子,求见皇帝。皇帝疲惫又欣慰的笑笑,“阿嶷想见朕?准。”难得,这么多年了,阿嶷是第一回自己要进宫。
“……爹爹和娘亲,还有阿爷外公他们总是说,我还是个小姑娘呢。皇上,我觉着自己是大人了,您说呢?”丫丫到了勤政殿,熟门熟路坐在皇帝身边,絮絮说着话。
“阿嶷还小。”皇帝被丫丫夺下朱笔,索性停会儿工,不批奏折了,“你娘亲他们说的没错,阿嶷,你还是个小姑娘呢。”还没及笄,是不大。即便及笄了,嫁人了,在父母家人眼中,还是小姑娘。
丫丫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快气死了!皇上,她们这么说,是不是很气人?”丫丫红了眼圈,“我是南宁侯府嫡出大小姐,父母兄长都宠爱于我,我犯的上这样么?”
“我本来是不敢跟您说这些的,可是……”丫丫崇拜又信任的看着皇帝,口气很热烈,“我觉着,您就像我父亲一样,是真心疼爱我的!”
皇帝有些失神。像父亲一样?如果阿嶷真是自己的女儿,可该有多好。可惜,阿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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