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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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户流年-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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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四爷淡淡问道:“岳母做恶梦么?”四太太愣了愣,“这个却是不知。”今儿才病的,哪知道做不做恶梦。谢四爷也不理会她,只吩咐,“若岳母大人做恶梦,谢家多的是宁神丸,送两盒子过去。”四太太不明所以,点头答应了。

大太太本是有些不满,见四太太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得罢了。谢老太太出门的时候,是和四太太一道出的门。回来的时候,是被南宁侯夫人送回来的。

谢老太太、大太太自是慰问道恼,“且放宽心,亲家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明日便大好了。”到了次日,派了管事嬷嬷探病,送去不少珍贵药材。

四太太到底是出了嫁的女儿,再怎么惦记亲娘,也不能日日在病蹋前侍疾。她在谢家有公婆丈夫要服侍,有两子一女要照管,□乏术。

四太太处正兵慌马乱之时,谢府盼望已久的卓先生走马上任了。卓先生已是人到中年,却丝毫不见发福,身段依旧苗条,脸庞依旧秀丽,声音依旧柔美动听。她衣着得体,举止高雅,讲起课来不疾不徐,温文尔雅,谢家上上下下对她甚为满意。

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这三个小学生都喜欢卓先生。“卓先生和气,不骂我,也不打我。”谢瑞年小姑娘放了学,高高兴兴扑到萧姨娘怀里,高高兴兴说道。她之前听说先生有骂学生的,还有打学生的,这会儿遇上了一位不打不骂的先生,无比满足。

“卓先生真有学问。”谢锦年回房,一脸羡慕,“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世上真有这样的才女。”自己是谢家女儿,更不能落于人后,往后要跟卓先生好好学了。

“这先生真不坏。”谢流年回静馨院后也夸奖,“说出来的都是人话。”这年头,不容易啊不容易,多少老师说出来的都是鬼话、屁话,要女孩儿按照女诫做人,做个木偶。卓先生可不是,她讲课向来有理有节,既引经据典,又灵活变通,不会死搬书本。

谢老太太、大太太还有大少奶奶沐氏,待卓先生都很亲切体贴。住处是上好的,幽静清雅,配了两个机灵的小丫头服侍,四季衣裳鞋袜齐全,束修丰厚,礼节周到。

四太太则不大顾得到卓先生。她正焦头烂额着,韩老太太半身瘫痪,半夜又常做恶梦,饮食渐渐消减,人瘦的不像样子。亲娘病成这样,她哪还有心思应酬先生。不只先生,连丈夫儿女处也疏忽不少。

谢老太太把小柏年接走了,“先在萱晖堂住几日,待你消停了,却再说。”小柏年脾气很好,让他跟着娘他就跟着娘,让他跟着祖母他就跟着祖母。冲谢老太太咧开小嘴直笑,谢老太太心都酥了。

四太太有时忍不住,会跟谢四爷诉说韩老太太的病情,“娘亲昨晚又做恶梦了,醒来浑身湿透……”这得做了多吓人的恶梦,才会怕成这样。

谢四爷不听,站起身走了,“说了多少回,我最不喜病人。”四太太无比烦恼,我知道你不喜病人,可这是我亲娘!没法子,眼睁睁看着丈夫走了。

有时四太太拉着谢四爷一起去韩府探病,结果还不如不探。“白灵儿何许人也?”病床前,谢四爷这话一问,韩老太太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待要说什么,口嘴歪斜,却是说不出话来。

韩老太太没能熬过暑伏天。七月最热的时候,一个月圆之夜,韩府上空响起凄厉的叫喊声,第二天,整个韩府一片白肃。韩老太太,去了。

四太太哭昏过去好几回。谢大太太张罗着去韩家吊孝诸事,谢流年不巧生了病,去不得。四太太后来在灵堂才发觉谢流年没祭拜“外祖母”,大怒,“果真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这是什么时候,你生病了?

四太太气怒攻心,拉着谢四爷不依,“你养的好女儿!”谢四爷命人去请韩大太太来,韩大太太急急忙忙过来劝走小姑,“妹夫多担待吧,小妹她,什么也不知道。”当天在场的只有自己和两名族弟媳妇,族弟媳妇都是有求于自家的,况是韩家私事,并不敢胡言乱语。至于小姑,当时她不在,不知情,过后谁敢告诉她,谁去生那个事。

“妹夫,万事都看在三个孩子份上。”韩大太太长长叹息,“延儿、锦儿、柏儿,可都是谢家的好孩子。”夫妻情份先不说,你们谢家舍得这嫡子嫡女么。

韩老太太风风光光出了殡。四太太哀毁骨立,号哭泣血,见的人无不感概,“真是孝女。”韩家的女儿,谢家的儿媳,孝顺啊。

丧礼过后,四太太要守孝,跟谢四爷分了房。谢四爷许多日用之物,都搬到了墨耕堂,日常歇息也在墨耕堂。这下子可好了,张屷、岳澄跟着谢延年、谢棠年凑热闹,常常黄昏时分还不走,请教功课。

谢流年日子过的很快活,时常被偷走。到了张家,游泳、打牌、、月光下看武术表演、大夏天吃火锅、和解语丫丫联床夜话,回回玩的尽兴。

张屷不大高兴。“娘亲,小不点儿为什么不跟我睡?”解语和张雱强忍住笑没说话,岳池过来逗弄弟弟,“阿屷,许是被你踢着了?”你睡觉踢人,谁还跟你睡。

张屷板着脸,不理岳池。下回再见谢流年的时候,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小心翼翼说道:“小不点儿,我如今睡觉不踢人了。”已经改了。

“真的呀。”谢流年一脸乖巧笑容凑了过去,“那咱们一起睡!”你不踢人,咱们一起睡大圆床呗。张屷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晚上两个孩子头抵头甜甜蜜蜜入睡,张雱看着好笑,“阿屷运气最好,这么容易跟自己小媳妇儿一起睡了。”想当初你老爹我经历了多少波折,劫过钦犯,造过反夺过宫,又到辽东打退东北的女真人,费尽千辛万苦才娶了你娘。

“这个可不算。”解语走过来,靠在丈夫肩头微笑,“这哪算跟自己小媳妇儿一想睡呀,早着呢。”根本还是两个孩子呢。长大后还能这般要好,还能亲亲热热守在一处,那是福气。

太康谢府。“华儿,只要你嫁过去后和夫婿琴瑟合谐,比什么都强。”二太太满意看看手中的嫁妆单子,“你外祖父家风一向清正,除了清贫些,没旁的毛病。”清贫从前是可怕的,如今不怕了,华年有嫁妆了。华年还是嫁给表哥好,知根知底的。

“这连庄子铺子什么的加起来,怕不要有一万两银子的陪嫁?”谢华年虽是欢喜,却也忧虑,“公侯人家嫁姑娘也不过如此了。”自己若是嫡支嫡女,倒也当得。可是庶支的姑娘,从没有妆奁这般丰厚的。

“这有什么。”二太太微微一笑,“这是你该得的。”老太太没把庶子养好,没把庶子媳妇管教好,是她这做嫡母的不尽责。三房祸已经闯出来了,要善后,只有大把大把使银子平息事端。这银子挣的真容易,且稳稳当当的,一点后患没有。

要大把使银子,她还不能使公中的银钱。谢家公中的银钱将来是要四兄弟平分的,凭什么先给老三填了亏空?对二爷岂不是很不公平。这话都不用明公正道说出来,只要微微透个口风,老太太那高傲性子,她便会拿出嫁妆银子来使。她从小在锦绣丛中长大的,哪知道银子的可贵之处。

“华儿,咱们二房一向脚踏实地,你可千万莫跟三房那绮年学。”二太太教授起女儿经,“她看不上苗家儿郎,如今可怎么样呢?还不是不尴不尬的没个着落。”眼前有什么就捉住什么,莫待无花空折枝。

华年娇羞的点点头,“我听娘的。”听娘的没错。二太太揽过宝贝女儿,悠悠道:“华儿,你舅舅虽然官不大,也是四品知府了。表哥才二十岁,已中了举,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华儿,你往后福份大着呢。”米家唯一缺的是银钱,你有。





第57章


谢家二房的三姑娘已是尘埃落定,三房的二姑娘却还待字闺中。“不赶早不赶晚的,你四婶婶要守孝!”谢家祖居内,三太太急的跳脚,“这韩老太太也是的,怎么偏偏这会子去了呢。”真不会挑时候!要死你倒是等我家绮年婚事落定之后再死啊,这般着急做什么。

谢绮年娴静的笑笑,“娘,您且再耐一耐。”自己也跟着大伯母、四婶婶、大姑母见过不少贵妇名媛,拉着自己啧啧夸赞的也不在少数。想来,这几个月也该有信儿了。

这趟京城,没有白来。自己出入过多少公侯之家,出入过首辅阁老的府邸,结识了不少闺中密友,开阔了眼界。就连父亲不也是因祸得福?如今做了光禄寺主簿,从七品京官,掌酒醴膳羞之政,是个美差。强似在乡下做个小县令,时时日日忧心收赋税、缴皇粮、完差役。

提起丈夫的官职,三太太更不满了,“你大伯现做了刑部左侍郎,离尚书只有一步之遥!你四叔做了翰林院侍讲,常常给圣上讲经。只有你父亲,身为庶子无人提携,只做了个从七品!”跟一帮显贵亲戚比起来,自己这从七品官员的妻子,真是抬不起头啊。

谢绮年微微皱眉,“娘,您莫要这般说话。”父亲无人提携,这光禄寺主簿的实缺哪里来的?难不成是父亲自己挣来的?光禄寺管宴享,可是个肥差。

“怕什么?”三太太讲话很大声,“横竖已是这样了。”反正老太太不待见自己,去哪儿都不带着自己,自己本是正经儿媳妇,竟连京中亲友都认不全!既然已经这么着了,索性自在些,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谢绮年见三太太神情激愤,一时竟也无语。父亲自有了差使,日日早出晚归。之年被老太爷带去亲自教养,自己又时不时要出门拜访亲友,去各家的诗会、花会、茶会,只有她,镇日闷在家中,没有一点消遣。

从前还可以妾侍姨娘斗斗法,如今连这项乐趣也被剥夺了。举家赴京之时,谢三爷尽遣姬妾,到了京城后也没收房纳婢的,以致谢家祖居内颇有些冷清。这倒不是谢三爷改了性子,他还是要蓄养美人的,只是不带回家,嫌带回家太吵。“本来为的是个乐子,若回了家妻妾相争,吵吵闹闹,反为不美。”

如此一来,三太太清净是清净了,不胜寂寞之至。时日越久,越觉凄清。谢绮年有时怜悯想着,若自己有朝一日出了阁,她该怎么办?

有时谢绮年也到灯市口大街谢府,给老太太、大太太、四太太诸人请安,给沐氏等人问好。看看三个小堂妹一个一个由丫头侍女们簇拥着上学、嘻戏,心中眼底,全是羡慕。想当年在太康,自己和有年、华年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呢,那时自己快活的像只小鸟!

如今有年嫁入天长杜氏,门弟高贵,公婆慈爱,夫婿俊美,又怀了身孕待产,真是事事皆顺利。华年也定下了米家年纪轻轻的举人,即将出阁。只有自己还在半空中吊着,没有着落。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自然。大太太一双火眼金睛自然看的明白,吩咐沐氏,“替绮年多寻摸寻摸。”这么大的姑娘家不定下终身,总不是个事儿。若是听之任之,到最后还要着落到自己这长子长妇身上。

沐氏先是恭敬应了“是”,又抿嘴笑笑,“娘,绮年妹妹的事,颇有些难办。”旁支子弟不要,模样不俊朗不要,家底不丰厚不要,敢情就想嫁入公侯伯府享现在的福呀?还要子弟人才好,争气上进。真是这样的子弟,可愿不愿寻谢家庶支的姑娘呢?若是三爷争气,或是三太太长袖善舞,又好一点,可都不是。庶支,父亲是个小官,母亲出身乡里,哪个大户人家肯要?

大太太素知三房的习性,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最是难打交道。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能拿他们怎么办呢?只能尽力提携。老太爷尚在,嘴上虽不说,心里怎能不牵挂三爷一家。

沐氏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娘莫怪我偷懒,给三位小妹妹收拾院子的事,先要放一放。”本来打算着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一上学便要分院子单住的。给谢瑞年预备的,是轩敞疏朗的瑞院。谢锦年是华贵典雅的锦院,谢流年是小桥流水般诗情画意的恬院。都快收拾妥当了,谢四爷忽发奇想,要给三个丫头各修一个大理石池子,“既能洗澡,又能游水。”谢老太爷、谢老太太满口赞成,谢四爷已命人拿了图纸开始动工。

如此一来,沐氏只好暂时停下,等大理石池子修好了,再理论。“怕是要个大半年功夫。”沐氏估摸着大概时间。大太太不以为意,“早一点晚一点都不碍。”分院子是老太太的意思,修水池子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只要老太太不急,咱就消消停停的。

正说话间,沐氏忽然掩口,好似恶心呕吐的样子。大太太心中欢喜,“这两日可是吃过什么?”面上装的毫不在意,命人去请大夫,交代清楚了,“请唐大夫。”唐大夫擅长妇科。

唐大夫来悬丝诊了脉,满面笑容拱手道喜,“已有两个月身孕。”命管事的捧上大红包,送了唐大夫出去。大太太拉住沐氏的手,嗔怪道:“有多久没换洗了?不早告诉我。”

沐氏满脸通红,低头摆弄衣带,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一向不大准。”所以也不敢确定,不敢声张啊。大太太溺爱的笑笑,“真真还是个孩子。”

沐氏心里一暖,“娘,我进门几年了都没动静,您虽从来不说,我心里实在愧的慌。”表姐嫁人后不过半年不开怀,她婆婆已是从早唠叼到晚。

大太太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当年我也是进门第三年,才怀上松儿的。”老太太也从没说过什么。子嗣之事,要顺其自然方好。

谢老太太知道喜信后另有一番折腾,命人赏了不少药材、补品,从吃什么喝什么到穿什么舒服以至哪种睡姿最好,管了个密不透风。又专门差了两名生养过孩子的嬷嬷过去服侍沐氏,“好孩子,莫嫌她们嗦,都是为了你好。”

家中仆役侍女皆有赏赐,跟过年似的喜庆。谢大爷命人翻出一坛子陈酿梨花白,乐呵呵邀请谢四爷,“玉郎,陪大哥喝一杯。”大哥快要做祖父了。

谢四爷赞道:“好酒!”喝下一杯美酒,通身舒泰,大包大揽,“大哥,等您做了祖父,我教您抱孩子。”谢大爷酒量不行,没两杯就有了酒意,轻飘飘说道:“好啊,好啊。”等你教我抱孩子。

喝了一通酒,谢四爷神色如常,去了静馨院。“阿离,咱们再生个孩子吧。”抱着何离不住的喃喃,定要再生个孩子。何离知他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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