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
昔日那个金发蓝眼的年轻人在阳光下微笑的模样像是深深印入眼底，荒野之上，他骑着马在奔驰着。
李苍昊记得那笨蛋傻笑的模样。
“我原谅你。”少年听到自己的声音。
老人看着他，惊讶的。
“我见到了你的儿子，他看上去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和你过去很像。”李苍昊的声音细不可闻。
“啊，约翰 ……他订婚了，你知道吗？”
“恭喜你。”李苍昊把手放在了老人的颈侧，心中默记着脉搏。
“不用多费神了，大夫……”老人的呼吸似乎变得很困难，“我的时间快到了……我很清楚，对于我这样一个人，有足够的时间和孩子们在一起，还让我得到你的原谅……已经是一种奢求。”
老人的呼吸放缓了，“大夫……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读我最后的权利吗？”
“我不是神父，温斯顿。”
老人轻轻的笑了，“我也不是在祈求上帝的宽恕。”
李苍昊慢慢的跪在床边，把手放在了老人的胸口，缓声道，“上帝，如果这个人曾经冒犯过您，请宽恕他的罪责，迎接他来到你的国度，我以圣子、圣母之名祈祷……”
他说的很轻，而老人像是早已聋了，只有眯起眼睛才能看清一点眼前的景象。
“……阿门。”李苍昊轻轻的吻了吻老人的额头，他以为老人已经沉沉的睡去，可当他触上那冰冷的皮肤时，才发觉，老人早已没有了呼吸。
李苍昊抿了抿嘴唇，他站起身跳下了阳台。
雨还在下。
雨季的到来会让作物更好的生长，一定会是一个丰收年。
……
天亮的时候，李苍昊吃早饭下楼去晚了些。
伊路珀已经坐在那里了，他喝了一口牛奶，抬起头看着李苍昊。
“早上有人过来说，赛尔维斯庄园的主人死了。”
“这并不令人惊讶，人总是会死。”李苍昊将鲜血倒进高脚杯中，很快的瞥了一眼伊路珀，“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杀他。”
“我不认为你杀了他。”伊路珀在切好的面包上抹了果酱，淡淡的道，“而且我听说，他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了。”
“……”李苍昊慢慢的放下了杯子，声音很轻，“你说得对，伊路珀，我应该去把这件事情了结的。”
伊路珀叹了口气，他放下叉子，“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温斯顿还有其他人都和你不一样，我们没有几千年几百年的时间来犹豫，来后悔……对于我们来说，也许死亡就是一个结局……而你不一样，当我们死了的时候，你会有无限的时间来猜测，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伊路珀。”李苍昊看着他，“我已经活了很久，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一个我在乎的人都已经死了，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不想失去你。”
伊路珀笑了，“抱歉，那个选择还轮不到你来做，能帮我拿点橙汁过来吗？”
李苍昊将果汁递过去，他盯着那个瓶子，轻轻的道，“如果我把我的血放在里面，你喝下去，也不会知道，我可以不动声色的转化你。”
伊路珀平静的喝下了橙汁，“你不会的。”
“……也许我很快会改变主意。”李苍昊拿起那杯血，“今天我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克里斯托弗迈尔斯，他似乎和伯纳赛拉先生在波士顿相处的不怎么好，伯纳赛拉先生在信中的原话是：现在他变成你的责任了。”
“我也许根本不应该把他带回来的。”
“那个可怜人连到底是谁转化了自己都不知道。”
“这不是我的问题，阿比盖尔才是对他有兴趣的那个。”
“那个人是一个工程师，我们能用得上一个工程师。”
“维克多已经帮我设计枪炮了，那个白痴设计什么铁马车……”
“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伊路珀将面包塞进嘴里，“或者你喜欢他，只是不想再多一个牵挂？”
“他现在是个吸血鬼，只要远离阳光，通常不会在一百岁之前翘辫子。”
“……”
“好吧，我会去跟他谈谈，也许能发现点什么，最好他回欧洲去……”
“你下午还要去麦克弗莱恩先生喝茶。”
“乔治？”李苍昊皱起眉，“他什么时候？”
“也许是因为你在这块土地上发现了金子？”
“说到钱，吸血鬼似乎并不比人类要好多少。”
伊路珀咧着嘴笑了，“没有人会讨厌金子的。”
李苍昊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低低的道，“也许我是应该和迈尔斯谈论一下修建铁轨的事。取消我和麦克弗莱恩喝什么见鬼的茶，告诉他我有别的事。”
……
迈尔斯的状况比李苍昊想象的要好很多，至少，他对于自己的变化还是愿意接受的，离群索居了整整三个礼拜，克里斯托弗来到了吸血鬼们位于西弗吉尼亚的庄园。
“我不喜欢这样，时不时的要担心自己失去控制……还有，你们美国人到底是什么毛病？奴隶？这简直像是在一千多年以前。”
“你可以闭嘴吗？迈尔斯先生。”
“我不想闭嘴，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先生。”
“……”在书房内，李苍昊冷着脸展开了地图，“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铁路，我在西部有大批的……矿石需要运来，当地既没有工厂也不安全，我更倾向于在波士顿进行加工。”
克里斯托弗笑了笑，“你是说黄金。”
李苍昊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好吧，无论你要运什么，我只是想说……天哪，你要建造这样的铁轨？”
“你说你的机车可以跑很远，只要带上足够的煤……”
克里斯托弗失笑，“就算我可以做到，但是如果要建造这样的铁轨，我们得有成千上百的工人才行。”
“我可以买到足够的奴隶。”李苍昊淡淡的道。
“不，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给你这样的人工作……奴隶？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你们美国人想着自由和民主，把我们的军队赶走，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奴隶！？”克里斯托弗摇头，“除非你能找到其他方法，否则，我不会帮你设计铁路。”
“好吧。”李苍昊点点头，“那么开始设计吧。”
克里斯托弗讶然的看着他，“那你要怎么解决……”
“这是我的问题，让我来担心，你既然是个工程师，那么就向我证明你还是有点用处的。”李苍昊环视周围，“这个书房现在是你的，你有四周的时间。”
建造铁路是个不错的主意，距离更加远，量更加大的运输如果要实现，还需要一点别的东西。
返回波士顿之后，李苍昊第一个就去见了维克多。
“一千名工人？你让我去找一千名工人？”维克多失笑，“你觉得我会魔法还是什么的？”
“别说得像个中世纪的老古董，”李苍昊的双手交叠在胸前，“说说你的想法。”
维克多叹了口气，“七个月，也许从非洲……”
“不行，不能是奴隶。”李苍昊坚定的摇头。
“为什么？我们并没有虐待他们，要知道这个地方的奴隶很少有你的过的那么舒心。”
“不是我，是那个克里斯托弗迈尔斯，如果我们使用奴隶建造铁路的话，他拒绝为我们设计。”
“所以呢？”维克多有些不以为然，“你有足够的钱，在英国总能找到愿意设计的人。”
“在这件事上，我更倾向血族来完成工作，”李苍昊摸了摸下巴，忽然道，“你在东印度公司还有朋友，对吧？”
维克多点点头，笑了，“怎么了？你不会想弄印度人来做……”
“亚洲的人口要比这里多得多，只要开的条件够好，相信会有人愿意来的。”李苍昊站起身。
“你知道……这条铁路可能会花上不少钱吧？”
“这一切会是值得的，我的朋友。”李苍昊拍了拍他的肩膀。
渗透。
这是李苍昊在战争中学到的东西。
吸血鬼的身份注定永远不可能站在阳光下，那么，他们能做的只有渗透——渗透到人类的权力中枢，渗透到所有的地方。
但是，铁路的建造却遇到了多方面的麻烦。
独立战争以后，米凯尔在英国人那边的关系显然派不上用处，而吸血鬼多半都是来自欧洲，和联邦政府并没有那么多的联系。
“你知道，你还有一个人可以去见的。”维克多慢悠悠的道，“相信他会有很多办法。”
“不！我不会去的！而且他也不是总统了！”李苍昊像是有几分咬牙切齿。
“相信他在现在的政坛内，还是有很多的联系人，而且那些人尊重他。”
“不，我不去！就算我去了，我要跟他说什么？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可以说，那是你的父亲，爷爷，随便什么理由……相信你可以见见他？”
“我不去。”
“好吧，反正这是你的铁路。”
“……”
TBC
144
144、西部生活 。。。
“我答应了去见杰弗逊；但我没有答应你穿成那样。”
“这是一个绅士应该有的装束；先生。”克里斯托弗笑眯眯的将背心给李苍穿上；“这是伦敦最时兴的装束。”
“……好吧；但是我不要戴那个假发。”
这一次见面似乎变成了克里斯托弗迈尔斯的一场恶作剧。
“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说什么？”
“为什么你和你在四十多年前看上去完全一样？”克里斯托弗嗤笑。
“因为那个看上去很像我的是我的祖父，现在帮我准备一套像样的礼物。”
“你的画作收藏之一怎么样？”
“什么！？”李苍昊转过头；睁大了眼睛。
“放松点，我帮你去拿一瓶好酒。”克里斯托弗忍住笑；摇头，“你不知道看你这副表情有多让我愉快了。”
“……”
“如果让你好受一点，我愿意免费为你工作。”
李苍昊叹了口气；“去拿酒吧，我自己穿就行了。”
“你确定不用我给你一条爱尔兰裙吗？”
“谢谢你，”少年笑的有些僵硬，“迈尔斯先生，现在去拿我的酒。”
和托马斯杰弗逊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那个傻乎乎的青年一口咬定自己要改变这块土地。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托马斯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年龄上的增长之外，他似乎还是那个兴奋而健谈的弗吉尼亚人。
“啊，李先生，收到你的信太让我高兴了，”托马斯兴奋的走出门来，他的健康状况还算不错，“我的天哪，你和你的祖父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我很确定那是我的祖父，杰弗逊先生。”李苍昊笑了笑，尽管他想那个笑容应该是相当难看的。
“的确，进来吧，孩子，我们去书房谈。”
李苍昊点点头，将手里的酒交给了仆人。
“我听说你现在在做生意？到底是什么样的？”
“什么都做，杰弗逊先生，这块土地上的人创造自己的财富，对吗？”
“的确。”托马斯点点头，微微一笑，“啊，对了，要喝点什么吗？”
“苏格兰威士忌。”
托马斯像是有些惊讶，“你和你祖父喜欢一样的酒？”
“呃……遗传，你知道的，我们家里人都喜欢这个。”
托马斯并没有去拿酒瓶，他在沙发上坐下，“我听说了发生在你祖父身上的事情，我很抱歉。”
李苍昊平静了下来，“这不能改变什么，杰弗逊先生。”
“你的祖父，救过我的命，我会做任何事来帮助他。”托马斯走近了些，低低的道，“跟你祖父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事……有些事情，不是我能解释的，但是，我还是保持了沉默。”
“……”
“我知道你要建造铁路的打算，我有几个朋友警告过我，他们说……你是一个很危险的商人。但是，我知道你是谁……”托马斯咽了咽唾沫，“我知道你是什么。”
李苍昊站起了身，很快的道，“抱歉，杰弗逊先生，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等等！”托马斯急了，他抓住他的手，但是，李苍昊却一把甩开了。
“你知道发生在战争时的事，你依旧什么都没有做，你知道我……我的祖父付出了什么，但你还是保持了沉默，就如同你现在这样。我想，也许我应该还是把自己的问题留给自己解决。”
李苍昊很快的笑了笑，颔首，“谢谢您抽出时间来见我。”
“我可以帮你……”
李苍昊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我的祖父从来没有想象过您的梦想能实现，杰弗逊先生，恭喜了。”
……
克里斯托弗从外面回到波士顿的宅邸时，李苍昊正戴着他的老花镜在烛火边看书。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需要这些眼镜的，先生，”克里斯托弗微笑道，“我把它们买回来的时候，你还说，这看上去很愚蠢。”
“闭嘴。”李苍昊将眼镜移到了脑袋上，嘟哝道，“你觉得我用多长时间可以弄到一个议员的身份？”
“我觉得您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公开的好。”
李苍昊将书册合上，摘下眼镜，站起身，“你说得对，这个主意蠢透了。”
“我猜您和托马斯杰弗逊先生的会面不是那么愉快？”克里斯托弗微笑着将他的外套挂在了衣柜里。
“他知道我是什么。”
“你告诉了他？”
“没有，不过他显然不是一个白痴。”
“你觉得他会说出去？”
“告诉谁？他要说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帮我那点血过来可以吗？迈尔斯先生。”
“如果你用‘请’我会更乐意。”
虽然嘴上这么说，克里斯托弗还是拿来了李苍昊要的血液。
“还有一件事，先生，显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