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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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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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安慰显然具有作用,裘七娘的心情平静下来。

“不错,让她现在得意好了。她买得到雪梨花,却收拢不了太太的心。”红艳艳的樱唇吐出娇纵,“昨晚,你也瞧见了吧?”

“瞧见了,当然瞧见了。”早春的脑袋跟鸡啄米似的,“卫姨太太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送给姑娘,这不就是中意姑娘的意思吗?奴婢还从来没看过那么漂亮的镯子。”

裘七娘面色拨云见日,一抬手腕,烛火下亮出明晃晃的金镯子,镂空雕刻出的葡萄叶让藤蔓缠得无比美丽。这等匠心和做工全洛州找不出一个来,只有上都。不错,她一定要嫁进敬王府去,才能替姨娘和自己出口气,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甚至张氏都有求于她的日子。为了这个目的,她会不惜与任何人为敌。她本以为已哄取了张氏的偏疼,毕竟平日里下了那么多工夫,不似六娘始终怯生生软弱的模样。哪知,张氏向卫氏推的是六娘,令她万分恼怒。

还好,她不算笨,明白靠人不如靠己,不顾张氏不满,竭力表现,果然昨晚卫氏对自己表现的喜爱更甚于六娘。不过,若不能令张氏回心转意,即便敬王府那边有心,也成不了事。

让早春掌灯,裘七娘去主院见张氏。就算伏低做小,她必须要同张氏表明愿受其掌控的态度,再次获得信任才行。自小,她懂得这个七小姐的身份,令自己有得就必须有失。然而,一切都会是暂时的。只要等她嫁进去,得到夫君的宠爱,庶女又如何!

一路上想着该如何说服张氏,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守门的小丫头说太太今日歇得早,用过晚饭便睡下了。但她瞧里面灯亮堂开,五六个丫头和婆子在廊下站着,哪里是歇了的样子。难道真恼怒自己,故意冷着?

裘七娘心里戚戚然有些怕。张氏对付三娘的手段,她可是看得清楚。说到底,三娘是嫡出的大小姐,还有老爷撑腰呢。爹又不疼她,亲娘又怯懦,张氏要同她翻脸,她就惨了。这时,才后怕起来。可她也不能硬闯进去求饶,只好怏怏转身回去了。

再说这主院里头,张氏虽然并没真歇下,倒也并非故意要冷落,只是裘七娘来晚一步。前头丫头得了闭院的吩咐,不管谁来,都要拦的。拦回去,即刻报给管事的安婆子知晓。

安婆子进了外屋,对里屋正要说话的张氏说道,“太太,适才七姑娘来过,您吩咐下了门闩,就给拦回去了。”

张氏在里头哼一声,“这会儿想起我来了?拦得好。多拦几趟,否则她还以为自己能顶事了呢!”

安婆子欸应着退了出去。

“太太还是想将六娘嫁进王府么?”屋里的另一个人原来是四奶奶江素心。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偏七娘搅和进去。你不也瞧见了,琼玉褪下那么贵重的金镯子给她。要说能哄人开心,那妮子最能,六娘怎比得过?”张氏撇撇嘴,脸看上去有些尖刻,“她若跟我先说过,我就随她去。偏当着我的面唱反调,就跟三娘像足了七分。枉我疼她一场,到底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养不亲。只是,若琼玉真属意七娘,我也只好答应。她亲娘得裘府养到老,就是她飞高了,我还攥着线,可由不得她。”

四奶奶对此无异议。她嫁进来,就是裘家人,比总要嫁出去的大姑小姑子们更在意裘府的利益。张氏要通过联姻与敬王府搭上关系,其实与她们这一房最紧要。因此,控制裘七娘是必要的。

“三娘的亲事呢?”四奶奶留到这刻,是有事要同张氏说。

“媒婆看好了。平州青府县谭家长子,今年二十五,未曾有过婚配,家中经营两间杂货铺子,乡里有田产。等琼玉同我定了,我就跟老爷说这事。”张氏的笑脸上有一抹得色。

四奶奶心想,二十五岁尚未娶妻,不知是否有原因。再说两间铺子若干田产,看起来家小业小,似乎与裘三娘不相配。平州离洛州又远,且地贫人稀。多明显的打发,还是远远的,有了委屈也回不了娘家。但,她依旧说不了什么。

“对了,你是有事跟我说吧?”张氏很信任四儿媳妇,心思在她面前不瞒着,也是在教她,为了这一房,无所不用其极才是道理。

张氏说完,就察觉儿媳脸上有些犹豫的表情,暗忖难得看她这般,心下重了起来,说道,“不必为难,只管说与我听就是。”

“太太,我是想向您讨个主意。”四奶奶的那张瓜子脸敛紧了,“既怕惹得您不高兴,却又不得不先跟您说。可您要是万般不允,就当媳妇没说便罢。”


  ●● 第46章 江氏心思(二)

金狮抱球的铜鼎,红香缭绕。

四奶奶越拖着不说,张氏心里就越急。

“莫不是明儿有事?”这一猜,更觉得像那么回事。

“太太,虽不是四郎有事,却与四郎有关。”四奶奶江素心迟迟不肯说,就等张氏心慌意乱,不然一开口就得让她责备。

“媳妇,你快说来我听。”这是第二次催了。

“太太也知道艾莲如今有了身孕,不好再服侍四郎。”四奶奶说话一半一半,等别人接下去说完,实在聪明得很。

“你难不成想替明儿再收一房?”张氏虽从妾室出头,但作为婆婆,很希望看到儿孙满堂。

江素心嫁进几年肚子没消息,而艾莲这胎来得不易,所以为了开枝散叶,张氏确实想过再为儿子寻个能生养的女子为妾。只不过她已经送进了四房两个大丫头,若还开口,怕儿媳妇心生不满。她倚仗这个儿媳颇多,千方百计要笼络住,以图日后对儿子的好处。

而今,听儿媳妇话中有意为丈夫纳妾,怎能不喜?

“媳妇正是这个意思。”四奶奶顺着婆婆的话说。

张氏虽然高兴,面上却仍要做好姿态,“艾莲不好服侍,你就该多和明儿处处。前两年你还小,自是不易怀孕。如今岁数也到了,要能得子,不比庶出的长子强上十分?”

“媳妇没用,倒让太太帮着操心。只是自年初起媳妇身子就有些不调,正吃药打理,恐怕还得吃上一阵子。”四奶奶何尝不想生自己的孩子。正如张氏所说,之前年纪小。如今找了易受孕的方子,才开始补养调理。“再说,若多个妹妹替咱家开枝散叶,四郎也多个贴心人照顾。四郎好,就是媳妇好。”

“早该吃些补药。方子是哪个大夫开的?华佗药堂的邹大夫最好。”张氏细细关心。

“正是他开的补方,吃了三贴,倒似真好些了。”四奶奶不好意思说癸水不调,只说身子不爽利,女人都明白。

“这就好。说到底,夫妻感情再好,也得有亲儿养老。”庶子的作用,在于正室生不出儿子的时候,延续一家血脉。一旦庶子继承家业,正室就比不上他自己的亲娘了。因此,无论大小妻妾,生儿子就是个依靠。

“媳妇知晓。”四奶奶乖巧答道。

“你既想为明儿纳妾,心中可是有了人选?”张氏左看右看,觉得四儿媳妇得体大方,讨人喜欢。全然不似老五媳妇,眼里心里容不下人,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还成日里拈酸吃醋。

“回太太,正是。”四奶奶点点头,刚喝过茶,用紫绸绢子轻拭过唇。

“是哪家的姑娘?”张氏放下茶碗,认真说来,“既是妾,就不同收房丫头,张了媒婆,正正经经抬进来。家贫些无妨,只要好人家的闺女,我们倒贴嫁妆便是。”

“太太,是府里的丫头。”四奶奶十分沉得住气,一点点往下讲。

“府里的?”张氏先是一愣,随即就说,“只要不是正儿沾过身的,你直接跟我要了去便是。怎的吞吞吐吐难开口的模样?一个丫头罢了,比照艾莲的办,先收房,等以后生了儿子再抬作妾。”

“太太,我跟四郎商量过,这次想热热闹闹办一回,给那丫头体面,也给我们自己体面。”四奶奶又是点到即止。

张氏一听,自己儿子都已经点头,眉梢抬起,有些好奇了问道,“哪个丫头引得正儿动了心?我竟不知道。”怪道四儿媳提到娶妾,多半是为老四来求的。

裘四从不碰府里的丫头,艾莲是张氏硬塞给他的。府里传他宠艾莲,可每回艾莲来请安,张氏一点没看出来被宠的得意。如今,儿子主动求娶一个丫头,好不稀罕。

“太太,您听了可别生气。”四奶奶抬出丈夫当了靠山,说话依然谨而慎之,“是三娘的丫头,您也知道,那个叫墨紫的。”

茶盖脆茶杯,叮一声直刺耳。

“你说是谁?”张氏顿时拉长了脸,眼睛狭细。

“太太——”四奶奶下了坐椅,盈盈站起来,神色未变,“是三娘房里的墨紫。”

“明儿媳妇,你知我一向偏疼于你,这是为何?”张氏嘴角向下抿住,苛刻的目光。

四奶奶低头不说话,因她清楚,这一问婆婆并不想要她答。

“正是因你懂事,甚知我心。不料,也说出如此这般糊涂话来。明知我会生气,还要替明儿娶那油嘴乖滑的小蹄子。敢情是我那一巴掌白打了,我晕也是白晕了。要谁不好,偏是那房里头的人,还是不知从哪儿买回来的不正经货。”张氏抬手一拍桌,怒红了脸,“我就当你没说过。要替明儿娶妾,我自会找媒婆物色好姑娘。”

四奶奶早知婆婆必然恼怒,因此态度虽恭谨,却并不畏缩,“太太,您说媳妇知您心意,这话半点不错。如有其他解决之法,媳妇也不会拿到您面前来说。不是媳妇有怨言,太太知道四郎一向爱外头的更甚家里,就图那些能歌善舞吟诗作画的才情女子,嫌家中的本份无趣。那夜,太太教训墨紫,我瞧着四郎劝太太歇息,倒像是替那丫头解围,这才留了心思。果然,我跟他提了一次纳墨紫为妾,他竟就应了。我是想,家里的总比外头的好。艾莲有了身子,我一个人实难周到。若他娶进烟花女子来,岂不是坏了府里脸面?况且,难得他喜欢中意,我即便知道太太不悦,为了他,才不得不斗胆一求。”

张氏目光冷然,回想那夜,儿子当时说话的确像帮着墨紫。如果儿子喜欢墨紫,还真令她犹豫。要说见一个爱一个的老五,她不担心,老四的个性却截然不同。

四奶奶将婆婆的神情尽收眼底,又说道,“太太,媳妇并非纵容之人。与墨紫说过两回话,看她虽是三娘房里的,却十分乖巧恭顺,举止也很得体。”

“她那是装出来的。”乖巧得体?张氏冷笑,犀利的眸光却弱了两分。


  ●● 第47章 江氏心思(三)

“三娘可是连装都不会装的。”否则怎会同张氏闹翻了脸,“墨紫是三娘年前带回来的,毕竟时日不长,不似另外几个丫头与三娘从小长大感情深,我看着她更像替谁当差就替谁尽心。”

这话要让墨紫听见,会明白四奶奶绝对绝对不是个吃素的,尽管她早认为四奶奶不吃素。

张氏再次认同了媳妇,的确,才跟了大半年的丫头,即便裘三娘很会笼络人心,也不可能死心塌地。

四奶奶见婆婆脸色缓和了,就勾出淡淡的笑意,却是一瞬而过,“太太,即便我看错了她,她毕竟就是个妾。只要四郎不将她的姓放上家谱,卖身契又在我手里,万一实在不称您的心思,卖了就是。”

轻描淡写,把人当牲口买卖而毫无内疚感。

“你既这番说了,倒也罢。”张氏妥协了,归根究底因为疼儿子而松口的,想他能喜欢府里的丫头实属难得,当然媳妇的话句句卸了她的心防,“只是不能当妾抬进来,就收房吧。艾莲有了正儿的骨肉,还仅仅是个收房丫头呢。墨紫为妾,怎么也得等她生了儿子再说。还有,她的卖身契得我收着,怕你心软下不了狠,让她日后爬过头去。”

“是,谢谢太太。等她进了我们那房,我会好好教她,不让太太挂心。”妾也好,收房也好,对个丫头而言,都是体面。至于卖身契,无所谓,若裘四专宠,坏人不用她来当,自有婆婆做主。

“不必谢,我可不高兴。”张氏面上无笑,“我同意了何用?也要三娘同意才行。她本摆不了大小姐威风,你正好送上门去。还有敬王府这一桩,她定为难你。”

“太太,这事是媳妇提的,自然由媳妇去受气。只要太太不再恼媳妇自作主张,媳妇不担心旁的。”四奶奶笑得甜了,亲亲热热绕过去,贴着张氏坐下,挽着她撒娇。

“怨不得你自作主张,也是正儿动了心思。”张氏很吃这一套,终于笑道,“若要不来人,只管告诉我。要么不要,既然要了,就非得要过来不可,也正好搓搓对方的气焰。”在这个家里,是大小姐厉害,还是当家主母厉害,终究得分个清楚。

墨紫在屋里看书,突然连打两个喷嚏。

绿菊正给裘三娘绣一件斗篷,见状就笑,说定然有人狠狠念着她了。

一个有人想,两个有人恨,三个真不适。这还是墨紫说给绿菊听的,反过来被绿菊用了,只是绿菊不爱说恨,就换成狠狠念。

此时,她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场以自己为中心的风暴即将开始了。

或许她想到过,当她说出你侬词的时候,褪去卑微的保护色,让人发掘到了她的光芒,即便还只是若隐若现,却逃不过有心的目光。可成为风暴来袭,是完全超出她预计的,将整个裘府卷了进来,同她一起惊心眼跳。

从庵中回来已过两日,据小衣回报,各院之间的走动似乎突然冷淡起来。

“也许在等卫府那边的消息,”听完,墨紫猜道。

“对啊,应该就是这几日了。”白荷正在摆棋盘。

“墨紫,你为何不肯跟我学棋?”玉指一拈,与所夹白子相映成辉。裘三娘的手,是富贵手,节节玉润珠圆。

自己同自己下棋,是寂寥的。

“姑娘,让我想怎么把棋围起来,还不如雕木头。”墨紫会下棋。不,该说失忆前的自己会下棋。从手碰到棋盘时的熟悉感,她就知道。但,她不能承认。因为,没有一家贫民的女儿应该会围棋,那是有点闲钱的人的消遣。怕不知不觉中让裘三娘看出端倪,她干脆一碰不碰。

“可惜了,本以为你是个好对手的。”裘三娘再执一枚黑子,落在盘中。

小衣带着风跑进来,帘子在她身后啪啪响。她的动作总是快的,跃的,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小姐,有消息。”她递上一张纸条。

那是望秋楼传来的。

怎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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