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一呆，拳头慢了下来，旁边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他围住，阻止了他再次靠近夫差。
“你说子贡师兄也不管？任由你娶了叶子？”子路被侍卫们擒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是！”夫差抖了抖衣服，重新坐下，冷冷道，“你师兄都无可奈何，如今他人早就不知去向。你又能如何？”
“那你把叶子如何了？”子路咬牙切齿道。
“自然是将她娶进宫里，好生疼爱着。”夫差装腔作势道，“你那个小师妹当真是个尤物，惹人怜爱啊。本王感念她服侍得好，特意为她修建了一个馆娃宫，将她养起来。”
子路头上青筋暴起，眼中血红一片，他大吼着冲向夫差，却在半途中被侍卫们打倒在地。
“你省省力气吧。”夫差不屑地道，“就算你有想法也无济于事了，叶子是我的人了。”
子路忽地起身，转身向外冲去。
夫差赶忙道：“快拦住他，问他要作甚？”
侍卫忙重重阻拦，奈何子路拼了命一般向外突围，侍卫们倒是有些阻挡不住了。
夫差拿过弓箭，对准子路的冠帽，射了出去。
“嗖”，子路系帽子的带子被射断，帽子滑落下来。
子路停下脚步，带好了帽子，大声道：“君子就是死，也要衣冠整齐！”
夫差大声道：“子路，你要去哪里？你如果鲁莽行事，下一箭就不是射你帽子那么简单了，必要取你性命！”
子路大步向前走着，吼道：“我要去馆娃宫救叶子，我不要她嫁给你！”
夫差大怒，抬起弓箭，对准子路，大喝道：“你若再走一步，我就让你丧命当场！”
子路不为所动，依然快速奔跑着，向外突围着。
夫差抬手射出一箭，却被子路摇身躲过。
夫差怒了，大吼道：“弓箭手！给我放箭！”
一队弓箭手上前，拉开弓箭，箭弦响处，箭如雨点般射向子路。
子路腾挪跳跃，躲过几只箭后，却被相继而来的箭“扑扑”射中，他魁梧的身躯扑通跌倒在地上。
子路浑身是血，却艰难地向前爬着，嘴里嘶哑地喊道：“叶子……别嫁！”
晋国边境。
子贡正牵着马和蒯聩并肩前行。
“此番一别，不知几时才能相见。”蒯聩惆怅道，“当年我们在卫国一番相遇倒也值得怀念。”
子贡淡淡道：“大王子若是想着旧时光，心系百姓，就谨慎行事吧。复位不是小事，多少生灵涂炭，多少家庭破碎，大王子仔细寻思着。”
蒯聩脸沉了沉，却是没有反驳，他嗫嚅道：“这几日我一直想问，叶子……她还好吧？”
子贡长叹一声，喃喃道：“我也惦记着叶子。此番前来晋国游说，就是为了她，不然我找这个麻烦作甚。”
“怎么了？”蒯聩吃惊道，“叶子有麻烦了？我能否尽点绵薄之力？”
子贡正欲答话，却见迎面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还未等马停稳，就翻身下马，声音惶恐道：“主子！”
“怎么了，天风？”子贡心里一咯噔，他训练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从未如此失态过，必是有大事发生。
“是不是叶子……”子贡失声道，继而捂住了薄唇，不敢再说下去。
天风声音凄恻道：“主子，子路在吴国军营里，被乱箭射死！临死时他还拖着身躯向前爬了几十米，右手伸向前方，嘴里喊着要去救叶子……”
子贡站立不稳，趔趄退后，细长美目中流下眼泪。
他早就知道若是告诉子路叶子的事情，以子路对叶子的深情厚谊，他必要前去找夫差兴师问罪，继而去搭救叶子。
所以他再三叮嘱相关人等，不能透露给子路半点消息。却没成想，到底还是漏了风声，让年轻的子路如此丧命。
可惜了这个年轻有为、将帅之才的莽小子！
子贡哑了声音道：“我们去要回子路的尸首，送到卫国，让夫子见上一面吧。”
卫国夫子府。
孔子扑到子路的棺木上，泣不成声。
子贡扶住孔子，轻声道：“夫子，节哀！”
“子路啊，都是为师不好。”孔子抚摸着棺椁，老泪纵横，“既然预测到你不能善终，就该阻止你去犯险，如今我丧失了一个忠肝义胆的好弟子。”
子贡拭着眼泪，却是不知从何劝起。
“子贡，你跟为师说实话。”孔子哽咽地道，“子路因何而死？”
子贡自是不敢瞒着孔子，将叶子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我先前见到叶子，就知道她是女子，”孔子叹息着，“并且知道日后她会让你们师兄弟伤心难过。只是当时你们都力劝我收下，我才不得已而收下她，如今看来，我的话应验了。”
子贡诺诺地应着，心里却是苦笑，叶子岂止是让他们断了肠，还让他们丢了魂，甚至赔上了性命。
“前些日子紫玲传来家书，说孔鲤郁郁寡欢，卧床不起，如今只剩下一口气了。”孔子伤心道，“我现在想来，是他喜欢着叶子，却被他母亲强迫娶了亲，所以一直不能开怀。孽缘啊，真是孽缘！”
子贡神情凄然，喜欢叶子的又何止是孔鲤和子路，更有他和颜渊前仆后继着，只是不知叶子最终花落谁家？
几人欢喜，几人愁，几人为她把肠断？
第四十四章 噩耗传来
吴国馆娃宫。
叶子正坐在前厅里，翻看着木简。
一身女装的颜渊快步走进来，俊美的脸上有着惶急。
叶子一边低头看着木简，一边笑着道：“颜哥哥，注意仪态，仪态！”
颜渊颤声道：“叶子，我有事要和你说。”
叶子听出颜渊声音中的焦急，忙抛下书简，抬脸看去，见颜渊秀美的脸上还有着隐隐约约的泪痕。
叶子慌忙起身来到颜渊身旁，攀住他的胳膊，问道：“怎么了，颜哥哥？”
颜渊吸了口气，冷静下来，轻声道：“师兄传来消息，吴国和晋国一战，夫差几乎全军覆灭，师兄已经通知越国，趁夫差还未回来之际，全力进攻空虚的吴国，让我们赶紧准备逃亡。”
叶子一听，欢天喜地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收拾东西啊。终于可以离开吴国了！”
颜渊见叶子兴高采烈地跑进内室收拾东西，当下叹了口气，美目中又浸出泪水。
叶子忽然又从内室中窜出来，贴近颜渊的俊脸，大眼睛上下逡巡着，疑惑道：“这是件好事，你为什么要哭？”
颜渊忙拭了拭眼睛，强颜欢笑道：“我哪里有哭，是风迷了眼睛。”
叶子噘了噘小嘴，不满道：“颜哥哥也会骗人了，我才不信。快说，快说。”
颜渊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
叶子坐回椅子上，忿忿道：“你和子贡哥哥一样，有事都瞒着我，不和我说。哼，当我是傻瓜对吧。”
颜渊赶紧上前，扶住叶子的肩膀，柔声道：“哪里会把你当傻瓜，我和师兄都一样，只是想让你快快乐乐地生活，不想让你的世界太复杂，不想看你伤心、难过。”
叶子伸出手，娇嗔道：“消息拿来！我自己看。”
颜渊摸了摸衣袖，却仍旧迟疑着，他实在不忍心让叶子知道这些噩耗。
叶子眨了眨大眼睛，突然掩了面，抽泣了几下。
颜渊心一痛，赶紧甩出衣袖中隐着的布条消息，递给叶子，怯怯道：“叶子，别哭，我给你看。”
叶子放下手，吐了吐粉舌，扮个鬼脸，匹手夺过布条，展开一目十行地看着。
颜渊握紧了手，心里忐忑着，胸口已经隐隐作痛了。
叶子看着看着，突然俏脸发白，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下，她哽咽道：“子路哥哥和小孔都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颜渊上前一步，将叶子拥进怀中，哀哀道：“叶子，别哭了。事已如此，我们活着的人更要为死者好好活着。”
叶子伏在颜渊泛着冷香的怀里，痛哭不止，她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和子路相遇、相识、相知的过程。
当初若不是巧遇子路，她也不能从乞讨的街上被救出，成了子路的书童。若不是有子路引领，她也不能来到孔子书院，学了知识，长了见识，同时也结识了优秀的老师，出色的师兄们，从而开始了她不一般的人生之路……
叶子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怀，哭得泣不成声，哽咽难耐。
颜渊的心像是被拧过一般，痛得绞劲，他勾起叶子的小脸，温柔地擦拭着她的眼泪，轻声道：“叶子，我知道你和子路感情笃厚，今日你就拼力哭上一哭，明日我们便准备着，好等子贡师兄和越国来救你。”
叶子便在颜渊怀中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颜渊抱紧叶子，美目中的泪水也汩汩而出，和着叶子的眼泪，流成泪河……
太湖边上。
勾践和范蠡指挥着水军，将船队排到湖面上。
素悠挥着手，“父王、范将军，此去一定要胜利，将妹妹安全接回来！”
勾践用力一挥手，掷地有声道：“放心！此番必要亲手刃了夫差，接我的环儿回国。”
范蠡立于船上，英姿勃发，此刻他的心早就飞到灵岩山，飞到美丽的叶子姑娘身边。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灵岩山下。
子贡和盗跖带着大队人马，集合在山脚。
“我们行动吧！”盗跖焦急道，“还等什么？”
子贡看了看天色，不慌不忙地道：“急什么？我们和越军约好了时间，到时一起进攻，水路和山路一起夹击，必定能将叶子救出。”
盗跖强按捺住心急，等着子贡下命令……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颜渊和叶子相拥而立，颜渊柔声道：“叶子，我们别哭了。赶紧收拾东西好迎接子贡师兄和越军。”
叶子咬牙切齿道：“我不走！我要问问夫差，他怎么就忍心杀了子路哥哥？我要为子路哥哥报仇！”
“傻丫头。”颜渊爱怜地拭了拭叶子的泪痕，“我们现在不是他的对手，若要正面冲突，只能如子路般白白送了性命。君子报仇多久都不晚，我们先逃出性命，日后定要为子路报仇。”
“我不！”叶子倔强地坚持着。
“你以为你父王和子贡师兄会放过夫差吗？”颜渊轻柔地劝慰着叶子，“他们和你一样，都无比痛恨夫差的。”
叶子沉吟着，不再坚持。
“越军攻来了！”门外突然传来侍卫们惶恐的声音，紧接着嘈杂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颜渊推了推叶子，急急道：“叶子，越军攻上来了，我们快收拾东西，趁机逃跑。”
叶子拭了泪，和颜渊简单收拾一下，换了男装，便趁着夜色，溜出寝房。
馆娃宫一片混乱，侍卫们如无头苍蝇般乱喊乱叫，太湖湖面上火把闪亮，一排排军船整齐划一，向灵岩山驶来。
“越国军队来了。”颜渊悄声道，“我们趁着混乱快下山。”
叶子和颜渊正要下山，却听得山下传来喊声：“吴王在此。馆娃宫的侍卫们听好了，都给本王各就各位，严加守卫。任何人趁乱逃跑，格杀勿论！”
叶子惊得一跳，小声道：“夫差回来了，怎么办？”
颜渊略一思索，挥手道：“去我曾经藏身的洞中，躲过今晚，明日越军必定能攻上来救我们！”
叶子和颜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转眼间就来到一排岩石边上，已经可以看见悬崖下的湖面上火光耀目，战鼓作响。
“那边。”颜渊指了指峭壁上的石洞，“我们躲到那里去。”
叶子正要起步，却听得后面传来阴森森的喊声：“叶子，你怎么不好生呆在馆娃宫里？”
叶子心一凉，夫差追来了！
第四十五章 纵身一跃
“叶子，此处不是回宫的路，跟我回去！”夫差硬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叶子身子一僵，慢慢转回身来，清纯美丽的脸上一片悲愤。
夫差面目黧黑，神情疲惫，一看便知是长途疾奔而回。
“你－－回来了！”叶子咬牙切齿地道。
“我回来了。”夫差放柔了声音，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叶子。
叶子后退一步，恨恨道：“你回来作甚？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夫差这才听出叶子声音中的无限恨意，看出她眼中滔天的怒火。
“怎么了，这是？”夫差诧异地道，“怪我没有早回来吗？我先是打败了齐国，后又和晋国作战，听得越国进军，我便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不是不想早回，实在是脱不开身，我其实很想你……”
“闭嘴！”叶子大喝一声，声音凄厉的让夫差和身边的颜渊都打了个冷颤。
“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叶子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喊出这几个字。
夫差更加惶急了，他开始以为叶子因他久不回而过于思念，故而见面时耍耍小女子脾气，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如此，叶子恨他，怒火滔天地恨他。
夫差惶恐地四处张望，便看见叶子身边站立着的男子。
“颜渊？！”夫差震惊了，“你怎么在这里？”
颜渊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却将爱恋的目光柔柔地投放到叶子身上。
夫差恍然大悟，他咬牙切齿道：“我懂了！我明白了！说什么喜欢英雄，说什么我战胜了回来便给我个别样的洞房花烛夜，原来都是骗人的鬼话！叶子，你所要的就是支开我，和你的情郎相会，是不是？”
“是不是又如何？”叶子不屑地道，“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从来就没有！如今你又是我的仇人，我恨不得杀了你泄愤！”
她拔腿就要冲向夫差，颜渊手疾眼快，一把拦腰抱住叶子。
叶子挣扎着，喊叫道：“颜哥哥，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坏人！”
颜渊柔声道：“你就是杀了他，子路也不会重生，我们还是先摆脱了他再说。”
夫差了然地点头，“原来你是恨我杀了子路。不错，子路是我杀的。他若不是惹恼了我，执意要来馆娃宫救你，我何至于下死手。说来说去，都是你这个女人的错，若不是你，子路不会死在我手下，我也不会成了你的仇人。”
叶子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升起了水雾。
颜渊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将自己的罪过推到一个小女子身上，你还真是个英雄！若不是你觊觎叶子的美丽，叶子何必离乡背井在你这里委曲求全？若不是你贪欲太重，子路何必要拼死来救叶子？”
“就算都是我的错，哪又如何？”夫差忿忿地道，“叶子还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永远摆脱不掉我！”
“颜哥哥，不用和他废话！”叶子气呼呼道，“我们走。”
颜渊怜悯地看了一眼夫差，转身和叶子欲走。
夫差一挥手，随从将他们三个人包围在其中。
夫差仰天大笑，“你们能跑到哪里？这灵岩山都是我的人！”
颜渊将叶子护到身后，一掌劈向夫差。
围着的侍卫一拥而上，与颜渊战到了一起。
叶子焦急万分，她知道颜渊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