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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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6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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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明黄色的皇袍,在阴暗的天气里非常醒目。

余人就站在那里。

……

……

百花巷里一片死寂。

人们被最终的结果震惊的无法言语。

没有人离开,也有太过震惊的缘故,还有一些原因是因为国教学院的门还关着。

皇帝陛下与教宗大人正在里面谈话。

这场战斗之后,再没有人能够阻止这场对师兄弟相见。

只是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内容?

国教学院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陈长生走了出来。

短剑系着。

头发有些乱。

满身都是灰与血。

眼有些红。

看着很疲惫。

甚至狼狈。

但没有人敢这样认为。

徐有容走在他的左手边。

唐三十六在他身后。

凌海之王郑重行礼:“拜见教宗陛下。”

离宫教士纷纷拜倒,行礼。

最初声音有些稀稀拉拉,渐渐密集,整齐。

跪倒在地的人越来越多。

有国教骑兵,也有玄甲骑兵。

朝中大臣们也跪到了地上。

十余位王爷相视无语,最终还是慢慢地跪了下去。

陈长生向巷外走去。

人群纷纷跪下。

如潮水一般。

淹没京都。

直至整座大陆。

第1119章 年轻人的时代

……

……

唐三十六没有随陈长生和徐有容离开。

他站在国教学院门前,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如退潮一般迅速散去。

百花巷很快恢复了平静。

苏墨虞带着国教学院的教习与学生陆续返回。

看着已经变成废墟的枫林阁、垮塌的断墙、乱糟糟的树林以及那些清楚的战斗痕迹,想象着就在不久之前的那场惊天之战,众人的情绪难免有些异样,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当然,这是一场美梦,因为现在的国教学院是离宫一派。

苏墨虞没有理会教习与学生们荡漾的心情,也没有急着去安排整修事宜,而是更关心别的事。

“没什么事吧?”

他盯着唐三十六的眼睛问道:“我看他的眼睛红的厉害。”

这句话里的他自然说的是陈长生,苏墨虞担心他是不是伤势太重。

唐三十六摊手无语,心想陈长生与皇帝陛下抱头痛哭的事情也要告诉你吗?

……

……

安静的偏殿里,流水落入池中,叮咚作响,水瓢在上面无序地飘动,就像是野渡无人的一只舟。

王之策的视线离开水池,望向殿外。

天还没有黑,天光落下,景物非常清楚,但他没有看到吴道子。

天地间有一抹白,非常圣洁,像雪也像莲花,那是徐有容。

她站在光明正殿门前,歪着头向里面张望着,看着很是可爱。

凌海之王等人陪同着她,沉默不语,准备着战斗。

几年前,这样的画面就已经出现过一次。

那次陈长生自寒山归来,身受重伤,与教宗在那方静殿里谈话。

当时徐有容随时准备出手。

今天很明显,她也在随时准备出手。

哪怕今天坐在陈长生对面的是王之策。

……

……

在国教学院里,陈长生眼看着要被商行舟斩于剑下,徐有容不得不出手,却被王之策拦了下来。

但王之策非常欣赏当时她的应对,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应该是天下溪神指。

“我最佩服的是,她居然没有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放在大兄的刀法上,你也一样。”

王之策的话非常真诚。

因为他非常清楚那套名为两断的刀法多么可怕。

不仅仅因为他是周独夫的结义兄弟,这是整个大陆都知道的事情,是已经上了史书的事情。

陈长生与徐有容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

那年他与王破在洛水畔行走时展示了一番周独夫的刀意,王破便借此破境,一刀斩了南铁。

现在两断刀诀就在他与徐有容的手里。

拥有两断刀诀,便能继承周独夫的传承,很可能成为第二个星空之下最强者!

换作别的修道者,谁能忍受这种诱惑?

他们必然会天天对着那套刀诀苦练不辍,把所有的时间甚至整个生命都花在这上面。

但陈长生没有这样做,徐有容也没有这样做,除了曾经在天书陵里共参过一段时间,他们再没有专门为了修行两断刀诀相见,甚至经常会忘记这件事情。

“两断刀诀太过酷烈,感觉有些不舒服。”

这就是陈长生对王之策做出的解释。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而且我们有自己的道法,那也是很好的。”

这个答案很平静,源于自信。

王之策最欣赏的便是此,不解也是此。

从天书陵到剑池到周园,那么多的奇遇,都没能让陈长生的心境有所变化。

有谁能把天书碑当作石珠就这么随随便便系在手腕上?

他与徐有容如此年轻,究竟从哪里来的自信让他们面对这个世界时如此从容平静?

“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最终会是你们的。”

王之策看着他说道:“我原以为你们还年轻,可以等着我们老去,不必如此冒险。”

陈长生明白他是在解释为何会应商行舟的邀请现身京都。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向他做解释的人叫王之策。

这个事实确实很容易让人感到惘然无措。

……

……

徐有容转身望向群殿深处那方黑檐。

确认静殿里的谈话很顺利,她自然不会破石壁而起凤火,凌海之王等人也散了。

这时候她听到了王之策的那句话,当然这也是因为王之策想她听到的缘故。

那句话让她的眉挑了起来,就像是准备燎天的火焰。

一道人影映入她的眼帘。

“看起来,你的战意并没有完全消失。”

莫雨看着她微笑说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好战。”

除了像她和陈留王、平国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徐有容的真实性情。

徐有容看着她说道:“在你的眼里,我看到的也尽是不满。”

“你我做了无数准备,结果尽数落空,难免有些不适应。”

莫雨说话的时候耸了耸肩,显得特别不在乎。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不知隐藏了多少血雨腥风。

如果没有陈长生看似天真愚蠢的安排,或者今天京都真会血流成河。

“你的小男人确实不错。”

莫雨叹道:“王大人却是可惜了。”

徐有容嘲笑说道:“你还真以为他是书里那样?”

当年在皇宫她还年幼,莫雨已是少女,读书时不知对王之策发过多少次花痴。

世间这样的少女太多,在她们想来,王大人必然是活在云上,采露为食。

如果真的看见了,她们才会知道,那样的谪仙人是不存在的。

那就是一个会妥协,有些可悲,甚至无趣的老男人。

就在莫雨与徐有容谈论王之策的时候。

王之策听到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对他先前那番解释的回应。

很强硬,而且直接。

“既然这个世界注定是我们的,那你们为何不退?就一定要年轻人等吗?”

“等的时间久了,我们也会变成像你们这样无趣的老人。”

“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一直都是你们的世界?”

不是陈长生,也不是唐三十六。

说话的人是凌海之王。

王之策看了他一眼,认出他是一位大主教。

所谓国教巨头,根本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但有件事情,落在他的眼里,便再难出去。

凌海之王很年轻。

国教巨头里,他是最年轻的那一个。

唐三十六曾经这样说过。

年轻就是正义。

王之策想了想,说道:“有道理。”

……

……

一辆马车向着离宫外驶去。

有些变形的车轮,碾压着广场坚硬的青石板,摩擦声有些难听,看着更是寒酸。

青石板上的血渍早就已经洗干净了。

吴道子愤怒的喊叫声从车里不停地传出来。

“我要杀了你们!”

“你们这群王八犊子,居然敢如此对待老夫!”

没有人回应吴道子的骂声。

一个人都没有,早就已经清场。

这是离宫表达的尊敬。

凌海之王站在檐下,看着那辆渐远的马车,神情很平静。

安华站在他的身边,想着今天自己做的事情,听着这些骂声,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无措。

吴道子的愤怒来自于失败,更是因为,他在离宫里没有感受到尊敬。

按照惯常的道理,无论胜负,像他这种辈份的老人,都应该受到尊敬。

更何况,他代表着王之策。

但没有。

从陈长生到徐有容,从凌海之王到安华,再到外面的王破与莫雨,都没有表明这种态度。

或者,这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

那个时代。

吴道子很愤怒,更是失望,但王之策却很平静,甚至欣慰。

因为他今天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一种曾经非常熟悉的、在大周建国之后却渐渐远去的力量。

那种力量有些粗砺,容易令人不悦,没有规矩,却有着非常鲜活的生命力,非常动人。

千年之前天下大乱,朝堂崩坏,魔族南下,民不聊生,路有白骨。

然后,有野花盛开。

周独夫、陈玄霸、陈界姓、商行舟、楚王、丁重山、李迷儿、秦重、雨宫、凌烟阁上那些人。

还有他。

当时他们都很年轻,但他们敬过谁?怕过谁?

原来,那个时代没有结束。

现在,还是那个时代。

年轻人的时代。

第1120章 最是真情帝王家

王之策离开了京都,不知道下一次从伽蓝古寺里出来会是什么时候。

商行舟也回了洛阳,之后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长春观。

在此之前,他在皇宫里与余人有过一番谈话。

余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天深夜圣女进宫,我什么都没有答应她。”

那一夜,陈留王星夜兼程入洛阳。

商行舟沉默不语,便到了今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中了徐有容的算计。

徐有容借的是势,攻的是心。

余人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您真的对我起了疑心,可以事先问我一句。

商行舟没有问,关于这一点,在天书陵里他对徐有容给出过理由。

——洛阳没有收到来自皇宫的信。

很多天了,足够写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但是余人没有片言只语。

余人比划道:“如果太宗皇帝还活着,他会怎么做?会不会主动写信?”

从西宁镇旧庙甚至更小的时候,商行舟就开始教余人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帝王。

在商行舟看来、也是整个大陆公认的,史上最优秀的帝王当然就是太宗皇帝。

他希望余人成为第二位太宗皇帝,那么自然要学习或者说模仿,事事如此,日日如此。

在面对最复杂、艰难的选择时,余人设想太宗皇帝的行事可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答案很明显。

太宗皇帝绝对不可能主动给洛阳写信。

“你做的不错。”

商行舟看着余人说道,神情很欣慰。

“但你做的还不够,太宗皇帝这时候应该表现的更为自责,甚至可能已经发出了一道罪己诏。”

风雪早就已经停了,春意重回大地,皇宫广场被融雪打湿,远远看去,能够看到石缝里的那些新绿。

余人看着渐要消失在暮色里的那道身影,想着先前的对话,心想自己远远不如祖父。

他不如祖父的地方可能有很多,比如虚伪。

比如,他没有办法解决商行舟与陈长生之间的问题。

而且,师父终究还是老了。

余人想着先前看到的商行舟鬓角的花白,情绪有些低落。

林公公看着陛下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伤感。

从先帝年间进宫到现在,他已经垂垂老矣,见过了很多事情,却越来越不明白年轻一代的想法。

无论是年轻的陛下还是年轻的教宗。

他们都很尊敬王之策、商行舟这些老人。

但他们却一定要战胜对方,彻底的击败对方。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

……

今天,磨山垮了。

矶山便成为了京都近郊的最高峰。

中山王看着远处的夕阳,眯着眼睛,很是锋利。

国教学院刚有结果,他便离开了百花巷。

他不想跪陈长生,他也不想再留在京都。

商行舟承认了失败,陈家王爷们的日子想来会变得越来越难过。

他决定回到自己的封郡,这时候是在等圣旨。

没有圣旨就离开,随时可以被朝廷安上一个谋叛的罪名,他可不想主动给出理由。

相王走到峰顶,望向满山红暖的暮色,叹了口气。

他也在等圣旨,但等的旨意内容与中山王不一样。

中山王说道:“你是不是没想到道尊会输?”

“我侍奉道尊十余年,确实没有想到。”

相王双手扶着腰带,喘着气说道:“但不管输赢如何,终究还不是他们师徒三人的事。”

这句话里听着有些幽幽的意味。

中山王冷笑说道:“西宁一庙治天下,白帝这句话确实没有说错。”

相王感慨说道:“天下啊……我也弄不清楚这是谁家的天下了。”

中山王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位是我们的亲弟弟?”

相王沉默不语,手指却陷进了腰间的肥肉里。

中山王微微皱眉,说道:“就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生的?”

相王斥道:“那是母后。”

中山王恼火说道:“虚伪透顶,真是没劲,这方面你倒是学祖父学的像!”

相王苦笑说道:“可惜当初父皇不这样想。”

中山王嘲笑说道:“那是因为父皇不喜欢祖父。”

这个时候,圣旨终于到了。

中山王接到了他想要的圣旨。

很明显,皇帝陛下也不想他留在京都里天天骂娘。

相王却没有接到自己想要的圣旨。

皇帝陛下把陈留王留在了京中,用的当然是别的名义。

中山王拍了拍相王的肩膀,自行离开。

相王站在暮色里,沉默了会儿,才往山下走去。

回到驿站时,众人已经收到了消息。

王妃哭的险些厥了过去,其余的儿子女儿也是面带泪痕,只是偶尔眼里会闪过一抹喜色。

“当初我给他起名字便没起好,那个留字不吉祥。”

相王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屋子里的子女们说道:“他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京都为质,对我们这个家贡献良多,不说要你们多感恩,但能不能麻烦你们在扮演伤感的时候真情实意一些?”

听着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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