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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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5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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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说什么,徐有容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就像攻守之势随时可以发生逆转一样,多寡同样如此。

这与得道失道与否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冰冷而无趣的数字。

天书陵外烟尘飞扬,国教骑兵与羽林军对峙着,两支战力恐怖的玄甲重骑正在赶来。

来自朝廷军方以及诸部的高手,已经有很多潜入了天书陵。

不时有鸟群被惊起,带着微惶的鸣叫向着远处飞走。

看不到惊鸟、听不到动静的地方其实更加危险。

天机阁的刺客与长春观的青衣道人可能就在那片树林里。

……

……

飞辇极难制造,而且极为昂贵,速度也很慢,所以向来被认为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整个大陆只有京都与雪老城有,在很多人看来,那完全是人族与魔族为了炫耀自己的能力,更像是装饰品。

今天相王却选择坐飞辇去天书陵。

当然不是因为他担心京都的街道已经被军队阻塞,也不是因为他很着急。

他没有火云骐这样的坐骑,但完全可以自己飞过去。

他选择飞辇就是因为飞辇慢。

他坐在辇内,双手扶着挤出腰带的腹部肥肉,不停地叹着气。

飞辇啊,时间啊,你为什么不能再慢一点呢?

……

……

陈家的王爷向来不是酒囊饭袋,骑术极佳,很多王爷已经带着他们的家将赶到了天书陵。

他们发现陈留王没有到场,并不觉得意外,望向天空里那座飞辇,忍不住皱了皱眉。

中山王早就到了,站在稍远些的河畔,看着天书陵里,眼神微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柘家老太君与吴家家主也到了,只不过他们是在南边,而且也和中山王一样站在河畔。

即便了解很多隐秘的他们,依然无法看清楚今天的局面,下意识里想要离的更远些。

除了参加大朝试的人,其余的所有南方高手都来了天书陵。

三名瘦高男子站在前方,一身布衣,浑身剑意。

他们来自离山,乃是剑堂长老,最擅杀伐之事。

东骧神将站在军阵前方,看着那三名离山剑堂长老,脸色有些阴沉。

他与这三位离山剑堂长老在北方雪原里曾经合作过,知道对方的厉害,自然重视。

“大军到后,集中所有的阵师,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内掩杀这三人。”

听到这句话,孝陵神将沉默了片刻,说道:“那要死多少阵师?”

东骧神将厉声说道:“值得,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三人剑下。”

……

……

商行舟静静看着徐有容,没有落入局中的愤怒,也没有紧张,任何负面情绪都没有,反而觉得这一切颇有趣味。

他在白帝城里与她合作过,当时他就很欣赏对方的天赋、智慧以及决断力。

站在长辈的立场,他甚至觉得陈长生配不上她,虽然陈长生是他的徒弟。

今天他更欣赏她了。

天书陵外的那些世家、宗派高手,包括王破,都是她的棋子,而且甘心做她的棋子,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她造势迫自己回京,把局面推行至此,如马踏冰雪,节奏明晰至极,整个布置非常漂亮。

问题在于,接下来她准备做什么?

“数十年前,先帝病重,天海反悔不肯交还皇位,从那之后,每遇大事,我便要问自己一句——然后呢?直视道心发问,才能得到真实的答案,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如果当初我多想想这两个字,或者就不会在百草园里与她相见,自然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现在轮到你来想这个问题。你要我回京,我回来了,那么……然后呢?”

商行舟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徐有容的声音也很平静,说道:“如果你不肯答应我的请求,那就再没有然后了。”

第1078章 困

徐有容回答的很快,似乎想都没有想。

但商行舟和王破知道,这是因为她已经想过太多遍这个问题,不需要再想。

王破望向天书陵外越来越近的烟尘,叹了一声。

商行舟看着她说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请求?”

徐有容说道:“请求只是客气的说法,因为我要尊重你是陈长生的师父,事实上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请求与要求只有一字之差,代表的意志却有很大的差别。

现在敢对商行舟如此强硬的人,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你要北伐,你要消灭魔族,你要人族一统天下。”

他们都是世间最有智慧的人,不需要太多的解释,简单的问答之间,自有道心深处的真实。

看天书陵外的阵势,如果这场战争真的开始,无论最终谁胜谁负,双方必然死伤惨重,随后的余波更是会绵延多年,南北合流会再次变成泡影,人类陷入内争,数十年里再没有机会战胜魔族,一统大陆。

数十年后,商行舟说不得便要死了。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喜欢天海,也不喜欢苏离,因为他们哪怕看得再远,终究还是只愿意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商行舟看着徐有容淡然说道:“没想到圣女原来也是这样的人。”

徐有容神情不变,说道:“如果连脚下的位置都站不住,看再远又有什么意义?”

商行舟说道:“看的不远,便容易自视过高,你以为凭自己便能让天下大乱?”

徐有容说道:“人的想法一多,心思便容易变乱,人心思乱,天下怎能不乱?”

这句话说的是相王与陈留王,说的是那些陈观松教出来的神将,说的是朝廷里的大臣与教枢处里的老人,说的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世界有自己看法与野心的每一个人,包括商行舟与她自己。

“只要我在,天下便乱不起来。”

商行舟的神情很平静,却有一种令人心折的自信。

徐有容平静说道:“人总是会死的,您也不会例外。”

商行舟看着那些南溪斋弟子还有王破,说道:“你觉得今天能杀死我?”

徐有容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可以杀死你,因为我知道你的伤一直没有好。”

商行舟眼神幽深,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看出这一点。

当初在天书陵,天海圣后以身、魂、道对抗三位绝世强者,打出了一场惊天之战。

徐有容没有亲眼看到这场战斗,但在随后的三年里做了很多次推演复盘。

她发现那夜的教宗陛下没有出全力,同时确认圣后娘娘的最强攻击基本上都落在了洛阳城里。

商行舟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然后在白帝城里复发。

但从天海圣后那夜的选择可以看出来,她最重视的还是商行舟。

徐有容不会怀疑天海圣后的眼光。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最初计划,然后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改动。

“你比世人想象的还要更强,我确实很难杀死你。”

徐有容看着商行舟微微一笑,说道:“但是,我可以困住你。”

风忽至,神道上的尘埃被拂走。

两道十余丈的洁白羽翼在她身后展开。

数百朵小白花再次在山野里盛开,南溪斋弟子们从各处的树林里来到神道之前。

在整个过程里,她们的位置与彼此间的联系没有出现任何混乱,非常紧密,完全无法找到漏洞。

如果有人在天书陵顶往下看,应该会联想到碎掉的花瓶在逆转的时光里重新组合的画面。

——我可以困住你。

这句话听着寻常,其实很不简单。

因为困住一位绝世强者,并不见得比杀死他简单。

商行舟道法清妙,御风便是百里,即便在有禁制的天书陵里,依然趋退无碍。

便是天海圣后当年,也不能对商行舟说出这样的话。

整个世界,也只有圣女峰有这样的底气,因为她们有南溪斋剑阵。

当年周独夫全盛之时,也曾经被南溪斋剑阵困住片刻。

徐有容如果只是想把商行舟困在剑阵里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做到。

问题在于,她把商行舟留在这里,究竟有怎样的目的?

商行舟是因为王破而来。

如果他被南溪斋剑阵困住,那么王破自然就可以走了。

王破会去哪里?

商行舟的视线落在王破的身上。

王破说道:“我的任务就是吸引你来这里。”

商行舟说道:“你能离开?”

王破望向神道尽头,说道:“天书陵永远都在这里,如果我想来,随时都可以。”

商行舟眼神微寒,说道:“你以为自己能离开?”

极为相似的两句话,其实表达的是不同的意思。

前一句说的是意愿,后一句说的是能力。

听到商行舟的这句话,王破挑了挑眉。

他的眉眼距离有些近,就像平旷的原野里,低沉的天穹与地面相连。

随着他挑眉,天穹与原野之间忽然多出了一棵树,树躯极直。

“我不愿意以多欺少,所以才会离开,不然你可以试着留下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离开了刀柄,人也准备离开。

徐有容对他说道:“谢谢你。”

王破想起那年在天书陵外与荀梅最后的对话,摇了摇头。

沿着来时的道路,穿过树林,看了眼篱笆后的小屋,他向天书陵外走去。

树林里与建筑里不知隐藏着多少军方强者、天机阁刺客还有那些长春观的青衣道人。

他的手始终没有再次握住刀柄,因为这些人不够资格让他拔刀,那些人也没有现出身影的勇气。

在天书陵那道厚重的石门外,他停下了脚步。

陈家诸位王爷与家将还有黑压压的骑兵站在对面。

一位主教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王破摇了摇头。

那位主教有些犹豫,终究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命令拦在天书陵前的那些国教骑兵沿着河畔撤走。

看着这幕画面,对面的人群微有骚动,然后很快安静下来,因为都认出了那个看似寒酸的文士是谁。

天书陵前鸦雀无声,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紧张,即便是那座飞辇落下,也没能带来什么改变。

相王被两位弟弟从辇里扶出,有些犯困,揉了揉眼睛,才看见王破站在那里。

他微惊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1079章 首杀的目标

天书陵的四周有一条极其湍急的河流,就像洛阳城外的护城河一般。

双方之间那片疏林平地,其实是河面上的桥,只不过因为桥面太宽,而且太厚,很难被人发现。

自远古便存在的禁制,让天书陵四周难以飞行。

王破站在这里,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过的意味。

问题在于,已经有很多军方强者、天机阁刺客与长春观道人进入了天书陵。

他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王破说道:“如果他们没有谈拢,我会出手。”

是的,这就是答案。

他站在这里,不是要守天书陵,而是时刻准备着向对方发起进攻。

听着这话,王爷们脸色微变,中山王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沉。

相王苦着脸说道:“圣女要替母后复仇,你难道还真要陪着她发疯?”

王破神情微异,没有想到现在他还称呼天海圣后为母后。

相王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不是母后亲生,但终究是她儿子。当年随道尊进京,是觉得她老人家犯了错,可不是我私人对她有何怨怼之心。就像当年我答应过朱洛不能让你活着,但你看我这些年可曾对你做过什么?不过是大局二字。”

这番话他说的非常真挚,就连那些深知他底细的兄弟们都差点信了。

王破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着他这种反应,一位郡王再也忍不住,骂道:“嚣张个什么劲儿,今天就要你死在这里!”

这里已经集结了很多朝廷军队,更不要说还有这么多高手强者,再加上同是神圣境界的相王,按道理来说足以杀死王破。

问题是,战争永远是最复杂的活动,哪怕是对一个人的战争,也绝不简单。

不要说战争的具体形态千变万化,便是连何时开战现在都无法确定。

相王说道:“你应该知道今天怎么也打不起来,何必摆出这副模样。”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王破听懂了,似笑非笑说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相王叹了口气,说道:“总要来尽一分心意。”

王破说道:“什么心?”

“当然是野心。”

相王笑着说道:“道尊大人如果不疑陛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自然也没我们的事,如果生疑,我总要做些准备。”

王破说道:“王爷倒是坦诚。”

相王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天书陵里忽然传来数十声极清亮的剑鸣。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就像相王先前所说,现在的局势看似紧张,但与三年前有本质上的区别,双方并不见得会开战。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些剑鸣又是为谁而起?

……

……

商行舟站在神道上。

徐有容站在更高处。

商行舟向上走了一步。

南溪斋剑阵自然生出感应,悄然无声地运转起来。

天地之间出现了无数道流光,画出无数道难以言说的玄妙轨迹。

数十道剑鸣响起。

这些剑鸣并非来自剑身与空气的磨擦,而是来自剑意对空气的压缩、释放。

清柔,又极为深邃。

就像是清澈的小溪自崖上跌落,进入极深的山涧。

数十道剑光在商行舟身边缭绕不去。

商行舟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散发出一团柔光。

百炼钢,绕指柔。

数十道剑光从笔直的形态变成微弯的弧线,依然未散,只是出现了一个极小的空间。

商行舟的左脚落下。

剑鸣消失,剑光敛没。

微寒的春风拂着神道上的灰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商行舟已经上了一级石阶。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道衣。

道衣下摆上出现了一道裂口。

南溪斋剑阵的威力,有些超出他的计算。

徐有容也有些意外,按照她的计算,那道裂口应该更深一些。

南溪斋剑阵初始发动,连他一片衣角都无法斩落吗?

战斗没有就此开始,这只是一次试探。

最后的结果让双方都很不满意,所以双方都放弃了直接出手的想法。

商行舟说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王破的。”

徐有容说道:“我向他保证,我的方法死人最少,他向我保证,无论今天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

商行舟说道:“看来你很了解他的刀道。”

徐有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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