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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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5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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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黑崖已然消失无踪,原先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道数百丈宽的大坑。

最深处有一道无比光滑的石壁,如金似玉,仿佛再锋利的刀剑,也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

这便是传说中的星石,拥有着难以想象的重量与密度,但现在已经被泥土与沙石埋葬,只剩下了一小部分露在外面。

以星石为发端,一道非常笔直的石道。

黑崖变成的数百丈宽的大坑,直接被那条石道切成了两半。

这条石道非常长,绵延不知多少里,伸向遥远的前方。

无数道视线顺着石道的走向移动着,最终落在了十余里外。

那里有一座山垮了半截。

那座山本来就是一座宫殿。

半截山里嵌着一座石椅。

那座石椅有十丈高,十丈宽,无比巨大,夸张至极。

在那座石椅里,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件纯白色的皇袍,枯瘦至极,眼窝深陷,仿佛是个死人。

……

……

“陛下!”

一声惊呼响起。

然后便是无数声惊呼。

接着便是无数道破风之声。

无数身影争先恐后向着十余里外的半截山掠了过去。

凌海之王先前的警告,早已被忘记的一干二净。

来到那座巨大无比的石椅前,越发觉得椅子里的那个人很小,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但那些妖族大臣与强者们哪里会有这些想法,脸上写满了激动,甚至有的人哭出了声来。

对他们来说,椅子里的那个人就是神明。

哪怕那个人现在枯瘦至极,闭着眼睛,奄奄一息,无比虚弱。

但只要他还活着,不,哪怕他死了,都依然是整个妖族的神明。

因为他叫白行夜。

他就是白帝。

……

……

对这样的画面,很明显妖族的大人物们早有准备。

数名大妖医被黑鹫负上了石椅,开始替白帝诊治。

看着白帝依然紧闭的眼睛,小德觉得有些焦虑,问道:“教宗大人呢?”

众所周知,陈长生的医术可以说是举世无双,在他们想来,这些大妖医的医术再如何精湛,也不及陈长生远矣。

丞相等人回头望去,却怔住了。

他们没有看到陈长生。

陈长生还在十余里外。

就在那座黑崖原先的位置。

……

……

看着远处的动静,陈长生忽然说道:“走。”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的视线依然落在那座巨大的石椅上,落在白帝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帝,为此他付出了很多个日夜,很是艰辛。

但在看到白帝的第一眼后,他便决定离开。

即刻离开。

听着陈长生的话,众人很是惊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只有那名盲琴师似乎明白了陈长生的意思,带着五样人向那片湖后的秘道出口走去。

……

……

就在一名苍老的大妖医鼓起勇气,准备落下手里的石针时,白帝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黯淡。

就像是阴天里的雪原。

灰白无比。

然后那片雪原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那个黑点渐渐变大,颜色渐渐变深,就像是万里过雪原的旅客,渐行渐近。

他真正的醒了过来。

可能被封禁了五年时间的他,被星石不知吸噬了多少星辉妖元,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可以说奄奄一息。

但当他睁开眼睛,一道难以想象的威严气势便从他瘦弱的身躯里散发出来。

“你们都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常年没有饮水的缘故,有些沙哑。

但整座落星山脉,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妖族强者们如潮水般跪下。

第1016章 众生皆苦

金玉律没有跪,站在相对较远的地方,看着那边,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白帝坐在巨大的石椅上,脚离地面还有数丈的距离。

按道理来说,根本没有办法踩到地上,自然也就无法站起。

但他就这样站了起来。

如一座无比雄奇的雪峰,出现在天地之间。

天地之间,自有感应。

十余座雪峰里响起轰隆如雷的声音。

处处都在雪崩,风雪被席卷至半截山前。

那些妖族强者们被风雪里的威力,震的远离石椅。

那些狂暴的风雨,落在白帝的皇袍上,便立刻消失,仿佛进入了他的身躯里。

在风雪里,白帝向前走了三步。

风雪入体,他的身躯变得越来越高大,皇袍如新,眼眸里的灰意尽数变成纯净的雪白,寒威逼人。

他望向远方某处,神情漠然问道:“这几年发生了些什么事?”

丞相跪倒在风雪里,用最简洁的语言,最快的语速,把所有的大事说了一遍。

白帝听完这些,神情不变,很是平静。

风雪那边忽然传来了金玉律的声音。

“别样红死了,无穷碧也死了。”

听到这句话,白帝也只是挑了挑眉。

风雪渐渐敛没。

金玉律嘲弄说道:“当年就对你说过,娶妻当娶贤,现在看来你的眼光连别样红都不如?”

白帝依然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某个方向。

所有的妖族强者以及湖那边的军队们,都望向了他的视线落处。

那里是白帝城。

现在真相已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白帝被困多年,这果然是牧夫人的阴谋。

按照众人的想法,这时候就应该率领大军,杀向白帝城去。

但白帝没有动。

他不再看那座城,收回视线望向十余里外,问道:“你就是陈长生?”

很多人随之望过去,才发现陈长生没有过来。

更重要的是,包括数位国教巨头在内的很多人都已经离开,只有他与唐三十六还在原地。

……

……

隔着十余里的距离,陈长生与白帝对视着。

他没有回答白帝的问题。

因为他的沉默,雪峰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妖族丞相上前,准备说些什么。

一道声音抢在前面响了起来。

那是唐三十六的声音:“白帝此言何其无礼。”

很多年前,朱洛在汉秋城外、南方圣女在浔阳城外,都问过同样的话,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差。

当时朱洛与圣女的发问,代表对陈长生的好奇,也可以说是某种认同。

因为那时候他的名字,只是刚刚出现在这片大陆上。

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年。

他不再是那个来自西宁镇的少年道士,国教学院的新生,他现在是人族的教宗大人。

哪怕是白帝,向他这样发问,也是极无礼的举动。

所以听着唐三十六的斥责,妖族大人物们很是恼怒,却无法反驳。

白帝静静看着那边,忽然说道:“难道教宗大人只是来看热闹的?”

他没有理会唐三十六,但对陈长生的称谓已经不同。

陈长生还是没有接话。

和唐三十六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话会变得有些多。

但如果那时需要和外界交流,他的话会变得非常少。

因为唐三十六会帮他说话,而且整个国教学院都知道,唐三十六比他会说话。

“如果不是教宗大人出手,今天才有热闹可看。”

唐三十六平静说道:“所以陛下这句话完全错了。”

白帝的那句话隐有所指,指的是陈长生站在远处,并且让凌海之王等人提前离去。

唐三十六的这句话回应的也很明确,那就是妖族作为受施者,没有任何理由质疑己方的任何安排。

只是这句话着实算不上尊敬,尤其想着他说话的对象是白帝。

无数道愤怒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唐三十六依然神情不变。

这时候,陈长生确认凌海之王等人已经进入秘道,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望向十余里外那半座雪峰,说道:“晚辈告辞。”

说完这句话,他带着唐三十六转身便走。

白鹤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他们。

这就是说走就走。

真的干净利落至极。

费尽心思,终于救出白帝,看到了答案。

这一切果然只是牧夫人的阴谋。

对人族来说,这似乎是最好的答案。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留下,与妖族商议接下来的大事。

但他没有这样做,并且让凌海之王等人先行离开。

因为这个答案太好,太像他想要的。

所以他决定离开。

他要去做一件事情。

他想亲手写下一个答案。

……

……

在皇城最高处的那座石殿里。

窗外没有梨花,而是种着几株槐花。

牧夫人相信这与槐院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就像此时落星山脉发生的事情,其实与陈长生也没有什么关系。

终究是她与他之间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是死是活,但我想,他应该还活着。”

她走到窗畔,看着远方面无表情说道:“就算他还活着,但也可以不出现,如果他不出现,那就是对我还有一份情意,如果他出现了,那便是真正的无情,而我直至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答案。”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在轻轻抚摸着落落的黑发。

落落低着头,脸色苍白,睫毛轻眨,看得出来心情有些紧张。

窗外的槐树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落下无数青叶,看着就像是一幅画活了过来。

牧夫人的视线穿越青叶,依然落在远方,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真是个无情郎啊。”

落落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

“你趁着父亲重伤,把他幽禁,用星石损他妖元,想置他于死地,结果……你却说他无情?”

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因为生气更因为难过:“母亲,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大西洲?值得吗?”

牧夫人静静看着她说道:“我从来都不喜欢你,因为你是个女儿。”

落落紧紧地抿着嘴,小脸上满是倔强,没有接话。

牧夫人知道她的意思,说道:“小诗不需要寄托我对这个世界的想法,自然也不需要承受我的要求。”

落落不明白,伤心问道:“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女生大多外向。”牧夫人平静说道:“我不想做这样的人,也不希望你做这样的人。将来不管你最终会嫁给谁,也要记住,最终只有你的娘家才能帮到你,因为世间所有的男人,都是心恨无情的。”

这是她再一次提到男人的无情与狠心。

哪怕事实似乎就在眼前,落落也不禁有些困惑,声音微颤问道:“母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夫人望向窗外远方,说道:“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

……

第1017章 我来到我的城市

远方是一片汪洋。

汪洋里有一艘船。

大西洲二皇子站在船首,衣衫轻飘,双眉深锁,不知在想着什么。

牧酒诗坐在舱里,不时回首向来时路望去,神情有些悲伤。

……

……

对小溪来说,红河极为宽阔,与汪洋并无两样。

而从落星山脉流到白帝城,小溪便成了红河。

从码头到街巷到广场到天守阁的草甸,到处都跪着人,如潮水一般。

白帝回到了白帝城。

他没有直接回到皇城,而是选择了乘船。

从岸边到皇城,道通无比开阔。

他在如潮水般的妖族民众间缓缓走过,负着双手,神情并不急切,似乎只是想看看数年不见的故城是否有了什么不一样。

就在他在白帝城里随意行走的这段时间里,依然忠于牧夫人的大臣或者自杀,或者被亲人砍掉了头颅。

最精锐的红河妖卫,在几场极其激烈的冲突后,也跪在了皇城之前,膝下满是鲜血,来自他们曾经最亲近的同僚。

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比传檄而定还要来的平静迅速。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所有的事情便都解决了。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城市。

这个城市的所有街巷、石墙上那些斑驳的旧石,都留着他的气息。

那些气息,现在尽数归于他的身躯。

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高大,气息变得越来越强大。

河水里的于京巨兽发出低声的嗡鸣,表示臣服以及欢迎。

高阁里的黑鹫把头埋进翅膀里,恐惧的浑身颤抖。

他本就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这时候沉默地散发着气息,更是生出一种霸道无双的感觉。

整座白帝城,城里城外的所有生命,在这道气势之前都颤栗不安起来,不敢有任何声音。

在皇城之前,终于出现了一道没有跪下的身影。

那道身影本来就极为高大,仿佛一座山峰。

相族族长站在城门前,看着越来越近的白帝,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是长老会的首席长老,他所在的相族是妖族最大的部族,他本人则是白帝夫妇之外的妖族最强者。

牧夫人趁白帝重伤将其幽禁,现在看来,他当然是参与者,是真正的谋逆者。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确实有不跪的资格,也有不跪的道理。

白帝走到相族族长的身前。

相族族长看着白帝有些消瘦的脸,神情微变,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白帝身体向前微倾,似乎想要看清楚他。

只是极简单的动作,却自有一种难以抵抗的气势。

如果说相族族长是一座山,白帝便是世间最高的那座雪峰。

当他身体前倾的时候,便是那座雪峰向前而去。

他居高临下看着相族族长。

又像是雪峰之上探出头来的神明。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片苍茫的雪原。

雪原里的那个旅者,渐渐远去,就像所有的过往与宽仁还有怜悯,剩下的只是漠然与严寒。

一道电光在雪原上亮起,照亮了旅者的身影。

那是冷酷的黑眸间闪过的一道光亮。

那是从天空里落下来的一只手。

相族族长眼神骤变,厉啸一声,双臂横于身前,如两根极粗的石柱一般,向那只手迎了上去。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后悔,只有震惊与不解,显得非常怪异。

狂风呼啸于雪原之上。

卷起千堆雪。

雪原上的蜡象纷纷垮塌。

啪的一声轻响,那两根石柱上面出现了无数道细密的裂纹,然后渐渐崩裂。

轰的一声巨响,皇城正门边缘的石墙纷纷垮塌,无数石块砸向四周。

烟尘大作,遮住了所有的视线,狂暴的气息对冲与那道恐怖的威压,隔绝了一切神识,更没有声音能传出来。

鲜血从相族族长的耳朵里口鼻里不停喷射而出,显得格外恐怖。

诡异的是,他完全碎掉的双臂却没有一丝血流出来。

到了临死的时刻,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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