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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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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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天机阁那位智慧无双的老人曾经在青云榜点评里的说法。

唐三十六无话可说,只能说道:“难道你不恭喜我?”

“恭喜。”陈长生很没有诚意地说道,然后望向天书陵里,不解问道:“苟寒食他们呢?怎么一直没有出来?”

梁笑晓和七间提前离开天书陵,进入周园。离山弟子中,还有苟寒食、梁半湖以及关飞白和唐三十六一样,留在天书陵里继续观碑悟道,虽说国教不要求观碑者何时离开天书陵,没有一定之规,但在陈长生想来,既然这么多人都结束了观碑,他们也应该出来才是,只是看了很长时间,竟都没有发现那三个人的身影。

唐三十六说道:“本来说好一起出天书陵,但不知道离山出了什么急事,他们昨夜便提前走了。”

陈长生心道原来如此。

看着他的神情,唐三十六微异问道:“你知道离山出了什么事?”

陈长生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离山出了大事。

如果不是真正的大事,向来没有人会打扰天书陵里的观碑者,唐三十六有些吃惊,问道:“什么事?”

陈长生示意轩辕破把酸臭无比的被褥与裘皮扔到车上,对唐三十六说道:“回去再说。”

唐三十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把手伸进被褥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封信和一个笔记本,递给陈长生,说道:“这是苟寒食让我交给你的。”

陈长生认得那是荀梅留下的笔记,曾经帮助他在观碑悟道的过程里少走了很多弯路,也帮助了曾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些少年们。

信是苟寒食留下来的信,内容很寻常,说道提前离开京都,不能相见,借笔问候,来日山高水长,想必总有重逢之日。

唐三十六看着信纸嘲讽说道:“离山的朋友们看来还是不怎么服气啊。”

陈长生说道:“你怎么就不能把人往好处想想,苟寒食哪有你说的那意思。”

唐三十六忽然说道:“听说……你现在是国教学院的院长?”

陈长生犹豫了会儿,说道:“好像……是。”

传闻得到证实,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然后看着陈长生语重心长说道:“你身份地位已经不一样了,可不能还像以前那般天真幼稚。”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拍了拍陈长生的肩膀。

陈长生看了眼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脏手,唇角忍不住抽了抽,也不与他争辩什么。

正所谓沧海巫山,米粒珠华,苏离在这件事情上都输给了他,再赢这个家伙也毫不足夸。

回到百花巷,马车停下,唐三十六看着向陈长生行礼的离宫教士,感觉有些不适应,跳下车进了巷口外的小店里。

轩辕破坐着马车,带着他破烂的家什先回了国教学院。

陈长生跟着唐三十六,看着他买了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一路吃着一路向巷子里去。

明明是最简单也是最常见的食物,唐三十六却吃的兴高采烈,摇头晃脑,好不快活。

“有这么好吃吗?”陈长生真的很好奇。

唐三十六说道:“你不知道,在天书陵里别的事情还行,就是伙食太糟糕了,尤其是你和七间走了之后……我操,关飞白那白痴会做饭吗?我居然开始怀念起轩辕破做的饭菜,甚至觉得国教学院的伙食比澄湖楼的全宴还要好吃,你说有多惨?”

陈长生心想那确实很惨,又想着冷傲暴戾的关飞白在那个小院子里切腊肉炒青椒的画面,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真是难以想象。

唐三十六把手里的半根油条摁进微黄的豆浆里,说道:“要不要来口?”

陈长生看着他伸进豆浆里的手指,想着先前看到的他手指甲里的泥垢,连忙摆手说道:“不要。”

唐三十六很是鄙薄,说道:“我操,你懂生活吗?”

陈长生无奈说道:“虽然知道你是前些年扮贵介公子憋坏了,现在才是你的真性情,但……能不能少说些脏话,听着真有些刺耳。”

唐三十六从善如流,举起盛着豆浆的碗,以祭苍天,对着渐要被云掩住的太阳,说道:“日。”

说笑骂吃间,二人便进了百花巷,迎面便见周自横撑着一把纸伞,站在那里。

忽然间,天空里的太阳便被乌云完全遮住,有雨丝飘落,落在那把看似不能承风的纸伞上。

这幕画面很妙,而且隐隐间有种难以用言语说清楚的玄机。

周自横仿佛提前便预盼到了雨丝的降临,这代表着某种境界,表明他已然初窥天地之道。

然而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首先想到的是,前天落雨的时候,你为何不撑伞,接着,才想起来那封挑战信——此人要代表宗祀所挑战国教学院。

唐三十六更是对这画面毫在不意,他不知道这个瘦高男子是谁,因为太阳的忽然消失而有些恼火,只是想着陈长生的话,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麻烦让让。”

说完这句话,他便往前走去。

周自横没有让路,甚至没有看他。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这个浑身恶臭,衣衫破烂的年轻人。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你考虑的如何了?”

陈长生说道:“考虑好了,会给你回话。”

周自横微笑说道:“难道要一直考虑下去吗?”

这微笑很可恶,带着淡淡的讥讽与嘲弄。

唐三十六怔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大周朝,居然还有人敢在国教学院门口,对自己和陈长生用这种态度说话。

“这人谁啊?”他问陈长生。

陈长生说道:“周自横。”

唐三十六没听过这个名字,说道:“周自横,那是谁?”

周自横微怒,觉得陈长生和这个乞丐般的家伙是刻意用这番对话来羞辱自己。

唐三十六转过身去,看着周自横问道:“我说,你到底谁啊?”

周自横面无表情说道:“折冲殿周自横。”

唐三十六看着他问道:“你很出名?”

周自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莫名其妙。”

唐三十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然后转身对陈长生说道:“你得弄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听都没听过的人物,哪里用得着理他,他够得着吗?”

说完这句话,他端着豆浆和油条走过周自横的身边,向巷子里走去。

周自横低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唐三十六停下脚步。

雨丝骤乱,然后重新垂落如柳叶。

周自横出现在唐三十六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百花巷一片安静。

唐三十六看着他,很平静地说了四个字。

“傻逼,起开。”

这时候的唐三十六浑身污垢,恶臭熏鼻,衣衫破烂,真的就像个乞丐,但他的气势却像是个王子。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乞丐,而是这个世界最有钱的王子。

他比平国公主、落落、南客,这些真正的公主们加起来还要有钱。

所以当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盛气凌人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盛气凌人,居然也会难以想象吗?是的,因为这不是嚣张之气,而是底气。

没有千年底蕴,根本无法养蓄出来的底气。

周自横眯着眼睛,看着唐三十六,杀意渐起。

然而,最终他也没有动手。

因为陈长生正看着他。

很多离宫教士也看着他。

最令他感到警惕也是不解的在于,按道理本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羽林军中,忽然生起一道毫不掩饰的狂暴杀意。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出手,那么下一刻,那道杀意便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唐三十六再次从他的身边走过,左手端着碗豆浆,右手拿着根油条,依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雨帘缓缓飘落,落在纸伞上,悄柔无声。

百花巷深处,传来天海牙儿的辱骂声。

听着那些污言秽语,唐三十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走到国教学院门口,他只见天海牙儿坐在轮椅上,对着院门不停地骂着。

“陈长生,你这个……”

“有本事你就来打我啊!”

唐三十六走到天海牙儿的身后,没有阻止他,认真地侧耳倾听着。

很多离宫教士与羽林军还有闻讯赶来的京都民众,都看着这幕画面。

百花巷里雨如烟。

陈长生问道:“你在做什么?”

唐三十六说道:“回忆人生。”

天海牙儿听到声音,转头望去,神情微变。

陈长生不解问道:“什么人生?”

“我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人生。”唐三十六感慨说道:“……妈逼,还真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

……

……

第434章 国教学院的棍子

虽然唐三十六现在浑身恶身,衣衫破烂,和传闻中的模样有很大的差别,但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以及眉眼间那股漫不在乎的劲儿,还是让天海牙儿很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当初他之所以去天道院参加青藤宴,就是因为唐三十六曾经对整个京都放过话,要废了他。

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是,因为天道院师长们的约束,唐三十六没能参加那一场青藤宴,天海牙儿借故发飙,直接废掉轩辕破的一条胳膊,继而却被落落直接打成了残废。

二人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正式相遇过,但这并不妨碍天海牙儿把自己残废的责任归到唐三十六的身上。

他盯着唐三十六,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怨毒,恨不得把他吃了。但他没有做什么,相反,听着唐三十六最后那句话,联想起传中这个家伙的性情,他的心里生出一抹不祥的预兆,用尖利的声音抢着说道:“我是对陈长生说的!和你无关!”

有种你就来打我呀!

天海牙儿无赖无耻险恶,敢对所有人包括陈长生说这句话,可就是不敢对唐三十六说。

因为他知道唐三十六真的可以拉下脸来出手。

唐三十六微怔,有些没想到这个家伙的反应如此之快,再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干脆不讲理说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你打。”

说完这句话,他对陈长生说道:“帮我把袖子卷卷。”

他这时候左手端着碗豆浆,右手拿着一根半油条,确实没有办法自行把袖子卷上来。

卷袖子是谁都明白的某种带有象征意义的动作,是某种出发的信号。

天海牙儿面色微白说道:“我可不会与你打,反正我是残废,你要不怕丢脸,就自己动手好了。”

陈长生正在思考要不要真的替唐三十六把袖子卷上去,忽然听着这句话里的不怕丢脸四字,心想这下好了,不用自己再想什么。

果不其然,听到不怕丢脸四字,唐三十六非但没有任何犹豫,眼睛却亮了起来,说道:“脸是什么?”

天海牙儿看着他不安说道:“你想做什么?难道你真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我这个残疾人?”

烟雨笼着百花巷,雨势并不大,甚至渐渐的小了,在负责维持治安的离宫教士与羽林军的那面,已经围了很多京都民众。

天海牙儿在京都里的名声极为糟糕,但他毕竟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少年,而且已经残废了近一年时间,双腿细的像麻杆一样,看着很是可怜,如果有人对轮椅上的他出手,只怕会惹来很多非议。但唐三十六哪里会怕什么责难非议。

他看着天海牙儿微笑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做一件事情。”

天海牙儿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微颤道:“什么事情?”

唐三十六说道:“我最喜欢拿根棍子追着掉到河里的狗不停地打。”

天海牙儿明白了他的意思,打了个寒颤,颤声喊道:“快来人啊!汶水唐家的独孙打人啦!他要对我这个残废下黑手啦!”

唐三十六也不着急,任由他喊着,待天海牙儿声音终于停下时,才对巷外的人群说道:“大家看清楚了,我可没有出手。”

他确实没有打天海牙儿,连天海牙儿的衣服都没有碰一下。

说话的时候,他还特意举起自己双手里的豆浆与油条,示意众人,自己就算想打人,也做不到。

然后他神情骤冷,一脚狠狠地踹到了天海牙儿的胸腹间!

啪的一声闷响!

天海牙儿连着轮椅一起被踹到地面的雨水里,跌的头破血流。

唐三十六的踹得太狠,残废的少年像虾一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至极,痛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国教学院院门前,百花巷外,一片死寂,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谁都没有想到,前一刻他还面带微笑,举着豆浆与油条,二逼呵呵,下一刻,他便真向轮椅里的残疾少年下了狠手!

天海家的侍卫,还有周自横都没有想到,所以根本来不及阻止。

劲风呼啸而起,天海家的随从侍卫赶到场间,把天海牙儿护住。

周自横手里的那把纸伞早就丢了,右手已然握住剑柄,一脸怒容盯着唐三十六,似乎下一刻便会出剑。

唐三十六依然理都不理这名聚星境的强者,看着四周的人群,把手里的豆浆与油条举得更高了些,说道:“大家看清楚了,我真没出手,更没下手,我是用踹的。”

确实如此,他没有对天海牙儿下黑手,他下的是黑脚。

周自横怒啸一声,剑锋出鞘而起,剑意陡然大升,在国教学院门前回荡。

这道强大剑意的目标,自然是唐三十六。

在天书陵里观碑悟道,勤勉修行,唐三十六的境界提升极快,如此年龄便不可思议地修行到了通幽上境,但他不可能是聚星境的对手。

可是,他还是看都没有看周自横一眼,继续向国教学院的院门里走去。

走进百花巷,看到周自横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很想被世界看见,那么从始至终,他就是不看。

这当然是羞辱。

周自横是折冲殿的教士,是天海家的客卿,还是宗祀所的教习,无论哪个身份,都注定他有资格骄横。

骄横的人哪里受得住这份羞辱,所以哪怕此时已经知道了唐三十六的身份,他依然要出剑。

剑没能出。

只听得场间一阵密集的绷弦声起。

数十名羽林军在唐三十六身后布阵,手里的神弩平举,锋利而带着气息波动的弩箭,是那样的恐怖。

一名副将满脸冰霜站在后方,手里握着剑柄,盯着周自横的眼睛,警告意味非常清晰,只要他动,那么就死。

唐三十六和陈长生进了国教学院,院门闭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就像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天海牙儿被侍卫随从们扶着,脸色苍白,痛苦不堪。

周自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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