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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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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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容以为他有些发痴,说道:“我的死,不需要你承担任何责任。”

陈长生说道:“可是我不想你死。”

徐有容用疲惫的声音打趣说道:“难道你是神明,不想谁死,谁就不会死。”

“是的。”陈长生清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陵里,是那样的肯定。

徐有容怔怔看着他。

他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命运为什么把自己带进周园,又带到这座陵墓,是因为那道剑意,还是别的什么,但现在他知道了一件事情:自己或者可以改变这名少女的命运。

换一种说法就是,他是她的命运,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

第308章 我以我血荐姑娘

之所以会如此想,是因为陈长生想到了一种可能救活她的方法。

三千道藏里没有提到过这种方法,医术里也没有相关记载,那种方法从来没有人用过,听上去都很荒唐,而且没有任何道理。但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那种方法可能有用。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就像徐有容刚才说的那样……他不想谁死,谁就很难死。

只是并不见得管用,而且师兄肯定不会同意。

他没有思考太长时间,望向徐有容认真说道:“稍后我会用一种方法,提前和你说一声,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太吃惊。”

徐有容见他眼神清明,也变得认真起来,问道:“什么方法?”

她不惧怕死亡,所以先前才能表现的那般淡然。然而在绝望里忽然看到希望,任是谁都会有些情绪波动,不可能以儿戏视之,自当慎重。

“你知道死马怎么医吗?”陈长生看着她笑着问道。

这是一句很著名的俗语。她以为他用在这里是想说笑话,有些无奈看着他,心想一路上说了多次,你没有说笑的天赋,何苦还要为难自己?

“死马只能当活马医,你没有血,那就给你血。”

陈长生开始卷衣袖,卷到一半,发现堆在一起的袖口有些碍事,于是干脆把衣服脱了下来。

在很多天前,因为徐有容怕冷的缘故,他的外衣便一直披在她的身上,只剩一件贴身的衣裳,很好脱。很快他就脱掉了衣服,握住了短剑,便准备往手腕里割去。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腕,拦在了短剑的剑锋之前。

“你……要把血给我?”

她盯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说道:“虽然说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血脉和普通人不一样,但你应该知道,沿途那些妖兽的血对我没用,何必再试?”

陈长生看着她说道:“正是因为这些思维惯性,才让我忘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她问道。

陈长生说道:“我不是妖兽,我的血也不是妖兽的血。”

徐有容的唇角微翘,那是一丝微嘲的笑容——她不是在嘲笑陈长生痴心妄想,而是自嘲,她身体里流淌着的天凤真血是所有力量与荣耀的源头,然而当她失去那些真血的时候,才发现天凤真血,从她的骄傲,变成了她死亡的原因。

陈长生的血自然和妖兽的血不同,但普通人类的血,又如何能够替代天凤真血?

一声惊呼在陵墓里响起!

陈长生没有在意她的意愿,直接把她的手拿开,横着短剑便向手腕割了下去。

他在北新桥井下的寒冷世界里沐浴过龙血,比最完美的洗髓还要完美,从此拥有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与速度,以及更难想象的身体强度,凭借这些,他才能在大朝试里连续战胜那么多少年天才,直至最后拿到了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如果是普通的兵器,哪怕是百器榜上的一些神兵,在他自己的手里,都很难割开自己的肌肤。在湖畔那场伏击战中,那两名强大的魔族美人,到最后险些要把他的内脏击裂,也没能在他的身体表面留下一道伤口,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他手里的短剑可以。

这把短剑是他离开西宁镇旧庙时,师兄余人赠给他的礼物,看上去异常普通寻常,在世间藉藉无名,百器榜上更没有它的身影,但陈长生从来没有见过比它更锋利的剑。无论是唐三十六的汶水剑,还是七间腰间的离山法剑,都不如它。

嗤的一声轻响,他的手腕上出现一道笔直的红线,然后那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边扩展开来,鲜血从那道伤口里涌出,将要滴落。

他已经把剑鞘接在了下方。

悄无声息,他的鲜血缓慢地流进剑鞘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徐有容很生气,因为他不听自己的话,因为他这么执拗。

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香味,比最淡的花香还要淡,比最馥郁的香水还要浓。

那道香味被闻到之后,便会发生无数变化,时浓时淡,时清时郁。

有时是花香,有时如蜜,有时就像园子里刚结出来的新果,依然青涩,但已有气息。

这是什么味道?

她看着陈长生的手腕,确定这道香味来自他的血。

陈长生的血流的越来越多,那道香味也越来越浓。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受到了更多。

那是最邪恶的诱惑,也是最纯净的甜美。

最古老,又最新鲜。

美妙至极。

那是极为繁复而又生动的生命气息。

那是难以想象的强大的生命力。

徐有容看着陈长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即便是周独夫的陵墓,都没能给她如此大的震撼……这是什么血?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人吗?

想着这些事情,她昏睡了过去。

不是眼前看到这幕画面,闻到这道血的味道让她难以承受精神上的冲击,而是因为事先,陈长生已经悄无声息地把金针扎进了她的合谷穴。

他对她解释自己会用什么方法来救她,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情,并不代表他需要她看着自己做这件事情。为了她能够保持平静的心境,让她昏睡过去,是最好的选择。同时,这样也能保证她不会打扰到这个过程,要知道,他的血每一滴都很珍贵。

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她闻着自己血的味道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时间缓慢地流逝,他腕间的血渐渐凝住,伤口渐渐合拢。他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剑鞘里的血够不够,为了保险起见,他毫不犹豫拿起短剑,重新把伤口割开,甚至割的更深了些……有些痛,但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里。

如是,重复了四次。

鲜血从他的手腕上不停地流进剑鞘里。

过了很长时间,他想着应该够了吧?

忽然间,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

难道自己晕血?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过。过了会儿,他清醒了些,才明白不是晕血,也不是饿的发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血流的太多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血注入到少女的身体里。

他用布条将手腕上的伤口紧紧地系死,确保不会影响动作,也不会让血再流出来,然后走到徐有容的身边,解开她的衣裳前襟,露出洁白的颈与光滑的肩头,左手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肌肤,右手握着短剑缓缓跟着。

一道已经不复清晰、更谈不上强劲,显得格外孱弱的震动,从她的肌肤传到他的指腹里。

就是这里。

他拿着短剑,抵住那里微微用力,刺了进去。

……

……

第309章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剑锋破开她的肌肤,割开她的血管。

没有血喷溅而出,甚至一丝血都没有流出来,因为她身体里的血已经基本上快要没有了。

陈长生拿过剑鞘,用鞘口对准她颈间的伤口。

神识微动,一道血线从剑鞘里出来,更像是从虚无里生成一般。

那道血线非常细,似乎比发丝都还要更细,向着她的血管里缓缓地灌进去。

整个过程,他非常小心谨慎,神识更是凝练到了极致。

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味道。

他的血的味道,渐渐在空旷的陵墓里弥漫开来。

……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收回剑鞘,右手食指间隐隐冒出一抹寒意,摁在了徐有容的颈间,过了会儿,确认她的血管与创口已经被极细微的冰屑封住,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手腕间那道清晰可见、甚至隐隐可以看见骨头的伤口,缓慢地愈合,或者说被冰封住。

伤口的旁边还残留着一些血渍。他想起师兄当年私下对自己的交待,犹豫片刻,把手腕抬到唇边,开始仔细地舔了起来,就像一只幼兽在舔食乳汁。

当初师兄曾经对他说过,如果受伤流血后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只有这种方法,把血吃进腹中,才能让血的味道不再继续散开,除此之外,无论用再多的清水冲洗,用再多的沙土掩埋,甚至就算是用大火去烧,都无法让那种味道消失。

这是陈长生第一次尝到自己的血的味道。以前在战斗里,他有好些次都险些吐血,然后被强行咽下去,但那时候血只在咽喉,而这时候,血在他的舌上。

原来,自己的血是甜的。

他这样想着。

味道确实很好。

很好吃的样子。

真的很好吃。

还想再吃一些。

忽然间他醒了过来,浑身是汗,然后被冻结成雪霜。先前他竟是舔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就像一个贪婪地舔食着自己死去母亲混着血的乳汁的幼兽。

如果不是醒来的快,他甚至可能会把手腕上的伤口舔开。

陵墓里一片死寂。

很长时间,才会有轻风拂过。

地面上那些冰冻的汗珠,缓缓地滚动着,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他疲惫地靠着石柱,脸色异常苍白。

因为他流了太多的血,也因为恐惧。

……

……

十岁那年,他的神魂随着汗水排出体外,引来天地异象,西宁镇后那座被云雾笼罩的大山里,有未知的恐怖生命在窥视。从那夜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异常人,不是说他有病这件事情,而是说他的神魂对很多生命来说,是最美味的果实,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如果让世人发现你血的异样,你会死,而且肯定会迎来比死亡更悲惨的结局。

师兄对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就是在十岁那年夜里的第二天。当时师兄用了很长时间,才把这句话的意思表达清楚,因为他的双臂都很酸软无力,比划手式总是出错。

他问师兄,为何会这样。师兄沉默了很长时间,告诉他,那是因为昨天夜里,他一直在给打扇,想要把他身上溢散出来的味道尽快扇走。

他问师兄,为何要这样。师兄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告诉他,昨天夜里,他闻着那个味道时间长了,忽然很想把他的血吸干净,想把他吃掉。

在陈长生的心目里,师兄余人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如果师兄要自己去死,自己都可以去死,可是师兄如果要吃自己……

他想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太可怕了。

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是所有生命向往的美味,对于当事人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不喜欢自己的血,甚至可以说厌憎,又或者说可以是害怕。因为这种心态,他从来不会去想这件事情,甚至有时候会下意识里忘记自己的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夜过去之后的清晨,溢散的神魂敛入他的身体,进入他的血液里,再也没有散发出来一丝,但那种厌憎与害怕,依然停留在他的识海最深处。

来到京都后,他以为已经远离了那段恐怖的回忆,他能感觉到自己血的味道似乎在变淡。然而在天书陵一夜观尽前陵碑后的那个清晨,他第一次在白昼里引星光洗髓,却震惊地发现似乎一切都将要回到十岁那年的夜里。

他不想再次经历那样的夜晚,不想再次感知到云雾里未知的窥视。

于是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在战斗里被重伤,想要吐血的时候,他哪怕冒着危险,也要在第一时间里咽回去。面对再如何强大的对手,他都不再敢将幽府外的那片湖水尽数燃烧,因为他担心又像在地底空间里那次般,被真元炸的血肉模糊。

不能流血,不能让自己的血被人闻到,这是他不需要去想,却奉为最高准则的事情。

甚至,比他的生命还要更重要。

因为他一直记着师兄的警告。

但今天在这座陵墓里,他没有听从师兄的警告。

因为他要救人。

他看着沉睡中的徐有容,露出满足的笑容。因为中毒,她的脸一直有些浮肿,这时候,那些浮肿明显消减了很多,清丽的眉眼变得更加清楚。

最重要的是,她苍白如雪的脸,这时候渐渐生出了几丝血色。

……

……

距离周独夫陵墓很远的地方,有座旧庙。如果从千里之外的第一座初祀庙数起,这座旧庙应该是第九座。这也就意味着,距离周独夫的陵墓只有两百里了。

这是刚开蒙的孩童都能算清楚的事情,南客等人自然不会弄错。弹琴老者感慨说道:“没想到我这一生居然还有亲眼看见周陵的那一天。”

腾小明挑着担子,望着远方天穹下隐约可见的黑色突起,向来以木讷沉默著称的他,这时候的神情也有些激动,至于他的妻子刘婉儿,还有那两名魔族美人,更是如此。

数十天苦行,即便是这些魔族强者都觉得有些辛苦。不过想着徐有容和陈长生就在前面等着受死,更重要的是,白草道的尽头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周陵,这种辛苦又算得什么?

忽然间,白草道微微震动起来,震动的源头来自后方广袤的草原深处。

弹琴老者微觉诧异,转身向草原里望去,神情凝重说道:“妖兽们似乎有些躁动。”

忽然间,他的神情剧变,张着嘴,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魔将夫妇也看到了天空里的异象,身上的气息陡然间提升到周园能够容纳的顶点!

草原上方的天空里出现了一道阴影。那道阴影是如此的巨大,仿佛要遮蔽半片天空。这道阴影,正在缓慢地移动,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双巨大无比的翅膀。

南客看着天空里的那片阴影,皱眉说道:“连天鹏都有些疯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草原妖兽躁动不安的源头,来自于二百里外的那座陵墓深处。在那座陵墓深处,有个少年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露在了空气里。那股血的味道,在草原里弥散开来,已经淡到了极点,但依然足以令这个世界里的妖兽们生出无比疯狂的渴望。

……

……

陵墓的四周,有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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