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昨夜到底是谁,居然把你伤的如此之重?”
徐有容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神情依然平静,仿佛对方根本没有扼住自已的咽喉与命运。
这种无视让白海再次愤怒起来,厉声喝道:“现在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你就会死去,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屑于和我说话?”
徐有容静静看了他一眼,依然没有用说话,用沉默表明自已的态度。
白海怒极反笑,声音变得有些诡异:“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激我杀死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看着自已的血被我吸干净。”
徐有容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厌憎的神情。
不是恐惧,不是害怕,只是厌憎。
白海身体前倾,看着她的脸,声音微颤,感慨说道:“你这脸……是怎么做的?居然这么真。”
徐有容看着这张阴险的、苍老的脸,忽然有些后悔。
“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能够有与你近在咫尺的一天。”
白海看着她明亮如秋水的眼眸,发出令人牙酸的笑声:“哈哈哈哈,这真是我的荣幸。”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再次前倾,与她离的更近了些。
徐有容静静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却自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眼睛,白海忽然间失去了戏弄对方的兴趣,甚至有些不安,声音微涩说道:“您放心,我会让您有尊严的死去……所以就算您有什么最后的手段,希望您也不要用,不然我真不知道一旦希望落空之后,我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徐有容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然后闭上了眼睛。
白海怔了怔,低头凑向她的颈间。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所以有些紧张。尤其是想到,对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凤转世,是真正的圣女,他更加紧张,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下一刻,徐有容的眉头再次蹙起,似乎有些痛。
白海的眼瞳急剧收缩。
他觉得,那是自已此生品尝过的最美味的仙浆玉液。
只是……为什么这么少?
下一刻,他便忘记了这个疑问,那道流入他嘴里的液体,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火焰,仿佛是真正的太阳的精华,要比落阳宗里的地火纯净无数倍,与之相比,传说中的地火之晶又算得什么?
只是瞬间,他便觉得有无数的能量灌注进了自已的身体。
只是一口,他便醉了,花白的眉毛飘起,眉眼不停挤弄,如痴如醉,看着极为怪异。
徐有容看不到他的脸,他也看不到徐有容的脸,所以他没有发现,徐有容睁开了眼睛。
她静静看着崖洞里的石壁。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到了死亡深渊之前,正在禁受如此的羞辱与残酷,她的神情依然很平静,仿佛还有余暇思考些别的事情。
时间缓慢地流逝,却是那样的坚定,令人心生畏惧。
忽然间,徐有容的眉毛再次微微挑起,因为她发现自已似乎算错了。
就算自已能够杀死这名可恶的老贼,但自已身体里的血也会被对方吸食干净。
这一次,她的眼中出现了真正的悔意,虽然很淡,但终究是有些后悔。
她不想就这样死去,更不想死的时候,这个老贼的尸体还会压在自已的身上。
然而就像星空里的命运轨迹一样,一旦开始运行,便再也无法停止。
这是她做的决定,她的计划,一旦开始实施,她便成为这个计划里的一环,再也没有办法阻止结局的到来。
这就是自已的命运吗?
她静静地想着。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无论国教南北两派,都是如此认为。
但有些人并不这样认为。
比如王之策,比如那些必须要改变自已命运的人。
徐有容以为自已的命运无法改变,只能和这名老贼同归于尽、最后变成崖洞里无人发现的一对尸体,却忘记了这个崖洞里还有一个人。
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抬了起来,带着她的视线,慢慢地向着她的颈间移去。
这只手不大,指甲剪的很干净,手指修长,平时很温暖,这时候却很寒冷,指缝里还残着冰雪。
这只手看着有些疲惫无力,但却是那样的坚决,穿过她的黑发,擦过她的耳垂,落在她的颈间……
这只手缓慢而坚定地捂在了白海的脸上,然后向外推去。
……
……
第287章 雪山宗的玄霜气以及耳光与血毒
就像徐有容忘记了昏迷中的陈长生一样,白海也从来没有在意过那名浑身带着冰霜的年轻修行者。而且他此时正陶醉在天凤真血带来的迷幻般的至高快乐之中,没有任何防备,于是竟被那只手推离开来。
崖洞里一片安静,白海看着陈长生,神情有些愕然,片刻后,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时,他的唇角还残着一滴血水,配上那张有些扭曲的苍老的容颜,看着异常恶心,就在那滴血水快要滴落的时候,他醒过神来,有些慌张地用舌尖卷进唇里。对想要修行落阳宗秘法、突破通幽境的他来说,徐有容的每滴血都是至为珍贵的宝物,哪里能够浪费,只是这画面未免更加恶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舌根有些发甜,舌尖却有些发麻,心想难道这便是天凤之血的味道?
就在这个过程里,陈长生扶着崖洞的石壁,艰难地坐了起来。他此时是如此的虚弱,似乎只要一阵风拂过便会再次倒下,如何能够克敌制胜?
白海感觉到脸上有些麻痛,伸手摸了摸,发现上面有些水渍,再望向陈长生的手掌,发现他的手掌上亦是覆着冰雪,不由眯了眯眼睛。
毫无征兆,他一指隔空点了过去,一道蕴藏着恐怖地火的气息,直射陈长生。
陈长生似乎只是下意识里一掌拍了过去,掌前的空气里却瞬间结出一道冰镜。
那道地火气息,触着这面冰镜,嗤的一声响,同时化作青烟散去。
白海的眼睛眯的更加厉害,看着他诡异笑着说道:“居然是雪山宗隐门的弟子,以为靠玄霜真气,就能挡住我?”
雪山宗是大陆西北的一个宗派,相传雪山宗的开派祖师拥有玄霜巨龙的血脉,自行开悟创造了一种功法,于是在西北极寒之地开山建派,全盛之时非常强大,无论是魔族还是中原国教正宗,都不愿意轻意招惹,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玄霜巨龙血脉残留的越来越少,雪山宗也逐渐势微,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经附于离宫之下,而且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真正的高手或是有前途的年轻弟子。
没有人会低估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宗派,就像南溪斋分为内门外门一样,很多大人物都知道,雪山宗也有隐门一系,只不过很少行走世间。落阳宗修行的是地火,与修行寒功的雪山宗天然抵触,当年也曾经有过很多冲突,身为落阳宗长老的白海,自然对雪山宗非常了解,看着陈长生横剑结出的冰霜虚镜,一言便道破了他的来历,同时心中的杀意也陡然间再提数分。
徐有容看着身前陈长生的脸,心想原来是雪山宗的隐门弟子,难怪修行的功法如此特殊。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陈长生眼神里的宁静,明明局势依然危急,陈长生依然伤重虚弱,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可以放下心来,可以把后面的事情交给这个年轻的修行者了。
“没有想到,居然能在周园里遇到雪山宗故人之后,更没有想到,我在神功告成之前,还需要多杀一个你。”
白海看着他诡异地笑了起来,说道:“好在这并不是太麻烦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他化掌为刀,带起一道火焰,毫不留情地斩向陈长生的面门。
不要说陈长生此时伤重虚弱,就算他完好无损,也不可能是这位落阳宗长老的对手。
他的醒来,似乎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以说,他醒来的太不是时候。
他体内的真元已然枯竭,连短剑都无法握住,更不要说召唤出黄纸伞。
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挡住这记火掌,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提起手掌,打向对方的脸。
他刚刚醒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这名老者是谁,只知道这名老者在做很残忍恶心的事情,老者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诡异,笑声阴森可怕,看着就不是好人,那么……他就要打他。
下一刻,他可能就会被这名老者的火掌轰成废渣,但他还是想打他,只要能够打到对方那张阴险可怖的老脸,也算是没有白醒这一场。
陈长生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但他没有想到,自已的手掌居然真的能够打中对方的脸。
啪!一道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安静的崖洞里。
他的手掌打中了白海的脸。
虽然他挥掌的动作轻飘飘,看着没有丝毫力气,但这声音却很响亮。
耳光响亮。
白海怔住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手掌还停留在半道,离陈长生还有一尺距离,掌缘那些恐怖的地火,正在渐渐熄灭,看着有些凄凉。
为什么这个雪山派隐门弟子的手掌,能够落在自己的脸上?为什么自已的身体变得如此僵硬?为什么自己体内的真元瞬间消失一空?只是瞬间,无数疑问涌进他的脑海,让他惊愕恐惧。
下一刻,那些惊恐尽数在他的眼中显现出来。他艰难地扭动脖颈,低头望向陈长生身旁的徐有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干涩,语句断续,难以成句,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妖……妖……女……血……血里有……毒!”
说完这句话,他就死了。
落阳宗长老,通幽境巅峰的强者白海,就这样死在了崖洞里。
他死的时候,身体已经无比僵硬,右手停留在空中,就连眼睛都无法闭上,眼中泛着幽幽的绿色,看上去就像一座没有破皮的翡翠原石刻成的雕像。
这个画面很诡异,很阴森。
下一刻,他的皮肤开始溃烂变化,溃烂却没有深入肉骨,只是发生在表面,渐渐斑澜。
有的斑澜是美丽,有的斑澜则是恶心。
陈长生觉得很恶心。
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名老者已经中了某种剧毒,只是不知道是何时中的毒。
先前老者脸上那副诡异的笑容,便是毒素发作的原因,那时候,他的神识已经与身体渐渐分离。
这毒未免也太酷烈了些。
紧接着,他才想起崖洞里还有人,望了过去。
那名少女的衣裙上到处都是血污,快要掩去原来的白色,寻常清秀也快要被虚弱疲惫的神情掩盖,眼神却十分清冷。
他怔了怔,问道:“你没事吧?”
……
……
第28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不知道为什么,陈长生说话的速度比平时要慢很多,就像是舌头有些不灵活,显得慢且笨。
徐有容没有回答,艰难地撑着地面坐起,无力地靠着崖洞的石壁,然后抬起头来,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的脸色再次苍白了数分,她看着身前已经毙命的白海,看着此人苍老容颜上的斑澜颜色,沉默不语。
先前那刻是她此生所经历的最危险的时刻,她撤掉桐弓,假意突袭,然后理所当然地失败,故意被白海制住,就是要让这名落阳宗的长老吸自己的血,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真凤之血里已经混了很多南客昨夜种下的毒。
这个极为冒险而且很恶心的计策果然成功了,但正如她先前生出悔意时想的那样,如果不是最后时刻,白海被那只手推离她的颈,那么在他中毒身亡之前真有可能吸噬干净她最后的真凤精血,那么她就会真的去死。
想到这里,她才望向陈长生,右手握着桐弓收到身前,神情漠然,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清秀的少女神情漠然,眉眼间自有一种贵气,显得极为清高,如果是普通的少年,看见这样的异性或者会自惭形秽,然后暗生爱慕之意,或者会觉得尊严受到挑衅从而觉得不舒服,但这两种感觉陈长生都没有。在京都里,他和莫雨和落落这样的女子相处过很多次,对于这种清贵很是习惯,所以表现的很平静,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名少女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就仿佛是新雨后的春林。
徐有容有些意外于他的平静,也比较满意,不见如何动作,那把长弓便消失不见。
陈长生怔了怔,然后想起先前昏迷时隐隐约约传进耳中的一些话。
这名少女居然是传说中的秀灵族人?
据说无数年前,大西洲与东土大陆之间并没有浩瀚的海洋,而是连在一处。当时的大西洲叫做大西岭,有一个精灵部落生活在大西岭里,这个部落与妖族联姻,留下了很多混血后代,后来随着大西洲与大陆分开,这些混血后代留在了东土大陆,因为容颜秀美,身法灵动快速,所以被称为秀灵族。
除了清新秀美,继承精灵部落喜爱大自然的特质,秀灵族最出名的便是箭术,每个族人都极为擅长弓箭,在妖族与魔族的战争中,秀灵族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也正因为如此,成为了魔族最痛恨的对象,终于在两千年前,因为狼族的背叛,秀灵族的祖山被魔族大军围困,妖族救援不及,秀灵族惨遭屠戮,就此灭族,只有一些年幼的族人通过狭小的地下通道,逃出了群山。
如果故事到这里便迎来了结局,或者还更好些,可事实上,那些逃出魔族铁蹄的秀灵族人迎来了更悲惨的命运,因为容颜秀美、身体迷人的缘故,没能被接回红河两岸的秀灵族人,很自然地成为很多大人物的猎物,无论雪老城里的魔族贵族,还是人类贵族,都以拥有一名秀灵族人为奴婢为荣。
秀灵族人悲惨的命运,随着近千年之前人类与妖族联盟对抗魔族,才得到了些好转,太宗皇帝颁下旨意,禁止买卖秀灵族人,只是在很多王公贵族的府邸里,依然暗中收着很多秀灵族人。直到大西洲长公主嫁给白帝,又与天海圣后结好,这项禁令的执行力度不断加强,才迎来了真正的转机,南方某世家因为暗中蓄养并且虐杀了数十名秀灵族奴隶而被圣后娘娘灭门之后,人类世界里才真正没有了这种现象。
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奴役与折磨,本就残存不多的秀灵族人变得更加稀少,现在绝大多数秀灵族人都生活在白帝城,或者远渡重洋去了大西洲,这数十年里,无论京都还是汶水城,都已经很少能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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