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有温热粘稠的触感，无声无息的滑进去，探到某个砰砰跳动的物体……小到可以一把握住，在掌心里炽热得想要燃耗起来，然而还没有炙伤脆弱的肌肤，就已经在强力下被捏得粉碎……
在刘廉紧闭双眼，昏睡过去的时候，紫耶深深的叹口气，吃力地说出最后一句。
“条约规定了……划分出一定范畴作为种族繁衍区，由本族看守，不得擅入，不得争斗……违规者……双方必须共同诛杀！”
他举起手来，微微颤抖着握住插入自己胸口的那只手臂，缓缓抽出。
“真是……我都回答了……你又不听……”
巨大而破碎的伤口翻出血肉，咕嘟咕嘟地涌出鲜红的液体，他捂住胸口，手很快就被染红了。
显出几分娇艳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下，还未接触到黄昏般的彼端，就已经泯然消散，空气的流动紊乱了片刻，又平静下来。
强烈的痛楚一次次撼动神经，在他强忍着念出不知名音节的同时，四周的景致刹那间被分割成两个部分，一方是趴在桌子上，在快餐店睡着的黑发青年，一方是昏暗而混沌不明的“妖时”空间。
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空间开始剧烈动荡。
有人从店门口走进来，先是站到刘廉那张桌子旁边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头，直视着“妖时”所在之处轻轻一笑，毫不犹豫地迈进来。
紫耶脸色惨白，依然镇定地询问：“修士？”
那人点点头，反问道：“妖族？”
“看来你的状态还真是不好。”根本没有等对方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起来，“认识一下，我叫何满，人类繁衍区后备军队成员，通俗来说就是你口中的‘修士’，所以你也可以称我何满子。很高兴见到你，被妖族和我族共同通缉的A级战犯，紫耶妖王。”
“我的名字是夏采桑，出于某些原因，你可以称呼我为采桑子。”
笑吟吟的女孩站在身边，双手撑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化妆效果点缀的美丽脸庞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得一旁工作小弟别说拿番茄酱了连纸巾都直接掉了下去。
看着这样的场景，刘廉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后脑传来的一阵阵钝痛不失时机地告诉他刚才是谁用什么方式叫他清醒过来的，而对方宛若银铃的甜美声音也随之变成怨恨情绪影响下的魔音穿脑。
“你是谁？我刚才是和朋友一起吃饭，你是……认错人了吧？”
夏采桑精致无暇得如芭比娃娃的笑脸抽动了一下，目光迅速转为不善：“哼，朋友？别忘了那可是个妖怪，你被挟持还好说顶多闹出星际纠纷，你要是主动维护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立刻铲除你这个球奸！”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刘廉一下子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负载百十来斤铅块一样，举步维艰。
不！不是来自身体内部的沉重，这种感觉，更像是在千米以下的海底，被无数水流汹涌冲袭，又被牢牢吸附，如果硬要比喻的话，把海底换成千米浆糊池底大概就可以勉强符合现况。
他惊骇地抬头，看见女孩那瞬间变得稳操胜券般得意洋洋的面容。
“哈，想不到吧，就算你卖球求荣，把身体交给妖怪改造过，也就是一般水平，像我这样的中阶修士都可以一指头掐死你！”记恨他说自己认错人的事情，夏采桑下手又重几分，刘廉立刻觉得头顶重压岂止多了千斤，腿一弯差点就碎掉，还好先前锻炼得足够不至于跪倒在地让人看笑话。
“修士……神仙？妖怪？”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刘廉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TMD的黑色幽默了！
“修士？难怪我这次来，发现多了不少神仙之类的蠢话故事，看来真是你们的手段。” 紫耶捂住胸口的手往下一按，几乎要深陷入皮肉，而血也溢出得愈发快了。
他沉沉低着头，发丝披拂下来，伴随阴影笼罩住他的脸：“但你说错一件事，我不是那种呼风唤雨故作神秘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啥的妖王，我就是个战区逃兵，还是医务兵的那种，想从我口中打探到机密，只能说明你们被管情报的给耍了。”
“你以为一个逃兵来地球休假，大家会出动那么多人手？”
何满双脚随意地站在光芒黯淡的虚空，却如同一株秀竹临水直立，青翠笔挺，英气勃勃，在周围混沌的空间里硬生生造出一片截然相反的清明。此刻他的笑容也同样清朗，只是多出一份冷酷。
“被耍的是你，前？妖王。”
“当然是神仙！”夏采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下，“我们不是神仙，谁是神仙。喂，你好歹也是一中国土生土长的品种，稍微有点是非观好不好，快点醒悟过来站到我们这边打妖怪呀！”
你说自己是神仙就是了啊？有证件吗！
被噎得胸闷的刘廉正苦于压力太大没办法回话，突然被一根细嫩的手指抬住下巴。
“啧，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名堂啊，这家伙有什么好的……”
女孩苦恼地说着，全然不顾对方已经全身僵硬怒火万丈。
“算了，帮他带回去好了，也让那混蛋欠我个人情。”
听到这样类似恶霸强抢良家妇女的话，刘廉心中再次坚定了有证有真相的想法，神仙都闲着没事改行绑架了？说不定这位才是真正的大妖怪！看看，这喜怒无常的，翻脸像翻书的、漂亮得不像话还胡搅蛮缠的……
对了，还有他们明明在人满为患的快餐店，自从他起身后，居然没有一个发现这里的异常，实在太对不起全民八卦的国情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天籁之音和救星一起施施然来临了。
“采桑，别胡闹，正事要紧。”
缓步走进店来的救星是一位大约三十多岁，身形清癯的男子，身上穿了一件在刘廉看来老土到没话说的长褂，轻飘飘的不知道什么质地，折射出如水弥漫的光泽。很明显那个被怀疑是妖怪的夏采桑也有同样想法，嫩红的嘴唇向下一撇，嘀咕了几句，说道：“你怎么过来了？江城，不，江城子，别怪我没有事先说清楚，何满可是在里面动手了，要想越界管闲事，你好生掂量着。”
“我是按规矩行事。”真名实姓显然是江城的那人神情异常不满，“那只好歹是妖王，虽然现在实力大打折扣，也不能掉以轻心，上面让我来看着你们，免得又出什么乱子。”
“能出什么乱子？” 夏采桑冷笑，“算了，既然都已经过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说完，不理会江城的焦急阻拦，一把拉起刘廉迈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眼前景象全然不同。
先前平静而昏暗的空间此刻仿佛狂风中翻腾的云海，说不清是迷雾还是微光的丝丝缕缕忽而聚拢忽而散开，动若闪电，疾驰千里，伴随轰隆隆仿佛雷鸣的巨响，令人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鲜红到妖异的水滴到处飞舞，转眼就消失不见，每消失一滴，空间里的重压就增加一份，货真价实的重压，如果是普通人进来百分百会窒息而亡。
好在刘廉现在和那两人一起，站在一小块动荡中仿佛被切割出来格外平静的空间里，脚下虽然踏着虚空，但那触感分明坚实而平坦，就像站在地板上一样。
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跟了那只行事莫名其妙的椰子那么久，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普通人，改造人倒是毫无疑问，紫耶说过，他无论扮演现实版的超人蝙蝠侠闪电侠蜘蛛侠都有一半的合格率，刘廉为此心情极为复杂。
然而他现在依然有着快要窒息的感觉。
那些鲜红的水滴，是血。
胸口晕开一大片水迹，依稀可以看见翻开的血肉和里面的骨头，那是不可能属于人类的伤势，而受伤的人，是紫耶。
远处，紫耶并没有护住自己的伤口，身影快速地挪移，躲避着另一个人招招狠辣的拳脚，血滴就是这样才会四处飘散。下手的人他也认识，正是在医院里久别重逢的何满，但他从来没有想到一向懒散且宅着的朋友也有这样残酷无情的表情。
何满在笑，是那种猫捉老鼠般戏弄的笑容。
不顾夏采桑在一旁兴奋的加油声，刘廉呆立不动，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算是被那妖怪无缘无故拖下水，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现在理应站在帮助自己的朋友这一方，心里却有了种无端端泛起来的悲哀。
椰子不像是个他认知里的妖怪，会租房，会打工，会抢劫车站里的小偷，会逼迫自己开冰激凌店，除了偶尔会同类相残喝椰汁之外，没啥可以被判处死刑的罪名。
对了，他还把自己生活搅合得一塌糊涂，还兴致勃勃地撺掇自己和追杀他的妖怪们打架，躲在一边下黑手。
即使如此，也可以被戏弄着杀死吗？
还是说即使如此，也可以被轻易的放过？
他想不通，但心里有个声音提醒着，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厮斗，然后等到屠杀归来的何满解救自己，像个白痴人质一样在庆功宴衬托出英雄的万丈光辉。
何况……
之前那个夏采桑说过，他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等到紫耶一死，他会有什么结局？
“打得好！”
惊喜地大叫一声，女孩在平静的空间里跳起来击掌：“酷！这一招真是太赞了，那只妖怪死定了！”
“它本来就死定了。”江城很不屑地说。
两人再次交接火力，吵闹中，刘廉默默攥紧了拳头。
不希望。
绝对不希望让那只椰子就这样去死！
12
12、第十二章 激斗！椰子的真实战力 。。。
就在这一刹那，整个混沌未名的“妖时”都变化了。
欢呼响起的时候，以何满所在为中心的那一小片领域绽放开夺目光华，银白耀眼，却又带着冷冷的金属寒气，就像锋锐无匹的剑光，不，就是剑光！
一剑斩杀！
凡光芒所沾，那些空间中一切晦暗不明之物，都像是遇见了太阳的冰雪，纷纷消融。
就连所站的地方也像风暴中的船只一样摇晃着，却再怎么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见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瞳孔倒映出白茫茫的一片，无数线条和亮点闪烁着飞快掠过……
这是幻觉吗？不，是真正的“光芒”。
光，化为实质。
而散发出光芒的，却是影影绰绰，掌握在某个人影手中的长剑。
刘廉跌坐在无形而动摇的那一小块空间里，凭借直觉，猜到那个人正是自己分别良久的好友，现在做着医生这个职业，却显然有另一重生活的何满！
下一秒，证明他猜测的话语从极远处传来，飘浮轻扬，布满了每一寸空间。
“束手就擒吧！妖王紫耶，你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这里……是何处？
似曾相识，却又记忆模糊莫名。
他身负重伤，是谁所为？
这一战，又是为了什么而发生？
处在光芒最猛烈的一点，长发披散，紫衣翩飞的青年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外界变化，一手捂住心口，一手伸展开来，撑在虚无之中支持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巨大狰狞的伤口里，一团粉碎的血肉在咕噜咕噜的翻腾着。
他抬起头，望向充斥着敌意的一方，口中低喃：
“妖王……？”
“紫耶……？”
“那是我的……称号和名字……？”
这两句，既是疑问，也是肯定。
“时机未到，还不能……”
“不过心脏被捏碎了，真麻烦……”
蓦然，“妖时”之中，又是一阵光影变幻，漆黑的夜晚仿佛君临一般，以凌然的气势占据了所有视野可及的地方。
夏采桑和江城都眼睁睁看着，之前嚣张无比的剑光在实质般黑暗的压迫下，化作无数细针一样的利器倒转卷回。
“小心啊！”
脱口而出的惊呼，却是因为看见被攻击的何满呆站在那里，毫无还手能力地被光淹没。
再然后，就是这一方小小宁静空间的崩塌。
她手忙脚乱地连连使用法术，却只能止住自己坠落的趋势，无法顾及同伴。
反而是江城，即使飞快地掉下去，也很从容地从身上掏出一大推乱七八糟的符纸挥洒出去，于低低的虚空中构建出细密的大网，再次环绕着承载住掉落的三人。
“哇！”
被空间气流一冲，最先忍不住胸闷感的是最弱的刘廉，他一张口，就不由自主的吐了口紫黑的淤血出来。
“做得不错，能够排出淤血就证明你的伤势不严重。”江城语气淡漠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下看见的，刘廉愤愤不平的想，又不是自己乐意受伤吐血，还干得不错咧，他这是存心讽刺吗？
“他们两人怎么样了？江城，快使用你的法术，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边，夏采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询问。
静默了一会儿，才传来无奈的回答。
“不行，我试过了，现在这个状况没法用。”
“那你的符网怎么就能够用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等着吧，出去了再慢慢研究这个问题。”
出去研究……两人的脸同时抽搐起来，真要出去了，谁还有闲心去研究那么无聊的东西啊。
“不对，我们这里不是有人质吗？！”
“不对，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们绑在一起不可？！”
刘廉话刚刚出口，就感觉到一张脸凑到了鼻息接触的近处，吓得一颤后就听到充满威胁的幽幽声音。
“当然是因为你是个人类的叛徒啦，而且我比你强多了，怎么样，你有意见么？”
就算有意见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刘廉只敢在心里腹诽。
“算了，既然都这样了，还是给他说清楚，免得死了也不明不白。”
“啧，就你好心。”
喂……无论好心不好心，你们倒是说明白会不会杀人灭口啊，要用生命做代价的话，我宁愿弃权的！
胸口疼得说不出抗议的话，他只好老老实实听着两人的讲解。
“这事情有点说来话长，话说那盘古开天……”
你还能说得再远点吗？！
“其实是个骗局！”
呃？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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