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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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柳-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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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隧洞似乎没有尽头,走了大半个时辰,没见到一点光亮。柳钟意渐渐支撑不住,若不是有人扶着,好几次都差点跌倒。身体被烈火炙烤般的感觉逐渐消退,随即泛起冰冷的寒意,四肢都要僵住一般。
 “钟意,坚持一下!”
 “……嗯。”
声音听起来都是飘忽不定的,柳钟意只是下意识的答应。温衍感觉他的身体渐渐冷得像冰一样,便停下来,道:“我背你。”
黑暗中柳钟意看不见他的表情,有点茫然的眨了下眼:“我没事……”
 “要我抱你吗?”
 “……”
柳钟意伏在温衍背上时,其实身体的感觉十分麻木,几乎感觉不到后肩的疼痛,只觉得那人的身体十分温暖。漫长的黑暗中意识开始昏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跟他说话,让他不要睡,他便勉强忍着困意一声声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隧洞终于到了尽头。
尽处是一道石门,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旁边有一个可以扳动的机关。
温衍先将柳钟意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放下来,而后自己走到门前扳动了机关。
奇怪的是并没有箭支或者暗器,门就这么简单的开了,露出里面的另一个石室。温衍刚扶起柳钟意进了石室,那道门就自动关闭了,门内再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机关。
这个石室较先前那个而言显得十分狭窄,只五步便能走到头,空间十分逼仄,而顶上嵌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淡白微蓝的光芒。
温衍顾不上查探这间石室,先从袖中找出一个药瓶,倒出好几颗蜡丸,借着微光分辨一下,挑出其中一颗捏开了外面的蜡封,将里面的药丸喂到柳钟意嘴里,让他咽了下去。
将其他蜡丸收拾好,温衍起身仔细查看四周,见石室中还有一扇门,只是找不到任何机关,似乎只能将门打破出去。末了他回到柳钟意身边,见那人微微睁开了眼,眸中神色由迷蒙渐渐变得清澈。
 “清醒了么?”
 “嗯。”
温衍一边替他把脉,一边道:“我看过了,这个地方没有机关,大概只能打破那道门出去。”
柳钟意点点头。
温衍替他把脉的手渐渐变成握紧他手腕,低声道:“出去我就能帮你配药解毒。”
柳钟意垂下眼帘,想把手抽出来:“如果……”
 “别说了。”温衍打断他,“钟意,你想让我自责一辈子吗?”
柳钟意闭了闭眼,道:“好,走吧。”
 “我去把门打开,你先别过去,小心点。”
 “嗯。”
温衍起身走到那道门前,起先只是试探着用了五分力道,那道门纹丝不动。他便运力于双掌,用尽全力的推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道门裂开一条缝隙,随即立刻龟裂,水流倒灌进来,很快便到了腰际,巨大的水压让人根本无法通过那道门出去。
温衍倒退几步,站到柳钟意身边:“到顶之后闭气出去。”
柳钟意点点头。
没多久水便灌满了整个石室,水流也静止了,两人游出那道门,外面水中一片漆黑,不知道究竟有多深,而刚刚被一阵水流冲开的水草也很快缠绕上来,阻挡着两人往上游。
那水草柔韧的将人缠住,越是挣动便缠得越紧。
温衍拿出帮柳钟意收着的匕首将水草一一割断,然后游到柳钟意身边,却根本连轮廓都看不清晰。他略一思索,转身循着记忆游回石室,剜出了那颗嵌在顶上的夜明珠,而后再游回来,借着夜明珠的微光帮柳钟意割断缠绕手足的水草。
耽搁的时间太久,温衍渐渐感觉有点气闷,但也还勉强能撑住,然而柳钟意受了伤又中毒,闭气远不如平时久,渐觉窒息。
模模糊糊的睁着眼看到那人用力割断缠在他手上的水草,柳钟意对着他微微摇头。
 ——你走吧。
温衍勉强看到他的口型,随即便见大量气泡涌出,他无法阻止,却仍是不放弃的用力割断各处水草。因为太过心急好几次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血色蔓延开来而后又渐渐淡去,消散不见。
割断所有水草之后,温衍一手带着那已然失去意识的人,一边奋力往上游。漆黑的水里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只是身体感受到的压力不算太大,按理来说应该不算深。
果然,过了不多久,便到了水面,淡淡的月色笼罩之下,温衍迅速辨认了一下位置,带着柳钟意往岸边游去。
待将人湿淋淋的拖上岸时,温衍也差不多脱了力,却仍是支撑起身,手指探了探柳钟意的呼吸,发觉竟已然停止了,连忙调整了一下那人的姿势,双手叠在他胸口有节律地用力按压,然后俯身对上了那苍白冰冷的唇。
如此反复许多次,柳钟意咳了一声,吐出好些灌进去的清水,眼眸也微微睁了开来,然而只是片刻,似乎是倦极,很快闭目睡了过去。
温衍坐起身,感觉着手掌下他逐渐恢复正常的心跳,终于松了口气。
 “钟意……”


☆第8章 荷叶生时春恨生

温衍根据周围的环境稍作判断,猜测两人上岸的地方应当已是问剑门后山的彼端,若是要绕山回去大概路程还不短。但此处天然形成的湖泊旁还有一城,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入城找个药铺。
这个时辰城门早已关闭,唯一的方法就是翻城墙过去。
温衍背起那昏迷不醒的人,又从外裳的衣袖上撕下些布料勉强将他同自己缚在一起,这才运起轻功往城中而去。
好在此处不是边陲重地,城墙修得不高,温衍靠着柳钟意那把锋利的匕首攀上城墙,打晕了两个守卫,没花太多时间便进了城。只是他对这座城并不熟悉,便先找了一间客栈。
客栈一层提供酒食,二层住客,温衍方一进门,便感觉到一道颇为犀利的视线投来。微微一偏头,只见临窗的一桌人看衣着也是江湖人士,其中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的人似乎在他们之中地位最高,那道目光的来源正是他。
温衍觉得那些人衣饰颇有点熟悉,只是此时无暇多想,便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理会。
客栈小二见两人形容十分狼狈,眼睛瞄了瞄温衍手中的匕首,有点战战兢兢的迎上来:“这位客官……”
温衍淡淡看了他一眼:“住店,一间上房。”
小二忐忑道:“呃……只一间吗?”
 “快点。”温衍微一皱眉,拿出身上的一点散碎银两递过去。
 “是,是。”
小二连连点头,不一会便引着两人上了楼,温衍刚一进房便嘱他去拿纸笔,并打洗浴的热水来。小二喏喏去了,先取来笔墨,再打满整个浴桶的热水,正打算告退,温衍却止住他,将一张墨迹淋漓的纸递到他手上,道:“我朋友受了重伤,烦请去最近的药铺替我抓药煎好送来,必有重谢。”
小二有点不安的道:“二位这是……?”
 “路遇山贼,好不容易脱了身,”温衍面不改色的编了个谎,又拿出点碎银给他,“我们身上的东西都被山贼劫去,对这城中又不甚熟悉,烦请再替我们买两件衣裳来。”
小二闻言有几分同情的点点头,也未再多疑,接过银两去了。
温衍关上门,取出身上带的瓷瓶,再度将那几个蜡丸倒出来,找出需要的那枚,捏开,把里面的药丸捏成粉末融入浴桶的热水中。
待药粉完全融化,温衍脱去柳钟意身上湿冷的衣裳,小心的将人放进浴桶里。
若是因受凉发烧导致毒伤恶化便难办了。
温衍轻重适度的按揉着那人有些僵冷的皮肤,让热水中的药物可以更好的融入他的身体。
身为医者,应是对病人的身体毫无想法的。虽然温衍的确没有多想什么不应该的,却仍是有点感概,当年那个少年,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五年来,自己似乎都没有好好看过他,而他也刻意的回避着自己。
柳钟意身形虽略显清瘦,但脱了衣服之后便是肌骨匀称,宽肩窄腰,比例优美,一看便知是常年练武的结果。
隔着氤氲的水气,温衍隐约想起当初那个少年的模样。
初遇的时候那人还很小,看起来清秀纤细,眉目没有完全长开,脸颊带了点婴儿肥,眼眸清澈而明亮。
相熟之后他完全是将柳钟意当作弟弟来看的,毕竟就那时的年纪来说,那个孩子实在太小了些,连声音都还有点软软的,笑着喊人的时候就像无意识的撒娇一般。
温衍忽而想起有一次那孩子凑近来蹭到自己身上,嗅了好一会说有很特殊的香气,他便无奈的抱着他解释说那只是药味而已。
说起来他们之间不过差了六岁,但那时他十九,柳钟意才十三岁,差距自然无形中拉得十分大,他又如何可能对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动心。
这一切原是阴差阳错,但这五年的冷待,他确是做的过分了。
尽管如此,柳钟意却仍这般护着他,什么也不说,就连眼中的情绪也几乎完美的掩盖了。
只是,为了他这么个一心系着他人的人,如何值得?
温衍抬手摸了摸那人冰凉的面颊,柳钟意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易容,即使浸了水脸上的伪装依旧没有化开,只是这般触碰起来可以感觉到与真实皮肤略微不同的地方。
他突然想看看柳钟意现在真正的模样,指尖隔着皮肤一寸寸抚过那人面上的骨骼,心里渐渐描摹出大致容颜,慢慢的似乎与原先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不过更成熟了些,原本柔和的轮廓也变得稍显冷冽。
温衍不自觉低叹一声,放下手掌转到柳钟意背后,借着融合了药物的热水帮他仔细的清洗伤口,忽而发现他另一边的肩膀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似乎是被火灼烧的烫伤或者……烙痕?
这道伤痕的颜色已经差不多跟皮肤融合,明显已经有许多年了,柳钟意身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痕迹?
温衍皱了眉,又将那人的身体仔细检查了一遍,细看的时候便能发现许多已经淡了的伤痕,这些似乎是刀剑或者暗器造成的痕迹。这些伤痕倒是很好解释,柳钟意做了五年杀手,这般刀头舔血的行当,想要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柳钟意说“若是等庄主来保护我,我大概早就死了”时的眼神,毫无怨怼,只是那么淡淡的,连一分在意的情绪都没有。
如果当年柳钟情是因为什么事情迫不得已离开,那将柳钟意交给他也许是想要得到百草庄的庇护,但是他除了一再的冷落之外什么都没做。
假设事情真的是这样,等他们找到柳钟情,那个人大概会气得一刀杀了他。
温衍摇头苦笑,忽听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便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正是店小二,捧着些衣裳,道:“这位客官,这是您吩咐小的去买的衣服,那药还在熬着,熬好了我再给您送来。”
温衍道了谢,又道:“烦请过一刻钟再替我来换些热水。”
小二应了是,便离开了。
温衍关上门回到浴桶旁,趁着桶中的水仍有热度,帮柳钟意清洗好了,擦干水迹,放在榻上盖好了被子,而后又取了药,将他后肩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时间算得刚好,小二来替他换了热水。
温衍也沐浴清洗一番,换上干净衣裳,又等了一阵,小二才将熬好的药送过来。温衍谢过他,又给了些银钱,待小二离开后才端着药来到榻边,唤了柳钟意好几声,那人仅是皱了皱眉,毫无醒过来的意思。
温衍用勺子舀起一点药汁,稍稍吹凉,小心捏着柳钟意的下颌让他张了嘴,将药汁喂了进去,待他咽下去,再接着喂下一勺。
如此喂了一些,柳钟意似是被药汁呛到,咳了几声,微微睁开眼。
 “钟意,”温衍稍微放下心来,抬手扶起他,“把药喝了。”
柳钟意似是没有清醒,过了片刻才侧过脸,看向他的方向,“这是哪里?”
 “客栈,没事了,你先把药喝下去,”温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免得他受凉,又将药碗递到他面前。
柳钟意皱了皱眉,明显感觉到身上光裸着没穿衣服,方才那人的手指划过肩背,触感分外明显,“衣服……”
 “你原来的衣服都破了,我让店小二帮我们买了新的,就放在你枕边,你明早起来穿就是了。”温衍见他没有接过药碗的意思,直接将药端到他嘴边,碗沿贴着仍旧显得苍白的唇,“先喝了,乖。”
柳钟意闻言有几分茫然的眨了下眼,想说什么,却被倾倒的药汁堵住了,只好就着他的手将药喝完,才道:“现在还是夜里?”
 “嗯,你先安心休息。”温衍扶着他躺下来,起身的时候听见他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却没听清,便道:“怎么了?”
 “没事。”柳钟意回了一句,静静的闭了眼。
温衍见他睡了,担心他夜里毒性有所反复,便搬凳子在床前坐了,倚着床栏稍作休息。


一夜无事,第二日清晨温衍抬手探了探柳钟意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热,稍稍放下心来。起身洗漱一番,便出了门,在楼下柜台询问了附近的药铺位置,自己去抓了几副药。
回来的时候取出其中一副让店小二拿去熬,正巧碰见昨晚看见的那几个江湖中人从楼上下来。
那几人是到柜台结算银钱打算离开的,温衍微微让开,余光却瞥见昨晚那人腰上别着一把长剑,那剑看起来颇有年头了,剑柄上刻着一个“隐”字。
隐山派?
这柄剑是隐山派历任掌门的信物,由此推断,这人应该是当时与易天行和云征遥并称“游云三杰”的袁青峰。问剑门出了这样的事,袁青峰会来也不奇怪。
温衍再度打量了一下这几人的衣饰,发现他们右边的衣袖上都用与衣料相近的颜色绣了个“隐”字,若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那人似是觉察了温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十分慑人。
温衍淡淡一笑,道:“这位可是隐山派袁前辈?”
那人似是略有点诧异,却很快收住,微微颔首:“好眼力,阁下何人?”
 “百草庄温衍。”
袁青峰一抱拳,道:“原来是温庄主。”
温衍回礼道:“在下当不起前辈如此称呼。”
袁青峰道:“我与你父亲也曾交好,只是这些年来闭关不问世事,若你不弃,我称呼一句‘贤侄’可好?”
 “多谢前辈,”温衍道:“袁前辈可是前往问剑门?”
 “正是,”袁青峰颔首,神色间颇为沉重,“我方一出关便闻此噩耗,来得迟了……”
温衍低叹一声,道:“在下正是从问剑门而来,此事说来话长,可否请袁前辈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在一楼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温衍便将自己所知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玉佩一环未提,末了,询问道:“不知袁前辈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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