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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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皇妃-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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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记得送她离去的时刻,这一次迎她回来的却是战争。

李昭南将长剑收回,殿宇高烧的明烛,燃烧静默。

“公主好本领,宫中守卫如此森严,公主竟可如此轻易的来去?”李昭南唇角依稀带笑,他了解容嫣非,明白这一切,绝非容嫣非所愿,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容嫣非苦笑道:“陛下,难道您忘记了?栾阳城构筑图,我亦是看过的?”


两个条件


  李昭南一怔,遥想那一场宫门喋血,不错,那时候容嫣非凛然助他宫变,他莫名信任她,便如信任唐世言。

李昭南渐渐凝眉,容嫣非亦沉重道:“放心,我没有那么卑鄙,对于父王此次发动战争,我劝阻不住,我不会对他说半个字的。”

李昭南挑唇笑笑:“公主此来何意?”

李昭南步下龙案,芷蘅一步步跟在后面,她想,容嫣非的到来,许是个转机。

容嫣非看着他,目光里楚楚光色,尽是为难与矛盾。

此番两国起干戈,纯是父王挑动,这是她绝不愿看见的,她回到阿那,拒绝婚嫁,以死相逼,父王无法,取消与乌刘国婚事,许以钱财,修两国之好,而后,父王将此事迁怒于大沅,父王认为,自己屡次援手李昭南,是对李昭南情意暗许,加上此番阿那大破资财,又赶上大沅连年征战、元气大伤之时,容尔丹便毅然发动此次战争。

容嫣非深深吸一口气,沉重道:“此次父王亦并非要交战不可。”

“哦?”李昭南道,“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这样吞吐,似乎不是容嫣非的性子。

容嫣非看看一边的芷蘅,她容色嫣然,静静依在李昭南身边,沉默的看着她,见容嫣非向她望来,不免一怔,随即笑道:“公主,莫非此事与我有关吗?”

容嫣非这才收回目光,偏过头去:“不,皇后,没有……”

见到芷蘅,她的心里有许多感慨,这个唐世言心里的女人,见到她,便不由得想起唐世言,想起那个日色如洗的山间,他白衣策马,她绝色倾城,他深情的吻她,却对自己退避三舍。

心头无端的牵动,令神色俱沉。

李昭南见此,亦凝眉说:“怎么?公主,可是有何难为?”

容嫣非低声道:“不,与皇后无关,是……父王此番发动战争,亦是对大沅、对陛下的不信任,陛下踏平中原,一统天下,父王只怕终有一日,陛下亦会毁弃对阿那的友好盟约,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趁着大沅元气大伤,又逢灾难频频之时,占据先机,入冬,是草原的苦日子,父王并非要恋战,只是怕大沅趁着冬天发动战乱,为求求个心安,便率先出手,所以……”

容嫣非一顿,李昭南疑惑道:“所以?”

“所以……父王意思,要么我和亲大沅,做你的妃子,要么,大沅许阿那布匹钱财,要阿那度过这年苦冬,他才能安心!”容嫣非说着,眸光更暗。

和亲!

李昭南怔忪,于容嫣非他虽心里敬佩,却从无儿女情长,而许阿那资财,却只怕亦是力不从心,苏城冰灾、梁州水患,本已空虚的国库,就算加上当年芷蘅陪葬,只怕内忧尚不能缓解,若是再以巨资令阿那退兵,那么势必灾情无法控制。

此事,当真是进退两难。

芷蘅见李昭南神色凝重,容嫣非忧郁重重,心下略略一思,想起容嫣非曾只身上山,面对唐世言的眼神,她是女人,她懂得那样的眼神,而今,她站在李昭南面前,说起和亲,容色幽幽,显然并无半分情愿。

既是如此,那么……

烛辉已凝结了夜色,芷蘅上前一步,笑道:“既然,此次战争皆非双方所愿,无非是彼此相互不信,那么,却不知我大沅的唐义公,是否配得上阿那的巾帼公主?”

容嫣非一怔,面色倏然绯红,如云浮烟,缭乱眼眸,她看向芷蘅,但见她清颜如水,目光透澈,仿佛是看穿了自己的心,唇角凝着笑意。

李昭南亦是一惊,但见容嫣非神情羞赧,面色轻红,心下顿时明了,倒是放宽了心,了然笑道:“哦?如此,到是甚好,那小子天天喊着要个压寨夫人,只是赐他个公主,倒是便宜他了。”

“谁要嫁给唐世言?”容嫣非心里,仍然多少介意唐世言的无情,想起不久前的一幕,他甚至没有丝毫挽留之意,若他不愿,她容嫣非却绝不强人所难。

她转身,殿外已见微明的天色。

容嫣非长叹一声:“陛下,容嫣非言尽于此,若是两个条件,陛下皆不可接受,却只恐怕你我之间,便免不了一战了!今晨,父王恐便会来与陛下交涉,陛下趁着还有些时辰,好好想一想吧。”

容嫣非言毕,一身胭红消失在暮色茫茫中。

殿口冷风簌簌,大殿之内,几许寒意将残烛熄灭。

昏黑之中,李昭南并未叫人燃烛,他轻轻揽住芷蘅素腰,深深凝眉。

只怕这一战,对阵几次,是免不了了。

但,他仍旧希望,可以不必大动干戈!

“芷蘅,你确认吗?”李昭南忽然道。

芷蘅自然会意:“确认。容嫣非公主曾只身上山,只为寻唐大哥而已。”

“那么……唐世言又是何意?”李昭南望向她,黑暗中,有微微曙光即将穿透暗云,芷蘅神色不明,只是暗自凝眉,轻轻低下头去。

犹记得山风簌簌中,唐世言的深情拥吻,虽然,他再不曾有任何举动,却不知,此时,他心意究竟如何?

见她垂首不语,李昭南牵唇一笑:“他爱你。”

芷蘅一怔,惊颤举首望向他,李昭南神色在暗淡的夜里,冷峻里是怅惘与豁然。

他眸内布起捉摸不定的笑意,芷蘅不免心惊,她凝眸不语,李昭南却笑着回身,走回到龙案前:“无需隐瞒,我早已看了出来,在我看见他抱着昏迷不醒的你时,那种焦灼不安,与痛惜万分的眼神,我便知道了。”

芷蘅回身望着他,他知道了,可他没有说,甚至没有质询唐世言?这实在不像是他。

李昭南提起笔,奋笔疾书:“不必惊讶,若那男人不是唐世言,我早便杀了他!”

李昭南暗眸在微明的天色里如夜深沉。

他语声冷冷的,芷蘅走到他身边,为他挑起一点烛光,照亮他笔尖墨水,李昭南将一纸圣谕写好,高声呼道:“来人。”


刀兵相见


  立时有内侍匆匆上前,低身拜倒:“陛下吩咐。”

“将此书信上山交与唐义公,命他速速前来。”李昭南容色凝重,内侍小心接过书信。

李昭南转眼望向芷蘅,暗夜般的眸里,却浮起似笑非笑的光色,他不语,转回到内殿中。

芷蘅跟在他的身后,他复杂莫名的神情,令她不解。

李昭南那样的眼神,分明不见了大敌当前的忧色,究竟,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战,是否,真的可以在这一纸书信中,便避免了?

……………………

唐世言连夜来到栖霞殿。

清晨,薄寒透襟,芷蘅一身素洁莲纹隐花裙裳,坐在李昭南身边,李昭南已换一身墨黑蟠龙袍,见过唐世言,想必便要去迎见阿那使臣。

唐世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显然李昭南的书信扰了他的好梦:“陛下,何事这样急啊?”

李昭南龙眸深暗,目色沉沉:“你惹下的好事!”

唐世言一怔,芷蘅亦是不解望向李昭南,李昭南拍案而起,沉冷的目光,龙颜大怒:“你可知阿那进犯大沅的真正动机?”

唐世言一怔:“不是趁虚而入吗?”

李昭南盯着他,唇角牵出一条冷酷弧线:“说吧,还打算瞒着朕吗?你到底……怎样得罪了容嫣非公主?”

唐世言身子一震,容嫣非?这场战争竟与容嫣非有关吗?

李昭南冷声笑道:“既是你惹下的祸患,你便去给朕解决掉,否则……不要来见朕!”

李昭南回身背对他,怒气不消。

芷蘅大惑不解,容嫣非分明不是这样说的,可昭南他……

“昭南……”芷蘅才开口,李昭南便喝断她,“芷蘅不要求情,这一次……若解决不掉,唐世言,你知道该怎么做!”

唐世言大骇,他为李昭南办事多年,李昭南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他的想法,而他通常这样说,便意味着……

唐世言不知,为何他如此动怒,但想必,如今已身为帝王的他,更加难测了吧?

芷蘅不懂,看向唐世言,唐世言稍稍沉下口气,从容道:“好,你的命令,我从来不能不听。”

他转眼对上芷蘅疑惑的目光,笑道:“若解决不掉,唐世言自会自裁于陛下面前!”

说完,转身而去。

“等等……”李昭南道,“回山准备迎战阿那,阿那提出的议和条件,朕不可能答应,这一战,便由你来应战!”

唐世言转身,看着李昭南不容置疑的目光,他冰冷如铁,狠辣如鹰,从来都是如此,他似乎应该习惯了。

唐世言施礼而去,背影隐没在晨光下,晨光明亮,可他的背影却显得沉暗至极。

芷蘅走上前,不解的看李昭南:“昭南,明明不是那样的,你……”

李昭南突然笑了,适才的狠辣阴森之色顿时消失。

芷蘅一怔,李昭南笑说:“芷蘅,唐世言我太了解了,你单单要他为我出战可以,但若牵扯到旁的,尤其是感情,他却未必肯去,他这人啊,从来口是心非,嘴上永远比谁都恶,可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一次啊,我倒要让他吃点苦头,要争取容嫣非便靠他自己,我可不会以国事插手,容嫣非公主的心性,亦不希望他们的情感中有任何国家大事的牵扯,若是因阿那进犯而结成此姻缘,想必俩人心中皆会有芥蒂。”

芷蘅想想,的确如此,但心里仍有疑虑:“可是,阿那的两个条件……若容尔丹不同意唐大哥与容嫣非公主之事,定要她嫁你为妃呢?”

“芷蘅,容嫣非的性子,连乌刘国的婚事都能推拒掉,这又算什么?容嫣非说的不错,容尔丹此番亦并非非打不可,只不过他为乌刘国而破财迁怒大沅,又因这个冬,阿那储备不足,他不过想求个心安,要我大沅暂时不会进犯阿那,说白了,就是缺少信任,一旦有了信任,也便不会存在这场战争!”

李昭南分析得头头是道,唇角笑意渐渐凝结:“唐世言,但愿这一次,你果真能处理好,解我大沅燃眉之急!”

虽说,李昭南用计有意撮合唐世言与容嫣非,可是,容尔丹亦是野心勃勃之人,他恐怕到时候,容尔丹亦不会轻易罢手!

“可是,亦不必将话讲得如此严重。”芷蘅仍然为适才李昭南的眼神而心惊不已,李昭南看着殿外晨光渐渐昼亮,沉声道,“自裁吗?我自有用意!”

芷蘅怔忪,李昭南的目光太过复杂,仿佛有一层厚重的云,将心思隐藏极深,有时,她觉得自己早已了解了他,可常常在这种时候,他便又会是另一番模样,要人迷惑不解!

………………

容尔丹的使臣果然提出了同容嫣非所说一般的两个条件,李昭南断然拒绝,于是容尔丹当即下令,兵临瀛水,瀛水河畔,两军对峙,唐世言一身战袍,于秋风中瑟瑟而动。

对面,阿那兵队临风而立。

为首的女子,依然胭红一身,眉目清秀,眼神却忧色重重,如同浓重的秋色,沉在眸底,挥之不去,她望着对面的男人,战袍加身,目光肃然,他的眼光亦不再清朗如初,仿佛乌云遮日,有种看不透的纠缠。

如今,大沅高举唐义公旗帜。

战旗烈烈,容嫣非目光痴惘,容行山立马一边,喝道:“好个大沅天子,竟如此自傲,我大沅有心修好,他却不领情!”

修好?

唐世言一怔!李昭南并未与自己提及过阿那修好之事,李昭南的疾言厉色还在眼前,令人不寒而栗。

他转眼看向容嫣非,容嫣非连忙避开他,神色冷冷的。

唐世言道:“公主,没想到,我们再见,竟是在战场之上,刀兵相见。”

容嫣非冷声道:“人生无常,原便如此?”

唐世言沉了眉目:“一定要这样吗?”

容嫣非面无表情:“别无选择!”


君心莫测


 突地,刀光暗了日色,容嫣非弯刀烁亮,两柄如月弯刀在手,骏马鸣嘶,勒马上前:“唐世言,你我两国交战不可避免!”

弯刀银亮刺眼,唐世言惘然看着这一切,那一天,他没有追回她,却亦不曾想过,再次相见竟是刀光对剑影。

唐世言手中一紧,剑气亦立时纵横如风,磅礴的剑气令容嫣非眼目微眯。

战场之上,秋风扬起尘沙飞扬,秋阳万丈金光,却只落得刀光寒、剑影深。

还有一双相望的人,黯然凝眸……

“唐世言接招吧!”容嫣非弯刀烁亮,旷野茫茫,瀛水河畔,河风裹着苦苦的涩味儿,刀风过处,草木尽凋。

唐世言闪身避开,长剑刺破秋阳,刀剑相击,电光火石,容嫣非的眼神在刀光处,隐隐透着哀伤。

如何,愿意如此刀兵相见?

如何,想要这般生死相搏?

只是,她毫无理由说服父王,嫁给李昭南为妃,莫说是自己不愿,便是李昭南怕也不愿吧!

当她得知李昭南拒绝两个条件时,她便想到了战场之上,许是会面对熟悉的人,或者李民、或者是谁,可是,她却没有想过,竟会是并无官职,只危难时方才出手的唐世言!

唐世言亦不曾想过,容嫣非竟如此冰冷决绝。

她的眼神分明还有情愫深刻,可为什么,却不肯放下手中弯刀?

战马嘶鸣,天宇暗淡。

两军肃然而立,看着各方主将挥刀劈剑!

唐世言横剑架开容嫣非凌厉的一刀:“公主,可否与唐某单独谈谈?”

容嫣非是何等好强的性子,既然唐世言于她没有情义,她是绝不拖泥带水的女子。

她面无表情:“战场之上,岂容多言?”

刀锋前冲,唐世言闪躲之间,只听“嘶”的一声,战衣被划出一道长口。

秋阳迫上,遥远的山峦隽秀被逼成一道连长的线。

瀛水河滔滔流淌,秋阳下,随着那残破衣襟落下一缕墨黑长丝,似与天边远山连做了一线……

唐世言一惊,那青丝裹着玉色缎带,飞扬在秋风里。

一缕青丝、一缕情丝!

刀光剑影无情,许便是一个措手,便会将它斩做两半!

他翻身下马,一个鱼跃,滚地将那一缕青丝握在手中,柔软的触感,刹那,那流光飞舞的日子,锦色年华似皆在这个瞬间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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