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谍- 第35部分

谁也不知道梁麒麟此时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敢打扰他的静思。

夜深，人静。

风啸，月寒。

黄彩蝶房间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喘息声早已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两人悠长的呼吸声。黄彩蝶房间面向街口的、最黑暗而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突然露出一个指头般大的小孔，这个小孔别说在灯光昏暗柔和的深夜，即使在白天如果你不仔细观察也发现不了，更何况这是个活动的小孔？

小孔中有一点微弱的红光，就像吸烟时烟头发出的那点红光。这点微弱的红光一闪一闪，就像是独眼龙那血红血红的独眼在眨动。

诡异！

阴森！

随着红点的闪动，一缕青烟从小孔飘进房间，一股奇异的香气慢慢弥漫整个房间。一炷香之后，那微弱的红光诡秘地消失，但黄彩蝶面向街那扇紧闭的窗户却无风自动，神奇地敞开了。

一个身穿紧身夜行服、连头也蒙上黑头套的人就像幽灵似的，轻飘飘地从窗户飘入房间。幽灵的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眨动间迸射出摄魂夺魄的妖异之色。

这人不就是号称日本第一的忍者杀手——狩猎一号特工么？狩猎一号进入黄彩蝶的房间做什么？

“嘿嘿，闻了我神奇的‘樱花之香’，在三个小时之内甭想醒过来。嘎嘎。”狩猎一号内心得意地说。他把窗门关上，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搜查黄彩蝶和彭棒子脱下的衣服。

狩猎一号首先搜查的是彭棒子的衣服，彭棒子的衣服有金条，也有很多钱币，但狩猎一号对此不屑一顾。他搜查得很认真，很小心，搜查完之后，衣服的摆放次序没有乱，甚至连彭棒子右衣袖垂挂于椅子的哪一个方向也没有弄错。

彭棒子衣服没有狩猎一号所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开始搜查黄彩蝶的衣服，黄彩蝶的衣服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自言自语地说：“东西究竟存放在哪儿呢？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不会放下，应该随身携带的。”

他掀开棉被，他对黄彩蝶诱人的胴体视若无睹。他轻轻为黄彩蝶翻身，在黄彩蝶枕头下轻轻摸索。他摸出一团东西，他亮起微型的强光手电，手中之物原来是一个寸多长、指头般大小玻璃瓶子，是用来装进口药品的深棕色玻璃瓶子。

狩猎一号为熟睡中的黄彩蝶盖好被子之后拧开瓶子塞，从里面倒出一团卷成圆柱状的纸团。他如获至宝地捡起来，跪在地面，小心谨慎地把那团纸张摊开在地面上，他的动作温柔得就像爱抚情人娇嫩的胴体。纸团全部摊开后，“玉虎行动”四个大字逼入他的眼帘，他血红的眼睛爆射出惊喜之色。

原来这是一份详尽的作战计划，在哪个地方设伏、国共双方兵力部署、武器装备等等都一路了然。狩猎一号从怀中取出微型相机，把这份“玉虎行动”作战计划全部拍摄下来。狩猎一号忙完一切，把纸团卷好，塞进小瓶子，塞回黄彩蝶的枕头下原来的地方。然后，他血红的双眼扫视房间，把他可能留下的痕迹小心地清抹掉，最后翻窗而出，攀着窗外的竹棚子，身子诡秘地扭动，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晨曦初露，天边泛着白色的鱼肚子。黄彩蝶打个呵欠慵懒地睁开眼，她的眼睛甫一睁开，精光就闪动。她掀开棉被，就那样赤裸裸地弹跳而起，先从枕头下掏出那个玻璃瓶拧开看看，发现“玉虎行动”计划还在瓶子里安睡才舒了口气。然后她赤脚跳下床取衣服，一根长发从中而断，从她的旗袍里飘落下来。她可能想到任务胜利完成后，日军被国共军队打得落花流水的惨况，她俏丽绽开了甜蜜的笑容，两个梨涡惊现。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昨晚她中了狩猎一号的“樱花之香”昏睡如死，不知道“玉虎行动”已经彻底泄密了，日寇将会针对这份详细的作战计划拟定详尽的反制措施。

难道国共秘密联手抗日的玉虎行动会在悲剧中收场？抑或黄彩蝶就是日寇特务狩猎二号，这是他们计中计其中的一计？如果国共此次携手行动落入日寇的圈套，那么必定元气大伤，山城不久将会就是日寇的囊中之物。只要天堑山城失守，日军就撕破了国军的防线，可以长驱直入，横扫整个华北地区。

第130章　猫捉老鼠1　醉乡楼的大门打开，黄彩蝶急匆匆地走出门。她身穿一袭旗袍，戴着顶白色帽子，还戴着副墨镜，手上挎着一个坤包。她素手上扬，招来一辆黄包车，行色匆匆地向着城北而去。

黄彩蝶干什么呢？在青楼混的女子都是白天睡觉，养精蓄锐，为了广大男同胞的需要晚上出来干女人最原始的职业。黄彩蝶这么早起床外出，是十分反常和怪异的行为。

所有监视的特务全部进入备战状态，几个特务分别坐上几辆黄包车，尾随黄彩蝶而去。

梁麒麟和柳飞燕今天扮成一对老年夫妻，梁麒麟这次扮成一个驼背、有钱的老头，而爱美的柳飞燕不肯扮成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只肯扮成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他们还是在那间小吃店慢条斯理地吃早点，他们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卿卿我我。

柳飞燕看见有情况出现，连忙一挥手，一辆黄包车就飞驰而至。梁麒麟巍颤颤地站起来，扔下钱，拍拍屁股才慢吞吞地走向黄包车。

柳飞燕娇嗔道：“老头子，我们不快点儿去就赶不上早市了。”

“老太婆，别急，我们不去早市是不开的。”梁麒麟说完还是慢吞吞地走。柳飞燕挽着他的臂弯，扶着他走，心里虽然急，但也无可奈何。

梁麒麟轻声说：“小心，做戏要做全套，别弄出破绽。”

柳飞燕由梁麒麟抱着，两人共乘一辆黄包车，追赶黄彩蝶而去。梁麒麟身后还远远地跟着几辆黄包车，这是用作替换跟踪的。

黄彩蝶的车子慢慢地向城北跑，经过第一个街道时，第一辆跟踪黄彩蝶的黄包车转入另一条街道，第二辆黄包车则远远地吊着黄彩蝶的车子。再到第二个街口，第三辆黄包车顶上，保证有一辆不同颜色的黄包车咬着黄彩蝶。

而梁麒麟则就像外出散心似的，吩咐车夫慢悠悠地跟着，贴身跟踪黄彩蝶的时机还没有到，他才不会笨到这么快就暴露行踪。他是不会弄丢跟踪方向的，因为被替换下来的特务会用手势告诉他黄彩蝶去那个方向，而他也用手势下达各种命令。

梁麒麟身后远远跟着十来辆黄包车，这些黄包车不是一窝蜂地拥挤在一起，而是每隔一段安全距离就有一辆。紧跟着梁麒麟身后的那黄包车车夫一直紧张地注意看梁麒麟的手势，这辆车中的两个人是为后面的手足转达梁麒麟命令的。他们两人接到梁麒麟的命令后，一人就下车等待后面的支援，而空车则跑到前方休息。后面的一辆车马上急速紧随梁麒麟尾后，补充这个上传下达的空缺，方便执行梁麒麟下达的命令，保持命令畅通。

化妆成一个中年妇女的东方小瀛则在车流的正中，防止意外情况出现时随时替换柳飞燕跟踪黄彩蝶。还有两辆轿车貌似游车河似的，离黄彩蝶远远的不断穿梭往来。每辆轿车包括司机共五人，配备长枪，这是应急快速反应小分队。

如果乘坐直升机在高空俯瞰，会发现有趣的一幕。大街上几十辆黄包车像射出去的精子一样，运行缓慢，却又目标明确。黄彩蝶的黄包车就像蜗牛似的在前面慢慢地领跑，后面零零散散跟着四十几辆黄包车，连绵数个街区。而梁麒麟就像蜘蛛似的位于正中，稳坐将军帐指挥。颇有点像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将军。

每辆黄包车车夫和乘客都是军统的人，四十几辆黄包车加上两辆轿车，则动用了军统近百人。为了跟踪一个人，军统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怪不得梁麒麟需要向中统借人。幸亏柳爱国大力支持，否则军统一个晚上也难以征集几十辆黄包车备用。

在一个街口，一个特务拉着车接近梁麒麟的黄包车，低声说：“拉黄彩蝶的车夫人称百事通，百事通一大早就在醉乡楼楼下等着，应该早和黄彩蝶约好的，可能还是中共的地下党。梁组长，我们是否追查百事通的家庭背景？”

梁麒麟记起他在电影院跟踪追击柳爱国时就是坐这个百事通的车，这个百事通通晓山城所有的大街小巷，喜欢侃大山。他的大嘴张开，就会滔滔不绝，犹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你第一次到山城若果让百事通做导游，可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起百事通，梁麒麟的眼中不禁露出笑意。嘿嘿，他脸上化了重妆，即使微笑别人也看不出。百事通是一个爱嚼舌头的人，这样一个管不住自己嘴巴之人正是特工的大忌。于是梁麒麟对向他汇报的特务摆摆手，表示不用去查百事通的家世。

那个特务奇怪地看了梁麒麟一眼，心想：和黄彩蝶如此亲密接触的人也不查，难道叫我们去查乞丐？

梁麒麟读懂这个特务眼中的意思，他对这个特务招招手，轻声说：“你可以去查查这个百事通，不过我可以用脑袋担保，这个百事通绝对没有问题。为了验证我的说法正确，你今天就重点排查百事通。”

梁麒麟来山城不久，就连破日寇特工几个阴谋活动，瓦解生化危机，击毙中共猎日特工（柳爱国把击毙猎日的功劳强硬安装在他的头上），摧毁日寇在山城的特务组织城隍帮铁球派，这个特务对梁麒麟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虽然想不明白梁麒麟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他不敢怀疑梁麒麟的话。

“麟……老头子，为什么百事通不是中共的特工？”柳飞燕问出这个特务想要问的话。

梁麒麟微微一笑，故意瓮声瓮气地说：“如果你是黄彩蝶，如果你是中共资深的特工，你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找自己的同事拉车满街跑么？如果黄彩蝶身份暴露，就是两个特工一起暴露了。”

这个特务折服，拉车跑开。

黄彩蝶的黄包车拆掉车篷，远远就可以看见白帽子下秀发随风飘扬，就像九天仙女下凡尘。她晨起就像兜风似的，没有目的地，由城北跑向城南。她的小手不断向四周指指点点，颇有点伟人指点江山的气概。

跟踪黄彩蝶的特务每到一个街口就需换另一辆黄包车接力跟踪，这些特务看见黄彩蝶坐在车上不断向四周指点比划，悠闲自在，胜似闲庭信步，不禁气结。他们有些早点还没吃呢，特别那些拉车的特务，他们什么时候做过苦力？虽然是慢跑，但他们拉车跑了一段路就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能把昨晚熄灭的炉火吹燃。这些特务可没有黄彩蝶那样的心情欣赏山城早上秋景，恨得他们几乎把牙齿也咬碎了，心里面把黄彩蝶几代的女性全部问候一遍。

第131章　猫捉老鼠2　黄彩蝶晨起的目的偏偏就像做巡城马，是为了观赏山城俏丽景色似的，中途没有下车，就由百事通一直拉着慢跑。到达城南时，百事通骤然慢走起来，朝着城东方向慢走而去。黄彩蝶这样更像是游山玩水的远方游人，或者像无所事事的人到处闲逛，而不像是有急事要办的人。

百事通慢走，这可增加了特务跟踪的难度。跟踪的特务叫苦不迭，百事通慢慢地走，跟踪的特务不可能也跟着慢走，否则就太显眼了，太另类了，太让黄彩蝶生疑了。他们只能把黄彩蝶锁在视线的范围里，远远停下稍作歇息，然后一鼓作气赶过黄彩蝶，下一辆黄包车重复前一辆黄包车的动作。这样一来就加快了军统特务换车的频率，令他们措手不及。四十几辆车只能加快了轮换的速度，原来坐车的人变成拉车，拉车的人换成坐车，并拉下布帘，减少曝光率。

柳飞燕小嘴嘟得老高，拉他们的车夫已经换了四个人了，但百事通的精力偏偏非常旺盛，围着山城钻了半圈，竟然不用停下来小作休息。她可不知道以拉车为生的人一天到晚地跑，拉着黄彩蝶这样体重很轻的客人，还是慢跑，当然是小菜一碟。

柳飞燕嘀咕道：“黄彩蝶果然狡猾，中共特工果然非同一般。”

梁麒麟微笑道：“好戏在后头，黄彩蝶后面的花样还会更多呢，你就安心地看戏，一定会有你表演的时候的。”

每当有一辆黄包车超越，黄彩蝶就柔声问百事通认不认识这个车夫。“百事通”的名号不是吹来的，他一脸怪异地说：“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今天怎么这么多的车夫俺不认识？小小的山城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面生的同行？这么多人抢生意，以后俺还能生存么？不过不对呀，这辆车应该是老黄头的，怎么是别人拉他的车？俺没听说老黄头要转行呀。咦，这辆车是小柱子新买的，小柱子没有理由刚买车就卖掉呀。今天买车明天卖掉也成了二手货，会亏掉不少钱的，小柱子这么精明，没有理由做亏本生意呀。奇怪，奇怪……”

百事通滔滔不绝地说，他没有回头，看不到黄彩蝶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奇怪笑容。黄彩蝶把一壶水递给百事通，关切地说：“百事通师父，你的名号名不虚传，小女子佩服万分。来，喝口水滋润滋润后才慢慢说。我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了解黄包车车夫生存环境，今天难得有空，我要好好收集材料，以后我出资在山城成立黄包车协会，由大哥你做协会的会长。”

百事通受宠若惊地说：“做会长我没有这个本事，只要你能关爱我们这群弱势群体，我就感激万分。黄小姐，我就代表全城的黄包车车夫谢谢你的关爱。黄小姐，你的水我不能喝。”

黄彩蝶扑闪着大眼睛，奇怪地问：“为什么，大哥？”

“你是一个千金小姐，我是一个粗人，我会弄脏你的水壶。”

黄彩蝶叹口气，说：“大哥，说我是千金小姐是抬举我，我只是男人眼中的婊子而已。”

百事通罕有地长叹口气，说：“黄小姐，我能理解你内心的痛苦，若果不是生活所逼，哪个女孩愿意去干这个？唉，兵荒马乱，你们女孩子混口饭吃可不容易，我们这些穷人绝不会从门缝里把你们看遍的。”

黄彩蝶眼睛红起来，抽噎起来，有点哽咽地说：“大哥，你的良心真好。”

百事通说：“我们穷人之间的心是相通的，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只要一方有难，我们的街坊会八方支援的。”

“大哥，我们也跑了半个山城了，我们在前面的小桥停下来，喝点水吃点东西，然后再到处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