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时几位嬷嬷都在场，太后也没有避讳，这些话，房外的侍卫都听见了。后来皇后娘娘交出了凤印，因为答应太后要劝谏皇上，所以才会过来！”小路子说得有些惋惜。
皇帝跟皇后刚对峙，他就过来了，只是没有插话的余地。但跟了皇帝这么多年，小路子恐怕还是最了解帝后感情的知情人之一，当然是知道，皇帝都为什么生气？
所以，他着重强调，是太后说过那些话，皇后才“不得不”交出凤印的！不仅这是事实，而且相信，也是乾隆最想要的答案。
至于，还有一点，是只有小路子自己知道的，那就是对于皇后，他从来都怀着敬重和感恩。
说起，皇后对待下人，并没有令妃那般张扬，好得人人称赞，反倒是她并不会很刻意的去对人好，但举手投足之间，能够让人感觉到，她于人的那份尊重。
尤其是面对他们这类人，皇后的言谈举止，还是透着一分“尊重”。虽然这很难用言语表达，但敏感些的人，最初面对皇后，都会有种想哭的冲动，为的就是那份被尊重。
就这点，比起真金白银的打赏，通常更能让他们感动。
而说到感恩，就是小路子一个人的秘密了。话说他刚进宫时，皇帝才登基不久，现在的皇后在那时，也只是娴贵妃而已。因为新人会被老人欺负，是宫里私下的惯例，所以小路子也不能被幸免，尤其，他很穷，没有能孝敬的东西，因此更是凄惨到随时都可能送命。
不过，也是他的幸运，偶然的一次被路过的娴贵妃呵斥几句救下，还赏了他两锭金子。这不仅救活了他灾荒一年的家人性命，也让他买了个前途，直至，今日。
只是，后来的娴贵妃并没有认出他来罢了……
倒是听到小路子的消息，知道芷娴不是自己没有理由就放手的，乾隆莫名的感到，一直不平静的心渐渐落实了。
可是，他已经误会了芷娴，还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
在心底苦笑一声，乾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开始了沉默。
潜意识里，在那个时候，他不希望芷娴出现在面前吧！尤其回想起来，当时的一幕显得很暧昧。然后看着芷娴眼中的错愕，自己就忍不住的咄咄逼人。
可是看着她摔倒在地上，乾隆也忍不住心慌的要去看她，却被她的神情所震住。一切误会的话，也是被他逼出来的，明明一开始，她选择了退让……
而，皇帝和太后这对母子，一个是知道对方早就在等，一个是知道对方一定会来，难得如此的默契，不一会儿就聚在了一起。
如常的用膳过后，乾隆很直接的，就提起：“皇额娘，皇后可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惹皇额娘不高兴了么？致使，皇额娘都要替朕将这个皇后给废了？”
饭桌上各怀心思，真是食之无味啊！
其实皇后一直很听话，也很孝顺，说起太后也找不到不是。这一次说话过了，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有些生气皇后的激烈，但太后也清楚，她并没有做错。
因为皇后最后的那句话，太后也有了一丝歉疚，本来，她一直都是做得很好，也没有辜负自己当初的眼光。反倒显得，是自己在不断的找麻烦。
然而那一丝歉疚，也在乾隆这样的说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为的，还不都是她母子俩皆看重的一点面子：“皇帝这都说什么话？哀家什么时候要将皇后给废了？而且，皇上都不顾天下人的笑话，执意要纳一个风尘女子入后宫，哀家教训一下，纵容皇上罔顾大清颜面，还不纳谏的皇后就错了？”
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碰起来就是头破血流。估计所有人都知道她对皇后说过的话了，所以太后前面半句还显得语气不足，但到后面就振振有词，还越说越觉得真是这么回事儿！
自嘲的笑了笑，乾隆早就明白是这么个原因，只是看着太后的理直气壮，不想过多的去争论而伤了和气。毕竟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沉默了好半晌，乾隆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皇额娘对皇后那么不满意，当年又为什么要让她嫁入宝亲王府呢？而且，还力挺她继任皇后之位？”
又是如果，乾隆知道跟夏盈盈的折腾，需要用芷娴来换取，说不定一开始，他是连看上一眼，都会嫌麻烦吧！
不过，对于今儿个第二次听见的问话，太后显然没有了反应。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却现在只有她在反对，岂不是很可笑么？
打着为了大清，皇帝不能专宠一人的旗帜，就真的有说服力了么？这不仅仅是乾隆和皇后，连身边的嬷嬷，都是心里不解。毕竟皇帝宠的，又不是来历不明，身份不好的后妃，而是正经的皇后啊！
或许是这话让太后再次有了感触，不禁沉吟着也在扪心自问，她这么做，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帝后的融洽难道不是该期待的么？还是说她渐渐的，其实也就是在嫉妒？
是嫉妒皇后吸引了她儿子的全部注意，也嫉妒同是后宫的女人，皇后却得到了太多太多……
也没准备等待太后的回答，就这样，乾隆在她沉默之下，拿走了凤印。正准备过两天，跟芷娴冰释误会，却不想她真的就径自回了宫。
无言之余，乾隆也有些担心着，完全就没有想到，在他没有涉及的地方，还是发生了无法挽救的意外。可是还在画舫里的乾隆，正焦虑着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改变早已经规划好的行程，就这么打道回宫了去。
也就在这时，刺客事件发生了，虽然乱成一团，令妃还为他挡了一剑，但他从心里还有些高兴。因为，理由自己出现了。
所以，乾隆以回宫疗伤的名义，吩咐快马加鞭的赶回宫去！也就顾不上令妃的伤势，其实不适合这样的举动。
然而越接近目的地，乾隆越觉得心里不踏实，直到在宫门口，只见到熙羽的身影，听到她的传话，他才知道，这次的情况，是有多么的严重。
沉默中，乾隆也渐渐的来气，为什么就不肯给他解释呢？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此骄傲之下，错过，那就是一年……
指间渐渐传来的冰冷，让乾隆心都冷得颤抖，如果当时自己不是放不下身段，不肯先低头的踏入储秀宫一步，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么久了？现在，也是不是就不会永远失去了？
“芷娴……原来你任性起来，比我还不可理喻的不是？”对着那仿若沉睡的容颜，乾隆喃喃的低语，眼睛，同样的模糊。
只是这一次，为什么就不原谅他呢？而且，还做得这么干脆，那份纵容也包容的笑颜，都再也不会有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经习惯那样的包容，从而每一次，都那么的理所当然！不过，她真的，太会教育人，也太知道该如何让人印象深刻，也令人后悔到无法挽救……
他知道错了，是非常深刻的知道，因为她，彻底的杜绝了他，以后再患的资格，以及，后悔的余地。
“你看你，是用多么激烈的手段，在让我后悔呢？……只是，真像你的作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总是不留任何的后路，不是很不可理喻吗？”乾隆低低的说起，水雾遮盖的眸子，渐渐无神到空洞。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拥有了再失去，就会让人无所适从。
触碰的冰冷，安静的睡容，只是渐渐少了一抹血色，却没有改变依如的旧颜。
当年轻的亲王，已经不再觉得“洞房花烛”是人生一大幸事，那么御赐的侧福晋，也只是名正言顺的多了一个女人而已。
所以认为掀起盖头，只是一个任务，宝亲王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次，就是一生的改变。
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到准备揭开盖头的玩味，再经过见面的错愕，以及最后对视的兴趣，转念，只需要一瞬间。
本来对额娘亲自挑选的女人，即使没有抵触，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接受，只是因为不能拒绝。但就在对视的这一眼，他突然就对这个女子产生了兴趣，真是，很莫名的直觉。
即使不是大家出生，要嫁入好人家，都得教会规矩，就更别说做皇家的媳妇儿了。所以本该规矩，却奇怪的不喜欢看她规矩，最后还莫名的许了她，夫妻之间不用规矩的话！
而有了这第一次破例，以后的诸多事，也就不存在负担了。
虽然对自己的特许，没有想明白，却看见她松口气般的神情，更加有些意思。说起来，年轻时候都是叛逆的，厌恶规矩的束缚，也不爽规矩的麻烦。
直到看见她明明带着讨好，却是真心的笑容，他才觉得，或许没有规矩，会轻松亲近许多。渐渐的，这就成了第一个习惯。
原本以为，她不喜繁杂的规矩，那本质是个不安分的人，虽然，她表面异常的娴静。可到后来的了解，亲王那才知道，她不是不安分，反倒是过于安分，之所以不喜欢规矩，完全是因为，太懒，之缘故。
这个认识的结果，让他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啼笑皆非。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不爱权利，不爱荣华，根本上说就是没有追求的女人么？亲王是强烈的怀疑着！
日久见人心，就在亲王准备观察着人之际，却被她层出不穷的新奇手段和事物所吸引。几乎是留恋般的，每日都想听着她轻轻软软的声音说话，看着她独特的真心笑容。还明明是刻意的讨好，却又是真心实意的相处。
比起满蒙女人的率直豪气，亲王其实一直都更喜欢，汉族女子的温柔恬静，尤其是江南风情的舒雅。然而，令他意外的，这位乌喇那拉芷娴，是正经的满族血统，却更像汉人多些。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亲王是第一次发现，在各方面原来自己也会输得这么惨，也居然是有人敢毫不客气的赢得理直气壮，还美其名是“有比较，才有进步”等等之类的，让人无法反驳的“谬论”。
不过，每次结束，又会迷恋而享受她的温柔，虽然他知道，她是在换一种方式安抚。
可是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一个月而已，当他被额娘叫去谈话，才自己都惊觉，他居然从心底在迷恋一个女人？
这般讨好自己，她真的就没有所求么？就好像其他女人一样，争的，就是一分宠。
如此想着，他默认了额娘的教训，也赞同了富察氏在她门外的安排，更接受了高氏的邀请，都等着看的，是她的反应。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每天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异常的，安静。
越来越了解她的迷糊，也就越来越是想要保护，以至于亲王很想，也不敢多去找她。就怕一旦迷上了，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看着她被人挑衅，看着她被嫡福晋下马威，却正中她懒人的下怀……时间长了，他就知道，她真的是没有目的，刚开始的讨好，也只是单纯的让他高兴而已。
或许，她真的是不同的……
慢慢的，每天都会了解她做了什么，会想些什么，也是一种习惯！因为她的不同和特别，会让人在烦乱中，脱离庸俗，至少，不会每个眼神，每句话，都得去考虑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朕为什么不能封她做贵妃？”刚登基的乾隆，显得意气风发，只是皱着眉头看身边刚圣旨封过的富察氏皇后，不明白她怎么就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富察氏诚惶诚恐，连忙解释道：“乌喇那拉氏，和高氏，虽然都是皇上做亲王时的侧福晋，但伺候皇上多年，都没有子女，直接封为贵妃并不合适。不如皇上就封妃位，等有了喜讯，晋升贺喜，也是一桩美事啊！”
闻言，乾隆沉思，却不是为了思考富察氏的纳谏，而是知道，她在忌惮着芷娴，想借此多压上一筹。至于高氏，只是顺带的吧！
不过，奇怪了，他一直对芷娴都表现得疏离，并且特别提升了高氏做侧福晋，还有翠儿之事等等，都可以分散所有人的注意力，怎么富察氏就还揪着芷娴不放呢？
因为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乾隆一直没有想到，那是他自己的过。尤其，富察氏的位置，会感觉极其受到威胁。
也越是这样，乾隆就越觉得芷娴的单纯，以及与她相处的轻松。
上下打量了富察氏一番，乾隆不紧不慢的说道：“高氏救过朕的命，你是清楚的！朕答应过她，会给她一个贵妃，君无戏言！”
再看了富察氏一眼，乾隆继续说道：“而乌喇那拉氏，以她嫡女，以及镶黄旗的家世，难道还比不上高氏么？或者说，贵妃还不够显示这样的身份？要不，皇贵妃怎么样？”
戏谑的说着认真，乾隆有些冷然的看着富察氏渐渐变白的脸色。
或许在亲王府，嫡福晋和侧福晋之间，有难以逾越的障碍，他还会多考虑一些东西，只怕太过，就给芷娴带去很大的，无法挽救的麻烦。
但是，现在他做了皇帝，虽然富察氏顺位成了皇后，可一切都得他决定才是。再来，富察氏是认定了芷娴，他根本就无须再去遮掩什么，不如坦然以对。
“皇上……是不是臣妾这个位置，才是最适合乌喇那拉的？”富察氏握紧了拳头，掐着自己维持最后的礼仪，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乾隆上了位，就会变得如此的直接。
一点不再掩藏他对芷娴的宠爱，也半点不给她多留点面子。
闻言，乾隆似笑非笑，扯破脸后，说话可就直白多了，居然还“威胁”起他来：“那你说呢？要不因为你是嫡福晋，又还留着富察氏家的薄面，朕的皇后，怎么会轮到你？
收起你的那些手段，虽然不太清楚，但别以为朕一点不知道。既然你要的皇后，朕满足了你，就自个儿掂量着好好当下去。
不过你最好记清楚，别去招惹她，否则，别怪朕翻脸不认情……”
如果不是她处处针对芷娴，他又怎么会如此早就摊牌？心底有些不屑的想着，乾隆不理会这女人的呆愣，径自就走了出门。
这个时候，她提这个根本就毫无意义的，圣旨，他早已拟好，就等着宣读。而且，他还很期待芷娴的表情呢，似乎她对上自己总是有些小心翼翼，而且她还不认为能做“贵妃”吧！或者该说，她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是不是能当上贵妃！
呵呵，如果允许，还真想直接封她一个皇后，这样她的反应，会更值得期待吧！乾隆犹自想着，却猛然思考起，富察氏提出的子扁问题来。
高氏，那是别人不知道，她不可能有了。但芷娴呢？乾隆开始犹豫，她不会犯懒到，不想要养孩子吧！不过，苏氏身上发生的事儿，以及翠儿之事，也让人心有余悸，这就还是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