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人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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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人无踪-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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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噗”地笑了出来,用食指点了一下我的脑袋,“胡闹。走了走了,还是看一下大夫比较放心。”
  又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出口处。出口是一口枯井,壁上凿梯,井上有木为盖。长安用指关节轻叩井盖三声,停一下,又叩两声,停一下,再叩三声。井盖被人从外面移开了,我和长安走出井口。
  已经是城郊的样子了。面前是一个皮肤略黑,身材健壮,穿一身棕色寻常布衣的年轻人,我认得他,他就是那天一同去接长安的那个年轻人。
  他朝长安拱手行礼,长安点点头,给我介绍到:“这位是我朝年轻有为的大将军,无患。我离朝五年,再回来后,许多亲信都倒戈了,只有南风和无患最信得过。你放心跟他走,我让他送你回去。”
  我知道拒绝不了,只好点点头。
  长安说:“这里是城东郊,往前不远有医馆。我们先去那里。”说完翻身上马。我上了另一匹白马,跟他并排走。他看看马,又看看我,“你比它白哦。”我随口接道“你比它臭哦。”他“哼”了一声,嘴角翘了起来。这时我看到一旁的无患将军一挑眉,邪恶地轻笑了一下。他想到什么了?不会吧!我的脸好烫,越来越烫了。于是低头默默前行。
  




4

4、第 4 章 同城硝烟起 。。。 
 
 
  (四)
  这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各国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从未停过,为了城池,为了称谓,为了金银,为了尊严,为了宏图伟志,为了男人女人……这样混乱的局势已经持续了三百年了,并且愈演愈烈,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路有遗骨,利益家大笑,百姓大哭。
  男子十二便要上战场,一旦离家就再不回来。妇女再嫁的多,再嫁又嫁的更多,办完丧事办喜事。小孩子改姓又改姓,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就习惯了不称姓,只称氏。以出生地为氏,代表了我是这里人,打起仗来我参这里的军,同时也方便记录。比如说我叫巫子岐,但我其实姓……咦,我好像并不知道我姓什么。那就说师父,他其实姓姬,听说很久以前是王族的姓。
  而名字,往往代表了并不长寿的人们对子女的美好愿望和祝福。所以从名字就可以看出父母是不是贪心。比如华衣的父母就贪心,不过愿望也算实现了;无患的父母就很朴实,不过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无患;长安说过他娘亲生他时难产,刚出生时又多病,所以盼望他能一世平安。也有附庸风雅的,比如南风比如我。
  我们来到医馆,大夫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叫有医。住在郊外想必是求清静。
  长安冲他大吼:“有医大夫!你看看他额上怎么了?”
  有医更大声:“啊?什么?和尚?”
  长安无奈,把我拎过去,指着我额头说:“印!”
  “硬?肿了?”然后有医敲了我脑门一记,“没肿啊!”
  长安汗都急出来了。他灵机一动,开始在我额上画画,我想他是在描那块印记的形状。他描一遍回头看有医一会儿,终于在描了三遍后,有医一拍脑袋,“哦,印嘛!”
  无患忍笑不成功,终于笑出声来。我和长安一起回头瞪他一眼。
  有医诊了诊我的脉,翻了翻我的眼皮,看了看我的舌头,因为眼神不好还拿指甲刮了刮我的舌苔,我险些吐出来。一番折腾后,他得出了结论,“……”他还没说话,长安抢先问道:“是不是中毒?”有医摇头说道:“胎记!!!”
  长安愣了,我边摇头边吼:“我没有胎记啊!”
  有医大声说:“对对对,胎记!”
  好吧。反正不是中毒不是生病就好了。
  走出医馆,无患在远处牵马等着,长安抱着我啰嗦地叮嘱着,“路上千万小心,要跟无患寸步不离。回去以后……”“长安,你会回来吧?”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当然会。”我也看着他,“山上的生活不单调吗?”他笑笑,“傻瓜,有你在啊。”我说:“回去以后把你以前的故事讲给我听吧,我想了解你。”他顿了顿,“好啊,不过没有你的故事我几乎都忘了。”
  我很自然地把最后一句话理解成“他不愿意告诉我”,于是又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其实我该自信一些,该聪明一些,就会明白这是一句甜言蜜语,是在表示“我只在乎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一些想象不到的黑暗。但可惜此时的我只是一味地自轻自贱,告诉自己“他不可能在乎你,没有人会在乎你”。
  依依不舍还是要分别。长安越晚回去越危险。于是各自上马。但虽然马头对准了各自要走的方向,两人还是扭着脖子在对望。“长安……”“子岐……”
  他让我先走,我不肯。他是个果断的人,深深望我一眼,一拍马屁股走了。
  我望着他远去,又一次看到他从视线里消失不见。然后才慢吞吞地往前走。
  无患看起来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他见我闷闷不乐,也不搭理我。走了半天,路边出现一家茶馆。他才开口说话,“歇息一会儿再走吧,顺便吃点东西。”我点点头,把马交给他去栓,自己坐到屋里靠窗的位子上。
  确实饿了,早上起来还没吃饭呢。点了两个菜,一壶茶,慢慢吃起来。
  无患问我:“会喝酒吗?”我摇头。他也就没提议喝酒了。
  我考虑再三,不知道问这问题合适不合适。但必须问:“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长安处境很危险吗?”
  无患倒也坦诚,给我讲到:“是这样,几年前,王就把除大王子和三王子以为的各王子都遣到封地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也不说立谁为储,害得大王子恨三王子恨得牙痒。几年前,就是你救三王子的那年,有人在朝上诬陷三王子谋逆,被太傅,就是南风的父亲担了罪名才免于一难。三王子为躲避暗箭上疏请求外出游学,王准了,没想到路上却遇了埋伏,情急之下南风的哥哥穿上三王子的衣服代他死去,还亲手划花了脸不让人认出来。但毕竟弑弟不义,大王子并未上报三王子死讯。”
  我皱眉到:“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怕。我曾经跟那个承天离得那么近。
  无患接着说:“这次王重病,召三王子回来。知道他在哪的只有南风。我也没想到他还活着。大王子可是大吃一惊。短短一个月内,已经借故杀了许多三王子的门客,除去了不少依然忠于三王子的朝臣。”
  这些话哪里不对,怪怪的。我问他:“五年前三王子随行的人里有你吗?”
  他摇摇头,“没有,我也是最近才听南风讲的。”
  还是不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奇怪。算了不想了,这么痛苦的经历,真是心疼长安。
  我又问道:“为什么都告诉我?我不是平国人。”
  他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是一看到你的眼睛就想要对你说真话。”说完他尴尬地笑笑,低下头去。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百遍:他不是喜欢我,他不是喜欢我,他不是喜欢我……还是尴尬,“那个,我们走吧。”
  他抬起头,点点头,“嗯。”然后就起身牵马去了。我付了钱,拿起行李和他落在桌上的剑走出去,怎么就把剑忘下了呢?……他不是喜欢我不是喜欢我不是的……
  又走了半日,傍晚时分投宿了驿站。吃饱喝足,洗澡睡觉。各睡各屋。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起床。无患早已在他自己的屋里等我很久了。我们索性吃饱了再走,中午就直接赶路了。
  越靠近边境环境就越荒凉。都城的歌舞升平都是不堪一击的幻像,这一路上看到焦土片片,流民成灾,真是触目惊心的惨象。这让我想起两年前,平与巫大战,山下一时尸横遍野,寸草不生,那一年不仅颗粒无收,饥荒成灾,还闹起了瘟疫。我记得我嚷着要去帮忙救人,长安苦口婆心劝我说我帮不上忙的,自己染上病也指不定,别去了。我大骂他怕死,没善心。他一把抱住我,不让我动,喊着“我不许你去!不许你去!非要救人不可的话,我去!”喊到最后他竟然流下泪来了。于是我又笑骂他没出息。
  骑马果然比搭车快很多。第四日午后就到边界了。来时我留意过,我家那座山就在边界附近,应该半日就能到达。
  我和无患下马告别。“将军留步吧。”
  “嗯,”他拱手行礼,“千万小心,还有,别去同城了,危险。”
  “多谢。”
  在我转身之际,一人快马加鞭赶来,在无患面前下马行礼,喘着粗气说:“禀将军,岚关开战了,巫国和商越国联军在攻城。王命你速速赶往前线,副将已帅兵马先行了,等你会和。”
  无患考虑了一会儿,转身对我说:“打仗了,你快回去,晚了恐怕就过不了边界了。记住,别回同城。”
  我点点头,对他说:“将军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于是他上马疾驰而去。
  其实我已经过不了界了,城门已关,驻兵又增加了许多,我也没有巫国身份文书。况且我还不能回巫国,首先,打仗了,我要回去看看长安的境况,不知道朝中是否会因乱起变;其次,我的琴还在承天手里,师父嘱咐过的“故人来”,我当然不可以告诉长安琴丢了,我已经给他添很多麻烦了。
  于是我又原路返回。这一回用了最快的速度,除了住宿不敢稍作停留。到达以后我直奔东郊,想从密道进入三王子府,不料东郊不仅巡兵大增,还临时建了营地,应该是调集了一些封地的兵马在此。没办法了,先进城打探情况吧。
  城门也是严查,进出的人很少。我不敢徘徊,看到远处有一个小铺子,进去一看,是个简单的供人喝茶歇脚的铺子。现在并无客人。店主人四十多,寻常问我一句:“您需要什么?”我说:“现在进不了城吗?”“是啊,基本上封了。”
  “你要进城吗?”这时从后院进来一个少年,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比我高一点,长得眉清目秀,穿粗布衣服,袖子挽起,提着两大袋东西。
  我点点头:“嗯。”
  他对店主人说:“大叔,钱记在我们家账上,还是月底结。”看到店主人点点头后,他微笑一下,回头对我说:“你跟我走吧。”
  我帮他提着一袋东西,跟着他向城门走去。他走两步停下来,端详我一会儿。我被他看得毛毛的,但我不怕他!我回看回去,并用挑起的眉毛问他“怎么了?”他放下袋子,双手抓我的头发。我吓得往后一跳,瞪他。
  “你太白了,会惹人注意的,拿头发遮一遮。”他又走过来抓我的头发。
  “哦……”原来如此呀。也是,城里大王子的人肯定不少,也不知道他现在放过我没有。还是小心为妙。
  “一会儿别说话啊。”他嘱咐我一句。我点点头。
  到城门下,似乎守城的兵认得他。他们看看我手中的袋子,没说什么就让我们进去了。这么容易啊?“他们其实才懒得挨个检查呢,记性也一般。我天天出城取茶叶,虽说他们天天换班但也都认识得差不多了。”说着,他回头看看我,“我是风烟,住在城西锦瑟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子岐。”
  都城依旧是都城,边关都告急了,这里还是繁华景象。人们一定觉得无论如何是打不到王城脚下的,不过一旦打到这里,也就该国破家亡,山河易主了。
  锦瑟楼有两层,高大宽敞,飞檐上卧鬼兽,以震八方妖魔。楼里装饰古朴,满是木材清香。一楼挂满历朝名琴,还有几张琴桌,供人坐弹。二楼好像是休闲茶座。
  风烟把两袋茶叶往地下一放,叫到:“师父,茶叶到!”里间走出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一袭白衣,风度不凡,他看到我,“这是?”风烟看看我,“哦,他是子岐,帮我提茶叶回来的。”
  男子走到我跟前,微笑着说:“多谢公子。你随意坐吧,跟风烟是朋友的话,随时找他来玩儿。”
  我连忙道谢,坐到了角落一个座位上。我想,出去也见不了长安,不如在这里打听点情况。等风烟忙完过来,我就问他:“岚关开战了是吗?”
  “是啊,突然就开战了。原本与商越还算交好,怎么就打我们呢。”他撅撅嘴表示想不通。
  我又问:“你知道三王子现在什么情况吗?”我也不知道问得妥不妥,况且他怎么会清楚长安是什么情况呢,大概他就知道三王子在家这个情况。
  但回答却令我大吃一惊,他说,“三王子亲征啊,听说他从小就英勇善战,说不定这回回来就是王让他来备战的。”
  什么?亲征?上战场?我脑袋一下白了,王是他的父亲,召他回来面都不见就让他上战场?还是说,有人从中作祟?我现在该怎么办?城里应该没我认识的人了,我能做的,恐怕就是等,等他平安归来。
  心里乱乱的。忽然看到身旁一张布满裂纹的老琴,想起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长安总是叫我弹《长清》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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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沙场惊 。。。 
 
 
  (五)
  平国在南,很少下雪。我住的山在北,又在高处,每每冬天都是大雪纷飞。他常常看雪看傻,“好大的雪啊!”我在一旁嘲笑他见识短。
  每逢下雪,他就不让我出门,因为他不喜欢白白的雪上有脚印,他喜欢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我才懒得理他,总是踩出一串串脚印。然后他就赌气不理我,我在一旁偷笑。
  我喜欢枯树枝上压满雪的样子,阳光下一闪一闪晶莹剔透,微风吹来细细的雪粒就落在脸上,很舒服。他总是趁我不注意狠踹树干,边踹还边叫:“傻白!下雪了!”我打他一顿,还不解气,“哇”地就哭了,哭得特别委屈。他就急了,忙抱着我的脑袋说:“不哭不哭,跟你玩儿呢。……我把它们放回去好不好?”说着就抓一把雪爬上树去,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捏啊捏的裹着树枝捏成难看的小冰块,然后对我傻笑:“嘿嘿。”
  《长清》好像是描绘雪景的曲子,是我从小弹得最好的曲子。他总喜欢让我弹《长清》给他听。我却喜欢他弹的《广陵散》,慷慨激昂,听得人热血沸腾。他总骂我笨蛋,说《长清》是许多人一生的求不得,我却喜欢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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