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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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风之歌-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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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天与地 (1)

「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白色娃娃的手足斩下,毁容碎骨,再慢慢揑断他们的脖子…」一个遍体鳞伤的大男孩遥遥望著青冥峰顶上的精致宫殿喃喃自语,满是血丝的眼内尽是嫉忌和愤怒。

为甚麽?同样是被掳回来的孩子,为何待遇有这样天与地的差别呢?

当男孩为一碗饭跟同伴厮杀拚命的时候,这些白色娃娃们大概正在宫殿里,在仆役的簇拥伺候下舒适地进餐…

已经五年多了…男孩被带到啸天宫时才不过八岁,那时的他只是逃荒的人潮中的一个孤儿,在某天夜里,有人将他和十多个孩子绑起捉走,用骡车装著,经过一个月的行程,送到一个不知名的崇山峻岭中。

然後地狱般的生活就从这里开始…

逾四百名孩子,在一群黑衣人的喝骂鞭打下在凛洌的寒风中艰难地步步前行,崎岖陡峭的山路,稀薄的空气,令这些又疲累又害怕的孩子们苦不堪言,不少孩子在饥寒交迫中病倒甚至死亡。

那些黑衣人绝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怜悯,死了便任由他们充当野兽的大餐,剩下的孩子依旧被当成牲口般被驱赶著後,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岭,继续像永没尽头的死亡旅程。

男孩的手足全被冻伤割破,烧得头晕眼花,快要支持不了的时候,黑衣人将他们赶到一座平平无奇的荒山上,一阵浓云卷起,男孩便觉得天旋地转,没多久便失去知觉。

当他醒来後,人已到了一个景色有如仙景一样的地方,澄蓝的天宫像宝石般明净,被群山环抱的山谷气候温和,花木繁茂,一个大湖映著山峦花木,大湖对岸的山上,一道道白龙般的瀑布注入湖中,天宫一样美仑美奂的宫殿分布山上,简直便是仙人的居所…

可是男孩过的却是炼狱般的生涯,尽管身处仙景般的地方,他们却只能待在一片绝崖上,像叫化子般挤在草棚里,吃不饱穿不暖,每日接受极残酷严苛的训练,每隔一段日子便被迫著互相对战厮杀,同睡同吃的伙伴随时变成只有一人能活下去的敌人。

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伙伴,没有人性情感,有的只是无情的背叛和血腥的杀戮,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令男孩情愿当日在逃荒路上死去,免受这没完没了的痛苦煎熬。当他偶然眺望对岸可望而不可即的仙人宫阙,小心眼里总希冀著有仙人打救…

被杀的、自杀的、身心透支伤病而死的…三年之内,四百名孩子锐减至百多人,每一次杀掉对手或完成导师指派的任务,男孩便会得到「奖赏」,可以学到上乘的武功,好的食物和兵器,在这样的杀戮场中,男孩变得沉默冷酷,无情的杀人凶器逐渐成型。

捱过了四年非人生活,活下来的七十二名孩子终於可以离开绝崖的草棚,转到崖下的石屋中居住,除练武之外,按照各人所长,教以不同的技能,易容,下毒,暗器,各种兵刃和剌杀技巧,以至认字学书,天文算术等等,以便乔装不同身份的人。日子虽然仍十分艰辛,但总算较以前安稳得多,导师更告诉他们,只要在七年内完成所有训练和考验,他们便是啸天宫新一批的「地童」,可以拥有地位、权力,金钱…

如果没看见这幸运的一群,也许男孩还会甘於接受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可是为何要让他看到那些活在天宫里的白色娃娃?

当训练踏入第三年,这些孩子们每个月都会被遣到湖畔的青冥峰天宫去,但只是充当挑物资到宫中的苦力而已。近看之下,那些宫殿更是壮丽得令人眼也花了,虽然无缘进内,已叫这些长年饥饿困乏的孩子们凑慕不已,直到这一天。

他们如常挑著一担担的粮食用物,经过宫外的花林时,数名美得仙童一样的孩子,飞仙一样地在花林中互相追逐,穿著男孩做梦也没想过的轻盈如冰绡般的漂亮白衣,以美玉金环做装饰,个个雪肤玉貌,俊俏可爱得叫一众孩子都看得呆了。

可是这些美娃娃们,却一脸嫌恶地望著这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们避了开去,还命仆役取水清洗孩子们走过的草地,像连他们身上的气味也会弄脏他们一样。

娃娃们的轻蔑激起这群凶野的孩子们的愤怒,性最暴躁的更立时出手,想抓住这些娃娃来痛打一顿,不料被打一顿的不是娃娃们,而是他们。

当他们有人跃出去抓娃娃的时候,那些仆役已然动手将人击退,狠狠教训了一顿。自此之後,便不时有人被召到天宫去,回来却是不死也是重伤。

据活著回来的人说,打伤他们的竟是那些白色娃娃中的一人,他们被当成给娃娃练功的靶子,任他们用尽全力,也敌不过娃娃妖法一样的武功…

因为他们是宫中特别的存在,在等级森严的啸天宫中,所有人都是凭自己的力量上向上爬,唯独这数名由长老们亲自游行各地,千挑万选出来的「玉天童」,一开始便授以宫中最高深的秘功,得到最好的待遇,还是未来宫主的候选人…

为何他们有这样的幸运?自己却要每日踏著别人的尸首拚命上爬?男孩真的不明白。




番外篇:天与地 (2)

这天终於轮到他和四名孩子被召到天宫中,五人同时跟一个娃娃对战,结果五人全都负伤大败而回。可是他们的导师竟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原来从玉天童手中活著用自己双脚走回来,居然也算是他妈的一种荣耀。

被免去半天训练的男孩走到一处极为僻静隐蔽的水潭边洗伤包紥,遥望天宫说著牢骚狠话时,他竟然又看到一个白色娃娃!

不!不是那几个白娃娃中任们一个,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纪比那几名玉天童更小的青色娃娃!他穿著跟白色娃娃一样精雅的青衫罗袍,嵌珠镶玉的鞋儿,肌肤玉白胜雪,彷似清风送来的一样轻巧地落在水潭边。

不过,眼前的青衣小孩身法虽然潇洒,人却很有些狼狈,青袍上染著血迹,束发的两枚小金环也掉了一个,手足看到肌肤的地方全是紫肿血痕,就像刚被人痛打一顿似的。

但青衣小孩却全不在意,掬水痛饮了一阵,学著男孩的样子,用水清洗手脚上的伤口,撕下青袍来包紥,可是却笨手笨脚的乱缠一气,几乎没把自己绑了起来。

「真没用!」男孩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哼声。

青衣小孩一双比潭水更碧绿清莹的眼睛向男孩一扫,展开淡红色的嫩唇笑了:「你不也跟我一样挨揍吗!」

男孩呆了,这青衣小孩的笑脸真的好看已极,配上那双独一无二的美丽绿眼睛,天然的俊雅和灵秀气质迫人而来,跟那些白娃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貌相平平的男孩更是暗暗自惭形秽。分别更大的,是那些白娃娃面目虽俊,但全都冷冰地全没一丝生人味儿,十足雕琢出来的娃娃一样,而这青衫小子分明刚被人修理完,居然还是神气活现,笑得那麽跳脱可恶,难道他不是玉天童吗?对了!玉天童只会待在天宫里,怎会跑到这儿来?

不管这小子是甚麽来历,趁这里没有别人,他又受了伤…杀了他也算出一口恶气…

当男孩恶念升起,目光转厉,青衣小孩忽然道:「吃糖吗?呆子!」说著抛了两颗娇红甜香的糖果到男孩手中,一面塞了两颗到自己嘴里。

「嗯!这玫瑰香露糖真好吃,连身上的伤口都不痛了!」青衣小孩笑著又掏出一粒糖果吃了。

「你也是玉童们的「靶」麽?」男孩一呆道。

青衣小孩得意地笑:「像他们那样欺负你们有甚麽趣儿!你这呆子原来一点也没发觉啊!刚才不是我躲在暗处偷袭小飞,只怕你们五个全挂掉啦!我讨厌小飞自以为了不起的臭脸,才暗中帮你们一把,让你们逃命,然後出手揍了小飞一顿,结果被长老们抓住,吊起来揍还我一顿,我瞅著他们不在意,弄断铁鍊溜到这里,然後便看到你这呆子,事情就是这样。」

「你…你揍了刚才那个天童?」男孩有些无法置信。

「有甚麽好奇怪的?长老们动不动便揍我,我便揍他们的宝贝徒儿出气!啊,对了,这里有没有毒蛇、蜘蛛、蜈蚣或者最最呕心的鼻涕虫,帮我找些来,不,多多的抓来,等我今晚放到老家伙和小飞儿他们的被窝里,吓他们个半死!」

青衣小孩自顾自的说得高兴,男孩却张大了口,听得下巴也快掉下来,揍玉童,作弄长老这些叛上作反的事,他连做梦也不敢想,这小不点却说得稀松平常。

「你这人真的很呆啊!他们挑你们去送死,你不气的麽?帮我找嘛,最多被抓了我不供你出来…」青衣小孩真的想到便做。

「你…」

「你…你甚麽啊!从刚才发呆发到现在,你叫阿呆的吗?」尽管一身的伤,青衣小孩却是精神十足,完全不知痛似的。

「你可以这样叫,因为我…我根本没名字。」男孩眼中掠过深刻的痛苦。

「我也一样。」青衣小孩淡然道。

「不会吧,你是玉童啊?…」男孩真的很意外。

「玉童又怎样?也许在你眼中很了不起,可以在宫中呼风唤雨,身份尊贵,可是他们可有问过我们愿不愿意?我和你,同样都是傀儡罢?叫甚麽根本没关系…你唤我阿猫阿狗都可以。」之前那个爱恶作剧的小顽皮,一下子变得深沉世故。

「青,我叫你青好不好?」男孩望著他碧清如水,纯净得没半点尘俗机心的双眸,不但再动不了杀机,反而起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意。

「很好,我叫你阿呆,你叫我阿青,其他的大家都不必多说…你怎麽还拿著那两颗糖啊!舍不得吃吗?呆子!」一转眼阿青又变回那个佻皮的坏小孩。

就这样被叫作阿呆的男孩,被比他小了好几岁的阿青「迫」著,莫名其妙地帮他捉了半天的蛇虫,阿呆感觉就像小时在田里和玩伴们捉青蛙、拾田螺…(好像也差太远了罢?)




番外篇:天与地 (3)

这种无忧无虑的恶闹嬉戏,这种没危机感的轻松,阿呆已经不知多久没再有过…

阿青满意捧著一袋虫子蛇儿,望望出神中的阿呆,悄悄地伸小手将一根长草插到他头上,阿呆失惊跳起,阿青拍手大笑:「阿呆好呆啊!」

阿呆讪讪的拔下草叶,觉得很是丢脸,阿青看到他的木讷样子,更是笑个不停,回身掬起溪水泼他。

「可恶的小鬼!」阿呆追上前去抓他,忘了阿青的身份,像两个普通的孩子一样追逐游戏。

阿青轻功高得出奇,如果他认真的逃,阿呆根本追他不上,但他偏不用轻功,只是跳跳跑跑的逗阿呆去追,等阿呆抓著他时,他便伸手抓阿呆的「笑腰穴」,结果两人都笑软了。

阿青笑了一阵,突然沉静下来,阿呆瞥见他碧眼内掠过一种奇特的沉郁无奈,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说了一句:「下次再拿好吃的糖给你!阿呆!」人已溜得影也看不见。

「谁稀罕你的糖了…」阿呆口说不稀罕,手却伸进怀里,掏出剩下的一颗红宝石似的糖果看了又看,好半晌才舍得放入口中,真的,阿呆从未吃过这麽甜香美味的糖果,尤其那种令人由心里暖起来的馨香…

经过这梦幻般的半天,阿呆仍过著他朝不保夕的日子,只是他心底里已多了个小小的青衫人影,他变得更拚了,人变得更加沉默,看起来更加呆了…一有空閒,阿呆总会到那个水潭边呆坐,默默回味那天的光景,阿青恣跳无忌的清脆笑声,任何宝石加起来也比不上的亮丽碧色眼睛,便似幽谷中的一线阳光,照亮了阿呆黑暗的生命,不管多疲累难受,只要想起要活著再见阿青,阿呆也能够回复生气动力…可是阿青始终没再出现,直到他快完成为地童训练之时,他终於再次在水潭边遇上阿青。

他又挨打了,伤得比上次更重,但他依旧是那麽骄傲倔强,尽管白玉般的小身儿上满布酷刑伤痕,伤口深可见骨,他只是默默地咬紧牙关,洗去身上的血迹,连眉梢也不皱一下。

阿呆也是见惯酷刑,心如铁石的人,看见他那些伤口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娇生惯养似的哥儿竟有这般硬气,不禁起了两分佩服,取出一瓶伤药道:「我有伤药,用些罢。」

阿青点了点头,阿呆一面将伤药洒到他打得血肉模糊的背上,一面道:「打成这样,你又闯了甚麽祸啊?」

阿青一笑,看来有些失血虚弱,但他还是开心地道:「我烧了两座偏殿,你没看见,那场火烧得真漂亮!」

不是这几年的锻炼,阿呆的自制力够高强,肯定已失声叫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摇头道:「你这样子捣乱,吃亏受罪的不也是自己麽?」阿呆真的不懂他的小脑袋在想甚麽。

「他们越宝贝我的命,我就越要糟塌它,我才不要乖乖的做他们的棋子…嘻…」阿青好像不大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阿呆叹气,也不知是佩服还是无奈,里这段时日里,阿呆已探听到,绝少在宫中露面的阿青,竟是玉童中最强但也最顽劣的一个!他可以为不肯穿玉天童的白衣,而光著身子满宫乱跑,可以因一点小事而大肆捣乱,长老们对他处罸越重,他便越是作怪,弄得他被关在刑室的时候,远比他待在自己寝宫的时候还多,每次一放出来,没两天便又因闯祸而关了回去,偏他天份绝高,加上宫中盛传他是某宫中要人的私生子,故此不能贸然处决,只好捉了又放,放了又捉,闹了个没完没了。

「你又发呆了,真是人如其名啊!」阿青还像心情很好似的,问起青冥峰外的事情来。

阿呆呆呆的道:「我也好多年没到外面去啦!现在也不知怎麽了。」

「那总比我知道的多,我连外面是怎样的都不知道。」阿青说得很平常,语气没半点哀伤,但阿呆不知何故地感到有点难过。

「求求你别发呆了,快说啊!」阿青一副等得快死的样子。

阿呆只好拣一些他知道的事说了,说了半天,阿青却听得胡里胡涂,一问之下,他才知阿青对钱财、买卖、工作等常人生活的概念完全一窍不通,费了好大的劲才勉解释明白。

「只有你这足不出宫的少爷才不知道,你身上穿的戴的,随便拿一件出去卖够别人过好日子了!」

「这些亮晃晃的东西有这麽了不起吗?」阿青拿著颈上嵌著夜明珠的项圈,疑惑地摆弄。

阿呆冷笑讥诮:「当年我家里要是有你项圈上的一颗珠儿,爷爷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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