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小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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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果实小薇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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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豆,你还让我为当初一个愚蠢的行为付出多长时间的等待和懊悔呢?你剩下的一生,我剩下的一生,统统地加起来,一共才有多少个六年呢?
  
  假如不是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儿,连程知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和张慨言说话。
  可是许久许久以后张慨言依然坚定地认为,在他的心中,相较于豆豆的悲伤,他自己的那点儿烦恼其实微不足道。

第 15 章 雷的一章;RP重现

  那天下午没课,张慨言中午早早儿地杀到了程豆豆的学校,见着秃子的时候秃子告诉他:“刚豆豆才被人给叫回宿舍去了。”
  “怎么了?有事儿呀?”
  “不知道,反正下午的课老师不点名,豆豆就回去了,估计不过来了。”
  “那我回去找他去,正好我们下午没课。”
  刚到宿舍楼底下,还没进大门,豆豆出来了,低着头,拎着个行李包。
  “豆豆,你……干嘛去?”
  豆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
  只那一眼,看得张慨言一阵心疼,他还从没见过豆豆如此茫然如此无助的样子,看见他好像见到终于可以依靠的肩膀了似的,眼圈儿红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张慨言低头看着他,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豆豆低着头,低低的微带哽咽的声音几不可闻:“我爷爷……不行了。”
  张慨言一下傻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豆豆的爷爷比他爷爷年纪还小,一直硬硬朗朗地,从没听说过他得什么病,再说,国庆回家的时候他还在地里刨花生呢,一镐一镐,挥得比年青人还利索……
  “谁告诉你的?”
  “我舅舅给我打电话打了一中午了,我们家其他人都……陪着我爷爷呢,我舅舅说……,说……”
  “豆豆你先别哭,舅舅说什么了?怎么说的?”
  “说我爷爷病得特别厉害,全家人都回去了,就差我了。”
  “别急别急,一定没事儿,爷爷那么个好人,不会这么早就没的,再说爷爷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吗?不会有事儿的,来,包儿给我,我和你一起回去,你别哭了,你这不是咒爷爷吗?”
  豆豆扭过头去想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由于太用力了,于是肩膀都变得一抖一抖的。
  张慨言心里难受,伸手揽住他:“走吧,早点儿回去看看好放下心来。”
  豆豆机械地跟着他往前走,头一直低着,啪嗒啪嗒地不时有眼泪滴在马路上,那声音一下一下地敲着张慨言的心。
  张慨言其实有很强烈的预感,知道爷爷是真的不行了,因为豆豆全家人都没拿豆豆当个人,大事小事从来没有过让他承担一点儿的想法。所以如果爷爷仅仅是病重而不是病危,没有人会通知豆豆。
  他也知道这种突然的打击对豆豆来说有多难以接受,不说豆豆,连他都有些不能相信。如果不是正在回家的路上,他甚至以为是愚人节提前了。
  从出门打车到长途车站,从买票到上车,从上车一直到家门口儿,豆豆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木偶一样跟着张慨言走,车站人多的时候他也不哭,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张慨言叫他一声儿,他就抬起头跟他说一句:“我爷爷才61岁。”翻来覆去地没说过别的。
  下了车,张慨言先拉住了豆豆,看了看他红肿的眼睛,说:“到了家千万别哭,家里现在乱,甭让大人再跟着你操心,能忍住吗?”
  豆豆红着眼点了点头,刚点完眼泪就下来了,于是自己拼命地忍着,忍得全身直发抖,张慨言看得难受,手迟疑了一下,绕过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于是豆豆把头扎在他的肩上,一口咬住他的衣服,那呜呜的声音被堵在数层衣料和两具躯体之间,变得暗哑沉闷。
  豆豆只哭了很小的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除了眼圈红着,已经没什么不正常了。他抹了一下脸,平静地说:“走吧。”
  张慨言默默地在后面跟着他,望着豆豆已经挺直的肩,总想赶过去搂住他,支持他一段。
  
  还没进家,已经看见了满院子的人,街坊四邻都来了,许多人都在擦眼泪,说明明大前天还看见他背着个筐头儿去地里,自己还跟他说话来着,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豆豆低着头穿过人群直接进了房间,张慨言一路跟着他,看见爷爷的时候,张慨言吓了一跳。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妈妈一起到豆豆家玩儿,爷爷、豆豆爸爸和豆豆三个人正并排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说什么事儿,妈妈看见了,还对着婶儿俩人使眼色,然后小声儿地说;“瞧瞧那爷儿仨,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印象里爷爷从来都是那么精瘦精瘦的样子,很少说话,目光却很有神,没人听说过爷爷生病,可谁知道,一病,就已经到了生命尽头。
  爷爷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嘴唇发黑,爸爸一直在旁边拿个棉签儿沾水往爷爷嘴上涂,但那嘴唇还是裂了。爷爷原本就瘦,现在更瘦得颧骨都高高地鼓着,整个脸上,好像只有那两块颧骨最显眼了。
  豆豆进来,叫了一声“爷爷”,爷爷的眼睛依然闭着,豆豆看一眼爸爸,只看爸爸的眼神,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爸爸说:“豆豆,多跟你爷爷说说话吧,你叫他,他能听见。”
  豆豆点着头,声音已经变得低哑了:“爷爷,爷爷我是豆豆,爷爷我回来了,爷爷你能睁开眼睛吗?”
  豆豆抓着爷爷的手,爷爷似乎感觉到有人了,慢慢半睁开了眼睛。爷爷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一片浑浊。
  似乎知道旁边站着的是豆豆,爷爷转过头朝着他,接着,居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来,用力地想撑开那双沉重的眼皮。
  爷爷嘴巴微张着,发出“啊啊”的声音。
  “看……不见……,豆豆。”
  “爷爷……”
  “看不见,豆豆”是爷爷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只过了半个小时之后,爷爷就没有知觉了,大概就是为了见豆豆最后一面才强撑到了现在吧。
  两天以后爷爷走了,豆豆一直不闭眼地陪在爷爷身边,忍不住的时候就到院子里哭一会儿,哭完了就回来继续坐着。
  葬礼之后又过了两天,豆豆和张慨言回学校了,回了学校的豆豆像换了个人一样,以前爱笑爱闹的劲儿全没了,一整天都默默地坐着发呆。在学校在宿舍都不说话,跟谁也不说,除非张慨言来,否则对于其他人的问话他只是机械地点头摇头嗯一声啊一下,没一个完整的音节出现过。
  面对前所未有的低气压,秃子和乔丹率先撑不住受不了了,俩人商量了商量,决定由秃子出力,乔丹出财,每天一下课就去接张慨言,由他单独对豆豆进行辅导。
  关于目前豆豆对待张慨言态度上XX度的大转变,用乔丹的话说,那简直和西藏解放同一个概念:直接从奴隶社会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
  秃子认为,哥们儿之间,再怎么别扭,到关键时刻,还是比别人亲,这次看出来了吧?
  
  问题的关键在于,豆豆现在只跟他哥们儿一个人交流,跟其他人全部都处于自动屏蔽状态。
  又过两天,秃子回宿舍之后就唉声叹气,看一眼豆豆叹一口气,最后往自己桌前一坐,拿出纸笔来,写了撕撕了写,硬是废了一个笔记本儿咬烂了两根儿圆珠笔揪掉了几十根儿头发最后写出了一部惊世骇俗的伟大作品,秃子自己称其为“泣血之作”。
  秃子的作品从流通方面来讲是一种绝对意义上的小众文学,其终端读者只有豆豆一个人;从整体风格上来讲是绝对意义上的严肃文学,虽然最后有人从中品出了很强烈的轻喜剧甚至暴笑剧的味道。
  另外,这篇文章从创作时长来讲,花费的绝对是宏篇巨著所用的时间,但从文章篇幅来讲却极其短小精悍。从其数易其稿的架式来看,这文章绝对会是精品,但从其成品最终的命运来看,却……不提也罢。
  秃子是这样写的:
  豆豆嗳:
  我是你英俊哥(秃兄姓李名英俊字秃子号媳妇儿裙下走狗),自打你回来就没见你笑过,英俊哥现在是吃得也不多了睡得也不香了走路也没劲儿看谁也不好了,昨天你英俊嫂子霸王硬亲英俊哥的时候英俊哥都没有以前小鹿乱撞的纯洁感觉了,豆豆嗳,你快好过来吧,哥哥还等着你还哥的纯洁来呢。
  豆呀,哥觉得……,那个什么,反正你这样儿不好,你琢磨琢磨吧,琢磨清楚了就别这样了哈。
  你英俊哥
  XX.XX.XX
  
  李英俊偷偷趴门缝儿边观察,心说凭我这篇堪比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喻世明言、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的作品,还劝不了个小屁孩儿?
  结果,那小屁孩笑了笑,那笑还没从眼珠传到眼角儿呢,又没了。
  秃子长叹一声:我他妈算是没办法了!
  “什么你就没办法了?”
  “我操救星你可来了,快把你媳妇儿弄走吧,受不了了,我媳妇那么温文尔雅的人都说我最近变沉默了要跟我绝交呢。”
  “让同志们放心吧,今天哥哥就把他拿下!”
  “祝你成功!党和人民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等着吧,等死你。”
  
  张慨言一推门儿,程知著正在倒水,嘿,真是道奇景儿,据他所知,豆豆从来都是宁肯渴死也不愿意起身倒水喝的。
  “豆豆,出去走走吧。”
  “甭叫我小名儿,我都已经快19了。”
  “不是,主要你这名儿太难听,我叫不惯……”
  “这名儿是我爷爷给我起的,怎么难听了?我爷爷希望我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我还没来得及问问他怎么才能做到呢。”
  “哎哎哎!我可警告你你甭又给我哭,甭事事儿都搞得跟个女的似的,知道什么叫睹始知终吗?就是看到孩子出生就应该明白他有一天会死,爷爷很幸福豆豆,只有爷爷这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善终,没吃一点儿苦没受一点儿罪,没像别人似地在病床上被折磨地不成人形,豆豆你说,爷爷这样不算幸福吗?咱俩以后,还未必能像爷爷这样呢。”
  豆豆低着头,过一会抬起来,看着他说:“张慨言我特难受。”
  张慨言说:“程知著我也特难受。”
  “你难……什么受?”
  张慨言深吸一口气,坐在他床上,说:“其实你想一下,爷爷活着的时候你一年能见他几次?现在只不过一年少见几次面而已,而且爷爷在你心里永远也不会老、永远也不会病了,这样多好。”
  豆豆扫了他一眼:“那我还应该笑啦?”
  张慨言正色地说:“豆豆,你影响到别人了。”
  “……”
  “走,带你去个地儿。”
  “还有什么地儿是你知道我不知道的?”
  “啊?”张慨言仔细回味了回味这句话,笑了。怎么样,他的努力这不效果挺明显的吗?
  张慨言还笑着,程知著已经打开了门:“英俊哥。”
  张慨言“噗”一声暴笑出来。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程知著问:“咱这是去哪儿呀?”
  张慨言忽然转头冲着他笑,笑得程知著心里直发毛:“豆豆我告诉你件事儿。”
  豆豆直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我……是挺想我爷爷,但我现在还不想去见他。”
  “死孩子瞎说话,你想去我还舍不得呢。”
  “张慨言你现在这样儿真像一个人。”
  “谁?”
  “白云,黑土他老婆,代表作《月子》。”
  “豆呀,你真幽默,我喜欢。”
  程知著翻白眼儿:“滚!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呀?”
  “你发现没?你说‘咱’。”
  程知著翻个白眼儿没理他。这人有病,“咱”也值得美成这样儿。
  “豆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太好笑了。”
  停了半天,看看人家也没接茬儿的意思,张慨言自己继续:“说,要把大象装冰箱,笼共分几步?”
  望天:“哈,哈,哈,哈,真好笑。”
  “嘿嘿,不好笑呀?那我再给你讲一个,说,有一只……”
  “有一只你,从水里钻出来了,穿着个马甲儿,被秃子他媳妇儿一把摁住了,说:你闭嘴!”
  “豆豆!你太有幽默感了!我太感动了太感动了!”
  豆豆一拳挥在他脸上:“滚,你他妈女人呐你?!动不动往别人怀里钻!”
  “豆我给你背条儿大清律哈:谋杀亲夫,斩立决。”
  “师傅您甭往前走了您调个头吧我们去安定医院,不过您别怕也别歧视他,他虽然是疯子但绝不是疯狗。”
  “豆豆你伤害我~~~”
  “你他娘以后少跟秃子一起混,要不然你早晚变人妖。”
  豆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张慨言又开始望着他神秘而暧昧地笑,笑得豆豆的心一下一下地跳:“你他娘笑得真淫荡。”
  “现在好点儿了吧?”
  豆豆愣了一下,扭头看着窗外,小声儿骂了句:“操!”
  
  “这什么鬼地儿呀?”豆豆四处望了望那几座秃山头儿,疑惑地问。
  “这不就什么什么山吗?”
  “什么什么山呀?”
  “那个,石头山。”
  “切,石头山石头洞石头妖,你猪八戒呀你?来这儿干嘛?”
  “你听着哈。”张慨言说着神秘兮兮看了豆豆一眼,后退两步,拿出一副练法轮大法的架式来,扎着马步运了运气,双手放在嘴边,冲着遥远的另一座山峰用力地喊:“豆、豆,别、伤、心、了~~~,爷、爷、看、着、你、呢~~~~”
  豆豆看着傻子疯子一样叫唤的张慨言,忽然眼圈儿就红了:“张慨言你丫疯了……”
  张慨言转过头来看看他,笑了:“豆豆,你试一下,这是我姥姥看的一校园青春偶像言情片儿上演的,好像许多白痴都用这种方法,我想你也挺白痴的,应该对你也有效,不信你喊出来,真的很舒服。”
  豆豆说“骗子”,自己的声音却哽咽了。
  张慨言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说:“豆豆你知道吗,你有事儿特别不爱跟别人说,自己憋在心里憋出毛病来了还憋着。就没一个值得你相信的人吗?你心里怕的是什么?怕人家不理你拒绝你笑话你?你这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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