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师- 第27部分

巴德一惊，他迅速地转动脑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哪个杜邦家族与恰尔维尼公爵有着交情，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道杜邦家族这个名号。

“尊敬的少爷……”巴德从马上跳下来，行了一礼。他穿着一件牛皮甲，肩胛、肋下、胸口等处早被磨损得发黑了，里面套着一件暗黄色的衬衣——它原本有可能是白色的——领口敞开着，露出了黑色的胸毛，他长得高大健壮，就像从斯堪德维亚高原下来的野蛮人，又像兽人里的熊人，他没有戴头盔，腰间悬着短剑，他的手正按在剑柄上。“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请您出示通行的证明文件、家族族徽、您个人的印信，我需要核实！”

杜邦故意让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冰冷和高傲，他的样子简直像极了出巡的王子或者公爵世子，他的眼神告诉了约克镇的守军们，在他的眼中，他们不过是一群卑贱的下等人。只不过他身上除了那件斗篷外，里面穿的却是没有任何标志和华丽缀饰的亚麻布袍子。亚麻布是上等的布料，它非常的耐磨，是旅行者、冒险者、军人、佣兵们最爱的布料，但任何有身份的贵族都不会穿它的，贵族老爷们只会选择丝绸、棉布和卡芬兰呢。杜邦的神情告诉了巴德，他或许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贵族，是一位正在进行着旅行的贵族，但他又不甘心，如果这两个年轻人是在冒充贵族呢？在古力托行省和附近的几个行省，都没有听说过杜邦家族的名号。

“先生，请注意，我将把你这样的行为视为对我本人、对杜邦家族的冒犯。如果你不命令你的士兵收起武器，并让我们安全地离开的话，我将会去恰尔维尼公爵的宫廷里进行控诉，会向安西的贵族、向帝国的皇帝陛下进行控诉！”

巴德这次真被吓着了，他的士兵们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都不由自主地收起了武器。巴德那两条粗大的眉毛纠结在了一起，一双金鱼眼仿佛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了一般，他还在斟酌着到底要不要冒险干一票，万一真的错杀了一个贵族，那可是会掉脑袋的，不管能不能查到是他杀的，一个贵族死在他管辖的范围之内，他都会被恰尔维尼公爵送上绞刑架的。但当他的目光触到杜邦腰间的那只钱袋时，心中的欲望如同魔火一般燃烧了起来，烧得他在片刻之间完全丢失了理智。

他紧紧地握住腰间短间的剑柄，高声地笑了起来，并用眼神告诉他的士兵不要放松警惕。笑罢之后他才说：“你们让我如何相信你们是来自远方的大贵族呢？没有通行证、没有印信、没有侍从和仆人，这些都没有。但我接到举报，你们的的确确潜入矿区偷了属于公爵殿下的魔晶矿。看吧，等我从你们身上搜出东西，你们就无话可说了！”

杜邦心中一阵气馁，他本想用言语恫吓住这些被钱财欲望刺激得晕了头的士兵，并保证他们不会因此而丢了性命，但没想到魔鬼的引诱是如此的可怕，一旦堕入其中，就再也出不来了。巴德下令他的士兵把杜邦和莫里诺抓起来，他自己也拔出了短剑。莫里诺一开始便主张用他的短剑也解决问题，但被杜邦制止了，现在只有他手中的短剑才能解决这次的麻烦了。

士兵们用长矛逼住他们，并试图上来擒住他们，再用绳索捆绑起来。莫里诺哪里会让他们的手接触到他和杜邦的身体了？只见他手腕一翻，燃烧着火焰之光的短剑如死神的镰刀，带起一抹邪异而诡谲的光芒，几乎在顷刻之间斩断了如林般的长矛，疾射的斗气同时也割开了试图抓捕的士兵的喉咙……

莫里诺就像剧院里的魔术大师，他跳动着，挥洒着，令巴德眼花缭乱，他的脑子里甚至没有意识到莫里诺在反击，在杀人。当他全程目睹完这一幕精彩的表演，忍不住要爆发出由衷的赞吧，不论从舞蹈还是从魔术来说，这都是一场堪称完美的表演。但是，他的赞叹还没有从喉咙里发出来，就看到他的士兵们全部都茫然地倒了下去，倒地之后，每个人的喉咙被震裂开，鲜血从那道焦黑的伤口里狂涌而出……啊，他们都死了吗？看着每一个士兵都在进行着临死之前最后的抽搐，巴德还以为这些都不过是‘魔术带来的幻像’。

莫里诺一旦杀起人来，眼神就冷得像冰一样，被他注视者会忍不住从骨子深处冒出一股恐惧的寒意，可是，巴德的寒意才刚涌起来，就感觉到喉头一暖，火热的力量顺着喉咙漫延向了全身，几乎在刹那之间，连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了……巴德的感觉到这里也就停止了，当他燃烧的血液也顺着喉咙像喷泉一般激射而出时，他的灵魂已经跟随魔鬼而前往地狱了。

　　053章　约克镇的抢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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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诺收起了剑，拉过两匹马对杜邦说：“走吧，现在连马都有了！”

他的血似乎真的是冷的，就像打了个喷嚏那样平常。杜邦从他的手里接过马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莫里诺。莫里诺知道他在看他，便说：“弱肉强食……如果我们没有足够自保的力量，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们了。走吧……”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匹吃痛，扬蹄飞奔而去。

杜邦刚上马，还没把鞭子扬起来，就听见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约克镇的方向而来。莫里诺也听到了蹄声，他打马赶了回来，并站到了杜邦的身边。

转眼之间，他们就看到了漫漫黄沙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急驰而来。

是凯奇，河马冒险队的队长、见习骑士凯奇。

他们就勒马站在尸体堆边静候着凯奇的到来。他们想看看这个见习骑士先生要干什么。

“杜邦先生，莫里诺先生……”隔着老远凯奇就叫着他们的名字，但当他看到他们地上躺满了尸体，并还在汩汩地流淌着鲜血时，他的神情就显得非常不妙。“发生了什么事情？”隔着将近10米的距离，他勒住马缰。

杜邦说：“您都看到了，凯奇先生，他们都是约克镇的守军。他们准备对我们实施抢劫，我们被迫自卫！”

“噢，守护女神在上……”凯奇念了一遍祷文后才说，“我不得不说，两位先生，虽然每个人都很憎恨这些贪婪的家伙，但你们这样做太不明智了。你们没有证人，古力托的恰尔维尼大公会下令追捕你们的！”

杜邦耸了耸肩，表示这无所谓，他问：“凯奇先生，您有事情吗？”

“是的。杜邦先生，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您说的那位领主是谁呢？他的领地在什么地方？”作为一为正统的骑士，最悲哀的莫过于没有效忠和守护的对象，那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令他们心生恐惧、孤独与空虚。骑士天生的使命就是效命与守护，从第一位骑士出现的那天开始，这个使命就已经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之中，就算是光明神的神力都不可能将它化去。

“啊……是的，他的领地在贝宁，贝宁的克莱门斯大公是一位信仰正统骑士精神的领主老爷，他非常渴望和欢迎抱有同样信仰的骑士们的帮助……”

“贝宁？您说的是斯堪德维亚高原以东的贝宁吗？”凯奇惊奇地问道。

“是的，我说的正是他！”

“噢……”凯奇在马背上捂着额头高叫了起来，“可他们都说这位大公爵是魔鬼的仆从，是邪恶的黑巫师。说他像猪狗一样奴役百姓；把每个漂亮的姑娘收进他的宫廷里当他的妃子，一夜之后又会把她们杀掉；他还要生吃小孩子的心，以此来维持他能永驻青春；他还会控制恶龙，让它们杀死被他诅咒过的人……这些都是真的吗？”

杜邦忍不住笑道：“据我所知，克莱门斯大公其实就是一位……一位可爱的老头！”他实在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来形容克莱门斯大公。在他的心中，科里安是阴沉而神秘的，杜龙是爽朗的，克莱门斯大公从来没有在他们的面前显露出他大贵族的一面，他非常的和霭，就像邻家的老爷爷一样，但和霭并不足以表现一个老人的全部，杜邦这才忍不住用上了‘可爱’这个词。

不单凯奇，就连莫里诺都被这个词给吓着了。“可爱？”凯奇惊讶地叫道，“您是说克莱门斯大公爵吗？”

“是的。凯奇先生，现在大陆上尊奉正统骑士信仰的领主老爷差不多快要绝迹了，您如果想要找一位合适的主君，建议您可以先去贝宁看看！”

凯奇的眼里露出了迟疑之色，他似乎在思考杜邦所说是到底是真是假。为什么斯堪德维亚高原以西的国家和人民都在传说贝宁的领主老爷是位残忍而可怕的恶魔、邪恶的黑巫师呢？他已经在东大陆——柔佛帝国、德雷克帝国以及数个城邦制国家之间旅行冒险了好几年，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传闻，这又是为什么呢？

凯奇是一位合格的骑士，却不是一位合适的阴谋家。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当眼神再次落到那些卑污的抢劫者、强盗身上时，他突然明白：这是一场污谄，是有人在借用舆论的力量向依然坚持信仰守护女神的伟大骑士泼污呢。随后，他又想到了统治着波贝坦的神甫会，这一招岂非是他们最喜欢用的吗？他们总对人民宣扬，不信仰光明神的人都是邪恶的仆从。

“是的，我会去的。啊，该死的，看来我又受了那些狗教士们的蒙骗，他们竟然这样侮辱一位守护女神的信徒，多么卑鄙呀……”看着凯奇痛心疾首地感叹着，杜邦摇头而笑，他对凯奇说，“好吧，凯奇先生，祝您一切顺利。再见！”

“请稍等，两位先先生！”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已经让我的朋友拉肯去佩内格提交任务了，我暂时没有了事情，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当然，欢迎之至！”杜邦说，“我们将会南安西，然后转道贝宁！”

“啊，你们是贝宁的贵族吗？”

“不，至少现在还不是！”杜邦这样说道。他的话令凯奇摸不着头脑。这位见习骑士出身的冒险者先生似乎并不反感两个杀人如麻的少年，他开始愉快地与他们一道同行，将那一堆已经变冷的尸体远远地抛在了黄沙之中。

他们刚走不久，一群乌鸦就飞了过来，它们开始啄食着尸体的伤口，不消片刻就将尸体的头颅和身体分成了两截。

这时，几只兀鹰也飞扑而下，它们赶走了乌鸦，开始美美发享受起这顿丰盛的大餐。乌鸦们并不甘心离开，它们远远地停留在灌木丛上，聒噪地叫着，希望这些兀鹰能给它们留下点什么。

黄昏了，几只兀鹰已经将尸体啄食得面目全非，再没有人能认为他们生前的本来面目，而这时，随着几声苍凉的狼号，一群荒原狼出现了。

早已经吃得饱饱的兀鹰可不想与这些家伙争斗，张开翅膀，借着气流远远地飞走了。狼群围了过来，它们有十多只，在头狼享受了第一口之后，狼群也开始了大聚会，不到一个小时，除了零碎的牛皮甲和金属配件，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类存在的痕迹了。

在夕阳最后的余光当中，一个身着银灰色长袍的老人从约克镇的方向走来，他高大而瘦弱，却无惧于风沙的吹袭。看了看狼籍的场面，他蹙了蹙眉头说：“真让人意外呀，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不敢杀人呢……”他的声音优雅而低沉，却惊得鸦雀们怵然惊惧，仓促地振翅飞走了。

　　054章　安西大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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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他们到达了离约克镇最近的城市拉涅夫。在进城之前，他们接受了凯奇的建议，将从巴德他们那里夺来的马匹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军马的身上都烙有标志，被认出来了会非常的麻烦。

尽管杜邦有能力消除马匹身上的烙印，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可不想随便把自己的特殊能力展现给一个没有深交的人看。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富有爱心的人，从来没有想过拯救动物，他始终认为，‘刍狗就要有刍狗的觉悟’，自己的困境不能靠他人来拯救，而是需要自己努力。

他们没有在这拉涅夫多作停留，休息一晚之后，莫里诺在马市上买了两匹德雷克的草原马后，三人就继续南下安西。

柔佛帝国内割据势力相当严重，北方的古力托行省属于恰尔维尼大公统治，这位大公是柔佛帝国北部少有的几位强势领主之一，凭借着几处魔晶矿和金矿的出产，他组建了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因此，古力托境内的治安状况还算过得去。在到达拉涅夫前只遇到了一批马贼，他们在听说了凯奇的名字之后都自动离去。

出了古力托行省，便是一片小贵族们的领地，虽然他们也维持着自治的状态，其实不过是帝国中央的伊顿家族和北部的几位大公爵给了维持和平而设立的缓冲地带，他们都是份属于伊顿家族和几位北方公爵的附庸。这一带的治安坏透了，强盗、马贼到处都是，甚至连贵族们的私军护卫都会参与到抢劫中去。除此之外，他们还设立税收关卡、军事关卡，一个接一个，就像河里的浪头一样，源源不断。这一路走来，诸如人头税、过境税、安全税、保护税等各种名目的税款交了数十个金第尔。这样的局面严重阻碍了商业的发展，以至于他们走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一支北上或者南下的商队。据凯奇说，冒险者和旅行者们都是绕道走山路，不会和他们打交道，佣兵与他们的关系不错，每年都会交上一定数额的‘贡税’，所以佣兵团过路可以免收这些乱七八糟的税款，以至于这条贯通柔佛南北的大道还不至于人烟绝迹。

杜邦总是充满了好奇，严格地说来，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接触到这个世界具体的社会实体。他会对遇到的各种新奇问题提出自己的疑问，莫里诺不爱说话，尽管他的见识比凯奇都要多要广，很多时候都是由凯奇来解答杜邦的疑问。对于这些税关的设立，凯奇有自己的见解：“……各个地方领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势力不受到侵害，便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谁让柔佛帝国中央势弱呢？如果他们强势，像西大陆的奥古斯都帝国那样，利用政治、军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