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璃稍微有些尴尬的笑笑，摸摸肚子：“是有点饿了。”
楚向将她按在桌边坐下：“饿了就吃吧，我也是忙了一个早上，到现在就喝了杯水。”
叶青璃恩了一声，先是夹了筷子的菜放进嘴里，随后含含糊糊道：“你忙什么呀，小厮一大早就把你叫走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会那么早那么急的来叫，可是若说是什么大事，楚向现在的状态，却是挺正常的。
楚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今天早上，有人发现莫清妍在房里悬梁自尽了。”
“啊……”叶青璃确实是惊了一下，放进嘴里的菜都忘了嚼，半响方缓过神来，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脖子，苦笑了道：“怎么豪门妻妾，都那么乐衷于上吊吗？”
那前生的叶青璃，还不是在莫清妍的嘲讽之下，也选择了悬梁自尽这条不归路。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叶青璃和莫清妍没有什么交往，也对她陷害自己感到厌恶，所以听说她死了，并没有像楚向想的那样反应剧烈，只是淡淡的听了应了，惊讶了一下，便又开始吃饭。
见叶青璃沉默，楚向小心试探的道：“青璃，四姨太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她的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自然知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叶青璃撇了撇嘴道：“这都是你做的孽。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小心以后你要倒霉。”
没想到叶青璃会将话说得这么明白，楚向顿了顿，也道：“确实，这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已经向娘说过了，这两三日，就会将她们都打发了。”
“你真的说了？”叶青璃这一下受的惊吓比听见莫清妍的死因更甚，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望着楚向：“你开玩笑的吧？”
楚向正色道：“我虽然往日里放荡不羁了些，不过说出的话，一是一，二是二，从不说笑。”
叶青璃盯了楚向半响，没有在他脸上看见半点笑意，这才知道他说的句句实言。捂了额头长叹一声：“楚向，你会害死我的。我敢打赌，你娘现在寝食不安的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把我赶出府去，最好是挫骨扬灰，大卸八块。”
楚向扑哧一笑：“青璃，没有那么恐怖。娘虽然很不愿意，不过楚家，终究还是我当家的。何况你进门，终究是为了为楚家改运的，而这一点老太太深信不疑，所以她就算是再不待见你，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叶青璃叹了一声：“她们都是你的妻妾，你怎么处理是你的自由，不过我的想法你是知道的。”
顿了一顿，道：“对了，那柳婉儿怎么办，她如今那样的情况，你现在把她赶出去，是不是太残忍了？”
楚向道：“虽然是休了她们，却不是不管不顾。愿意走的，会给一笔可观的银两。无处去的，我也会替她们安排一个宅子，购置几个下人，虽然不再是楚府的人，不过也不会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婉儿的病非一朝一夕能好，我已经命人将她迁往远郊的一处度假山庄，派了佣
人请了大夫随行，让她在那里安心养病。”
叶青璃不知柳婉儿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听楚向这么说，不由得放下心来。道：“那就好，不管如何，这次还是多亏了她，要不然我这一身脏水，还真是很难说得清。改日有空的时候，还真要去看看她。”
楚向见这事情就差不多可以揭过了，当下也不多说，岔了话题，两人吃饭聊天，闲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时饭毕，下人自来收拾残局，楚向跟着叶青璃身后进了屋，自去衣橱里拿了件干净外袍，也不避忌她，一边换一边道：“有个朋友从外地回来，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吧，这些日子，我知道你确实是累了。”
叶青璃应了，送了楚向出去，刚回到院里，便收到了叶家送来的一封书信。
这才隔了多少路，还要写信？叶青璃心里好笑，拆开来，却是看的皱了眉，原来那日自己和叶青城谈人皮面具的事情，被无意中路过的叶青丝听的清清楚楚，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她竟然约了秀绮。而正好那时秀绮偷偷地在叶府找一封叶青璃过去写过的手稿用作字迹模仿，这
两人便就勾搭上了一起。
而此时莫清妍事发，叶青丝也害怕被哥哥处罚，竟然卷了一笔钱财跑了。
叶青璃合了信，叹了口气，将信的内容草草的和巧云说了，巧云愣了一愣，道：“二小姐离家出走？可是……她那样娇生惯养的姑娘，哪里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啊。”
在叶府的叶青丝，也就是受受哥哥嫂嫂的气，除此之外，依旧是大小姐的模样。可是出了叶府，却是再难有那样的日子，就算是带了再多的钱财在身，一个什么都不懂，娇滴滴的大小姐，只怕更是难以生活。
叶青璃将信丢在一边，冷冷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她只觉得自己命苦，怎么从来不去想想，别人，也自有别人的苦衷。如果这事情给她得逞了，对我来说，会是个多么恶劣的后果。”
巧云被叶青璃面上那一刹的冷厉惊了一下，低头喃喃道：“小姐说的是。”
叶青璃自进了楚府，按着规矩是每个月有自己的月银的。不过自楚向搬来，也为了表示自己心意，便在抽屉里放了些银票银子，跟她说了若有需要随便去拿。
叶青璃这十几日都还从未向要动过那银子，现在想起来，打开来看了看，之间抽屉的一边是两排银锭，有十来个的样子，另一边，放着一叠银票，上面写着五十一百的，各有不同。
巧云哇了一声，无限惊叹的道：“好多钱啊，小姐，少爷放了这么多钱在你房里，对你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叶青璃对银子没有概念，巧云一样望去，草草估算，至少也有几千两。
叶青璃笑了笑，没说什么，从第一日楚向带她上街去买东西开始，她就知道在钱上面，楚向绝不是个小气的男人。
翻了翻那一叠银票，好在繁体的数字都是认识的。抽了几张出来，道：“这六百两，去替我交给我哥哥，你亲自跑一趟，告诉她们，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如今的我，恩怨分明，替我做事，我必有所偿。”
巧云接了钱，应了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她们家的小姐，这些日子这风风雨雨经历的太多，变化的太快，她实在有些不适应了。
叶青璃的心情也不好，叶青丝的出走让她想到了自己，这样的楚府，肯定是呆不下去的，可是离开了楚府，自己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女人，能做什么？开医馆？就算是有钱，可是没有任何的医疗器械，让她完全靠着这些天纸上谈兵学来的那一套理论，那是万万不行的。
叶青璃早上睡得多这会儿也睡不着午觉，拿起医术翻了一会儿，心中烦躁，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眼见得太阳渐渐西下，突然门外小丫鬟来报，说是李落儿的丫鬟来请。
李落儿来请，叶青璃奇了道：“夫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香儿盈盈一福，道：“夫人就是想请二夫人一起吃个晚饭，说说体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请二夫人您一定赏脸。”
叶青璃对李落儿虽无好感，却也不反感，这个正室一直安静的几乎可以让人无视。此时自然虽然自己没有应酬的心，却也不好驳她的面子。
客气几句，随着香儿去了李落儿的院子。此时天色已有些暗，李落儿将饭菜摆在屋里，自己却站在屋子门口侯她。
叶青璃看见这个场面，心中不知怎么的起了好些疙瘩，却只得堆了笑的迎了上去：“姐姐如此客气，丰璃怎么承受的起。”
第088章 危险的醉
李落儿笑着将叶青璃让进屋子，关了门，摒退了丫鬟，这才道：“青璃，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生分了。虽然这事情还没有通传楚府，可是我们……心知肚明不是吗？”
李落儿越是坦荡，叶青璃越是不安，有些尴尬道：“夫人……”
李落儿挽起袖子，亲自为叶青璃斟酒，一边道：“不要喊我夫人，我很快就不是了。我大你一岁，若是你不嫌弃，还是唤我一声姐姐好了。”
叶青璃更是尴尬，讪讪一笑，想也不想的将李落儿斟的酒一饮而尽，也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真是道：“青璃先干为敬，谢谢……姐姐款待。”
见李落儿的感觉，和见其他的姬妾不同。一来李落儿是正室，在叶青璃心中，是属于名正言顺的那个，不管人家感情如何，自己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个。二来李落儿太温顺，从未有过恶语相向，搬弄是非的。虽然心里可以告诉自己，李落儿的悲剧不是自己的错，可是毕竟还是心中虚了三分。
虽然叶青璃来这个世界也有些日子了，可是酒喝得并不多，自然她也并不好这个。只是场面上没有办法喝上两口，此时这酒入了口，却并不觉得苦辣，虽有酒味却阵阵杏仁香味，不由得舒展开了眉头。
李落儿看了叶青璃喝下，也抿了一口道：“我家有不少酒坊，这梅子酒，是特意酿出来给我喝的。虽然还是酒，不过没有什么酒力，十分适合女孩子喝。就算是喝上个一坛，也不怕醉。”
顺着喉咙进了胃中，这酒果然爽口甘甜，叶青璃笑了道：“托姐姐的福，青璃才能尝到这样的好酒。”
李落儿笑了道：“青璃，其实我请你，是想谢谢你的。”
“谢我？”叶青璃愕然：“谢我什么？”
李落儿又再动手给叶青璃斟上一杯，道：“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是个悲剧。而嫁了两年，依然互不喜欢，更是悲剧中的悲剧。青璃你的出现，虽然让我不得不尴尬的离开楚府，成为一个下堂弃妇，可这对我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可叶青璃实在不觉得这个年代的女人也能有这样的觉悟和洒脱，有些迟疑道：“姐姐，你当真这么想？”
李落儿很认真地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那日相公来找我，告诉了我这个事情之后，我就很认真的考虑了。”
叶青璃正色听李落儿说着，不知不觉的将酒往口中送去，对着没有什么酒味的酒，她心里也没有什么抗拒，也没有想着喝醉不喝醉的事情。
李落儿道：“我很认真的想过，如今这局面，我若是留在楚府，势必会面临很大的麻烦，就算是相公最后碍于各方面的压力而不得不容我，可是我们之间势成水火，那时便连如今的相敬如宾也做不到，我的日子必不会好过。而如果不容，我的也结果一样，那我何不主动退让，在你们心里也落一个好。”
这也算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叶青璃点了点头，若是易地而处，想来自己也是这样的决定。
李落儿道：“可如果我离开呢，那么就还有很多种可能……”
叶青璃心里一松：“有很多可能，便是有很多希望。”
“不错。”李落儿笑道：“或许我会就在李家安静一生，可是谁又知道我会不会遇上一个喜欢的男人……”
李落儿这样的真正大家闺秀，若是在寻常，是绝不会把喜欢的男人这样失礼的句子说出口来的，可是在叶青璃面前，她竟是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没有什么好掩藏的。
叶青璃这才心中真正豁然开朗，端了酒杯起，道：“姐姐，这一杯，我祝你出了个楚府，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可以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李落儿笑着一弯腰，从桌下竟然又拽了一坛子酒上来，望着叶青璃诧异的脸色，道：“青璃，今天我实在高兴，可这些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你可愿陪我不醉不归。”
实在是没有想到李落儿这样的女子也会有这样豪爽的一面，叶青璃愣了千分之一秒，推开酒杯，拽过手边的空碗：“好，我们今晚，不醉不归。落儿……我的酒量，可是不差哦，真要是敞了开来，你这一坛未必够用。”
这梅子酒合起来虽然香甜，酒味实在是淡，说是酒，不如说是饮料更恰当。估计最多，也就是啤酒的度数。
这些天的郁结，这些天的烦躁，也正是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李落儿闻言便将那坛酒又推了过去，自己又另拿了一坛上桌，眯了眼笑道：“青璃，你既然这么说，我们今晚例真要较量较量，我从小跟着家里的叔叔伯伯酿酒，能和我一拼酒量的女子，还真是从未遇过。”
叶青璃仰天豪爽一笑，稀里哗啦的倒上一碗，轻碰一下，两人一口喝干。
楚向来的时候，再是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形，他一回府便被楚老太太唤了去，说是母子二人好久未曾单独相聚。
楚向本不想前往，无奈老太太意向坚决，又问了叶青璃也在李落儿处，这便才赴了约。
到了楚老太太处，她自是不可能灌醉楚向，也不敢在楚向酒中下药，免得打草惊蛇，于是温言软语，和声细气地说了一番自己对叶青璃并无偏见也无意见，又再劝了一通酒，看着楚向有了三分醉意，算算时间也大差不差了，这才借口说困，让他回去休息。
楚向不知楚老太太和李落儿之间早有计划，还以为她是因为早上的事情所以想要以退为进，示好示弱，也就没用多想。
出了老太太的地方，想着叶青璃和李落儿也该吃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去接了她一同回去。谁知道已经李落儿的院子，便见李落儿的屋里灯火明亮，几个小丫鬟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房里看。
楚向走上几步，道：“你们在干什么？”
丫鬟们俱是一惊，绿袖忙道：“少爷。”
楚向道：“二夫人是不是在这里？”
绿袖道：“回少爷，二夫人正和夫人在房里用餐。”
从自己回来就在吃，这如今自己都吃完了，这两个人还没用完，这李落儿和青璃，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能有这么多私房话要说了。
楚向心里纳闷，迈步走了过去，在房门上敲了敲，道：“青璃……”
传来一声奇怪的咦，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嘟嘟囔囔道：“谁啊……”
含糊的话中，一个踉跄的脚步声响起，夹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碰翻落地的声音。
楚向皱了眉，一下子将房门推开，却见叶青璃已经起了身，正往自己这边走开，脚步虚浮，身形飘摇，看那架势，若不是轻功炉火纯青，便是酒醉七八分已经站不稳身形了。
饶是楚向见过无数的大场面，却依然在门口愣住了。
他再是怎么也想不到，门一开，竟是这样一幅场景出现在面前。
桌上是一片狼藉的剩菜，地上咕噜咕噜的滚着个酒坛，坛子已经空了。桌子上，还斜斜的放了一个，倒了半个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