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竹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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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竹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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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出,南宫烈当真有一个忠心不二的好管家!

  听著靳伯的话,司徒尊脸上的轻笑露出一丝赞赏,脚步随著前方老者沈重的步伐,不一会儿他们来到那间让他觉得十分怀念也似曾相识的房间内。

  看著靳伯谨慎地关上房门,司徒尊大大咧咧地径自靠坐在床边,睨一眼低著头双手不安地搅扭的老者,隐隐一笑,支著脸颊准备听故事了。

  犹豫了好久,整个房间都被窒息般的沈默占据,凝著自己苍老布满岁月伤痕的手,深吸一口气,靳伯略显沙哑充满回忆的嗓音才缓缓道来……

  「……南宫家本是月氏後人,传说在月氏未被匈奴击败之前,南宫、东方、皇浦以及欧阳四大族便是大月王最忠心和信赖的臣子。曾经将有关於大月氏一族命脉的瑰宝隐藏於一块上古暖玉中,此玉名为蟠龙玉玦!」

  靳伯一字一句坦诚的描述,令司徒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再一次听到蟠龙玉玦四个字,当真没想到竟然宣称与他一族命脉有关!

  「……相传,大月王将此玉玦一分为五,分别交由自己的子孙与此四大家族守护。尽管没有人知道其中深意,但忠心的四人还是感恩戴德,从此以性命相守,就算……大月皇朝不复存在,月氏皇族消息全无,一代一代四人还是紧守著这个秘密,直到……」

  微微一顿,靳伯一直低著头,垂望著紧握双拳的苍老大手,剧烈地颤抖著,像是难以压抑再一次提起的往日所带来的冲击。

  而司徒尊也仅只是眯著凤眸,若有所思地凝著老者,没有开口,静静地等待著超越他所认知的、千百年前的往事,真假难辨的故事……

  「直到……经过了多少代,已经再也没有人记得清了。我出生的时候,老太爷都还在世,南宫一族都是性格倔强、刚正不阿的硬骨头。在当时已经有许多次,有人冲著蟠龙玉玦而来,我的爹也是为了守护南宫家的秘宝被刺客杀死。可是尽管这样,老太爷依然相信,四个家族之中不会存有叛徒,即便大月王不在了,皇室一脉也不知所踪,老太爷还是抱著虚幻的期待,最终……老太爷也被害死了!当时少爷还没出生,老爷也只有十岁,我也只有十几岁……」

  说到这里,靳伯苍老的泪滴落在满是皱纹的手上,抹花了纠结在脸上的乌龟。

  「……可是,从老太爷手中接过使命的老爷,也是个顽固之人,小的时候带著我们这些奴仆闪避那些狼子野心的夺宝之人,好不容易遇到心爱的女子,两个人终於成了婚,没多久还生了少爷……但恶梦并没有结束!」

  仰起燃著忿恨老泪纵横哭花了的脸孔,一把扯开苍老皱皮的胸膛,到处都是伤痕,有一处最为显眼,那是一道由颈项而下直至腹部仍未到尾的旧伤痕,触目惊心……

  「我真的不懂,直到今天……我们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少爷长到八岁,老爷和夫人还是那麽恩爱,他们总是陪著少爷念书、练武,那麽好的一家子,有骨气、忠心护主的好人为什麽都那麽短命!」

  恨是那麽深切,通过苍老的眼眸直直逼视著不远处面无表情凤眸细眯的少年,颤抖的双手拉起层层衣衫却掩不住嗓音的沙哑颠颤,鲜血淋漓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那年的冬天特别寒冷,从冬至开始一直下著大雪,地上积了厚厚的雪……白天老爷还在和少爷堆父子雪人,可是夜晚那些丧尽天良的匪徒强盗便又找到了我们!为了保护少爷,我身中多刀,其中一刀……」手指从脖子滑到腹部,然後颤抖著握紧,「我、没用,没能保住少爷,倒在地上意识模糊地看著少爷被那帮恶人拿来威胁老爷和夫人……」

  「……可是、可是……老爷宁死不屈,少爷也倔强不肯屈服,甚至还咬了那恶人一口,当时那个恶人十分恼火,一把将少爷扔在雪地上,抡起大刀,我好像上前救少爷,可是动不了……是夫人,那麽娇弱的夫人,挡在刀下,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雪地,老爷伤心欲绝的呼喊……直到今天还在我耳边……」

  从那张抽搐狰狞也痛苦的老脸上,纵使经过了几十年,他依然绘声绘影地了解到当日的血杀满地情况。

  不知道为什麽,心底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怒,涌上越渐深邃的凤眸,咬著娇嫩的唇瓣,继续聆听著骇人听闻的故事……

  「……当时,我真的以为就如此完了,在老爷抱著夫人的尸首引刀成一快之後,落著泪看著不哭不闹一声不吭的少爷咽下最後一口气,我一直用力爬用力爬,地上都是鲜血,那个恶人拿著刀威胁年仅八岁,少爷仅只是瞪著对方,我以为少爷已经吓傻了,就在那恶人手起刀落之时……」

  水幕下带泪的苍老目光,缓缓自地面抬起,落到与记忆中相似的脸孔,这一眼包涵了太多奇怪的情绪,有感恩、有心酸、有愤怒也有记恨……

  「……一道神仙般的飘渺身影,鬼魅般的诡异身手,只剩下一口气的我还以为是临死之前的虚幻,但银光一闪,没几下那些恶人就倒地不起,就连鲜血也没有流出来就不动了!那道幼小的身影步伐轻飘,落在雪地上甚至没有留下脚印……」

  「当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七八个恶人全部死了,其中带头的那一个,杀了夫人又准备杀少爷的那个大恶人,见到来人时露出十分惊慌的表情,丢下少爷拔腿就跑……可是没走几步,整个头都不见了!」心有余悸地苍白著老脸,靳伯仿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

  「呵呵呵……」一阵莫名的轻笑,司徒尊的模样显得邪佞慑人,笑意噙著唇边,凤眸之中却冷冽如冰。

  少年了然於心的笑,让靳伯有些不服气地瞥了眼,扭头才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对,没错,来人就是你当时仅只有十岁的爹爹司徒麟和十二岁的司徒澜!」

  「哼……」呵呵,果然如他所料。

  「尽管都是一招毙命,可是……司徒麟、麟少爷的身手十分干净,杀人不见血,相反司徒澜却凶残狠毒……」他到今天还记得那些恶人的头颅滚到他面前的情景。

  「嗯……爹爹他们、呵呵,应该不是碰巧路过吧?」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司徒尊俊眉一挑淡问。

  「……是啊,现在想来,一切……兴许都不是偶然!」点头微微一叹,靳伯老脸显得有些黯淡。

  其实,他一直在想,或者倘若当日他们都死了,那麽少爷也就不会为了日後的羁绊而痛不欲生,直到今天依然无法忘记。

  「在我晕倒之前,我听见麟少爷对著老爷的尸首,用著平淡空灵的嗓音说了句“南宫丞相,对不起,本宫来晚了,您的公子从此以後大月一族会为您照顾,请安心上路吧!”不光如此,当麟少爷伸手拂过老爷早已僵硬的脸面之时,老爷居然阖起了眼目……」

  他想老爷是瞑目了吧,带著多少代南宫家的希望,可是老爷啊……您可曾想过,这是南宫家、是少爷命中的劫难啊!

  「在那之後我不断发著高烧昏昏沈沈的睡著,当中即使醒来,也仅是见到少爷守在我这个下人身边,一动不动……直到我退烧彻底清醒,少爷还是那个样子,当时我真的很担心!」抬起袖子再一次抹去老泪,「我一直在想,少爷假如不再说话,没有喜怒哀伤……我如何对得起老爷……」

  「哼!」还真是没用!不屑地冷哼一声,赢得老者怒目瞪视,司徒尊却不甚在意的邪魅淡笑。

  看著眼前年纪轻轻却高深莫测的少年,靳伯想起另一个看似温柔如水、心细如尘的男子,满是皱纹的手揪著衣角却没有再开口。

  「呵呵呵,无妨呢,你有话可以直说……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因为你的“实话”而做出改变!」

  闻言,靳伯微微一愣,惊讶於眼前人观人於微及睿智,司徒家的人果然都非一般人吧,就好像……

  「……让少爷再一次开口说话的人是、司徒麟,麟少爷是唯一一个走入少爷饱受伤害心灵的人,也是他让少爷再一次露出笑脸,可是……再一次把少爷推入地狱的人也是他!」

  顷竹吟。48

  第四十八章

  洛阳,位於中原大地之中心位置,自夏商周开始,洛阳便是中原闻名於世的经济、政治、文化之集中地,素有崤函帝宅,河洛王国美誉。

  带著只剩下半条命却性格倔强的冷傲竹,驰风一路上再三为他运功调息,催促他停歇,可是这个又硬又倔又不听劝的家夥,一直坚持撑著看起来就快咽气的身子,坚持快马赶来南宫烈的盘踞地洛阳。

  「这、这个家夥……没事吧?」别扭的身影外加一道压著喉咙像是忍无可忍又像极度不服气的嗓音,支支吾吾震荡在客栈狭隘的房间内。

  闻声,坐在床边为床上面色死灰的冷傲竹号脉诊治的青色儒衫男子,仅是淡淡漾起一抹颇为无奈地苦笑,没有作答。

  窒息般的沈默顿时占满整个房间,等不到对方回复黑面神隐忍著怒火回眸恶瞪一眼,咬著下唇,无可奈何般撇撇嘴,再次皱著眉头不甘不愿地开口。

  「……喂,我在问你话,他、他到底怎麽样了啊?」

  心焦於冷傲竹的情况,思索了半天终於决定将私怨暂且抛下,再次好言相问,可谁知又等了半天,对方还是仅仅摆弄著床上早已失去知觉的人,半句话也不屑答复他!

  「你──」险些冲口而出的怒焰却在见到一动不动地冷傲竹之後硬生生地吞回,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此刻要以大局为重,控制著因为怒火而抽动著唇角,强忍著奔腾在胸口的暴怒,紧紧握著佩剑的双手隐隐发颤,赤红著鹰眸咬牙切齿地最後再试著开口。

  「他、他到底是不是很严重?到底……怎麽样了?」

  好言好语换来得依旧还是……鸦雀无声!

  面对这样的情景,黑面神头顶冒烟,鼻孔喷出浓浓地怒气,忍耐也好、耐性也罢,也总算是到头了──

  「蓝志轩,你这个混蛋──」重步踏前,单薄的地板发出可怜的悲鸣,凶狠地一把执起对方的衣襟拽到眼前,灼热地咆哮冲口而出,「你这个叛徒、混蛋!故意找茬是不是?我一再问你,冷傲竹那个家夥到底怎麽样,你也说句……」

  满肚子的爆言消失在那双以往总是带著淡笑而此刻挂满哀默地眼眸下……

  赫然地对视,只觉得心口被什麽沈甸甸地东西压著,心痛伴著陌生也强烈的愤怒与怨怼,痛得他触电般松开双手,看著半悬在他手上的身子跌坐在踏脚的支架上。

  「你、你……不需要用这种表情博取同情……我现在不杀你,只是因为、因为冷傲竹还需要你医治!」

  事情发生之後,他曾经给自己千万个理由,想要去了解或者彻底憎恨。

  但不知道为什麽,每一个理由都是痛,痛得他只想找个出口,可是一旦执起腰间的佩剑却立刻重若千斤,无法提起。

  胸口总是这样一阵阵地难以忍受,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叛、欺骗,他就心如刀割,恨极、怨极、痛极、怒极……然而此刻近在眼前,他竟始终下不了手!

  「倘若你治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就在不久之前,他与冷傲竹风尘仆仆日赶夜赶总算赶到了洛阳城,然而没想到他们才到达城门口,冷傲竹便突然面色一白,身子一歪,若非他身手敏捷恐怕立刻会从马上摔下来。

  还记得当时冷傲竹的面色,灰白无血,吓得他赶紧就近找了间客栈,谁知找来个洛阳大夫,居然仅只是瞧了几眼便告诉他“这位公子脉息微弱,陈恶难治,难以维持太久了,还是尽早替他办理後事吧!”

  一听这话,他当下二话没说就把那个蒙古大夫丢出房间,可是回头再看看仿佛当真随时会咽气的冷傲竹,心中想著落难的主子,不由得抱怨起自己。

  倘若当初他不是只懂得专研剑术,而是像、像蓝志轩那个混蛋一般也精通歧黄之术,那麽他便可以为主子好好照顾冷傲竹……假如冷傲竹有什麽不测,他该如何跟主子交代?!

  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责怪著自己的无能,懊恼万分!

  可是,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谁知那个他早午晚一日骂三次的混蛋,居然忽而出现在他眼前……

  看著一直替床上奄奄一息之人医治的男人,他心中有千万句话想问,可是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主子、主子现在到底怎麽样了?你们没虐待主子吧?」尽管他不晓得为何蓝志轩会恰巧出现在此,但多少有些庆幸,毕竟冷傲竹也算有救了,他也算对主子能够有所交代。

  「……」终於为昏迷之人号脉施针完毕,隐隐吁了一口气。

  淡淡地收起床边的针具,侧眸瞟了眼始终拼命压制著怒焰之人,有一丝苦涩与太多的无奈,带著一抹自嘲的浅笑,笑自己竟然不敢正面与之对视。

  只不过……

  「你还是一成不变,做事永远不经过大脑,如此鲁莽……」那种超越忠诚的牵念,让你看不清前方吧。

  「你──你这个混蛋说什麽啊?」极力忍耐的怒焰险些勃然而起,咬牙瞪目,握著佩剑的手剧烈颤抖著,火爆如他,深怕自己会一时控制不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海扁对方一顿再说。

  「哈……」相较於驰风的暴躁,志轩却清淡地叹息,抬起无笑无波地眼眸,凝望著抽搐的黝黑俊脸,「在你心目中,永远都只有你的主子,主子在这里……」伸手覆在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永远排在第一位,所以,即便是你讨厌的冷傲竹,你亦如此紧张……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的主子……」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就是被如此教导长大的,然而眼前这应当与他相同之人说出这些话,让他不解,「你……到底想说什麽?」眯起眼眸反问。

  把主子排在第一位,身为世袭的左使,他们二人自小陪伴主子一起长大,他就是主子的剑、主子的盾!

  从懂事以来,主子便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地、他们存在的依归,有主子才有他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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