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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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期-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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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便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他留不住了,他保存了她这份单纯,却没想到在她这颗单纯心里他自己排在了最末位。这种无助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可他还是垂死挣扎。
“平安,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他们总会理解的。”
顾平安还是哭:“谁来理解?谁来理解?”她失控的抓着沈安平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你说啊!你说!”
沈安平皱眉,看着她失控,歇斯底里,他更加痛恨自己竟是毫无办法,他轻声挣扎的说:“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一定不可以,相信我,我把那么多不可以变成了可以,不缺这一件。”
“我想相信,可是我知道,怎么做都没有用。因为比起你,我更不能失去我的家人。”顾平安无助的偎在他怀里,她的眼泪洇湿了他胸口的衣服。湿热透过意料贴合在他胸前,和心房一墙之隔。微烫的感觉让他微微震颤。
“成全我吧,这辈子我只想做一次孝女。”
“……”
顾平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
可是要成全她吗?沈安平做不到。
“我做不到怎么办?平安,我没法成全你。”他发了疯的拥紧她,体内的疼痛感又蠢蠢欲动了。
这一次,顾平安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任由自己沉沦在他臂弯的温暖里。
也许,他们都累了,谁也不想去想下一刻会怎样,因为这一刻的温暖任谁也无法放手。
他们像倚靠着彼此存活的兽,谁也不知离了对方会怎样。这么多年,即使他们之间再怎么别扭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这么强烈的感受着将要离失的割肉之苦。
心痛,连呼吸都变得勉强。
顾平安还是嘤嘤的哭着,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嘶哑的连哭泣都没了声音。她哀哀的抱紧了沈安平,整个人依靠着他提供的温暖。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他躲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不管现实,也不管谁生谁死,谁都和她无关才好。
可是现实永远是那么残酷,不容她犹疑,不容她贪念,甚至,不容她告别……
手机铃声骤然打破了他们之间仅剩的和谐。顾平安茫然的接起来,电话里只有顾爸爸焦急的声音,一贯沉稳的爸爸声音不住的颤抖,顾平安的手都在发抖,只听电话里爸爸急切的吼着:
“平安,你快回来!你妈晕倒了!”
……

第二十八章(补齐)

顾平安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形容枯槁的太后。太后之所以叫太后,是因为她永远不可一世,在家里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现在躺在病床上消瘦的不成人形的中年女人,真的是过去那个年逾四十仍会被误认为顾平安姐姐的女人么?
顾平安不在家里住,不知道她的病竟然已经这样严重。有几次她回家,饭后都是爸爸洗碗,她只以为是年纪大了以后爸爸更加心疼她而已。她从来没有往坏了想。她家太后一直是她心里的女金刚。所以她粗线条的没有发现她常常疼的手都抬不起来,她也没有发现她的皮肤状况越来越差。她走入了女人最危险的十年,可她顾平安却一无所知。
她总是怨恨她对自己不好。可是想想,那也是因为她对自己太好了,所以只要有一点点不好就被无限放大。
她心酸的掉着眼泪。妈妈还没有醒,整个人睡在病床上毫无生机。顾平安把被角掖了掖。退出了病房。这才发现,忙碌了一整天的爸爸已经累得在冰凉的廊椅上睡着了。
十几年的秘密和压力悄悄染白了他的发丝,他连睡着了都紧紧蹙着眉头。眼窝里的那片青黑让他看上去老了很多。
顾平安脱了自己的大衣,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但他还是一触就醒了。睁开的双眼血红血红,充斥着血丝。初醒的他动作有些迟缓,目光略微涣散,声音也是哑哑的:“平安,你过来了?”
“嗯。”顾平安忍着哽咽,“爸爸,回去睡吧,我在这儿呢。”
倔强的爸爸摇了摇头,“我不累,你妈妈才累,她身上疼她也忍着不告诉我。”仿佛一夜就老了,一贯坚强的爸爸此刻看上去是那么悲伤。
癌症晚期。
这四个字让这个昔日和睦的家庭蒙上了一层灰灰的色调。外面华灯初上,温暖的万家灯火把城市装点的异常美丽。而与万家灯火成强烈对比的,是这一家人的愁云惨淡。
顾平安默默探手至爸爸肩头,无声的安慰着他。
爸爸轻叹了一口气,满目苍凉。
“医生说癌细胞已经在往腋侧的淋巴转移了。再不手术……”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顾平安却是心里明白。割除乳/房,这对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是怎样的决定?
前年大院里一个很疼顾平安的阿姨因为乳腺癌去世。她那么活泼开朗的人,因为患病,变得异常沉默。割除了□,本以为就治好了。可没多久,癌细胞又被查了出来。因为割除乳/房,她老得极快。到死的时候她已经俨然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
太后在那位阿姨的葬礼上哭得很伤心。回家的路上她就对顾平安说:“闺女,以后妈妈要是也不幸得了这个病,你别劝妈妈做手术。我宁愿完完整整的死也不想这么折腾。”
没想到就真的被她一语成谶,她现在也被这号称“女性杀手”的疾病折磨,更或者,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有病,只是一直藏着掖着不说。
这老太太,得病都比一般女人犟。明明就是娇生惯养的命,偏偏要死撑。
“爸爸,你问过妈妈了么?做手术的事?”
爸爸摇摇头:“我和她生活几十年了,还能不了解她么?她不可能愿意做。”
顾平安沉默。她不知道能说什么。生命和美丽。这对女人来说是一场豪赌。
半小时后,妈妈终于苏醒。醒来的她异常虚弱,连喝水手都在哆嗦。
那天平安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回家。妈妈一看见她,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死丫头,又瘦了。”
妈妈哭,顾平安也跟着哭,她紧抿着嘴唇,半晌才回答:“现在就流行瘦为美,你懂什么?”
“美在哪儿呢?一点也不美!我不看着你就不好好吃饭!”
“你就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不好好照顾自己。都整医院里来了,吓唬谁呢你!”顾平安和她说话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大没小,眼泪却是成了串的直掉。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悲伤。可她却没有办法不悲伤。
前一刻她才恨透了她,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再大的恨也无关紧要了。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和她吵架,让她拿命换她也愿意。
“哭丧呢你!我还没死呢,大过年的,真不吉利。”她还是不懂得说软话。这辈子她就没有像别的妈妈那样温柔的关切过顾平安。可顾平安却那么害怕失去她。比起妈妈,顾平安和沈安平之间的那些情情爱爱突然就不再重要了。
如她所说。妈妈只有一个,情人还可以有很多个。
她不是个孝顺的女儿,可她的身份始终是女儿。
人生总是和钟摆一样在得到和失去之间来回摆动。得到些什么的同时,自然要失去些什么,那把权衡的尺一直在她心里。而此刻,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这个决定虽然跟剥皮割肉一样疼,但她始终坚信这疼是短暂的。
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那样瘦骨嶙峋的手,顾平安觉得仅仅几日而已,她竟然瘦成干尸一样。心更疼了,恐惧也更深了。
“一定会好的。这病现在一点都不可怕,好多人都治好了。”顾平安在安慰妈妈,也在安慰着自己。
而病床上的妈妈也认真郑重的点头,“我知道,我命长着呢!别诅咒我治不好。”
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心情,此刻却成了这家人唯一的支撑……
*********
送医院送的匆忙。什么生活用品都没带,顾平安拿了钱包出去买。刚一出病房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莫非。
这是顾平安知道一切以后第一次和她见面。
她似乎也没想到两人会这样撞见,略显尴尬,转身要走却已来不及。
她有一种优雅的气质。光洁的额头,淡淡的眼眉,艳若春樱的红唇,笑起来白牙剔透,精致的像是大师精雕细琢的作品。即便是狼狈的表情都比一般人看上去赏心悦目。
大概也是出院没多久,她比之之前瘦了一些,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风姿,她有些生硬的转过身,手上的花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顾平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与她说话。
“来看她?”她没有喊她的名字,也没有任何称谓,甚至对妈妈也只用了“她”这个代词。她们彼此都心结太重。谁也无法无视过往的那些死结。
“嗯。”莫非轻轻笑了笑,把花递到顾平安手上,“你给带进去吧,正好我也不是很想进去。”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纵横着几条丑陋的伤疤,虽然她带着两个金属的大手镯遮掩,但顾平安还是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直到她注意到顾平安的目光,又敏感的缩回去。
“你自己送进去吧,我现在要去买东西。”顾平安拒绝为她带花,事实上也算是一种让步,她知道妈妈也想见莫非。面对这样一个被疾病折磨的老太太,能为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不想等到来不及的时候再去后悔。
人不都是这样么?在痛苦中失落,在失去后懂得。
不想莫非却冷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善心大发来看她么?不是,我是想来看看把我这个扫把星送人以后她到底过的多好。不过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进去看她了,她不是一直对我有愧疚感么?我觉得让她一直愧疚到死才大快人心。”
顾平安难以置信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紧皱着眉头斥责:“就算你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说这话也太没有人性了吧?”
“我和她本来就什么关系都没有。”莫非直直的盯着顾平安,“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果不是你,她能住到医院里来么?你晚上睡觉把枕头枕高点,好好想想你这几年都做了什么,我们俩到底谁更没人性?我看你才是被宠得没有人形了,她得病多久了,你关心过么?”
她一句句指责质问把顾平安说的哑口无言。她辩驳无能。作为女儿,她实在太失败。
见顾平安不说话,莫非报复的目的终于达到。她高高的扬起了头,长长的颈项优雅如天鹅,“我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我申请了去美国读博。下个星期的机票。”
顾平安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离开这里,她想要补偿我?我不会给她机会,我会让她被愧疚折磨,到死都不安生!”
“啪——”
“……”
忍无可忍的顾平安重重的扇了她一巴掌。那张美丽的脸孔上立时出现五指红痕。她恨恨的瞪着顾平安。顾平安毫不畏惧。
“这一巴掌!我一直都想打。”顾平安停顿了一下,戳着莫非的肩膀又说:“这条命,是她给你的!她没有说要收回去,你凭什么吃安眠药?”她用力的拽起莫非的手腕,金属手镯往肘处下滑,发出丁玲哐啷的碰撞声,手腕上的伤痕全数显露出来,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顾平安冷冷哧了一声:“我觉得你还真可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到底有什么意思?”
莫非狠狠甩开她的手,整了整腕上的手镯,故作镇定的说:“关你什么事?”
“现在不关我的事了?可我怎么觉得你做的每件事都针对我呢?”
“呵。”莫非轻笑一声:“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就要走了,以后咱们也见不着了。”
“谁准你走了么?”
“谁能不准我走呢?”莫非的口气十分不屑,她挺直了背脊依旧只能和顾平安平视,顾平安冷冷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她沉默了一会儿,“她现在的病情想必你也知道,你能不刺激她么?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什么你都能做到么?”莫非有些难以相信顾平安竟然也有放低姿态的时候,说话都有些哆嗦。
“嗯。”
莫非终于扬眉吐气,撩了下头发,缓缓道:“现在医院外头有辆车,车牌号和我生日同一天,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这辆车,也不想见到这辆车的主人,能做到么?”
顾平安的心像被一盆冰水浇过。和她同一天生日,可不就是和自己一天生日么?可不就是沈安平么?
这傻子,让他不要来,他还是跟来了。
“你不是喜欢他么?”
“可他喜欢你。”莫非冷冷看着她,曾经澄澈的一双眼被怨毒占领,美丽的脸此刻是那样扭曲,她一字一顿地说:“努力的争取也得不到,我就想让你也尝尝这感觉。”
“……”
*******以下为新增*******
其实顾平安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想要的其实特别简单,和沈安平斗嘴,和关小宝插科打诨,逢年过节就回家连吃带拿吃公攒私,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辈子,该是多么幸福?
可她不能。
她不明白,沈安平真有这么大妖力么?难道说只要她顾平安和他在一起这个家就散了?就不和谐了?沈安平是哪门子的妖孽到底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呢?怎么就都容不下他呢?
顾平安坐在医院停车场外的台阶上。夜幕低垂,只有院墙外的马路上还有阵阵汽车引擎做动的声音,机械的嗡鸣着,像一曲华丽的乐章,各式夜生活真正开始了,闪烁成片的霓虹灯让顾平安莫名的惶恐。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自己凸起的关节之上短暂的休憩。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竟然有这么强的孤独感。明明是世界那么大,明明容纳她的空间只需那么一点,她却为何觉得哪怕只需一点也无处可寻。
莫非是她的亲生姐姐,据说她们最初的十个月是在同一个地方度过的。从受/精卵渐渐幻化出人形。彼此见证对方所有最赤/裸的形态。
她恶毒的对她说:“努力的争取也得不到,我就想让你也尝尝这感觉。”
那一刻,顾平安突然对童话故事里被继母和姐姐欺负的灰姑娘产生了强烈的怜悯和共鸣。
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啊,那样的无奈,却又要打落牙齿肚里咽。
若是以前,她怕是巴不得莫非更恶毒一些,好让妈妈看清她的真面目,让大家都看穿她伪善的面孔。
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这样做。她甚至惊慌失措的想要把丑陋的一面掩饰起来。让大家都看不见,尤其是妈妈。
乳腺癌患者最是要保持心情愉快,动不得气。
所以她咬着牙答应了莫非的无理要求,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心如死灰,“我答应你,我会让他消失。但是你也给我守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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