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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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蒙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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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却是心下一惊,却冷静道:“阿七怎么了?你把他杀了?”
  “真是薄情。”顾飞白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剑尖竟然挑着我的下颚,强迫还盘腿坐在绣花步摇床上的我以一种屈辱的姿态仰起头,此刻绣花锦被上绣的鸳鸯戏水,室内燃着的靡靡暖香,都带了点情色的意味。
  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也终于装不下去了,“顾飞白!你不要欺人太甚!忘恩负义的是你不是我!也算我有眼无珠,十三年前捞起的一头豺狼!”一口气吼完这一连串的话才突然后悔,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果惹怒了他,如何与他抗衡?
  顾飞白却撤了剑,“怎么,不作出那种让多少人甘愿为你痴心赴死的表情了吗?也对,对那么多人摆出一模一样的‘温柔’,只怕连你自己也觉得无趣了吧。”青年冷笑着,像暗夜里幽然的火。
  冷静下来后,冷声道,“顾飞白!你要如何?”
  听他不说话,我难掩心中愤懑:““教主之位,你自取之,我的一身武功,你也学得七七八八了,眼下你还要怎样?”
  “火莲教教主之位么?呵,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我要什么,你难道不知么?!”顾飞白又笑起来,笑得开怀,霎如夭桃满枝,繁花欲坠,却让我心中又是一惊。
  眼见他出剑如电,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带着破空之声在我身上”刷刷刷“挥舞数下,先前换上的灰色布衫已经成了一堆破布褴褛了,剑锋过处,带起一阵寒意。
  竟然这样折辱我么?心下一阵刺痛,强忍住眩晕之感,徒手一把抓住“赤魅”,霎时间鲜血淋漓,“顾飞白!原来你也就这点心思!让我上你,这又有何难?”我冷笑道。
  剑势凝滞,顾飞白看着我握剑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冷淡道,“不是你上我,是我上你······”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我恨你让我沦为男宠,成为你的玩物,恨你数年折辱与我,之后又将我弃如敝屣!独步寻,你可知道你有多残忍!”他又顿住,一字一句,“所以,当年之事,我如今要你一一偿还!”
  听着他这般言语,我一时愣住,不知作何言语,原来他心底是这么看我的吗?可是不说我从不曾心存折辱他的意思,便是真的有,当年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难道因为所谓折辱便要害我至此,我不想辩解,也无力辩解。
  “顾飞白,多年前我救你一命,你不思感恩,至于‘折辱’,你自己无力保身,又怨得了别人么!自古成王败寇,要杀要剐,请便!但要我偿还你所谓的‘折辱’,哈哈!生不由我!难道死还不由我吗?!”说罢将剑锋抓得更紧,猛地将自己的脖子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名岛

  【传说岛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我自然不是要寻死。
  然而故意要做这一出,只是为了抓住顾飞白的注意力,顺便晃动他的心神。
  “须弥绣手!”只是在我放任自己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听到的却是这一声满含不可置信以及无限怨恨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急速奔驰的马车之内,右手被包扎过了,只觉凉意,不觉疼痛,脸上也有些沁凉,触手可及的是盛满水的皮囊,身下叠着厚厚的软垫,燃着熟悉的安神香,车内的暗格中还有一些小食。
  我拧开皮囊的塞子,猛喝一口,竟是说不出得清甜。
  “阿七,顾飞白怎么样了?”
  那时顾飞白喊得“须弥绣手”说的自然是阿七,也不知是怎样起来的一个名号,不知不觉就在江湖叫响了,也和那玉面毒医一样,是说阿七一双手,医毒双绝,变幻无穷。
  那时我努力拖延时间,与顾飞白周旋,便是等阿七回来,虽然时间有些出乎意料地长,但阿七终究是回来了,闻见那熟悉的淡淡桃花香气,我便蓦然抓着顾飞白的剑要往自己脖子上撞去。
  此刻我慢慢起身,掀开车帘,果然见阿七在外间赶着马车。
  “比你好多了!”虽然头上带着斗笠,但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到阿七朝我翻了个白眼。
  “你没杀了他?”我心下可惜,又有些庆幸。
  “要是这么容易,你自己不会动手吗?”阿七重重一扬马鞭,黑马奋蹄往前,我在车上一个不稳,后脑撞到车沿上。
  “原来独步寻如此笨手笨脚,还不回去快快躺好!”阿七嗤笑一声。
  我不再和他计较。他说得没错,不论容不容易,顾飞白这人,一定是得我自己亲手杀了的。
  退回马车内,我知我们此刻前往的正是东海之滨,倒是还要租船出海,去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无名岛。自从数年前师父亡故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那处了,只怕满目皆是回忆,引人伤心。
  第二日弃车换马,一路疾驰,路上换了许多匹马,时有追兵或遇到埋伏,竟都是火莲教众,只是身法与面庞都不再熟悉。
  我心下不由暗惊,难道顾飞白动作如此之快?他虽然是教中左使,地位超然,但与他分庭抗礼的还有右使,左使主管教中事务,赏善罚恶,右使执掌教外诸事,左右二使以下,还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位分舵主,分管教中天泽火雷风水山地八方势力,其实教中势力十分混杂,多是早些年我打下来的一些门派,不服者杀,顺降者留用,多数不是什么善茬,欲杀我而后快为往日门派报仇者不在少数,也许早就对我心怀怨愤也未可知,无怪乎可以被顾飞白所掌控,只是那时我自恃武功高强,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将虎狼养在身侧,也不过是为了砥砺鞭策自己罢了,没想到如今竟然中了这样的奇毒,真真的闻所未闻,百年来的中原武林,从未出现过,难道是来自苗疆蛊毒?抑或海外异族?还是那些传说中极北之雪域?我将可能的来源一一排除‘‘‘‘‘‘一时之间竟然毫无头绪。眼下也只能寄望于阿七了‘‘‘‘‘‘我往阿七那边看了一眼,此刻我二人皆策马,阿七见我屡屡瞧他,佯怒狠狠地朝我瞪了一眼,粉面含嗔,倒是莫名有些可爱‘‘‘‘‘‘
  如果阿七解不了这奇毒,还有一人‘‘‘‘‘‘我心下暗暗打算,只是面上却凝重起来。那人,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见了吧。
  不过若是顾飞白如此愚蠢,受到教中势力的撺掇,要来夺我的位子,想必顾飞白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介傀儡,待我身死之后,他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不,我怎么可能死在顾飞白之前呢。
  只是这一些天来,顾飞白不知何故都未出现,那些前来截杀的人,到都是被阿七一个人所解决的,不愧是须弥绣手,须弥袖手,变化千万,袖中藏乾坤,与当初胆怯羞赧的少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多时日即将回到岛内,不知自己又要如何面对。压下心中异样,眼下自身难保,诸事顺其自然,往事何足挂忧。
  无名岛。 
  渔人传说东海之上有仙山,常在雾中隐,只待有缘人。
  无名岛一带烟雾飘渺不散,在一般的时日很难被发现,唯有每年八月十五月圆晴夜,月上中天那一刻,如果霁月清光,方能驱散岛外所缭绕烟雾,而岛外巨浪拍岸,船只靠近凶险异常,还有无数暗礁遍布,暗流激涌,所近之人十无九还。
  无名岛,便是凭借这些自然屏障安然无恙百年。
  人间四月芳菲尽,岛上桃花始盛开。
  无名岛上桃花千树,虽然现在不是花开时节,然而自岛中似有鬼斧神工、天然一线,将无名岛划分为东南、西北两片不同区域,岛的东南一面,与寻常无异,而岛的西北一侧,却气候凉爽,其中纷纷桃花,开至夏不谢。
  岛上亭台楼榭连节,高低错落,飞阁流丹,琉璃岩瓦,循势而建,在千树万树繁枝掩映下恍如桃源仙境。
  阿七上岛之后,摘下斗笠,已有数人在津口侍立,确实,若无岛上之人的相助,即便发现无名岛,也很难上岸,更何况岛中机关密布。
  侍立之人九人中七男两女,服饰各异,为首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身形有些佝偻,双目却炯炯有神,看到阿七,尊敬地称一声“岛主。”在看到我时,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小寻!”
  “白爷爷!”我也有些激动,上前扶住他,这个人,是独步一族的老人了,可谓历经三代人,不仅从小看着我长大,还是一直照顾师父的人,并且和师父的父亲还是少年时期的好友。
  老人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盯着我,连眼也不眨一下,向来满蓄精光的眼眸竟然有些模糊了,良久他沉声道,“小寻,白爷爷以为你再也不愿回来了!”
  凉风吹拂,空气中也似弥散着那清丽的桃花香气,我忍不住闭上眼中,再睁开,“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的声音竟也有些哽咽。
  除了师父独步勿念,阿七和自己之外,岛上还有上百仆从,据师父说,是他的高祖父,也就是无名岛的第一代主人,当年名满天下的第一剑独步狐带到岛上的十数名男女繁衍而来的,一直对独步一氏忠心耿耿,也有些人想要离开无名岛,独步一氏便废去那人修为,用迷魂香加一种奇诡独特的针灸技法剔除那人对无名岛的记忆,这种技法留传于一个早已消失匿迹的氏族。
  对于此处,师父并未多讲。
  岛内桃源深处。
  不知何故自上岛来阿七便一路沉默,我有些奇怪,但也被岛上触目所及的往事所扰,便没有开口询问,白爷爷跟在我身侧,在一幢独楼前立定不前,声音苍老了许多:“小寻,这‘‘‘‘‘‘千寻楼还是从前的样子,你‘‘‘‘‘‘你进去看看吧。白爷爷我,就不进去了。”
  千寻楼,我望着那三个翩若惊鸿的大字,一时心底五味杂陈。这是一栋用竹木搭建的两层独楼,其间设置十分精美雅致,在我被师父带回到岛上之前就已经存在在此处了。在此我度过了孩童以及少年时光。
  楼下是小厅,楼上是卧室,书房。
  千寻楼正对着却是洗剑楼,三个题字苍劲有力,望之古意顿生,据说此楼是在第一代岛主独步狐时期所见,正是历代岛主的居所。然而阿七却不愿居住在内,而是居住在更外围的水月阁。
  千寻楼中想必时常有人洒扫尘除,一如数年前的摆设且一尘不染,桌上案前甚至还插着数枝新剪的花。
  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来到二楼,进到卧房。
  推窗而望,正好对着的便是对面洗剑楼的窗棂,记忆中师父常常幽居洗剑楼费心武学,有时自己在千寻楼上推窗而望,抬头时却正好与师父的视线四目相对,那时尴尬羞赧,却见师父只是淡淡一笑,眉目清隽依然。
  “师兄,是想起师父了么?师父见你回来,定会很开心。”身后响起脚步声,阿七难得没有直呼我姓名,语气温和,只是其间似乎带有隐隐哀戚与痛苦。
  “少时不能长伴师父身侧,师父想必也是怨我的,”我关上窗户,“只是师父离去突然,他·······此事总是有些蹊跷。”数年前被通知师父去世的消息,赶到无名岛见到师父遗体,还仿佛梦中事。
  “那是自然,师父武功超然绝世,你我皆是不及,除此之外,难道又有谁能······独步寻,你又为何如此疑心?”阿七语调黯然,低垂眉目,到后来甚至有些激动,想来也是为师父之死伤心难过。
  “嗯,阿七莫要伤怀,这事怨不得你,只是师父走时太过年轻,竟是连子嗣也没有留下。”我说得有些悲怆,何止是子嗣,就连妻妾也未曾纳娶一二,独步一氏,自此断绝。
  我虽然姓独步,受师父养育之恩,却毕竟不是师父亲子。
  “斯人已逝,生者继续······师兄又何必刻意提起伤怀呢?”阿七走只我面前,直直地看着我,双眼微红,更衬得人面桃花,只是眼中似有泪光,“还是关注眼前事,珍惜眼前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温泉水

  【由来人问岛中事,只记花开不记年。】
  “阿七‘‘‘‘‘‘”我忍不住出声,今日的阿七,着实有些奇怪,也许也是为往生者感怀,往日他与我相处之时,最大的乐趣就是与我抬杠寻我的错处,向来直呼我的名字,连师兄这个称呼都不曾多有。而我年长他许多岁,身为他的师兄,总是将他的行为看做小孩子的胡搅蛮缠,自然对他多加包容些。
  难得有如许温和的时刻,只是不知为何,这样的阿七,却让我心下有些不安。 
  方才我一上楼,就急着推开那扇木窗,仿佛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待我离开那扇木窗,才转而关注起卧房内的摆设,简洁而不失雅致,一张雕花摇步床,床前悬着蓝色床帐,上缀流苏,床上叠有簇新的锦被,用手触之,仿佛还有余温,床畔有台案,上矗一面铜镜,一切都与我少时别无二致。
  铜镜也似十分明亮,只是镜上那人,看着却陌生的很,锋眉如刀,斜飞入鬓,挺鼻,薄唇,一双眼睛‘‘‘‘‘‘
  “都说薄唇的人薄情的很,你倒是不负传闻。”镜中出现一绿衫少年的身影,如一杆修竹,只听阿七嗤笑一声,又恢复了平时模样,似乎方才的异样皆是幻象,如镜花水月,了无痕迹。
  此言一出,我不禁愕然,如果是平日,阿七说这样的话,我也以为他是少年心性,一笑作罢,只是经过那日花楼与顾飞白的一番对话,便哑然想到阿七与顾飞白,他们一个两个,到都指责我薄情起来,顾飞白如此想倒有原因可溯,虽然那人自己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然而阿七说出这样的话,却不由让我有些生气,“阿七,何出此言!我倒是不觉得我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自念对他一向厚待,年少与其同处无名岛上时,总是不知不觉将之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下意识地照顾他生活起居,虽然这些都有专门的仆从操办,在武学之事上,也从来耐心指点,对自己的经验心得也从不藏私。
  “‘‘‘‘‘‘哼!是啊!独步寻,你待我,你待我可真真是极好的!”想来是从来没有见到过我这样疾言厉色,阿七竟然有些愣怔,但是说出话来,却一点儿也不见软和,全是带着辛辣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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