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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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榭-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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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听到这句,常明兮的心口却是一震。
  已经有许久没有听人提到“楚楼”二字,此时忽然听到,常明兮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对这两个字感到陌生了。
  是啊,楚楼已化作躺在桐池边的一具尸骨,而自己,是在代替常明兮活下去。
  
  而就在此时,黛美人犹自着急间,突然手中的狐裘被一人抽走,她低头一看,随后又回头,看见来人之后,惊得刹那间毫无意识地便跪了下去。
  “皇……皇上!”
  婵妃身子一抖,却没有很快跪下,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仲仪拿着那狐裘,走到常明兮的身侧,将它往常明兮的脖上一围,然后回头看着婵妃,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你方才不是问,是谁给他的胆子么?”
  婵妃这才“扑通”一声跪下,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臣妾……臣妾知错了,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楚楼’也是你能喊的?”仲仪问,语气竟可以说得上是温柔,只不过那温柔让人觉得可怖。
  “臣妾是糊涂了!臣妾再也不敢了!”婵妃吓得头也不敢抬起。
  只听见仲仪喉间沉沉的一声笑,“传令下去,让婵妃试试司刑房最新的玩意儿,曲三针死了,朕得看看新上任的那位合不合朕意。”
  翊卫队的侍卫得令,上来就架住了婵妃。
  婵妃满脸是泪,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皇上……皇上饶命!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臣妾一命啊!”
  仲仪走到婵妃面前,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说:“妆都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朕不会要你的命的,只是让你为后宫做一个表率,让所有人都长点记性。”说罢,低眉扫了一眼一旁的黛美人。
  黛美人跪在一旁,浑身瑟瑟发着抖。
  “皇上……皇上不要!皇上——”婵妃被翊卫队的人拖向司刑房去了,凄惨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远,纵是对她有气的淑节和安宁,也觉得于心不忍。
  
  “皇上,这……怕是不大好吧,”贴身太监朱振在他身旁小声提醒道,“就快除夕了,每年除夕夜宫中大宴,婵妃献舞已是惯例,若是受了刑,恐怕……”
  仲仪这才想到这点,他抬手,手指关节撑住下巴,沉声问黛美人:“你会么?”
  黛美人俯首:“臣妾舞姿平平,万不敢与婵妃相比。”
  仲仪沉默不语,过了会儿,听见身侧男人的呼吸声,一转身便看见了常明兮修长秀丽的手指,忽而一笑:“那便你来好了。”
  所有人都一惊,还以为是句玩笑话,却没成想又听见仲仪说:“你若穿上了女装,又蒙了面,定没人认得出来,何况婵妃本就高挑。”
  常明兮深吸一口气,随后直视着仲仪:“我不会跳。”
  “朕遣人来教你。”
  常明兮冷冷的眸子看着仲仪:“只怕我一介男宠,脏了你们除夕夜大殿的台子。”
  仲仪又是柔声一笑,抬手箍住了常明兮的下颌,逼着他仰头看向自己:“什么叫朕看了觉得喜欢,就随手讨了去,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常明兮咬着下唇,不说话,眼睛偏偏不与他对视。
  “现在知道朕的身份了,哼,朕看你是一点也没疯。”
  常明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的恨意止不住地涌上来,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从未说过自己疯了。”
  仲仪一字一顿道:
  “朕真是越来越厌恶你了。”
  “多谢皇上。”
  仲仪低声道:“这次你若不献舞,花榭里的人朕有的是办法收拾,你看呢?”
  
  常明兮的眼神,刀子一般地在仲仪的脸上刮过,就连眼底的血丝也越发地明显,但久而,彼此相视间,他眼睛一虚,嘴角一勾。
  “遵旨。”
  


7、第七章 坠马
  
  “主子,您还好吧?”
  在回花榭的路上,安宁扶着常明兮,一边小心翼翼地探看他的脸色,一边问道。
  常明兮一步步走得缓慢,许久,他闭上眼,说:“你们两个帮我去办件事,不许被别人知道。”
  “主子您吩咐。”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抬头看着“花榭”的那块匾额,说:“帮我做一个灵位。”
  淑节惊得颤声问道:“主子……您……您在说什么呀?”
  “照我说的去做。”
  常明兮的心思令人越发摸不透了,淑节还想说什么的,却被安宁推了一下,她只得和安宁一样,犹犹豫豫地应了下来。
  
  却说这回宫里闹了这么一出,婵妃的父亲户部尚书李长瞻心里不乐意了。虽不敢在仲仪面前提什么,但上回去给南昭王祝寿的时候,回来的时候跟许由是抱怨了一路,说什么好歹也是个妃位,嫁了也有四五年了,皇上竟然因为一个男宠就这般责罚,实在是叫人心寒。
  许由是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只心想,不知道若是被这户部尚书知道了常明兮曾是自己的老师,还不知道心里会作何想呢。
  第二日无事,许由是想到除夕渐近,裴铭和自己在这京城中都是无亲无眷,倒不如凑合着一起过了好了,便信步朝裴铭的府邸走去。
  谁知到了门口,裴铭家的管家盛三儿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赔笑道:“许大人,今儿我家主子不在家,真是对不住。”
  许由是讶异:“不在家,那是去哪儿了?”
  盛三儿挠挠头,说道:“说来是件喜事,魏丞相家的千金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我们家主子了,魏丞相也高兴,这几日便常请了去作客。”
  “哦?”许由是微微提高了声音,却也只发出一声。
  盛三儿平日里是个机灵人,今日大概也真是为裴铭高兴过了头,听不出许由是的言外之音,继续嘚吧嘚地说下去:“我虽没见过,却也听说过魏家千金容姿动人,我们家主子端的也是英俊潇洒,这一对郎才女貌,怕是能成……”
  许由是不耐烦再听他说下去,便抬手打断他:“我今天来也不为别的,你且帮我问他一句,除夕打算怎么过,明日早朝给我个信儿就行。”
  “哎哟,许大人,您可问对了,”盛三儿拍手说道,“昨儿我们家主子说了,魏丞相请他去府上过年呢……”
  “告诉‘你们家主子’!”许由是狠狠咬住这五个字,“就当我许由是白认识他了,他爱去哪儿过哪儿过!”
  说完,撩袖子就走。
  留下盛三儿在原地发了老半天的楞,见人走远了,才习惯性地又摸摸后脑勺,“嘿”了声,“这人怎的好端端地就发火了呢?”思考了半天,最后得出个结论,又叹声气,“唉,这读书人的脾性啊……”
  
  第二日,下了早朝之后,裴铭看着许由是从自己眼前走过,便如老样子一般亲亲热热地想上去揽他的肩。许由是却是瞧也不瞧他一眼,身子一侧躲开,就跟没看见他似的,继续朝前走着。
  裴铭有些愣,这时正好有一大臣经过,抱拳跟他打招呼:“裴将军。”
  裴铭看着许由是的背影,怔着,一时没听见这声招呼,便什么反应都没给。
  “裴……裴将军?”那大臣朝他看的方向扫了一眼,又回过头来,试探着唤了一声。
  “啊啊……严大人,怎么了,什么事?”他这才反应过来。
  严大人一笑:“没事,就是打个招呼,我看裴将军心不在焉,定是心有所系,严某也就不打扰了。”
  裴铭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晃了个神。”
  严大人“呵呵”一笑,捋胡子拍裴铭的肩:“听说裴将军近日好事将近啊,要是成了,可别忘了给严某下张喜帖。”
  裴铭不知为何,又朝许由是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这才对严大人尴尬的笑笑:“严大人说笑了。”
  
  许由是乘着轿辇回府,先是喊着“快点快点”,但是轿夫走得太快,又颠得人难受,许由是捂着胸口只觉得想吐,只好又有气无力地喊“慢点慢点”。
  不一会儿轿子外边传来了马蹄一下一下踏着地的厚实的声音,然后又是几声马鼻间的憨鸣,许由是掀开帘子看着外边,果然是裴铭这厮骑着马追过来了。
  “穗寒,你怎么了?”裴铭骑在马上,俯下/身问道。
  许由是把帘子放下,不回他话。
  裴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听盛三儿说,你昨晚就生气了,是不是他说话得罪你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许由是心想,这什么人呐,真是个榆木脑袋。
  接着,又听见他在外边说:“穗寒,你这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我怎知道你气什么,究竟是谁惹了你了?”
  许由是掀开车前的帘子,也不管自己难受不难受了,吩咐道:“快点儿,甩了这人。”
  轿夫一个个心里发苦,想着,这抬轿子怎么能快得过马,还真当咱们几个是飞毛腿了。
  马蹄声“嘚嘚嘚”又跟了上来,裴铭低声下气道:“罢了罢了,穗寒,不管怎样都算是我不好,你别总这样不说话,别生气了。”
  听见前方轿夫有人忍不住的“嗤嗤”笑声,许由是越发得恼火,咬定了主意,是该好好晾一晾这块木头了。
  “你再这样不说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忽听轿外,裴铭的声音硬气了些。
  许由是不理。
  
  “驾!”裴铭轻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肚,马蹄声加快起来。
  走了?许由是猜道。
  “希律律!”
  轿夫们都是一惊,裴铭骑着马挡在轿子前,硬着拦着不让他们走了。轿夫们面面相觑着,一个人苦兮兮地回头道:“许大人……你看……这……”
  
  许由是当下便心头火起,撩了轿帘跨出来,大步走到裴铭马下,骂道:“你发什么神经!”
  这回倒是轮到裴铭不说话了,许由是正气着呢,却看见裴铭身子一低,双手插入自己腋下,紧接着自己的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这样被抱到马上斜着坐着。
  “驾!”
  马儿驾着两个人跑起来。
  “放我下来!”许由是被圈在裴铭的臂弯里,不住地蹬着腿,“我还穿着官服呢,像什么样子!”
  “别乱动,”裴铭说,“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许由是畏高,以前看人骑马不觉得,直到自己坐上去了,才觉得心里忐忐忑忑的,不敢往脚底下看,听裴铭这么一说,便稍稍乖了一些。
  一路朝着城郊骑去,许由是虽然不乱动了,但是语气还是很差:“你到底想去哪儿?”
  “不想去哪儿,”裴铭说,“就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听听看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
  许由是冷哼一声:“不为什么,就是想生气了,就是心里气不顺了,见你好欺负,就拿你撒气了。”
  裴铭笑,声音低沉湿糯:“穗寒,你总是爱这样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么?”许由是正着脸色看他。
  “好好好,”裴铭无奈道,“我便任你撒气,只是你别憋着不说话,这样叫我心里也烦闷,你看这样说出来不也好多了。”
  许由是笑得不屑:“你哪里会烦闷,我看你最近正是喜上眉梢啊,就是被我这样欺负也乐滋滋的,想必是喜事将近,是不是啊,裴将军,恭喜恭喜!”说完抱拳做恭贺状。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裴铭还是一副憨憨的样子笑着,“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爱吃醋。”
  听到他说这句,许由是心猛地一跳,想,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下一句,只听裴铭道:“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岂能不知道我不是那样重色亲友的人,你我兄弟情谊不会变,赶明儿要不我请皇上给你做个媒,我们同日成婚,可好?”
  许由是刹那间脸色就变了,不一会儿,只觉得那冬风拂在后背上,就跟针扎一般的疼,一时间只气得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一股火蹭蹭蹭地往天灵盖上窜。
  “若你没说出今天这番话,我怎会知道你心里是这般可怜我!”他大喊出来。
  裴铭被他吼得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许由是向来独身一人惯了的,不敢劳烦裴将军向皇上开金口!”许由是用力一推裴铭的胸膛,吼道,“你便成你的婚去吧!”
  裴铭手握缰绳,自然是摔不着,倒是许由是,身子一个反推力,直接朝后一仰,直直从马上摔下去。
  “穗寒!”裴铭大喊一声,赶紧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许由是的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许由是落下去的时候,因为惊惧,想用手肘撑地,这样一来手肘先落地,瞬间一阵剧痛传来,继而整条手臂都是酥酥麻麻的。
  “滚!”许由是什么也不管,只用令一只手臂去推开裴铭。
  裴铭被他推得朝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发怔,但很快,他再次走上来,二话不说把许由是打横抱起,脸上似是有了些恼怒的样子。
  “一点分寸也没有,有你这样胡闹的么!”
  裴铭在许由是面前,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今天倒是第一次对他露出了怒容,惊诧之间,许由是心里有火,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了。
  回想他们两个,矛盾常在,可就像是永远也吵不起来架一样,虽然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裴铭要么总让着他,要么他总不知如何开口。
  但今日,竟有些反过来了。
  许由是看着他下颚的线条,刚毅而好看,缓缓地移开了目光,他心里恨声一句:
  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人,真是冤家。
  


8、第八章 夜宴(上) 
  
  正是午时好日头,虽是冬日,却也映得人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红。
  去过了医馆,包扎好了手臂,骑着马回去的路上,许由是午后犯懒,不知不觉间便倚在裴铭的肩头睡了过去。裴铭见他睡着了,缓缓放慢了马儿的速度,专挑僻静无人的地方,带着他一路回了自己的府邸。
  到了门口,盛三儿迎过来:“主子您回来了?”
  裴铭抱着许由是,腾不出来手,只能对盛三儿虚了虚眼睛,示意他别说话。
  盛三儿瞄了眼许由是,会意,哈着腰拍了几下自己的嘴。
  
  知道他每日都要睡上半个多时辰的午觉,把许由是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上,帮他脱了官靴,解了衣服,这才最后把被子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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