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王科看着王特，深呼吸一下说，“对不起！”
王特看出了王科的瑟缩，但他更惊讶于王科的那句道歉。
自从进门起，王科仅仅表现出对自己到访的惊讶，而并没有畏惧、不知所措、甚至是愤怒这些情绪。而如今他却突然跟自己说对不起，他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哥，这句对不起，是我替我妈妈说的。当年的事我并不是了解得很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我只当是我妈妈害死了你妈妈，还把你弄成重伤。所以我要代她说一句对不起。”
“……”
王特有些呆愣地看着王科，他甚至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可是，”王科接着说，“虽然当初是我妈妈做的不对，但那是我妈妈犯下的错。我当时，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你把所有的怒气和怨恨都强加在我身上，这是迁怒！这并不公平！你也应该向我道歉！”
王科越说声音越大，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气息也越发粗重。开始他说话时还低着头，到最后抬起头时，王特看到王科眼睛亮得慎人。不甘、愤怒、委屈……甚至，还掺杂着一些怨恨……
那些话其实已经在王科脑海里盘旋了很久了，那是他妈妈做的错事，而王特却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不合道理。更何况，如果不是王特的妈妈做第三者，王科原本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者说，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也是个受害者啊！
当王特说出了那些残忍的真相，并毫不回头地抛下自己时，王科就开始在反悔了。他想得很通透，他了解自己的懦弱，也痛恨着这一点。但是，如果突然要他变得强硬起来，王科根本没办法做到。他只能一点点改变，即便不能像王特那样冷硬，但他最起码可以让自己做到不再像以前一般。
王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会有如此复杂的眼神，更没想到王科会对自己心存怨恨。一直以来，王特都认为只有自己有资格怨恨，而王科，只能是那个默默承受，即便委屈也不知该如何反抗的一方。他从小到大护着王科二十年，王科也懦弱并依赖了自己二十年。而当年那个只会哭着躲在自己背后的男孩儿，终究是长大了吗？
王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王科，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自己欺负玩弄的小男孩儿了，而自己却始终无法放下当年的怨恨。说到底，他是知道自己的错的。
王特突然从沙发上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他站在玄关微转过头，似是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陶乐然惊恐地看着突然开门的王特，由于事发突然，他甚至还保留着趴在门上偷听的姿势。
“你，你……”
陶乐然结结巴巴地想要说话，可王特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用力地推开挡在门前的陶乐然，王特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消失在楼道里的男人，陶乐然有些犹豫地进到房间里，回身轻轻地关上了门。
“呃，事先声明，我可没有偷听啊！我就是来送东西的，你们说话声音也不是很小，再说你们家的门也不怎么隔音，所以……”陶乐然有些窘迫地对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王科说。
王科抬头看向陶乐然，眼神空茫，陶乐然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
“王科，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给昭然打个电话？”
听到许昭然的名字，王科总算有些回国神来。
“昭然？昭然……”
给许昭然打电话又有什么用？他来了，还是要送走自己。自己的时间本就不多，难道想要呆在爱人的身边都不能被允许？
陶乐然不知道王科生病的事，所以他误会了王科此时的怔忪缘由何来。没等王科做出其他反应（其实王科也做不出其他反应），王科拿出手机给许昭然打电话。
☆、第十章
许昭然现在每天都让自己很忙，他每天要很努力才能挤出可怜的一点时间，好让他能尽早回家陪王科。而当他接到陶乐然的电话后，加班什么的根本就没办法在他脑海里形成任何概念。他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没有做任何停留。
“……我听到什么医院啊，出国啊什么的，喂，我说昭然，不会是有人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了吧？我看王科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生病了吧？”
陶乐然不明就里地一通问，却并没有得到许昭然任何实质性的回答。在事情没有明朗化之前，他不想让更多的人陷入苦恼，即便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显然王特已经跟王科摊牌了。许昭然从未想过王特会如此迅速就让王科知道一切。他总是在刻意逃避着，他甚至想要通过自己的假意无知来麻痹现实。可是，王特独断独行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在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不得不去面对。
也许，王特是故意的也说不定。
许昭然想到初次与王特见面的场景，当王特知晓自己的弟弟真的跟一个男人定下终身时，他脸上表露出的震惊与愤怒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许昭然知道，对于自己，王特极其不满意。其中最不满意的，就是自己的性别。之后，许昭然向王特提起了王科的病。虽然男人在极力掩饰，但许昭然仍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的伤痛。
当许昭然第一次看到王家兄弟的那些亲密照片时，他就已经知道，王特对于王科的感情绝对不仅仅只有恨。王特眼睛里流露出的亲昵和疼惜，只要是个明眼人就都能看得出。只不过王科当局者迷，而王特则是特意忽略自己的那份感情。
匆匆忙忙赶回家，许昭然进门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王科，而陶乐然正在餐厅里吃饭。现在的画面，如果被一个不明就里的人看见，肯定会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太正常了，正常的让人感到诡异。
“你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吧，不让就要被乐然一个人吃光了！”王科皱着鼻子呵呵笑着，许昭然感到背后一片森冷。
许昭然向陶乐然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只换来对方莫可奈何的耸肩。
“王科，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啊，我能有什么事？”
王科越是表现的正常，许昭然心里就越没底。王科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说，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王科，你别这样，我知道王特今天来过了，而且……”
“而且怎么？！”王科猛然打断他的话，抬头直直地看着他。
许昭然半张着嘴巴，有一股气在他的胸口积聚，直涨得他胸口想要爆裂。但是，即便是那么难受，他仍旧是没办法说出来。那个让人倍感无力到崩溃的事实，即便是到了现在，许昭然仍然不敢去面对。
眼见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陶乐然出自本能地想要说点什么去化解它。但是，在脑子里不停想了半天，最终却只能说出“你们，要不要先吃饭？”这样的蠢话。还真是蠢话，陶乐然简直想抽自己两嘴巴。
“呵呵，乐然说得对，什么事情都等吃完饭再说吧。昭然，你先去洗手，我去帮你盛饭。”王科脸上的笑容极不协调，笑得很难看。但他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穿过餐厅进到厨房里。
就在王科进入厨房的后一秒，就只听到“嗵”的一声闷响。许昭然反射性地冲进厨房，当他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时，他的大脑竟然有一瞬间的停顿。就好像，就好像倒在地上的王科，已经死了。
但很快的，许昭然就恢复了理智，他急忙上前抱起王科，用力掐他的人中，并冲着呆愣在一旁的陶乐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快啊！”
被许昭然一通吼，陶乐然才终于如梦方醒地赶紧拿出电话拨120。与此同时，陶乐然也终于通透了——的确是有人得了很了不得的病，而且是很重要的人生病了，那个人，就是王科。
王科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就苏醒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许昭然仍是要求他在医院观察一晚再回家。在到达医院后，许昭然给王特打了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况。虽然王特听说王科晕倒的消息后执意要求来医院，但被许昭然拒绝了。他们现在都需要冷静，王特现在赶来只会让王科更激动，却无法带来一个对当前局面有力解决的方法。
在确定王科确实并无大碍后，许昭然让陶乐然回家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王科。看着侧躺在病床上背对自己的人，许昭然开始慢慢思考该怎么跟王科说。但是，他努力了很久，却仍然没办法想到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王科主动打破了沉默。
“昭然，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我的病的？”
“……大概，一个月之前吧。”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王科自始至终都背对着许昭然，并没有要转过身来的打算。也许，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不要面对面，而就只是这样静静地说话，才是最能让人放松的相处模式吧。
王科长长呼出一口气，继续说：“昭然，我……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死了……”
“王科，你别……”
“你先别急，昭然！”王科背对着许昭然，他握紧了拳头置于胸前，努力压制着从心底泛起的酸涩。他努力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过于颤抖，尽量让声带发出平稳的声波。“你先别急，先听我说！”
“……好，你先说。”许昭然也在尽力隐忍着。
“我以前总在想，也许，也许某一天我们两个人不知是谁就要先走了，然后留下另一个人在这个世上。那么，那个留下的人，该有多苦啊！……然后，我就想，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先走的话，那就让我走吧，我不要留下来承受那么多痛苦……昭然，我是不是很自私？”
问到最后，王科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许昭然心疼地看着背对着他的王科，眼睛里的水汽终于支撑不住涌出来，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一路烫到许昭然的心里，让他的痛楚再次加深。
☆、第十一章
其实，在事情之初，两个人还没有相爱，而只是王科单方面的追求时，许昭然并未想过自己会爱一个人如此之深。最起码了，他不会想到自己会爱上一个以为自己是女人的男人。
没错，当初王科决定要追求许昭然的时候，他以为许昭然是女人。而当他得知这个被自己奉为女神的人是个男人时，王科一度打断了自己的追求计划。
“呃，呵呵呵……那个，大神，原来你是男的啊！”
在王科软磨硬泡了两个多月后，许昭然终于同意跟这个粘人精见一面。刚好两个人在同一所城市，便约定好周末的时候在市中心一家PUB见面。而王科见到他心目中仰慕已久的人儿时，那句话便完全不经大脑地冲口而出。话语之中，含尽了震惊、失落和不甘。
有什么不甘的呢？当然是因为，我们的王科同学本身就是个同志，而许昭然许大少本身条件也不差。面对这么一大块肥肉，却要因为对方的性别而放弃，王科真心觉得自己冤。
虽然仍旧垂涎于许大少的美色，但王科还是用坚强的意志力说服了自己——“王科，人家是个男人！男人你懂不懂？没胸没腰不能生孩子！最最重要的是，那人一看就是个TOP，难道你辛辛苦苦从王特事件里抽身成功，一转身又要让自己陷入另一张虎口？呃，好吧，虽然王特并没有真的压自己，但，但，但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不是说好要把自己掰直吗？怎么就能因为对方的一点点美色而放弃信念呢？！”
叽里呱啦地在心里劝慰了N久，最终，王科还是很歉意地对许大少说：“呃，不好意思啊大神，我，我以为你是女的，所以才……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其实王科想要“挺直”，并不完全是因为王特。毕业后，王科曾经跟一个男人好过，那男人是个富二代，开始追王科的时候死缠烂打至死不渝的，但相处了也就不到半年，对方就腻了，这头还没跟王科分手，在外面就已经跟酒吧里认识的人玩了3P。
王科以前也听说过同志圈里的这些破/事儿，但他亲身经历之后确确实实被打击到了。并不是王科有多纯情，主要是他不想让自己就这么坠进去。对，就是坠落的坠，王科曾经说在跟男人做/爱时，自己有种向下坠落的快/感。
跟那个富二代结束后，王科就想，如果真能再直回去呢？凑巧的是，没过多久，他就在网上知道了许昭然，阴错阳差的，他又把许昭然当成了女人。于是……
“为什么觉得我应该是个女的呢？”
“这还用问？！只有女孩子才会那么相信浪漫主义，相信永恒的爱情，才会写出那么腻人的HE。大神，你，你不会是……抄袭？！”
许昭然好笑地看着面前手指颤抖，神色惊异的男孩
就这么一叠声地道歉着，王科转身要离开PUB，却被许昭然一把抓住了胳膊。
“怎么？说好了是你请客，不请我喝一杯就要拍屁股走入，你是不是有点不重信用呢？”许昭然戏谑地看着王科，声音低沉有磁性。此时，但凡一个对雄性没有抵抗力的人站在他面前，都会被他现在的表现所蛊惑的。
王科？他当然对雄性感兴趣了，所以，他被蛊惑了。
喝酒的时候，他们东拉西扯一些有的没的，许昭然哄骗着王科，让他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然后，许大少轻而易举地登堂入室，并把可怜的王科同学拆吃入腹。
许昭然难道真会对王科一见钟情？当然不会！即便许昭然是个Gay，即便许昭然是个已经出柜了的Gay，即便王科真有那么点点“姿色”，许昭然也断然不会对一个愣头愣脑，虽然在网络世界已经熟识对方，但现实世界仅仅见过一面的男人动真格的。
其实，当初王科在网上向自己示爱的时候，许昭然还真是被这个人的大胆给震着了。不不不，不是因为对方的性别，以及对方那些露骨的爱语，完全是因为对方那些露骨的爱语之中，竟然明确地标出了“女神”二字。
“大神，如果说青霞姐姐和曼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