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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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辙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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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无殇的身手是没得说的,根本不是当初以为的花瓶,身影急速,下手狠辣,性格薄凉,来无影去无踪,很是有当杀手的范儿。然而想法确实常人不能匹敌,行事处处与他人不同,不仅敌人料想不到,就连自己人也很难理解。
  刺杀洪威的时候,雷霄其实心里是极其复杂的,他弯弯绕绕想了几遍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会中了倾城倒。明明落无殇就带了指甲盖那么多的分量,应该全下到洪威的酒里了才对,怎么扬的满屋子都是,连自己也吸进了不少。这前想三,后想四的习惯,怎么他就没有呢!最后知道落无殇是用炉子蒸腾了粉末,本着大家一起被撂倒的思想,雷霄真的没忍住,非常认真的疑惑了那么一下。
  我们的铁板脸雷霄的承受力,就这么快速的增强着,一天比一天更加的铁板了起来。
  再说那名动江湖的两桩任务——柳公子自杀案和佛窟高塔之事。
  若是说落无殇之前的自暴自弃般的行为还算有站得住脚的理由,那么后来这两次的懒惰,给雷霄带来的就不只是疑惑了,是崩坏。
  第一件,是行刺柳府的大少爷。此人出身书香门第,平素里读书习武,规矩向善,从无什么恶行,只是因为招惹某个不该惹的狠角色,招来了杀身之祸。
  要怪就怪他突发奇想要学那什么大侠仗剑江湖,除奸惩恶。众目睽睽下,大少爷过于风流潇洒地从流氓手里救下了邻居黄老爷即将过门的二房夫人蜜莲——这本来并没有什么,只是当时黄老爷黄万三自己就跪坐在一旁,吓得尿了裤子。蜜莲是黄万三好不容易哄到手的,这下子对英雄一见钟情,直接就要带了丰厚无比的嫁妆改嫁柳大少柳成风。
  这黄万三面慈心毒,务必请刺客杀人于无形,造成柳成风自尽或者意外死亡的假象,这才好和那吃喝嫖赌的柳二少瓜分家产。而柳成风和现任的知府是莫逆之交,突然横死必遭怀疑,知府是一定会巨细无遗的彻查到底。最重要的一点是,柳成风曾经协助知府办案,见过吊死之人惨状,发誓不会以此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这才找上了江湖赫赫有名,排位第二大的杀手组织三宝殿。
  接到任务的时候,雷霄分明看见落无殇冷哼了一声。想到这漂亮单纯的孩子也许是不满要杀害好人,所以心情不爽,大好人雷霄特意跟着搭档一起出了院子,拍拍他的肩膀准备谈个心啥的。当然,使用他雷氏的方法说话,这心是一辈子谈不了的……再当然,雷霄自己对此是毫无觉察的。
  孰料,还未等自己开口,无殇倒是哀哀的叹了口气,“唉……这还真是……”
  雷霄脑内飞速运转了好几遍,想说些你别难过别悲伤别多想人生其实不公就是这样江湖就是这样险恶刺客就是要冷血杀人就是要无情云云。
  落无殇的下半句话却终于悠悠的出来:“……这真是好麻烦啊!”
  所以说,想多了的人就是辛苦。
  落无殇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分明眨眼之前还嘴撅脸吊,一晃神就又面无表情了。暮色时分,两人一路走到街角酒肆“六分”——其名意为□三分,两分尘土,一分流水,酒味醇香馥郁,名动八方,就连酒窖都是极大的冰库。
  雷霄暗忖,难道是对方心情抑郁,想要与自己喝上几杯?也好,刚好商量一下如何行动。谁料无殇只是淡淡撂下一句话,“你等等,我进去偷个东西。我们后门见。”
  我进去偷个东西……进去偷个东西……偷个东西……我进去也没什么,就是去偷个东西……多么风淡云轻,多么镇定自若!
  这简直就是……杀手中的战斗机,噢耶!
  我们一向面如铁板,心如止水的雷霄脑内回音了半响,也说不出什么来,默默地走到酒肆的后院,等着看对方要偷个什么东西出来。
  只见小半柱香的工夫,那落无殇抱着一个巨大的印花蓝布包袱白衣飘飘的落在眼前。走近了才发现,还在淅淅沥沥的滴着什么液体。
  “走!”话音未落,人已使了轻功,跃出五丈有余。
  真是好俊的轻功!雷霄暗赞一声,旋即跟上。
  两个实力卓群的杀手谁也不示弱,惺惺相惜,足下生风,转瞬间一前一后的都停在目标柳宅几步开外的树枝上。其实,后来证实,无殇根本不是争强好胜,只是害怕怀里的玩意儿消失得太快罢了。
  雷霄沉默惯了,只是转头看着搭档,意思是:现在要怎么做?
  无殇也看着他,一言不发。
  雷霄就看看柳宅后门再看看他,意思是:我们就从那里进去。
  无殇看着他,仍是一言不发。
  雷霄再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他,意思是:天黑动手。
  这时候,落无殇终于开口了。
  未完
  

  番外之一 下 无殇终于开口了,他一脸狐疑,“铁……哦,雷公子,我的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见雷霄摇头,又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才肚子饿了,顺便拿了店里烧饼吃了几口,又夹了几块白斩鸡,又顺带吃了几口芙蓉酥,还尝了尝醋鱼什么的,我当是渣子粘在脸上……雷公子你脸色不好,难道是怨我吃独食?”
  “……”
  “雷公子?那我们商量一下分工吧。”
  “有何提议?”
  落无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首先,我掩护雷公子你避开家丁护院等人冲到内室。
  其次,我协助雷公子你拿我怀里这个东西砸死柳成风。
  再次,我看着雷公子你用柳成风自己的衣带将这东西绑在他身上,然后将他推下湖。
  最后,我和雷公子你一起收尾,然后撤退。
  这样就大功告成!——雷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倒是干了些啥?人家雷霄忠厚老实,善待同伴,只是略带着不解暗自磨了磨两排雪白的牙齿,点头答应。
  落无殇这才揭开了怀里的包袱,那竟是一块硕大的白冰。凶器几个时辰就会融化的干干净净,压重的尸体也才会慢慢浮出水面,失足落水,不留痕迹。
  所以说,我们的落公子,其实轻功和脑子都是极好使的,就是性情太懒惰了些。
  当然,任务最终是按计划做成了。于是,新人“小玉郎”在杀手这个行业,开始声名鹊起。这也就是为什么刺杀牛逼大和尚的任务,又落在了这个诡异组合头上的原因。
  说到诡异,是源于一次组织里几个熟人一起用膳时,银狐突发奇想,用竹筷点着碗边,独自吃吃的傻笑。有钱本着怜香惜玉的精神,好心的提醒她不要把饭喷出来伤了形象,孰料银狐竟是豪爽到了极点,伏在慕容有钱的肩上狂笑了出来。半天也不见她说话,只是摆手,最后却没忍住,偷偷地对有钱说了。众人事后问及原因,有钱起先笑而不语,颇有深不可测的诸葛狐狸相。被逼问的急了,便用纸扇隔空一指,方向正对那组合,双唇微启,吐出十二字箴言:“刀疤狼被小白兔吃的死死的”。
  众人:“……”
  佛窟高塔那次的目标是高塔寺的全寺的头首释衍(头首,亦称执事,是方丈之下最高的职位)。释衍武功极高,看似仙风道骨,实则心计诡狡,藏匿于寺庙,私下里却做着盗墓的勾当。虽然官府也有耳闻,无奈抓不住把柄,无法将其定罪。此外寺中方丈释钺性情耿直,武功高强,爱护弟子,容不得旁人插手。更何况高塔寺信徒众多,官兵也不敢强行掳人。
  高塔寺,顾名思义,寺内有高塔。相传,前朝建寺之初,有得道高僧捐赠佛骨舍利和佛教经书于此,当地有官员资助,便建起了两栋木楼,一曰高塔,一曰佛窟。高塔藏经,佛窟贡骨。
  接到任务出发的前一日,消息极其灵通的慕容有钱来到无殇的别院,笑得踌躇满志。据目击证人小红说,这厮先是与落公子调笑了三个时辰,又调戏了落公子两个时辰,最后用了半个时辰与落公子耳语一番,期间动手动脚不计其数。
  幸而慕容公子早就花名在外,这八卦传出去之后,倒也没过多的削减痴男怨女对于他的爱慕。
  反观落无殇,没脾气般的,任他上下其手,在听完有钱的情报之后,却绽开了那种独有的绝色而嘲弄的冷淡笑容。尔后手拍木桌,一招漂亮的穿花飞叶,迅速地掠出了院子,径直向城外村庄方向奔去。
  二日雷霄在集合的小树林里见到自己的搭档时候,差点喘不过气来。正午的阳光照在一个疯子打扮神仙模样的少年人身上,光芒万丈。
  泥沫遮脸的白皙少年转头深深看了雷霄一眼,轻声道:“一切按照雷公子的计划……这身装束,请不要介怀。”
  那人正是落无殇,驾着一头脏兮兮的老驴拉着的芙蓉锦帐红丝楠木车,身披大红色虫蛀袈裟,头戴破落青玉道士冠,右手轻摇着纸面全无只剩下支架的黑木扇儿,左手执着用龙吟串的几块烤的焦香的羊肉,耀目而寂然地立在那儿。
  一路招招摇摇地进了寺庙,隐藏在暗处的雷霄已经准备好接受寺中和尚的发难,然而爆发出的嘲笑奚落突然让他生出了一股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落无殇情绪丝毫没有波动,眼如启明星,直射众人,施施然开口,“人自须弥来,望见释衍者。”
  众和尚一下被这清润正气的声音怔住,复又左右回首,不知如何作答。这时候,从高塔里走出两人,气度不凡,一者长须飘扬,一者声如洪钟:“不知施主如何称呼?找老衲门下头首又有何事?”
  “吾乃须弥山仙使琉璃,师承观音大士,道佛双修,风闻高塔寺内弟子释衍潜心向佛略有所成,便奉祖师之命前来探查,若是通过因果轮回,便荐他随我回去修习佛法。”
  仙人!这个怪里怪气的人竟是佛家弟子!不过想想,若是要行骗,哪有人会打扮得如此招摇奇怪?修行之人一生渴望的不过是他日得佛祖眷恋,可羽化登仙。于是瞬间众人眼神脸色动作心情皆变了三变。
  “这……老衲便是这寺里的方丈释钺,敢问仙师可有凭证?”
  “方丈想要怎样的凭证?难道不识得本座身上之物?”琉璃清浅的笑了一下,言语中的笃定,让一向见多识广的高塔寺方丈也疑惑了起来。
  “张果老大仙的灵骑,唐玄奘长老的宝裟,老聃圣人的玉冠,周文王仙驾的珍翣,文殊菩萨的浑香杖——这些都是有名的仙家宝贝,他人也许不知,但贵寺的释衍一定认得。”
  众人的目光一下又都聚集到脸色有些发白的释衍身上,还未等方丈开口,那释衍连忙点头称是,“贫僧都认得。”
  不认得才有鬼,那些个玩意都是多亏了有钱的情报,仿制出来的前朝物品,也都是释衍曾经盗出的物品。
  “既然如此,可否请方丈行个方便,本座要与有缘人单独谈谈。”
  见自己的弟子连连点头,方丈也不再说什么,便令个小沙弥带二人进入高塔。
  大腕琉璃这才下了马车,衣襟飘飘的走过释钺身边时,深沉的伸出三根纤长的指头,说道:“相见既是缘,本座便送大师两个字——眼明耳清。”
  半个时辰之后,众僧都只见那塔顶绰绰约约的站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朗声道,“参悟之后,释衍便是仙缘之人,本座这便将他带走!其肉身已经服食了佛骨舍利,从此不腐。仙家路远,不必相送——”话音未落,人已快速的飞升远去。音色渺渺消散,只留下一片唏嘘和景仰。
  此后很多年,方丈都虔诚供奉着自己前弟子的尸体和那辆破驴车,也被传为一段金陵佳话。出了失去了舍利这一点之外,香火钱大大增加的高塔寺还是只赚不赔的。
  然而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进入高塔之后,隐藏远处的雷霄突然袭击,加之无殇帮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其撂倒——高手之间的胜负都是在一瞬间决定的,生死为注。
  之后再用花未眠抹在释衍七窍,并迫使其服下加了松木的水银,死状平静,可以自然风干成为干尸,一如释衍自己掘墓时发现的前朝尸体。
  正是应了那老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结束后雷霄披上准备好的袈裟,与落无殇一同站在塔顶,说了那么几句话,便用轻功离去,还一并拿走了佛骨舍利。
  一个新人,这么轻轻松松就做成了两笔大生意,你说,这三宝殿能不将这落无殇重用么?
  做做任务,这便慢慢的熟络起来。
  一日两人吃茶时,眼尖的铁板脸突然发现无殇白皙的双手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微微爆着,速率极快,像是中毒时日已久。问及原因,答曰无事。
  好歹也是身经百战,雷霄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于是坚持又问。
  “有些事我不能说,而我又不想骗你。”落无殇摇摇头,“这是一种师门奇药,可以消除我身上的所有疤痕……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为何要消除?有无危险?”
  那时落无殇对着雷霄轻轻一笑,春暖花开。他说,“我做杀手并非卖命,是因为知道自己可以胜任。我从不求死,只为求生。”
  他寻父亲,是母亲最后的愿望;他加入组织,是祖父的遗训;他要杀辽王,是为了让师姐瞑目。他做了太多,却从不为自己。他选择了太多,所以牺牲了更多。他扪心自问,唯一对得起自己的,便是好好的活下去。生命,太过不易。
  其实不只是雷霄,很多人都看不懂那落无殇。说他凉薄,说他诡行,说他神秘,说他笑煞,说他绝色。却从没有人,说过他古道热肠,说他心地善良,说他脆弱敏感。
  他的心,向来就没有别人想的那样坚强。只不过是自个儿筑了道高墙,硬生生将真正的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了。麻木,冷漠,才是这千门江湖的生存之道。
  前路依然漫漫。
  前路还依然彼娘之的漫漫。
  卷一番外完

  第十笺 珠玉无烟

  浮生长恨欢娱少,
  肯爱千金轻一笑。
  对酒斜阳花间照,
  红杏万枝独她好。
  新人成传奇,不但要靠武艺,还要靠运气,最重要的是,他是主角。
  这李应羽是何人?又与皇室有什么关系?少年为什么会对此有心理阴影?这就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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