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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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受-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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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他们已经离开了,”皮卡轻声道,“我们假装中箭落水,有没有骗过他们?”

  沈闲喘着粗气,十一月的江水让他通体冰冷,不停地颤抖着,倚在皮卡身上虚弱地说,“骗得过他们,骗不过黄良娣,小皮,先去客栈,笙梓镇是路国公封地,黄良娣不敢造次。”

  皮卡武功低微,背负不动沈闲,只得搀扶着向镇内走去。走了不过几十步,前方突然尘土飞扬,几骠飞骑疾奔而来,皮卡忙抬袖,为沈闲挡住飞扬的尘土。

  骏马打着响鼻在面前停下,当头一个神采飞扬的锦衣公子哥跳下马,快步走来,大声叫道,“闲哥哥!”

  沈闲用斗篷堪堪挡住高耸的腹部,对那人淡然一笑,“珏儿,别来无恙?”

  “废话少说,”毛珏走上来,拉住沈闲的衣袖,上下打量一番,“昨夜接到杰王妃飞鸽传书,三哥便遣我来迎接哥哥,怎落得这步田地?”

  “市井中人多嘴杂、耳目众多,先去你府上吧。”沈闲抬眼扫视毛珏带来的随从,一愣,“没带马车?”

  毛珏疑惑地看他一眼,奇怪地问,“哥哥进宫三年,连骑术都没了么?”

  沈闲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皮卡忙小声对毛珏道,“我家公子身体不适,暂时无法骑马,还请路夫人安排一架马车。”

  “哪要这般费事?”毛珏嚷嚷,翻身上马,俯身抓着沈闲的手臂用力一提,便将人提到了马上,牢牢抱在怀中。

  沈闲突然腹中一阵绞痛,揪住马骢虚弱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没有吐出,他这些日仓皇奔逃,已经数日吃不下东西,早已是腹内空空。

  毛珏大惊,“哥哥,你怎么了?”

  “无、无碍,”沈闲从袖中摸出帕子捂住口,肩膀剧烈颤抖,过了片刻,低声道,“珏儿,走罢。”

  毛珏的手摸到他先前掩饰住的腹部,心下暗惊,对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领会,抢先一步御马离开,回府禀报路三爷去了。

  毛珏的爱马乃是大宛名驹爪黄飞电,通体雪白,唯有四爪为黄色,颇通灵性,此时知道背上所负之人体弱撑不住颠簸,便信步缓行,令沈闲偎在毛珏胸前不至痛苦难忍。

  到了路府门口,早有下人迎出来,扶了二人下马,毛珏将马缰一甩,扶着沈闲,柔声问,“哥哥,还撑得住吗?”

  沈闲之前在船篷被射碎前一刻强行催动内力携皮卡用轻功逃出,又落水,此刻腹中绞痛难忍,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咬牙道,“珏儿,快去请大夫,我这腹中疼得厉害,怕是孩子又闹我了。”

  毛珏倒吸一口冷气,“孩孩孩孩孩孩……孩子?”

  “快去!”

  突然府内一阵疾走的脚步声,路豪高冠博带,甩开衣袖大步迎出门来,大声道,“阿甲,速速拿了我的名帖去甜蜜楼请殷先生过来!”

  “是,”一名下人领命而去。

  路豪大步走过来,抓住沈闲的肩膀,低声道,“太子妃失礼了。”说着猛地用力,将人抱入怀中,转身疾步走入府中。

  进入房中,路豪府中事务缠身,很快就抽身离去,毛珏大声命令下人去将去年宫中赏赐的千年老参熬了,沈闲忙制止他,“珏儿,人参阴虚火旺,我并不能多喝。”

  毛珏跺脚道,“那怎么办?你看你,脸都白得跟纸一样!”

  皮卡从包袱中拿出一只百宝嵌漆盒,打开,取出一枚莹白药丸,送入沈闲口中,沈闲含了药丸,腹中疼痛减轻,便缓缓闭上眼睛,专心化服丹药。

  毛珏皱眉,“那是什么?”

  皮卡轻声道,“太子殿下遍访名医为公子特制的保胎丸,可保父子平安。”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给他用,非要我哥哥挨这苦头?”毛珏大声嚷嚷,“不对,哥哥,你不是男儿身么?怎会有孕?”

  沈闲化完丹药,绵长地舒出一口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寻常人家尚且要延续血脉,更何况是太子?我有幸得神医点化,服用仙丹后逆天承孕,定要为太子留下一丝血脉,以延续我幻空国的皇室血脉,只是太子出征前留下的保胎丸多数已被黄良娣派人销毁,只有这一盒被小皮藏在别处才躲过一劫,往后还有三个月的胎期,这些药丸,怕是也不够的。”

  “那没什么,你那儿可还有药方?我派人立即去配,”毛珏说罢,突然神情无比忸怩,扯着床边的金刚结绦子,小声道,“哥哥还有仙丹不?”

  沈闲静静地看他片刻,浅笑起来,“珏儿想为路三爷生儿育女?”

  “嗯!”毛珏双手握拳,神情亢奋道,“我一定要给三哥生个孩子!”

  “老神医给我三枚仙丹,我服一枚,峥王爷讨去一枚,这最后一枚,就给你罢,”沈闲对皮卡挥手,“小皮,将仙丹给路三夫人,珏儿,切记,此丹药服下后一个时辰之内须和男子交合,否则便会五内俱焚而死。”

  “是。”

  毛珏得了仙丹,连同玉瓶一起藏于袖中,扯着沈闲的衣袖撒娇,越发显得天真可爱,正在说话间,下人通报殷先生已到。

  沈闲疑惑道,“殷先生?”

  “哥哥你久居深宫有所不知,”毛珏道,“殷先生乃甜蜜楼主,江湖十大神秘高手之一,歧黄之术更是鬼神不及。”

  沈闲脸上不禁浮上喜色,“甜蜜楼主?可是江湖人称帐里白条青小鸟的青鸟殷勤?传言此人不止精通歧黄之术,更擅机关术与房中术,坊间誉为上下五千年房中术之集大成者?”

  “不才,正是在下。”人未到,声先至。

  众人抬头,见路府的下人打起帘子,一个锦袍玉冠的贵公子信步走来,此人长眉美目,顾盼生辉,掌中一把纸扇猛地打开,上书四个大草:九浅一深。

  沈闲欠了欠身,“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神俊逸、不可直视。”

  “天下第一公子沈闲?”殷勤眯起眼睛看了片刻,瞬间便认了出来。

  沈闲微笑颔首,“直呼本宫名讳,殷先生果然洒脱。”

  “殷某化外之民,不懂礼数,”殷勤撩起衣摆坐下,随手抓过沈闲的手腕,二指搭脉,片刻之后,笑道,“公子当真好功夫,身怀六甲尚能强行催动内力?唔……貌似还落水了……这般境遇尚能维持腹内胎象稳定,公子的万受无疆真经想必已经练到九重,只是我观你脉象,似有重创,如果殷某没有猜错,应该是练功中途被强行打断所致。”

  沈闲收回手腕,俨如阔袖之下,神情淡然道,“勉强算是。”

  皮卡端上茶水,殷勤拿起茶杯,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思索片刻,“天下男男交合者不计其数,却只有公子一人受孕,殷某适才用本门导引之术为公子调理内息,发现公子体内有一股纯正祥和之气护体,想必这就是得以逆天承运的缘由了罢?”

  沈闲颔首,“青鸟殷勤,果然名不虚传。”

  “罢了,废话少说,”殷勤挑眉,“听闻当朝太子曾在民间落难,受一奇女子援助得以逃过一劫,事后带了那奇女子的弟弟回宫,册封为太子良娣,这黄良娣容貌清丽,十分受宠,得以在东宫与太子妃分庭抗礼,可有此事?”

  沈闲但笑不语。

  皮卡忍不住插嘴道,“那黄良娣算什么东西,也能和我们公子平起平坐?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有宠幸过黄良娣!所以他才会不择手段想要除掉我们公子!”

  “多嘴!”沈闲沉下声音,“小皮,退下!”

  皮卡撅着嘴退到后面,一脸的不甘心。

  毛珏依偎在沈闲身上,乐颠颠地仰脸道,“三哥也说了,闲哥哥在东宫是专宠多年,那些小骚蹄子们都眼红着呢。”

  沈闲脸颊绯红,抓过一个桃子送到他的嘴边,“快些堵上你的嘴!”说着转脸看向殷勤,“上月的月圆之夜,本是我练功最凶险的时候,不料被黄良娣偷袭,险些一尸两命,所以才与小皮连夜逃出宫中。”

  殷勤点头,一拂衣袖,站起来道,“宫闱之间阴谋倾轧、动辄得咎,让我一介草民想来就觉可怕,公子的情况殷某已知大概,待我回楼中斟酌几日,再为公子送上保胎之法。”

  “大恩不言谢,”沈闲缓缓从榻上起身,缓步走到殷勤面前,深施一礼,“日后先生但有所需,沈某必倾全力。”

  殷勤哈哈大笑,“能让当朝太子妃欠我一个人情,值了!在下告辞!”

  毛珏对立在门边侍候的下人一使眼色,立刻有人跟上去,送殷勤回甜蜜楼,顺便送上金银若干。

  沈闲在路国府住下,北方边境动乱,太子亲帅大军已鏖战数月,眼见已至寒冬,尚未有捷报传来,女帝亲自在报国寺吃斋念佛、手抄佛经,以为太子祈福,是以黄良娣才敢祸乱后宫、暗害沈太子妃。

  腊月初八,七宝五味粥的香气在寂静的笙梓镇弥漫,沈闲歪坐在贵妃榻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皮卡喂过来的腊八粥,听毛珏在旁边嘻嘻哈哈讲着这些年来宫外的趣事。

  突然门外一阵马蹄震响,毛珏撇嘴嗔笑,“三哥又骑马进内院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话音未落,厚厚的门帘被掀开,带来一阵凉气,果然是路豪,他大步走进来,英俊的脸上隐藏不住的慌乱,沈闲心下一惊。

  “三哥,怎么了?”毛珏站起来。

  路豪搂过毛珏,额头在他额头上亲昵地蹭了蹭,放开他,走到沈闲榻前,弯腰低声道,“前线战报,太子殿下在晓散岭与敌方短兵相接,身受重伤,失踪了。”

  皮卡一声尖叫,只见沈闲猛地咬住下唇,手指紧紧抓住路豪的手臂,抽搐着晕了过去。

  府内一阵慌乱,殷勤再次被请来,数只金针扎进穴位之中,沈闲缓缓醒来,哇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水。

  毛珏惊得魂飞魄散,路豪搂他在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珏儿不怕,有三哥在,不怕,太子妃郁血沉积,才致晕厥,殷先生催他吐出那口郁血,是好事。”

  “闲哥哥!”毛珏扑到榻前,双臂抱住沈闲仿佛瞬间消瘦的身体,凄厉地哭叫。

  沈闲接过皮卡送过的保胎丸放入口中,面容凄惶地抚摸着毛珏的头发,双眼紧闭,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殷勤拔出金针,慢腾腾地收拾,哼道,“太子死了么?”

  沈闲一怔,双眼猛地睁开,刹那间神采万千,他扭头看向路豪,沉声道,“去准备马车与干粮,本宫亲赴前线,一振国威!”

  众人震惊,“不可,太子妃身娇体贵,怎可到那苦寒之地?再者太子妃还有两月即将临盆,要时刻以小皇孙为重啊!”

  沈闲扶着皮卡的手臂缓缓站起来,他身材高挑,神态倨傲,目光扫过一众人等,冷笑一声,“我沈闲师承耽美神教,一剑之利,恐怕普天之下难有敌手,他洞察国扰我边境、犯我国法、辱我国威,还有……伤我夫婿,此仇不抱,我公子闲没那脸面再当什么身娇体贵的太子妃!”

  路豪精神一震,双手抱拳,以江湖之礼敬之,“真男儿也!”

  因太子失踪,女帝震怒,令峥王率百万大军开赴战场,势将血洗洞察国,大军辎重颇多,行进迟缓,沈闲轻车快马,抄近路,不足半月,以至边疆。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沈闲撩开车窗上的布帘,车外极寒的风雪瞬间卷入车中。

  马车在山坡停住,一名将军随侍左右,大声道,“太子妃,当日太子就是在此处跌入崖下,失去踪迹的。”

  皮卡利落地跳下车来,小心搀扶沈闲下车,狂风怒吼,沈闲一下车就打了个寒战。

  “我们已细细打探过,这个山谷只有一个入口,在洞察国境内,为重军把守,我们的人努力了几次,都未能混进去。”

  沈闲点头,他裹紧大氅,面无表情地走到山崖边,崖下一片山岚缭绕,整个山上弥漫着不肯散去的血腥味,耳边只有狂风凄厉的吼声。

  突然皮卡大吼一声,疾蹿上前,却只抓住一把空气,眼睁睁看着沈闲一跃而下,如一只白色的飞鸟直扑崖下而去。

  “公子!!!”

  “太子妃!!!!”

  却见崖底那抹白色的身影猛地一拧,竟然能牢牢抓住崖上的枯树,接连攀援跳跃,身怀六甲的身体如同一只矫健的轻猿一般,在陡直的悬崖上攀爬而下。

  那随从而来的将军目瞪口呆,“久闻太子妃艺色双绝,如此功力,果然不同寻常!”

  皮卡紧握双拳,突然觉得袖中有什么异物,抬袖一看,竟是一封书信,不知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封面为沈闲那苍劲有力的字体,信中寥寥数语,嘱咐皮卡随将军回营地,不须劳人寻找自己,此番若是能找到太子,则发耽美神教的焰火为号,彼时再来救援。

  话说那沈闲利落地跃至崖底,后背抵在陡峭山石上大口喘息,北地苦寒,让他腹中胎儿十分不稳,适才竟狠踢他一脚,让他痛得差点坠落崖下。

  手掌轻轻抚摸腹部,沈闲喘着粗气笑道,“不孝子,你若是再乱来,父亲怕是就要和你同赴黄泉了。”

  待胎儿安静下来,沈闲环顾四周,在枯林之中运起内力,一声长啸从喉间而出,他内力雄厚,啸声悠远悲凉,若是石磊在此,必能听到啸声。

  他停在原地,等了半柱香时间,寂静的山谷只有积雪被震落的簌簌声,没有任何回应。

  不禁心底一凉,难道……难道……

  他不信!

  沈闲猛地一跃而起,笨重的身子轻如飞鹞,脚尖不时落在枯枝树梢,轻巧而迅疾地往前奔去,习武之人目光如炬,他瞪大眼睛,拼命扫过山谷每一处角落,都没有石磊的痕迹。

  灭顶的悲凉铺天盖地袭来,沈闲落在一棵枯树之下,闭上了眼睛,“石郎,你在哪里……”

  突然他身体往旁边一闪,一枝长羽箭带着响哨而来,他倏地跳起,直扑崖上而去,前方山谷一阵马蹄杂响,一队洞察骑兵疾驰而来,箭阵暴风骤雨般落下,他腰肌一动,长剑自行跳出,他一把握紧长剑,反手一剑,剑势如虹,仿佛有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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