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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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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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轻轻啜饮,半杯茶下肚后,赫连茗湮细声道:“我知道这一世与你再无可能了,你不恨我已是天大的恩赐,再贪不得你眷恋如何,可有句话放在心里不吐不快,哪怕你厌烦我也要说——你对那女子过于用心,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总不是好事,毕竟她身份神秘又太多心计,不会长久依赖于你。”
温墨情终于有了些许表情:“她不是心计多,而是行事作风与寻常女子不同,旁人难以看透。”
“但你对她倾注了更多关心是真的,这点你总不该否认。”
“如果那也算关心,我无话可说。”温墨情把玩着茶杯圆盖发出噌噌响声,清脆,有些刺耳,“至今为止我对她的了解还不算多,只是单凭感觉相信她并未对我说谎,而她遇事的种种反应也能说明她真的对青莲王一无所知,并非表明我已不怀疑她的身份。我虽不在乎为诛杀青莲王牵连旁人,可她是个例外,倘若能证明她是干干净净的,或许我会把她带入君子楼。”
赫连茗湮手上一顿,略略有些吃惊:“你想让她成为君子楼的人?可是,君子楼的入门条件没那么简单吧?”
“想要拜入君子楼自然不易,不过能同时得碧箫和夜将军青睐的人,绝非常人。”一抹笃信光芒闪过眼眸,温墨情不觉露出笑意,对尚为敌对身份的赫连茗湮没有丝毫隐瞒,“言离忧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她聪明,大胆,心思细密,许多主张见解令人惊叹,可惜的是她目光被局限住,总把自己定位为普通凡人想过闲云野鹤般生活,若是能让她那死脑筋开窍,必然是不逊于碧箫的出色女子。”
听得温墨情解释,赫连茗湮释然,浅叹轻笑:“想不到你对她的评价如此之高,我还以为你是被她惑住动了凡心呢——那种聪明的女子最容易牵引你目光,我提醒你也是因为她与众不同,难免担心。”
温墨情没有再回应赫连茗湮所谓的担忧,坐在舫中喝了几杯茶,目光始终落在画舫外迷蒙景致里,直至那壶茶彻底空了才突然开口:“这里是大渊王土,我不希望再看见你的族人跑来为祸。”
“金钰她们会随月中的商队回国,我还有些私事处理多留几天,之后大概也不会再踏入中州半步了。”将杯中残茶倒入河里,赫连茗湮眸色微暗,语气忽而犹豫起来,“墨情,你……可以多陪我几天吗?我已经错过太多,不想再留遗憾。”
画舫轻轻震了一下,舟公回头朝舫内摆摆手,示意已经靠岸。
沉郁的墨色衣衫抚过小桌桌面,卷起一阵微凉寒风,沉默离去的身影携带着数不清的留恋不舍,却由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只留容颜气质仿若仙子般的赫连茗湮寂然空笑,品尝着温墨情留下的那句过于凉薄的话。
“你我之间的情谊,早在那年你不辞而别时就已断绝,今日一别便作结局吧,但愿此生此世,再无瓜葛。”
此生此世,再无瓜葛。
空落落的画舫中,赫连茗湮望向舫外,朱唇轻动,一遍遍重复这令人心痛的八个字,渐渐眼圈微红。
“郡主……郡主在哭么?为那种男人,实在不值。”由外面进入舫中的金钰见赫连茗湮擦着眼角,不由幽幽一声短叹,挥舞着广袖似要将温墨情的痕迹都抹去。赫连茗湮牵强而笑,轻轻摇头,惹得金钰更加不悦:“郡主想了他五年、念了他五年,重回中州也不过是为见他一面,可他薄情寡义不理郡主一片痴情,反去与个仇人眉来眼去出双入对,这种男人要他做什么?金钰不明白郡主的心,觉得郡主这是在糟蹋自己。”
赫连茗湮的目光仍凝望着温墨情离去方向,淡淡笑容凄婉柔美:“当初是我负他在先,他恨、他怨,置身处地想想,不是理所应当吗?五年,金钰,整整五年啊,我听人说他在河边捱着雨雪日夜等候时,我的心都快碎了……”抬手拭去滚落泪珠,赫连茗湮深吸口气,仍强撑着笑容:“我从不期望求他原谅,只要他过得好,我这辈子就算安心了。”
金钰表情哀戚,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也好,以后就彻底忘了他再不相见,他愿意对谁好也与郡主无关,免得郡主心里总要挂着他茶饭不思。”
“我也不希望再与他相见,可宿命一事,谁又能掌握?”赫连茗湮伏在船沿边上,俯下身掬起一捧河水。那河水冷得刺骨,在她手中显出澄净碧透之状,如她眼眸里一泓波光:“金钰,我现在真的有些迷茫了,难道那女子当真不是离忧?如果不是,那她究竟是谁?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回国,如今看来,许是不久之后我还要再出现在墨情面前。”
温墨情带着不算太好的心情回到悦君客栈,才一进大堂就看见碧箫和言离忧聚在角落里的桌边不知谈些什么,神色凝重严肃。
“她又惹祸了么?”几乎是下意识地,温墨情在言离忧头上敲了个爆栗。
“不,不是离忧惹祸,是别人惹了她。”碧箫掩口轻笑,“刚才在市集上有登徒子出言不逊,离忧‘英雄救美’几招就把人打得落花流水,大出风头,威武豪气丝毫不逊于师兄。”
与碧箫相识多年,被有眼无珠的流氓找茬这种事也不是没遇到过,温墨情不担心碧箫是否吃亏,倒是挑着眉梢怀疑地看向言离忧:“我还以为你只会些吓唬人的花拳绣腿,看来我低估笑老板了,至少你比流氓街痞地头蛇还强上那么一些。”
言离忧当然听得出温墨情似褒实贬,从牙缝里挤出不屑一声哧响,仍旧把视线放在碧箫身上:“来,继续说,现在没心思理无聊的人。”
忽然变成“无聊之人”的温墨情也确实感觉无聊,索性翻过茶杯倒满,坐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听她们二人交谈,听着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你交给我保管的东西自然很重要,上次去定远王府时我寄存在了那里,现在一时间也取不回来。不过说起那上面的花纹我倒有印象,当时觉着那东西像簪子又不像,是而多看了几眼,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察,两个图纹果真有极大相似之处。”碧箫凝着眉沉思,似乎在回想些什么。
“我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看错。可是九儿他娘的东西怎么能与偷袭那人有关?莫非那人就是九儿他娘?看年纪有可能,可是,既然活着为什么她不回家乡找九儿和九儿爹爹呢?”
砰,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巨大响声,惊得言离忧和碧箫齐齐回头。
“偷袭是怎么回事?刚才有人偷袭你们?”
九儿是谁温墨情不知道,言离忧和碧箫口中像簪子又不是的某种东西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偷袭”二字他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意识到就在自己去见赫连茗湮这么极短的时间里,又有什么不好的状况出现了。
碧箫摆摆手,努力表示二人并没有受伤:“是个莫名其妙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像个村妇,出手却十分凌厉刚硬。事实上我和离忧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那人上来就骂离忧是妖女,出手毫不留情,幸亏她功夫一般敌不过我们,很快就逃走了。”
“早该猜到让你带她出去不安全。”温墨情没什么味道地叹了一声,倒不是责怪碧箫,只是有些担心。
言离忧没直接对温墨情说所见图案的事,看他分明心事重重却故作轻松,想了想,托着腮轻轻敲了敲桌面:“世子大人,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世子大人可否应允。”
“说。”
不出意外,温墨情仍是这四个简单利落的字作答。
言离忧微挑唇瓣,眼神一亮:“回青莲宫之前,我想去趟定远王府。”


第087章 要命的药

“……胡闹什么?”温墨情盯着言离忧看了半天才吐了一句,微皱眉头看向碧箫,竟是有了责怪语气,“你就由着她白日做梦?”
碧箫看看言离忧再看看温墨情,摇摇头向后靠,示意温墨情自己并不知情,眸中暗藏的期许却没能逃过温墨情锐利目光。
“我曾托付一样东西交给碧箫保管,那东西现在在你家,也就是定远王府,恰好我要取那东西确定一些事情,所以不得不登门拜访叨扰几天。另外我也想看看你兄长的病况,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我也希望能尽微末之力,多多少少补偿一些青莲王欠下的血债。”言离忧早准备好充足理由,回应起来底气十足。
温墨情仍是不肯,表情渐渐染上一丝不耐烦:“我说过绝不会让你踏入王府半步,别妄想了。”
温墨情的兄长被青莲王害得一身残废,母亲也无辜惨死,这份仇恨因为言离忧身份不明被暂时压下;可其他人未必如温墨情一般有如此肚量及眼光,温墨情不肯让言离忧去定远王府的原因也早就明示过,为了不刺激兄长,不再给温墨鸿本就黑暗无光的生活再添伤口。
“你放心好了,我考虑过你兄长的问题,自然有解决之法。”言离忧摆正颜色深吸口气,声音不觉低了几分,“你们君子楼神通广大,找个人帮我易容应该不难,至于你怕你兄长听出我的声音,这个更好办——自我踏入定远王府就会‘变成’哑巴大夫,看病等等都用纸笔交谈,大可不必担心被你哥哥听出来。”
温墨鸿双目失明看不到人,定远王又未必在府中,其他下人不熟悉青莲王,被认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倘若言离忧真能做到装成哑巴一语不发,或者有可能成功瞒过温墨鸿为他诊病。
这样做合适吗?
温墨情有些犹豫不决。
“师兄历来谨慎小心,尤其涉及到家人更是事无巨细。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如果成功了说不定对墨鸿也是个机会,事关重要,多考虑考虑再做决定也不迟。”见温墨情在同意与不同意间摇摆不定,碧箫发话为言离忧增加了一大份支持——她是温墨鸿最亲密的人之一,亦是被当做温家长媳的不二人选,是否同意言离忧去见温墨鸿一事上,碧箫甚至比温墨情更有发言权。
以碧箫和言离忧亲密无间的结义姐妹关系,碧箫必然站在言离忧一面,温墨情也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言离忧真的能够带来一丝转机,沉思片刻后终于缓缓点头:“好,我给你一次机会,仅此一次,如果你搞砸了不单单会被逐出门,我也会让你付出相应代价,懂了吗?”
“一言为定。”
温墨情的威胁对言离忧没有任何恐吓力度,毫不犹豫点头答应,转身朝碧箫眨了眨眼睛。
最亲密的姐妹,最信任的朋友,倘若能凭她的所知所学为温墨鸿带来转机,言离忧并不在乎装几天哑巴或者受些委屈。
※※※
晴岚苑是渊国皇宫西北角一个极小的花园,因着多年前有掖庭宫女在此含冤自尽,那之后时常传出鬼魂之说,平日里敢来这里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白天也罕见人迹。
温墨疏披着狐裘在晴岚苑坐了许久,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时,外面传来均匀而沉稳的脚步声。
“云将军,真是劳烦您了,总要在宫里宫外跑来跑去。”温墨疏咳了两声,起身笑着迎向走来的大将军云九重,病怏怏的脸颊多了三分清朗之色。
云九重急忙扶住温墨疏,半是推搡地将他推回藤椅中:“别乱动,好好坐着,你这身子骨是能乱走动的么?下次再需要见面提前告诉我,可别让自己风雪里等着,也不怕寒症更严重。”
“不妨事,今年比往年已经好上许多。”温墨疏仍是和气浅笑,抱起手炉坐好,“在宫中见面多有不便,不想被人怀疑就只能选晴岚苑这种荒芜之地,好在今天有雪却很暖,坐了会儿并不觉得不适。对了,云将军,前几日交托给你的事可有打听妥?”
细心地为温墨疏拉紧狐裘领口绸带,云九重魁梧身躯重新站直,神气朗朗:“殿下交付的事我什么时候拖拉过?楚公子和那白毛小子去向我都打探清楚了,均是乘车去往安州,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走的,那白毛小子更快上一些。”
“楚辞去安州我不意外,我和言姑娘的事他有所介怀,早晚要说出来;可连嵩去安州做什么?按理说他与言姑娘应该不相识,除非连他也受命于芸妃。”温墨疏笑容渐淡,贴在手炉上的手指因过于用力显出苍白之色。沉吟片刻,温墨疏又想起另一件事:“有关出征的事云将军可有问出来?墨峥这几天寝食难安,生怕自己被派去带兵打仗,其他皇子亦是惶惶不可终日。”
云九重站在藤椅旁边,目光扫了眼晴岚苑空无一人的门口,声音微沉:“和殿下猜测一点不差,皇上最近基本上没有再过问北征大军情况,倒是五次三番在朝上说众皇子应以身作则,还说男儿就该参军入伍、提枪杀敌,也不知道犯的哪阵邪。”
“皇上这么说是在给皇子们听,一来警告我们想要争夺帝位得先有功勋建树,否则别妄想撼动他的地位;二来也是逼迫皇子们退缩,让文武百官对不敢上阵杀敌的皇子抱有失望情绪,如此一来皇上就更有理由不立太子了。”似是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温墨疏表现得极其淡然,只是眼中偶尔掠过一丝疲倦,咳声仍旧有一阵没一阵的,听得云九重心里难受。
“殿下的病一年比一年重,还说什么好了,根本是为了宽别人心才说的话。”云九重皱起掺杂着几根白色的眉头,又把皮裘紧了紧,“当年娘娘在时总会对殿下说教,好歹殿下能听一听收敛收敛,现在娘娘不在了,陈氏又管不住殿下,这般下去,殿下是想折了自己的阳寿吗?如果殿下坚持如此,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开春也不想再管禁军营的事,干干脆脆辞官还乡,披甲执刀冲去漠南妖山抢药好了。”
云九重本是赌气才说的话,不料温墨疏脸色陡变,急促语气带着惊慌气恼:“万万不可!我说过,云将军敢去闯妖山,我就敢死给你看!”
这“死”字被温墨疏咬得极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云九重吓了一跳,急忙抚着温墨疏的背缓声劝解:“殿下别急,别急啊!我就是说句气话,殿下怎么还当真了?那妖山岂是我说闯就闯的地方,别说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不复当年骁勇,就算真能再年轻一回,十个我加在一起也取不来那仙药,怎会糊里糊涂去送死?”
温墨疏极少发脾气,可是这性子一旦拗起来便难以按下,被云九重惹了这么一遭,任由云九重解释半天也缓不过来,仍是面色铁青苍白,喘息沉重。云九重自知失言犯错让温墨疏气血翻腾,一个不小心就会加重病情,心急火燎地在温墨疏口袋袖中翻来翻去,找到一枚描金封口的药瓶方才长出口气,倒出药丸就要往温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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