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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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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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走得急,她要去财老虎前头煽风点火扒某些人的皮,儿子小就不要掺和进去了。
“程少爷,请用茶。”丫环的热茶上来得刚刚好,程昭正要抓起茶碗,却看到桌案上大款银庄票据,惊讶问来由。
顾家琪说是飞来横财,程昭一听,拍着大腿直乐呵,尽管他未曾亲自经手过商铺买卖,耳濡目染下还是知道什么叫做低手买进高价卖出。只要有门路,消息灵通,谁都能做这一手。
胡商严匡就是顾家琪的门路,程思玄不是没有想过把货出销国外,但这里面有学问。皮质鞋这行当向是胡商海商的地盘,程家没有投石问路,就横插一脚想分羹,没门。
如果是程大胜出击,那胡商海商们还不敢联合起来断他的路,毕竟财老虎有钱有势;但,程思玄是什么东西,抢地盘也不打声招呼,也不拜码头,不灭灭他威风,还以为这天下商路都是他程家的。
这就是程思玄求告无门,不得不忍痛卖掉制鞋坊的外因所在。
但货在顾家琪手上就不一样,她是谁,顾照光的女儿,掌管关内外商路关卡的三边总制之女,逢年过节人人争先送礼都愁找不到门路塞钱的主。程思玄敢坑她钱,自然会有人送钱给她,顺便再踩程家两脚。
小姑娘家家不懂做生意,没关系,王雪娥这大人,总是懂的,就算不懂,也会有人给她说明白,程思玄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不多久,程思玄匆匆回来了,脸上还有鲜红的巴掌印子。
程昭一瞧,便笑得直拍掌:“爹打的吧?哈哈,二哥你个冤大头!活该,叫坑你小南。”
程思玄尴尬得直搓手,问谢夫人在不在。
“什么事?”王雪娥忽地出现在他身后,冷嗖嗖阴不阴阳不阳地问道。顾家琪低头浅笑,借饮茶之机遮笑,严匡手脚挺利索,看来是和程家有严重过节了。
程思玄低头做小,他叫进一群仆人,五个箱子,里头是晌午顾家琪手上抵出去的珍奇玩意儿,他道不敢贪墨顾小姐的东西,他又奉上银票匣,想换回那纸抵押契约。
“不必,”王雪娥心怀怒意喝斥,也不解释。
顾家琪柔声道:“程公子,刚才有个胡商,买走所有存货,还跟姑姑签约做鞋,这东西没法儿还了。还请见谅。”
“不会,不会,顾小姐折煞小人了。”
王雪娥冷邦邦地说道:“程二公子,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我不准备和你做肉肠生意,这里有十万两,是按你账册所列费用建肉肠子作坊的总额,还有两万,是你的辛苦费。你结算一下款项吧。
程思远面色灰败,程昭急起来,道:“王姑姑,你不和我二哥做肉肠子生意,二哥就没法过活了。”
肉肠坊利大,程思远推掉手头所有的事,把自己的人脉都用来控制猪场打通各地商路造势,名下商铺就被他的大哥收走。因此,这一倒,他在程家辛苦多年的心血都要付之东流。
“姑姑。”顾家琪轻叫阻止。
王雪娥让她不必管大人的事,并道:“程二公子,在商言商,原话奉回。”
程思玄面无血色,知求情无用,退出。
合该程思弦倒霉,一时贪心招来大祸。
程大胜纵横商场多年不可能没有敌人,严匡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仅揭发程思玄坑骗王雪娥的内情,还教她怎么做生意,并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无偿资助她拓宽市场。
敢和程大胜叫板的商敌,自然也是有些手腕能耐的。严匡深谙王雪娥的性情,略微点拨,两人就联手找程家麻烦了。
借新商机,抢程家的商路。
皮鞋坊连夜赶工,把皮鞋皮靴改制成绣花皮拖,这实在是简单到极点的活计,几日后,新皮货投放市场。如严匡如预料,整个魏朝大江南北贩夫走卒都疯癫了。
真皮鞋拖,强货无敌,横扫魏人脆弱的心脏。
人人疯抢,纵使价高九个大钱,也比一年纳五双布鞋划算。
各地纷纷追加订单,没花面不要紧,只要是结实防水防田泥的皮拖就行。
从未自己洗过衣拖过地的士大夫知道个毛,家庭主妇知道鞋拖的优点就足够左右整个鞋市。
鞋坊生意红红火火,日夜开工,不仅把账面足够盈利,还把欠乐记赌坊的高利贷全给还了。形势一片良好。
程大胜知道严匡介入,他不可能自己出面打压王雪娥,就让程思弦去炒高牛皮、羊皮、猪皮的价格,这一来,十八州府各地真是风起云涌,米价、草价、粗粮价飞涨,人人都扑到养殖大业剥皮好挣钱,各皮质手工小作坊遍地开花,皮具远走西域。
严匡不甘示弱,他给王雪娥更多的资金,投入养猪场,扩大规模,并贩卖关内各州府。
无形的战火漫延外围。
程大胜的攻势稍弱,宣州大同兼边镇宁甘馁十八镇州外不是他的地盘;严匡不同,他就是走流通商线的,各地都有路子。
程大胜老谋深算,稳稳把握十八州府,这里才是大本营,他联合商户继续囤粮抬价,抬饲料的价;米粮价涨,老百姓就没钱买猪肉,十八州府肉肠滞销,严匡就得把它们转出去,这仓储、运输以及馊烂损耗成本节节攀升,拖也拖死严匡。
毕竟,有流动资金才能活。
双方各有胜负,顾家琪坐山观虎斗,很精彩,不比现代商战逊色。
当宣同商户开始哄抬南米,顾家琪趁机入米市,用十七万现银开始炒卖粮引。
魏朝当时边境,米粮买卖须得手持官府发放的引牌,类似官方统一粮票,以防军粮走私。
顾家琪高价抛出手中新米粮引,分仓再买入,再抛出,赚取中间差价。
等到程大胜将米价抬升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心的警报点时,顾家琪停手,全抛积米。
这时候,不管是大户还是小户的风吹草动,都会击溃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的粮户。
严匡出手,程家商敌出手,所有投机商都出手,就是程大胜自己也得抛。
米市崩溃。
各行当俱受冲击,凋敝有如隔夜黄花。
所有人都哭爹喊娘,当然,不包括程大胜。
谢天放带人,悄悄地收购低价新粮,抵充宣同及三边十八区军营被亏空卖空的军粮。各州府知县到顾照光那儿说各地乱情,矛头直指程大胜,搅乱商市,哄抬物价,在古时候这些是足以砍头抄家的大罪。
顾照光给程大胜打声招呼,财老虎你出面稳下市面,大家不要伤和气。
程大胜也知这是给足面子,咬牙和血吞了这哑巴亏,从银号里调集大量现银平定物价。这一来,就是号称不缺钱的财老虎也要肉痛。
程思玄则成为程大胜的出气筒,要不是这逆子怎么会引得严匡和王雪娥联手,那是两条毒蛇!几房夫人、庶兄弟再添油加醋一番,程思玄就被赶出了程家。
顾家琪赚得钵满盆足,再看落魄潦倒的程思玄,心里总算舒坦。
问程思玄何曾得罪过她,要这般算计?
严格说来倒也没有,在商言商,放过机会,那是傻子。
若强要说有,便是胡市偶遇夏侯雍那回。
封疆大吏总督之女身份非比寻常,顾家琪与程昭游纵宣同州府,从来官道平坦,无人敢生事。能撞上夏侯雍与恶犬已是奇事之一,奇二立马有程府亲眷卞衡安等救人。顾家琪前世多见风雨,可不信这天底下有如此巧事。
程昭说他二哥推荐买小金佛,当时顾家琪不曾起疑;事发后,她便把程家二公子给记住,顺手涮一笔。
  
  第十七回 春复秋,风满袖 爱心攻略上
话说景帝五年末,宣同商市潮起潮落,各商家经历了一场**般地洗礼,后都冷静了;磨刀霍霍,要拿胡商严匡问事:把钱吐出来。
严匡知自己犯众怒,在双方对战几天后,即向王雪娥辞行。
他道,养猪场、生猪肉、生熟肉肠作坊、销售运营整条线已经打通,不需要借助程家商路也能独立运作;各地管事也是经他一手培养,维持现状五年不成问题。
留下这些话,严匡潇洒远走。
若不是外销定单定时送到鞋坊,众人还以为这严匡给财老虎灭了。
人人都以为,这个背后坑财老虎一大笔钱的人,就是严匡。
在这个没有秘密账号没有匿名电话没有电脑终端操作的年代,程大胜没查到顾家琪身上,这要归功于她有一个心胸开阔、手眼更能通天的总督老爹。
顾照光察觉爱女参与宣同商贾囤粮博奕,先问她原因。
顾家琪道,她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若成功,父亲要答应驱离蔡氏。
蔡氏不得心在于她样样都要干涉,严密监视侯府小姐一举一动不说;还常找事拿捏其乳母,好比王雪娥送点心给孩子,蔡氏要检查三番方肯允她入内,此时,点心都给摸碎,不能吃了。
顾照光听了这些事,于是答应,并为女儿隐匿线索,避开程家眼线。
半旬,他再问女儿时。顾家琪手里纹银已翻数番,数额之巨近百万。
顾家琪想继续,倒是王雪娥极力阻止小孩继续玩下去,银钱额度往来太大,她心惊肉跳,已不能承受。
顾照光见女儿心态稳定,一派从容,反而允许她继续玩她的游戏。
这次,他把自己的亲信留给女儿用。
顾府账房管事,姓金,四十出头,面目无甚出奇,却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在总督幕僚中,他深受器重;在府务里,他是除顾照光外最有话柄权的人,这与他的资历颇有些关系。
他早年随顾照光到北疆,协肋李夫人,打点总督府内外要务;李夫人去后,池越溪不堪大用,一味敛财,是以,官场上下往来、外庄产业现在都由他一人负责。
金管事带来郦山侯府的账房精英,协助小姐操控粮引买卖。
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宣同的大小粮商,最危险的是朝庭设在北疆的皇家暗探,程氏一族。
皇家就是十八府银钱流量额度得以节节攀高的坚实后盾。
因事牵涉朝中势力,程大胜一定要赢这仗,不惜家业,因为他是在和皇帝的敌人,严匡背后的支持势力打。
倒便宜了顾家琪浑水摸鱼。
有郦山侯府势力相助,顾家琪得以在最后关头,抢先一步,把握先机,力压群商。
米市商战结束,顾照光问女,得利何用。
此番对奕,最大赢家为自己女儿,得利之巨,真是说出来都吓破人的胆。顾照光想不到爱女有这般胆色,又恐女儿误入歧途,不免忧心忡忡。
顾家琪早有理由,道那些钱都是那些奸商从百姓处搜刮来的,她怎么能占据这些别人的血汗钱?所以,必须把它用到别的行当,可以雇用当地人给他们赚钱的机会,也是返利于民。
顾照光眼露惊奇,又欣慰,直道女儿读书读得通达;又细细问她最近在读什么。
顾家琪答曰,论语;略皱眉头,面如苦瓜,道还有魏训女诫。
顾照光笑,女儿略为老成又不失童趣,最是贴心。
他再告诫女儿,不要沉湎金钱,她为郦山侯家的嫡孙女,身份尊贵,这种利钱游戏偶尔耍耍就好。赚钱的事,自有侯爷府管事打点操心。
顾家琪答应,暗里撇嘴,若非程家做了朝庭鹰犬,她非趁机把宣同商市搅得天翻地覆不可。渔利倒在其次,日子痛快刺激才是平生追求。
顾照光便把大部分利钱托给金管事,由后者进行“投资”;后来,交还到顾家琪手中则变成了一银匣的田契房契店契。
如是,代管这笔巨额财富的贴身丫环成为容园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侯府来的婆子丫环都知小小姐在这次米市投机中赚到钱,具体多少没人知,重点不在这个,众人看中的是谁管这笔钱,谁就是小小姐这一房的真管事了。
众人不由期待,小小姐会出什么样的难题考验她们的忠心。
顾家琪闻说此事,请王雪娥帮忙。此举固然大出众多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王雪娥选定两个丫环,皆在二八年纪,青苹容止端丽,性情婉柔;青菽姿容俏美,生性活泼,二人虽非十二钗中绝色,也是各具一段风情美。
青苹青菽能入王雪娥眼,自然是经过这位女侠的严格考查了;后来,二女拜见总督大人,顾照光也是称赞王雪娥看人识骨有眼光,道选得好。
到顾家琪这里更是一点问题都没了,青苹工画,青菽善膳,一个温柔宁静,一个伶俐爱趣,顾家琪委青苹管妆匣,青菽打点吃食,两样都是内宅里顶要紧的事。绣楼这块的主动权便抓回顾家琪自己手上了。
却说蔡氏被排斥核心之外,专事教习,为表己身未曾懒怠,蔡氏制定全新的课时安排。
顾家琪日出即起床,两个时辰一堂课,直到傍晚,夜里还有针凿练习。
如此一日竟要学六七节课,新课时安排让容园丫环婆子们哗然,青菽大为不平,道分明就是蔡氏想凸显自己能耐有本事,才要为难小姐。
青苹也觉得小姐的课业过重,却不愿见青菽挑拨小姐与蔡氏关系,道:“你也少说两句,小姐做不完,咱们帮衬着些就是。”
“苹姐姐,事实是明摆着的,表小姐就是在欺负咱们小姐,你也不指说一二。难不成,你想见小姐以后都被那蔡奶奶任意哄骗?”青菽特意在蔡奶奶三个字上卷舌头,以示嘲弄。
“越说越离谱了,”青苹扯了一把青菽,让她注意口舌,这些话传到蔡氏那儿,没她好果子吃。
青菽把绣了一半的荷包,恨恨地扔进绣篮里,丢下一句她去端小姐点心,到院子里消火去了。
青苹张嘴欲叫,又恐小姐记在心上,笑问道:“小姐,青苹抱你去院子里看看新芍药,可好?”
顾家琪放下手里的笔,微抬眉,淡淡问道:“青菽和表姑有何过结?”
青苹惊看一眼小姐,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不能直视,低下头,踌躇不语;青菽复挑了帘子,冲回来,拉开青苹,半蹲身行礼,干脆利落地说道:“小姐若想知,青菽也没什么可瞒的。”
她不管青苹的阻止,一骨脑地全抖落光。
她与蔡氏原也没有什么大过结,都是在郦山侯府里争宠争出来的。
青菽嘴利,性情又泼辣,说话办事直来直去,却是口子嘴豆腐心,素好打抱不平,在丫环中很是吃得开;蔡氏则不同,一根肠七转十八弯的,人前人后自诩书香门第出身,不能不识大体,成天在侯爷夫人前头说什么规矩体统。
像青菽这样活泼又受宠的丫环自然是碍她眼的,蔡氏常在侯爷夫人前头点她的名。
青菽受不得气,自然要跟蔡氏争到底;蔡氏就等着抓她把柄,引侯爷夫人亲眼观看一场得势丫环如何埋汰无依无靠寄人篱下远房亲戚的好戏,用实据证明后院没有规矩丫环就会踩到主子头上。
谗言进得多了,侯爷夫人也不待见青菽。
终是一次家宴,青菽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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