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隋好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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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隋好驸马-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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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为了钱粮的事情?那可不得了,听说县尊和太子妃都有些亲戚关系?说句大不敬的话,那要是百年之后……可就是外戚了!”

萧铣府衙厅堂外,足足摆了几十张短席面,几乎是钱塘县下属每个乡、镇都来了至少三五个有头脸的、实际掌握地方宗法自治实权的大乡绅,而每处的乡佐自然是也要在其中的了。这样的宴请范围,很容易让被请的人心中发毛,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谓“乡佐”,是一种从汉至唐都存在于地方基层的实权吏员,虽然不一定有朝廷任命,也不一定有公家给的俸禄,但是其作用在实现基层行政的时候是不可或缺的。在秦汉两朝时,乡佐上面还设有朝廷正式任命的、有俸禄的“啬夫”,掌管帮朝廷在乡村一级收税。当时的乡佐则是啬夫的副手、属于没编制没工资但是要干实事干脏活的“临时工”,至于乡佐做的事情的收入和好处么,便如同是中世纪的包税官那样,保证完成朝廷税收之后,拿取一定的手续,或者干脆多搜刮后归己。

魏晋六朝以来,啬夫的编制被朝廷撤销了,但是本来就无编制的乡佐却因为不需要朝廷发工资得以保留下来。所以实际上直到唐朝为止,乡佐都是地方上直面百姓的土皇帝,查户口查土地查税收都归他们直接执行。性质和后来明清时候的“粮长”差不多,所谓的“土豪劣绅”,就是这群人。

众人狐疑之间,萧铣终于出场了,一下子就让窃窃私语的场面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感慨萧铣容貌年轻俊美的同时,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这种年轻,看在这些虽然读书不一定多,但是人老精鬼老灵的人精眼中,那妥妥地都没看成“年轻识浅”的代名词,恰恰相反,众人都从这种年轻的背后看出了“这县尊果然后台扎实、是贵胄子弟,才能这么小年纪就有官位。”

“诸位长者怎得如此拘束?本县宴客,不过是体察民情而已,若是拘束,倒是违了本意——来,咱先喝一杯,本县先干为敬,诸位该吃吃该喝喝。”萧铣说着饮了一盏,有作势把面前三道菜肴都用了两筷子。众人陪了一杯酒,不过此后也都是面面相觑,并不敢放开。萧铣放下筷子,微笑说道,“莫非诸位以为本县今日要谈修河摊派钱粮的事情?尽管放心,大家尽管吃好喝好,本县便担保一字不提摊派钱粮的事情。不过若是再这般胡乱揣测……”

“唉呀县尊大人真是说笑了!我等怎敢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来来,沈老弟,咱老哥俩先走一个。”吴山镇的乡佐顾庄主说着与邻座的近江乡沈员外喝了一盏,应声活跃了一下气氛。其余一些头面人物见势力最大的也表态了,场面才好看了一些。

萧铣笑看众人略微放开了用酒菜,等酒过三巡差不多了,便击掌招呼在旁服侍的沈光和独孤凤:“让小厮们把给诸位长者的礼物抬上来。每一席放一盒。”

场面一下子又变得鸦雀无声,须臾,见萧铣让人抬出一堆堆用麻绳捆好在一起的、一尺多见方的小木箱子,在场之人无不心中惴惴,搞不明白萧铣要做什么。

顾庄主接过箱子一掂量,颇有一些分量,只怕有十几二十斤的样子,正在揣测之间,听萧铣说道:“诸位不必客气,都打开吧。里面是本官给诸位长者的一点见面礼,前朝新著农政要典《齐民要术》一部。诸位想必也听说过,京师去岁才出现的雕版印书,乃是本官在将作监供职时所钻研而成的,虽然献给了朝廷,但是本官还是会自用。如今花费了足足数千贯工本,雕刻了这一部《齐民要术》,首印了数百套,便抽出了五十套送与诸位。”

“什么?这居然是……传说中的秘籍《齐民要术》么?,唉呀,没想到县尊果然是家学渊源,博藏众书。而且居然还印出来了……这……这真是功德无量啊。小老儿家中也是颇注重劝谕乡里一些农政时令,不教短缺延误,然则也不过才抄有一些残本的《四民月令》罢了。”

“顾庄主,你家藏有《四民月令》便算不错了,沈某的那套还是找贵府上抄的……看这套《齐民要术》,也得近二十万字了吧,四书加起来,也不过才一半字数。这一整套若是按照书市上抄写的售卖,怕是没有三五十贯钱都下不来,县尊大人如此重礼,唉,小老儿等都不知该如何说好了。”

萧铣拿出书的时候,其实是打算解释一番这个《齐民要术》的重要性和好处,以及它可以创造多少价值效益,然而看了下面乡绅们的反应,却发现这番准备都白瞎了,根本没必要嘛。江南果然是南朝数百年读书习气积淀的地方,连乡绅人家都多有读书多、见识广的人,虽然《齐民要术》是北朝末年编写的,可是在江南已经有如此的知名度了。

“既然诸位长者都知道此书的好处,那本县便省的夸示了。不过本县还有几句话要说:这《齐民要术》成书六十余年来,也不尽是当初贾氏原著,后人对此也多有增补。本县在京师时,曾任将作监,对农桑也算略有钻研,些许浅见,都在书中。这书赠给诸位,却也不是让放着有空了再慢慢读的,而是要马上学以致用,来年春耕之前,便要照着施行。至于本县,只有一个要求——”

几个乡佐互相看了一眼,也是咬了咬牙,说道:“这些都是咱该的,县尊大人如此体恤民情,急民所急,纵然真要来年摊派一些……”

“本官也不要用摊派之法,只有一点要求——来年普遍用了这个本官修订的《齐民要术》中所述的法则,若是真个农桑皆有增产,则本官要以本州官田的实际产量,来计三十税一。朝廷定额以下部分,依然归属朝廷。而超出朝廷规定亩产的部分,便缴纳后作为修河徭役的口粮,这一点,尔等可能说服乡民接受?”

“什么?徭役……县尊是说来年给朝廷服徭役的百姓,是朝廷供给口粮地么?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往年不都是要自备干粮来干活的么……”

萧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赶紧去看左边席面上坐着吃喝的主簿刘三刀,刘三刀也是诧异不过,见了萧铣眼神走上前来低声询问:“大人要垂询何事?”

“他们说的都是惯例?此前朝廷徭役,都是服役百姓自己解决口粮地?”

“那是自然,不是自古皆是如此的么?”

萧铣突然觉得隋唐时候的民风实在是太淳朴了……或许他是被后世始于五代吴越国、并被两宋沿袭的官方发口粮给徭役的历史给以偏概全了吧,加上那么多宋明以后小说的影响,才会有这种误解。

“唉,让人自带干粮干活都能忍?如此淳朴的民风,究竟是怎么被杨广给糟蹋到用民过重亡国的?”萧铣心中暗叹,这句话却是没敢说出口。

第六十章白苏扼腕

时间,眼看转入了萧瑟的十一月,江南虽然温暖,但是最多再有一个月也就要下雪了。往昔时光,这些时候百姓都该进入农闲时节,无所事事地宅在家里,如同即将冬眠的兽类一样减少体力和脂肪的消耗,然后每天就吃两顿稀的,勉强挨到过年。

不过今年却颇有不同,杭州城外,好几处似乎都成了大工地。疏浚西湖的埋头深挖;疏通西溪河地疏通西溪河;在城北寻址打井的打井,足足筹集了八千多丁壮搞着各种各样的建设,处处干得热火朝天。

作为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次试探,官府也没有许诺工钱,只是提了几点:

首先,今年朝廷规定的二十日徭役,折算至这一番折腾里面,所以每一个按律令应当服徭役的丁壮,至少二十天是躲不过去的。

其次,今年干活由朝廷负责口粮,无需百姓自备干粮,不过若是选择只干二十天的人,便不能领导代表着好菜好饭的竹筹,官府只管两顿稀的,吃不饱只能自己另想办法;而若是认了愿意多干些天数的,在官府那里备案画押、摁了手印,就可以享受管饱的伙食,而且不管干多少天,都是这个伙食标准。如果有特别出力的,每个村的丁壮还可以推出前五名,得到每日带掣一妻一子吃大锅饭的资格,别的各种干活激励另算。

整个过程,一点钱的事情都没谈起,但是依然引来了那么多人干活。不过这倒不是说萧铣如今花不起这点小钱,只是这个口子目前还不是开的时候,万一被人攻讦就麻烦了,可以试试水了解民情的抗压能力,也是好的。而且在工程筹备中,他们好歹还用了点儿别的手段,最主要的便是按照民户的户口住地,把百姓尽量分配在距离自己家乡近的地方干活,并且让乡佐士绅们宣传:这些水利修了之后,来年都是本村本土的农户自个儿灌溉方便、田亩增产,都是在为自己干。这样一来,部分工地的施工积极性就更高了,只有西溪河那边因为农田稀少,本就多是沼泽地,只能从远处的乡村隔着一二十里地找人来干活。

或许有局外人路过杭州,看到这幅景象,定然会以为是做了地方官的萧铣私下违规开了常平仓什么的,才为这么些人筹齐了这么多口粮——毕竟一个县城里的壮劳力,起码被他拖来了三分之二为他打工,这个规模可是不小了。

但是实际上,为这些施工筹粮的事情完全没有这么艰辛——上个月接见各处乡佐的酒宴上,萧铣虽然只说了来年的一些安排,并且送了农书,绝口没提摊派的事情,但是能够做好地方上实际基层工作的人,谁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县尊出了至少价值两三千贯本钱的诚意,他们好歹也得想办法找补一些钱粮回去,不说是摊派把,那至少是“主动募捐”也行。

众人都是心中有度的,明白如今一整套新出的《齐民要术》,至少也要值三五十贯钱。但是做乡绅的自然不能说官老爷送你多少礼你就回多少,而且书是雅物,不比那些明摆了勒索的财物往来,至少也要添个几倍回礼。几十家乡佐和士绅,以吴山镇的顾老庄主和近江乡的沈员外最为势大富足。顾老庄主足足纳捐了八百石稻米作为回礼,沈员外出了六百石,加上五口猪、羊慰劳;其余往下的乡绅有出四五百石的,有出三百石的,不过三百石也就是最低标准了,并没有再少的。

江南富庶,粮米价钱低廉,刚刚秋收的时候,斗米只要十几钱出头,所以一石也就一百多钱,一贯钱足可买七八石粮食。便是到了过冬后春荒的时节粮价起来一些,也才突破斗米二十钱。五十贯钱在十月末入冬的时节,直接买都能买到将近三百石了。乡绅们的捐赠自然不好意思再少。

县中大户,为了萧铣义赠广撒《齐民要术》这件事儿,居然便筹集了总数将近两万石的粮米,这个规模也着实颇为可观了。就算按照每日供应一万人饭食,每人每日供米一升半,那都够这些民夫吃小半年的了。

当然了,对于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萧铣也没有盲目乐观。现在可以只谈管饱不给发钱粮就让人干活,那是因为这些水利都是本来利民的——确切地说,是利本乡本土之民,所以他们愿意干。但是如果来年开工修运河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些力气花下去,受益的可不一定是本乡人。

……

钱塘门外,城北的连片农田阡陌之间,萧铣带着刘三刀和沈光坐在马车内,匆匆从一个工地赶到另一个工地巡视,总有一些此前想不及的细节需要指导。

“又是一口六丈才出水的深井!嘿,果然还是甜水,真是神了!”

“这都是这一带第十五口了!真了不得,萧县尊莫非真是能掐会算的,怎得连这些都懂?”

几个力壮的民夫正在欢庆打井出水,一旁监工本工段的乡佐绅士便过来吆喝着:“快把井檐拾掇干净再废话,砌了口子!可别污了水质。你们这些个懂啥?这寻脉找水的本事也是‘堪舆’的一种,啥能掐会算,不懂就别瞎说。唉,不过说来也是邪了,原先这些年,咱本乡本土的,也都找地质酥松、容易出水的地方凿挖了,这州城里水井何止上百?大半都是苦咸之水。别说喝了,便是浇地都不如苏州那边的打粮食多。”

民夫乡佐们正在欢庆之间,有眼尖的看到萧铣一行视察的官员来了,又是一阵欢呼,少不得有百姓箪食壶浆过来嘘寒问暖,探听消息。

萧铣听了众人的疑问,当然不会去解释什么了,唯有故作高深继续保持神秘感而已。

其实杭州城里水咸土碱的问题,他前世大致上也是知道的。一方面是距离钱塘江太近,地质又疏松,加上钱塘潮经常可以把海水倒灌入江,所以杭州相当一部分砂质的浅层地下水都是带点苦咸的饮用灌溉都不太好。要想用清水,就只有想办法在有相对坚硬地盾型构造的地方打深井,让周边渗过来出水的地层都足够深、经过足够多层的表层过滤与吸附,把地质过滤的潜力充分挖掘出来。

不过按说萧铣不是学地理和地质的,所以就算知道这点粗浅的原理,按说应该也不会找这种地质结构。可惜的是,他后世毕竟在杭州城里打拼了十几年,也知道城北武林门附近有一个地段名叫“百井坊”,相传是唐末吴越王钱镠在杭州穿井惠民的遗迹所在。如今开皇末年,虽然城北还都是低洼地,城墙最北面距离后世的武林门也还有三个街区,但是靠着估计,萧铣好歹可以估摸出百井坊大致在哪一代。把这一块地方指给民夫们去努力掘井只算是一个试点,只要试点成功了,解决了地下水的深层滤净后取用问题,后面就可以找专门看地质堪舆的风水先生按照这个结构勘测便是了,萧铣也就搭不上手了。

连续打井成功后,萧铣在这一方乡民眼中几乎成了神人一般,城北数万亩田地眼看着便能来年品质提升一个台阶。萧铣却也没空多留,勉励了一下,就往西沿着西湖北岸,折向西湖疏浚的工地。

在那里,后世唐宋两朝本该由白居易和苏东坡修筑的白堤和苏堤,如今已经开始动手了,每一条堤至少有两千壮丁干活。按照萧铣估计的趋势,这冬天两个月下来,只怕将来白居易和苏东坡的冠名权都要遭他毒手。

疏浚的活计,也算是最接近修运河的工程了,对于来年的大事也算是重要的练手机会,尤其是对于希望了解这个时代一些施工技法基础的人来说,就更需要好好观察。

萧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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