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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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时代- 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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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家有仇啊!

公司本着不被喂屎的原则,就把约给推了。而又过了两天,倒有别人来找,很意外的是韩国片方,请小初演个角色。

片子叫《追击者》,导演是罗宏镇,这是他第一部长片。说来也巧,正是在去年釜山影展上看了《芳香之旅》,他才对张静初颇有印象。

戏份不太多,算是女配,但剧本是真好。小初一看就陷了进去,已心有所动。

“叮铃铃!”

当她读完两遍,刚想关灯睡觉时,手机却响了。一瞧那号码,扑通,心便跳了一下。

“喂,哥。”

“你睡了吗?”那声音依旧清润。

“没呢,还,还得等一会儿。”

“哦,我有个事想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去过戒毒所?”

小初一怔,应道:“对,我去了解过。”

“那你能跟我讲讲,就是,呃,吸毒是什么感觉吗?我有场戏要用。”

“……”

她心里莫名其妙的一松,笑道:“如果静脉注射的话,针推进去的那一瞬间,就像做爱……啊,不是!不是!”

小初赶紧打住,哥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污!

“哈!”

褚青听得一乐,道:“行了行了,你都二十七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继续!”

“呃,就是你的神经会产生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全身很轻,精神非常旺盛。然后你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比如你想象自己在飞,那你就在飞。但是等这个劲儿过去,就会全身无力,好像老了几岁。”

“那用鼻子吸呢?”

“快感要减少一些吧,反正差不多。”

“哦……行,我大概知道了。对了,那个《追击者》还不错,你考虑考虑。”他笑道。

“我也觉得很好,明天就跟小颖姐说说。”

“那行了,你早点睡吧,我挂了。”

“哎,哥……”

小初抿了抿嘴,只能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消失。

……

陈道明讲过:演员除了一枪把你打死之外,剩下的都应该体验。

当然是有漏洞的。比如床戏,犯罪戏,暴力戏等等,皆是体验派的禁区。方法派就灵活一点,通过情绪借代可以模拟一部分。

但吸毒不同,体验派体验不了,方法派也代入不了,你除了亲身尝试,谁也不知道到底啥感觉——这是建立在演员道德的基础上,科林·法瑞尔那种除外。

《杀手没有假期》中,雷有三四场吸毒戏,肯只有一场,所以褚青没做准备。

不过呢,许是法瑞尔给他带来的感觉太糟糕,以至于心生执念,就找小初问了问。可惜效果不大,他仍然不明白怎么演。

若按港片或好莱坞片那种,呼地一吸,然后全身抽搐,跟割断喉咙的公鸡一样发出古怪的沙哑声……拜托,太夸张了!

于是他越想越头痛:我应该怎样处理?

3月30日,布鲁日。

剧组开机两天,没安排大戏份,琐碎且零乱。上午还搭船在运河中穿梭,中午就在街边瞎走,下午又跑到了钟楼上。

那特么是真上!366级台阶,83米高,褚青是个胖子诶,累得跟被狗舔了一样。

话说雷和肯在布鲁日游玩,偶然碰到了一个美国剧组,组里有位侏儒演员。这人是个大伏笔,直接导致大反派哈里的自杀。

因为杀手界的行规:杀了小孩必须死。哈里本来是要干掉雷的,结果子弹穿过雷的身体,刚好把后面的侏儒爆头。

他以为自己杀了小孩,当即开枪自杀。这是个非常非常讲究原则的反派,也是麦克唐纳最牛逼的一笔黑色幽默。

今天这场戏,便是讲雷和肯同侏儒开趴,并找来妓女和毒品助兴。

场景在间豪华套房里,有中世纪的窗棂格子和暧昧的暗红色大床。白人妓女躺在床上喝酒,黑人妓女挨在褚青身边,侏儒和法瑞尔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桌面摆着两个小托盘,卡片,以及一小摊白粉。

那是用乳糖粉伪装的,可以真的吸进去,对人体无害。但若是反复NG的话,演员也会产生充血反应,所以道具师会在管子里抹上一层凡士林,这样粉末就黏在了管子上。

开拍前,法瑞尔看褚青的眼神有些挑衅,明显要为两天前的事情找回场子。他没搭理,就觉得这人特幼稚。

不多时,准备完毕,场记一打板:

“Action!”

话音方落,法瑞尔立刻进入了状态,丫虽然品性糟烂,演戏却绝对是个天才。

雷这个人物非常暴躁,神经质,性子刻薄。他刚刚入行,第一单工作就误杀了一个小孩,此后便处于内疚与崩溃之中。

法瑞尔把握得非常精准,多一分过火,少一分不足。只见他穿着黑西装,里面是敞开领口的衬衫,肩膀一耸一耸的切粉,目光游移不定。

而对面,褚青正满脸憨厚的发呆,1米78的黑妞儿大长腿也在细细切粉。

“唏!”

法瑞尔抽了下鼻子,道:“赫维维利加兹,我知道,真的……等我想想,哦,《时光大盗》里的小矮子,他自杀了。很多矮子都自杀了,嗯,非常多!”

侏儒一脸懵逼地盯着他,完全跟不上节奏。

那货贱么兮兮的挑动浓眉,又问:“你想过没有?”

“什么?”

“你有没有因为自己是侏儒,而想过自杀?”

“Fuck,man!这特么算什么问题?”对方简直不可理喻。

“聊天而已,不是吗?”他居然很无辜。

好吧,侏儒放弃了交流,拿着酒杯爬上床。

那货又道:“肯,哈里应该给我们订这样的酒店,五星级,还有妓女,我觉得他根本不在乎我们。”

褚青神情复杂地笑了笑,随即低头,捏着小纸筒对准一吸:

“呼哧!”

那撮粉末消失不见,他急促地喘了喘气,面色潮红。

“呼哧!”

法瑞尔跟着一吸,啧啧,简直专业得不行,尤其是神态对比,比对方更加自然。他隐隐得意,继续道:“哈里还没打电话吗?”

“咔!”

麦克唐纳喊停,本想说过的,可又顿了顿,道:“褚,你刚才夸张了些,我们再来一遍!”

“OK!”

“Action!”

“呼哧!”

褚青又吸了一次,将气息稍稍放缓。

“咔!”

麦克唐纳眉头微皱,其实效果是可以的,但跟法瑞尔一比较,就落了点下风。他考虑了几秒钟,刚想喊过,对方忽道:

“导演,能不能给我些时间,我需要整理一下。”

“OK!”

麦克唐纳瞧了瞧他,选择相信,又喊道:“下场准备!”

于是乎,剧组继续拍摄,褚青则挪到了片场角落,找张沙发坐下,再用外套的帽子把脑袋罩住。

一瞬间,周遭的光和声都似轻碎不闻。

他需要思考,需要感受,那张沙发很软,很舒适,撑着笨重的身体,并塌陷出一个坚韧的凹形。

褚青觉得自己的意识在往下沉,慢且柔和,如羽毛般在黑暗中飘落,沿着思维的轨迹想找寻那一丝光亮。

“沙沙!”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羽触底,又被风微微抄起,往前荡了数寸。

“嘣!”

他脑中似断了一根紧弦,发现了问题所在。

从演员到角色,再从角色回到演员,这个变化是业内真理。但此刻,他却感到了一丝局限性,或者说束缚感。

因为当你有禁区的时候,你就没办法了,比如吸毒这次。

众所周知的三层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那么,有没有更高的一层?

褚青的心窍忽然鼓动了一下:我想我是山,便是山,我想我是水,便是水,我想我是这天地,便是这天地!

第五百六十七章小小试验

褚青竟有些紧张,意识像被梳子梳过一样,格外的清晰分明。

因为没有人碰触过这层东西,他也是突发奇想,究竟能不能实现,甚至正确与否,全然不知。

所谓我是山,我是水,我是天地,未免玄之又玄。

简单讲,一个人物由编剧捏塑成型,再由导演灌注灵魂,然后演员在对剧本高度理解的基础上,将自身特质与角色相融,从而圆润如一。

这是目前为止,最完美的一种创作效果。

但褚青想到的是什么呢?比如科林·法瑞尔,他演的再出色,旁人再惊叹,可心里也知道,科林是科林,雷是雷,一个是演员,一个是角色。

那能不能变成这样:在旁人看来,雷就是雷,而不存在科林。再通俗点:一个人,抹去了原有印象,完全变成了一个人物。

“呵……”

脑洞开到这儿,褚青自己也失笑,喂喂,这不是修真小说好伐?

他耸耸肩,起身走到监视器后面,冲麦克唐纳微微点头,表示可以拍摄。

“伙计们,我能预见黑人和白人之间会有一场战争,你没法选择在哪一边。”侏儒坐在,呃,或者是站在床上,一副嗑嗨了的表情。

法瑞尔抽了口烟,道:“我知道我站在那边,我和黑人一起战斗,我们要把白人打得抱头鼠窜。”

“咔!你们先休息一下,准备补拍第21镜!”麦克唐纳立时喊道。

“OK!”

法瑞尔晃晃悠悠地凑过来,还拍了拍褚青肩膀,笑道:“祝你好运,乖孩子!”

“谢谢!”

他回了个笑容,对方就是极度的躁郁症加中二病,倒没什么恶毒的心思。

剧组迅速调整,机灯就位,继续拍肯的那段戏份。他坐在沙发上,1米78的黑妞儿仍然陪在身边。

刚才的那番胡思乱想,他并非没有收获,所以当场记打板,喊“Action!”之后,就见他笨拙地俯下头,捏着纸筒哧溜一吸。

跟着,褚青揉了揉鼻子,而下一秒,他忽然看了眼镜头,那份纠结和痛苦清清楚楚的映在画面中。

“……”

麦克唐纳怔住,围观的法瑞尔也怔住,全场都被这种跳脱出剧本、导演和传统思维掌控的路子弄得措手不及。

通常在电影中,如果演员忽然看了眼镜头,那说明新出现一个人物或者东西,因此要留意一下。

不过褚青那一眼,那大大的面部特写,竟似与他自己,与雷,甚至与每位镜头之外的人在直接交流。

大家都觉得吸粉会带来快感,但肯没有,他刚接到哈里的指示要干掉雷,所以他在痛苦。而且这份痛苦,不带任何含蓄的,就那么赤裸裸的呈现在跟前。

你说他跳戏,偏偏符合逻辑,你说他符合逻辑,偏偏打破了固有认知。

似乎过了好久,麦克唐纳才按下心中的怪异和冲动,极不确定的道了声:

“Good!”

……

这场戏之后,麦克唐纳就一直心惊肉跳。他担忧自己掌控不住对方,从而把电影搞得一团糟。

幸好啊,那个家伙只任性了一次,很快便回到了让人可以接受的路子。当然褚青觉得很有意思,那所谓的“新理论”虽然方向不明,却增添了许多探索的乐趣。

这肯定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研究、开发,最后成功,抑或失败。

若将《杀手没有假期》的内容高度概括,那无非原则二字。

雷误杀了小男孩,一直闷闷不乐,表面暴躁刻薄,内心却充满痛苦,以至于有了自杀倾向——这是他的原则。

哈里作为雷的负责人,要结束他的生命,因为杀了孩子的人不配活在世上。所以哈里会对追随多年的肯开枪,误以为自己也杀了孩子时,更会毫不犹豫地自杀——这是他的原则。

肯把雷带入行,视为晚辈一样爱护,为了保护雷,他不惜与哈里翻脸,最后跳下钟楼向雷报信——这是他的原则。

至于旅馆老板玛丽,她笃信“我的地盘听我的”,以及好人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即便她怀有身孕,即便有人拿枪闯进来,也毫不示弱——这是她的原则。

而当这些原则碰巧都凑到一部电影中,那就演化了故事主题,升级成非常牛逼的三个字:宿命论。

这片子的周期在40天之内,倘若一切顺利,时间还算充裕。

前半部分的剧情略闷,更像是布鲁日的旅游宣传片,剧组几乎走遍了那些古建筑,什么圣母教堂,圣安妮教堂,耶路撒冷礼拜堂等等。

褚青的书没白看,不拿剧本都能对上词,巴拉巴拉地一顿介绍,还颇有见地。

以他如今对表演的理解程度和演艺经验,基本告别了飙戏和炫技的低级趣味,显得愈发通达宽和。法瑞尔使尽浑身解数,不管如何刺激或临场发挥,总是在对方憨笨的笑呵呵中化作无形。

午后,大市场。

褚青和法瑞尔坐在长街上,对着寒凉的运河,背后是城市英雄彼得·德·科宁克的雕像,再后面,便是那座高高的钟楼。

这场戏是讲,肯试着开解雷,两人叨逼叨叨逼叨了一堆废话,结果屁用不顶。

如果法瑞尔的戏份为90%,那褚青的戏份就是83%,稍差一些,但也算双男主。现在坏小子的态度要好很多,玩笑照样开,尺度却特别精准,往往在对方生气前及时闭嘴。

等了一会儿,剧组准备完毕,两台摄影机钉在前方。

“Action!”

褚青收敛着面部肌肉,就是比正常情绪稍稍低落,又不至于不开心的样子,缓缓道:“在想好好生活的同时,也得不断对我杀过人这件事,进行自我麻醉。他们大部分不算好人,只有一个……”

“谁?”

法瑞尔扭头,两道浓眉配上古怪地抬头纹,刚好组成一个囧字。

“丹尼·艾利班的兄弟,他只想保护他的亲人,就像你和我都会做的一样。”

褚青抽了下鼻子,刻意暴露着内心,道:“他只是个小学护送员,但他拿着瓶子朝我扑过来,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开了枪。”

法瑞尔抿着嘴,表示特理解:“在我看来,如果有人想拿瓶子打你,那可是致命的武器,必须要承受后果。如果他空手朝你杀过来,那就是两码事了。”

“从技术角度来讲,你赤手空拳也能杀死人。”

他持不同意见,道:“拳头也是凶器,比如,比如,呃,他万一会空手道呢?”

“你都说他是个护送员!”

“Yes!”

“一个护送员特么的干吗要会空手道?他多大了?”法瑞尔觉得不可理喻。

“50岁。”

“一个50岁的护送员,特么的干吗要会空手道?他是谁,一个中国护送员吗?”那货还在掰扯。

到这儿,都是原有的对白,可麦克唐纳又加了点梗。

只见褚青连忙摆手,纠正道:“NO!NO!空手道不是中国的,是日本的。”

“我特么管它是中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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