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结 十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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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结 十世-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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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堂傲道:“我一会儿就叫他来,你先歇歇。”

  言非离隐隐觉得哪里奇怪,蹙眉想了半天,发生的事慢慢浮现。抬眼望了望北堂傲,见他放下碗,轻轻举袖擦去自己嘴边的水痕。眼神无限温柔,嘴角含笑,冷豔的俊颜温情脉脉,从未有过的宁馨。

  刹那间,言非离突然了悟。右手捂上隆起的腹部,低声道:“无论如何,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嗯。”北堂傲拥紧他,吻了吻他的鬓发,道:“你不会有事,孩子也不会有事!”

  言非离勉强一笑,缓缓点了点头,无力的合上眼。

  兀杰已在那场爆炸中身亡。安明余党等人被北门追杀殆尽。林嫣嫣带著辉儿不知所踪。

  这些事北堂傲都没有心情去管了,只是日日夜夜陪在言非离身边。

  现在他们在和时间比赛。秋叶原花了三天三夜,熬尽所有心血,赶制出缓解无回手毒性的药。但是这种药只能缓解毒性,却不能将其完全清除。

  时间随著言非离的腹部日益隆起,而一点一点消磨著。只要能熬到孩子出生,待他们出世後,秋叶原便能一举解除无回手毒性。只有这样,言非离才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言非离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著,清醒地时候很少很少。因为只有沈睡,才能减少消耗,减慢毒性的侵蚀。

  他什麽也没问,什麽也没说。似乎什麽都知道,又似乎什麽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如果精神好,在用过膳服过药後,他会让北堂傲把离儿叫来,让他依偎在自己身边,看著他好奇地把小手在自己肚子上摸来摸去。但大多时候,服过药後他便会再度沈睡过去。

  “义父,我知道了,你的肚子里有宝宝!”北堂曜日这日趴在言非离腹上聆听,突然抬头道。

  言非离神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北堂曜日道:“义父,你是不是累了?想睡了?”

  言非离摇了摇头。北堂傲道:“离儿,你怎麽知道义父肚子里有宝宝?”

  北堂曜日歪著头,反问道:“难道不是麽?”

  北堂傲微微一笑,道:“是。离儿真聪明。”

  (103)

  言非离靠卧在床边,半合著眼,静静听著他们父子俩对话。

  北堂曜日道:“义父生下的宝宝,是不是我的弟弟或妹妹?”

  北堂傲道:“义父的孩子,自然是你的弟妹。”

  北堂曜日低头默不作声,过了半晌,道:“我知道了。我也是父王和义父孩子。”

  言非离闻言,终於动容,与北堂傲一齐震惊地看著他。

  “离儿……”言非离唤了一声,却说不下去。他知道北堂傲是决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世的。

  北堂傲盯著离儿,没有问他为什麽会这麽想,只是问道:“离儿希望自己是父王和义父的孩子吗?”

  北堂曜日将小脸贴在言非离高高的肚皮上,轻轻抚摸里面的弟妹,道:“当然啊。原来我真的是义父的孩子。真好!”

  言非离情绪激动,轻轻拉过北堂曜日,颤声道:“离儿,那你叫我一声、叫我一声……”

  “爹爹。”北堂曜日扑进他怀里,小手揽在他脖上。

  言非离惊喜交集,将离儿抱紧。

  北堂傲在旁看著这一幕,心中无限感慨。忆起当初千方百计将孩子从言非离身边带走,就是为了隐瞒他的身世。可是最後却仍敌不过父子天性。

  言非离抱著离儿的手忽然松开,全身痉挛起来,剧烈抖动。

  离儿惊慌失措地叫道:“爹爹!?”

  北堂傲一惊,连忙上前。

  言非离对离儿道:“爹爹不舒服……你、你先回去吧……”

  离儿不肯走。言非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向北堂傲望去。

  北堂傲将离儿抱起,转身出了房间,送回自己的卧房,把他放在床上,道:“离儿乖,不要去打搅爹爹休息。”

  离儿红了眼睛,微微低下头,道:“父王,爹爹……会死吗?”

  北堂傲怔愣,坚定地道:“当然不会!你爹爹会好起来,和父王在一起!”

  离儿眼神一亮。

  北堂傲突然发现,他的眼睛真的长得好像言非离。

  回到内室,北堂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肝胆欲裂。

  “非离!?”

  言非离倒在床沿边,紧紧抓著床幔,手指泛白,半个身子快要挣出床榻,神情痛苦,透出凄厉之色。

  “谦之,我不行了……”言非离吐出这几个字,突然向下栽去。

  北堂傲慌忙接住他,要将真气输进去。

  言非离一把抓住他的手,落力之极,嘶哑地道:“是、是孩子!”

  北堂傲连忙看向他腹部,果然比平时胎动得厉害。

  “难道是要生了?”

  言非离痛苦地道:“好、好象是……”

  北堂傲震惊。怎麽会这样?怎麽这麽早?还不到八个月……

  “非离,你忍一忍,我去找秋大夫。”

  秋叶原很快就来了,看了言非离的情况,果然是要临产。他们熬了这麽久,就是盼著孩子早点生下来。

  北堂傲脸色苍白,握著言非离的手,向秋叶原道:“是不是太早了……”他想起那个失去的辉儿,就是因为早产,生下来身体便不好,熬不住伤寒的折磨而夭折了。何况现在这是一对双胞胎!

  但是越拖得久一分,越是对言非离不利。

  秋叶原道:“是早了点。但是双胎大都是要早产的。”

  言非离已经疼得几近昏迷,闻言,吃力地睁开眼,道:“一定、一定要保住孩子……”

  秋叶原犹豫了一下。孩子将将八个月,言非离又身受重创,虽然毒性暂时被压制,但是孩子不可能不受影响,不知道是否能两个都保全下来。但是想到自己特意为他配置的安胎养身药,他服了这麽久,应该会有很大帮助的。

  秋叶原道:“我尽力!”

  言非离还想说什麽,却突然一阵急痛,伴著心脉附近毒素的浮动,眼前一黑,终於熬不住,晕了过去。

  北堂傲手心里尽是冷汗。

  因为言非离左肩有伤,毒素全部压在那里,半边背脊皮肤都是黑色的,伤口也不能完全愈合,所以根本无法躺卧。这一个月来,只能右侧卧,或是半靠著,其辛苦可想而知。现在在这生产时刻,他也只能靠卧在右侧,由北堂傲搂著,才能支撑住。

  言非离昏过去後又痛醒过来,醒来之後又生生痛昏过去,如此反反复复,不知几回。

  北堂傲到希望他能一直昏迷,好过现在这样看著他受罪。

  言非离即使昏厥之中,也痛得呻吟。但那已经不是呻吟了,倒像是痛苦的叹息,一声一声,连绵在一起,让人心痛。

  (104)

  好痛!好痛!!!

  言非离不时痉挛。整个人似乎被抛入了一个名为痛楚的大染缸里,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被刷洗、被凌虐。

  怎麽这麽久?快点!快点!

  言非离心里模糊地叫嚣著,却完全发不出声音。这一次生产比生离儿时不知艰苦多少倍。不说他现在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能负荷剧烈痛楚的地步,就是因为双胎,痛楚也是加倍的。

  秋叶原心知言非离的情况并不乐观。孩子因为是早产,胎位靠上,下来的很慢。而且他体力不足,大半时间是在昏迷,根本用不上力。以他这样的身体,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绝对无法自己娩下孩子。

  言非离已经痛了一天一夜。哀鸣之声虽然断断续续,却低沈巡回,持续不绝。

  北堂傲一直以真气护著他的心脉。可是过了半夜,察觉出他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北堂傲面色苍白,脸色比言非离好不到哪里去。

  秋叶原撬开言非离的嘴,给他喂下一粒大还丹,道:“北堂门主,必须要孩子早点下来,不然他撑不久了。”

  北堂傲茫然地点点头,听著秋叶原的吩咐,将言非离半抱坐起。

  “啊啊──”

  言非离被突然的剧痛激醒,嘶喊一声,大睁开眼,模糊地看见秋叶原跪在床沿上,双手成拳,正在不断挤压他的腹部。

  “啊呃──”言非离半张著嘴,干哑的喉咙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脸孔已经扭曲,右手紧紧抓住北堂傲的臂膀,直嵌进他的肉里。

  北堂傲冷汗横流,死死地看著秋叶原毫不留情地在言非离圆隆的腹上不停地向下按。每一次都那麽用力,直把高耸的腹部按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凹迹。

  太痛了!

  这种痛苦简直无法形容,似乎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强压出来一样。

  言非离开始不由自主地挣扎。他的左肩左臂完全不能动,但是身体却在不停地扭摆,犹如垂死的鱼,在做最後的努力。

  看著他如此痛苦,北堂傲深深的痛恨自己的无力,恨不得能把他的痛苦分一半到自己身上。

  言非离生离儿时北堂傲也在场。可是当时除了愤怒之外,不过有些紧张,完全没有现在这麽惶恐与绝望。

  北堂傲紧紧抱著言非离,不断把内力输送进他的体内,看见他痛苦到极致的表情,心里揪成一团。

  不知道这一切是怎麽结束的。当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终於在房间里响起时,北堂傲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两个孩子几乎是同时出来的,一先一後,似乎一眨眼的时间就结束了。

  北堂傲一直看著言非离。

  在孩子诞生的那一刹那,言非离仰起头,圆睁的双眼与他紧紧相连,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自己苍白的面容。往事瞬间,一幕一幕,在脑海里纷乱掠过。

  第一次相遇,那个月夜下年轻俊秀的叛军将领。

  第一次相伴,那个江湖路上忠心沈默的属下。

  第一次结合,那个阴暗的林子里痛楚狼狈的言非离。

  岁月如梭。从陌路到熟悉,从熟悉到伤害,从伤害到相知,从相知到相爱……

  漫漫长路,竟让他们走了整整十二年。

  心中的痛楚在不断膨胀。

  原来,我们竟然错过了这麽多时光。

  北堂傲轻轻拂去言非离凌乱汗湿的发丝,凝视著他毫无生气地苍白的脸庞,微微颤抖。

  非离,活下去,不要离开我。以後的路,我们可以一起走!

  晨曦渐渐来临。薄薄的光亮,透过窗格,慢慢映了进来。

  摇曳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一盏。只剩床头那一座,还在一闪一闪地晃动著。

  “北堂门主,他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秋叶原叹息的声音,仿佛从最遥远的世界传来,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透进北堂傲耳里。

  “是,他是应该好好休息了。”北堂傲的声音很低,很淡。

  秋叶原看见晶莹的泪水顺著他白皙的脸颊,缓缓地,一滴一滴,落在言非离面上……

  尾声

  这一年的冬天好像来的特别晚。直到十二月中旬,冬季里的第一场雪,才姗姗来迟的,温柔细碎的飘落。

  “非离,今晚的月亮很美,你想不想看?我知道你总是喜欢看月的。虽然外面下雪了,不过没关系,总不会冻著你。”

  北堂傲笑著,拿过一件大裘,仔细为言非离穿好,轻轻抱起他,来到院子里,在暖阁里坐下。

  此时正是最圆满的时候。淡淡的银辉,皎洁而柔和,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北堂傲突然轻道:“我第一次看见你,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那晚月亮很圆,很亮,天气也是一样的冷。你骑著马从山腰後急奔上来,手里提著长剑,一身黑色戎装,英姿飒爽,挺拔俊秀。当时我本以为不知又是从哪里跑来,打算追杀简帝分一杯羹的蠢货。但是看见你,却觉得有些意外。然後你下了马,走到我面前,直直地望著我……”

  北堂傲帮他裹紧厚软的裘衣,斜靠在暖榻上,搂得更紧。

  “我从来没有见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很干净,很清澈。而且那麽坦率,那麽直接,好像有一种火焰在跳跃。当时我就想,一个会用这样的眼神望著我的家夥,一定要留在身边。”

  北堂傲轻笑了一下。

  “我把简帝让给你,你居然一句话也没说就一剑把他杀了。好像你来根本不是为了给潘岳抱仇,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只是为了杀他而已……然後你茫茫然地站在那里,竟然在发呆,心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一点防备都没有。我看著你的侧影,心想,这个家夥真是有意思,不过警觉性也未免太差了,在江湖上是怎麽混的?”

  “那时我手里的剑,只要轻轻一挥,你在这世上便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真奇怪。当时我连一丝,都没有转过这个念头。然後,你突然回过头来,那样望著我。你的眼神……我永远不会忘记。”

  暖阁外,雪花飞舞,月光映照,遍地银光一片。

  北堂傲神色迷离,陷入遥远的回忆。

  “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是潘军的首领,带著那麽多兄弟,在乱世之中随意找个地方立足,都比屈人之下好。可是你居然那麽痛快就答应了,以致於我有一段时间,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

  “我让你发誓,终身以我为主,终身不会背叛我。你也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我将你带回天门,打破了门中的规矩,许多人不服,暗中找你的茬。这些我明明都知道,可是却不闻不问,想看你怎麽解决”

  “没想到这些都难不倒你,不过半年时间,你就让他们心服口服。你性子温和,人缘又好,本来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可是你为了避嫌,不得不慢慢疏远了原来的兄弟……这麽多年来,你和谁也不曾深交,小心翼翼地和大家保持距离,只是一心一意跟著我。

  “初时我还会奇怪你为何愿意付出这麽多,可是後来却渐渐习惯了,视为理所当然一般。现在想来,真是迟钝的紧。”

  寒风卷起落雪,扑簌过来,击在暖阁的帐子上,掀起一阵微动。

  阁里的温暖丝毫不受影响,气息浮动,幽幽渺渺,好似人儿的叹息。

  北堂傲伸手抚摸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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