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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蔻！”路依雪拨开人群，努力地挤进去，只见少女失了平日里张扬灿烂的笑容，眼底是深深的愤怒与悲伤。
“你管我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少女歇斯底里的吼声带着些微沙哑，即使内心再怎么疼痛，脸上依旧带着倔强倨傲的神情，她就像个女战士，那么威风凛凛。
“啪！”对方一甩手，落下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明明只是皮肤与皮肤的接触，左边脸颊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疼痛的刺激，那样热辣辣的感官，就像周围那些人的目光，充斥着□裸的嘲讽气息。
“你打我，你早该打死我！既然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有考虑过我，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她捂着微微红肿的脸颊，“也对，你们离婚我有什么权利过问呢？你们离不离婚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我不是一直就是一个人么？”
离婚！
路依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下子就愣住了。直到寇蔻突然地转过身，冲出人群飞快地向门外跑去才稍稍回过神来。
“寇蔻！”她喊着她的名字追出去，心里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恐慌。
我不是一直就只是一个人么？
一直就只是一个人……
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心脏像是被狠狠地锤了一下：寇蔻，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是最悲哀的那个，我常跟你说过世的妈妈，说父亲，说赵曼……我在你面前讲述着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在你怀里放肆地哭泣，我说我羡慕着你有完整的家庭又同时拥有独立宽松的环境，我说我羡慕你生活得自由闲散却又那样多姿多彩……我说我那样羡慕你，却不知我竟那样深深地伤害到了你！
“寇蔻……”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划过，寒风擦在脸颊，吹上还未干涸的眼泪，凛凛地生疼。
酒店内依旧灯火通明，一派喜庆热闹。不久前的那一幕早已被强行压制了下去，看戏的人群也早已疏散开来，各自笑着交谈着一些虚伪无聊的话题。
此刻，无人关注的一角。
“岩方兄，不用派人出去找找么？”
寇岩方没有回答，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地吐出来。乳白色烟圈向上飘着散着，遮住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
、Chapter303
夜色迷离，在繁华城市的上空褪去了原本的颜色，灯光、霓虹、残雪，拼凑出不完整的画面。
路依雪奔跑在大街上，寒风吹来细细碎碎的雪花，沾湿了原本精心打理的发。口中由于奔跑吐出白色的雾气，下一瞬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寇蔻，你在哪里？
寇蔻，你快点出现好不好？
你是怪我不关心你、总是忽略你的痛苦是不是？
你回来，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回来……只要你回来，怎样都好……
……
不论多么恳切多么痛彻心扉的呼喊，回答了路依雪的依旧只有凛凛呼啸的风声，在寂寞寒冷的夜里化为低低的呜咽。
她的寇蔻，她身边最亲最亲的人，此刻却如空中扬起的轻盈雪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蹲□，双手抱头，冰凉苍白的手指深深地插入发间，用力紧紧地揪起发丝，泪水从眼角流出来，滑过脸颊愈加冰凉。低低的呜咽声从咬紧的唇齿间溢出，飘散在风中。
“小依！”安俊急匆匆地赶来，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少女，连忙脱下礼服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几个小时前当他得知寇蔻的事后，便和路依雪分头出去寻找，如今一身疲惫却依旧一无所获。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将路依雪小心地搂入怀中。
若有若无的留兰香气飘入鼻翼，让路依雪稍稍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看他，双手紧紧地揪住他的手臂，白色的衬衫在清晰的指节下皱起深深的褶子。
“安俊，你找到了没有？她在哪里？她有没有事？”路依雪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隐隐透露着焦急与害怕，“你说寇蔻她……到底去了哪里？她会不会出事？”
……
“小依！”安俊白皙瘦削的手抚上她颤抖的手，温柔而有力地握住，暖暖的温度一下子传入双手，流向全身，“寇蔻不会有事，我会想办法找到她，另外想办法……”
他似乎想起什么，声音渐渐淡去，余下些微飘渺的尾音，然而又很快地回过神来：“小依，你先回去，我会想办法找到寇蔻……”
“不，我不要！”她的表情冷漠而倔强，“我也要继续找！”
“小依……”安俊叹了口气，“小依，说不定寇蔻已经回去了呢？也许此刻她正在等你，等着你去安慰她帮助她，也许此刻她正孤身一人不知所措，也许此刻……”
“我回去！我马上回去！”她匆忙地站起来，也顾不得其他一切，心里只想着快点见到寇蔻，以至于脚步有些凌乱，加上踩着高跟鞋，一下子向前倒去。
安俊急忙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低着头，几缕头发散开来遮住了她的表情，“你快点去……快点找到她……”
夜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只听得雪花轻轻细细飘落的声音，夹杂着呜咽的风声，听来那么凄凉那么悲伤。
路依雪将钥匙插入锁孔，手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她打开大门走进屋，里面一片漆黑。
“寇蔻……”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心里突然涌上莫名的不安。她立刻迅速地打开灯，一盏又一盏地打开，直到所有的开关都被摁下，屋子里明亮如白昼，却依旧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寇蔻，寇蔻……”她蹲□子，靠着白色冰凉的墙壁，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泪水从眼中流出，止也止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会想办法找到她，另外想办法……”她想起安俊的那句话，心里似乎有些触动。
另外……想办法……吗？
拿起电话拨出一串号码，熟悉的数字按键音清晰地突兀在空气中。
“喂耀，是我。”
……
冬天终究是寒冷的，不管杉树周身的彩灯有多么绚丽，不管圣诞歌的音调有多么欢快，也不管玻璃橱窗上喷绘的图案有多么漂亮，都无法掩盖住气温很低的事实。而比空气还要冰凉比天气更加寒冷的，是那几颗焦灼的心，越来越多的不安涌上又袭来，潮水般淹没了心脏。
室外飘着小雪，室内温暖如春。酒吧内的暖气打得很足，有些穿着稍厚的毛衣的客人甚至沁出了薄汗，暖金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照出微微的红晕来。
“Snowing Season”，林景耀的私人酒吧。
林景耀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米白色开衫，大大的V领处露出清晰却不突兀的锁骨。他一手轻执酒杯漫不经心地晃动着，红色醉人的液体随之一波又一波地来回动荡，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弯起好看的弧度扣在桌上。
暖色的灯光柔化了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微微眯起的眼和浅浅弯起的唇角也淡去了他原本冷漠倨傲的神色。他黑曜石般的眼里流露着的是满满的暖意。
他的小依，一直以来淡如白雪的小依，换上了那样鲜艳的舞衣，摇身一变成了暗夜里恣意绽放的红蔷薇，带着弗拉明戈般的热烈情感，燃烧了整个舞台。
这样独特的路依雪，他第一次见到。这样迷人的小依，只属于他。
“因为……你是我的天神呢！”
……
“他是我朋友，而你是我喜欢的人！”
……
“耀，你看到我的表演了没？我跳得怎么样？”
……
“耀，我说过的，我和安俊，只是朋友！”
……
那些用或淡然或坚定或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出的话语，像是圣洁的羽毛，轻轻抚上心头，却留下再也抹不去的痕迹。
搁置在吧台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荧蓝色指示灯忽明忽灭，在酒吧暗沉的色调里似乎也沾染了魅惑的气息，一下又一下闪烁着攫人心神的光亮。
“小依？”
“耀，帮我一个忙……”
……
风格酒吧——
“Oscar，你爱我吗？”寇蔻勾住Oscar的脖子，笑意盈盈地问道。她的双颊红润诱人，眼里闪烁着迷离的流光，整个人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你说呢……”Oscar眨了眨上挑的桃花眼，双手自然流畅地回抱住寇蔻。
寇蔻咧开嘴笑了，笑得那样明艳动人。她的右手还握着小半杯“血腥玛丽”，红色的液体便随着她晃动的身体泼了些出来，洒到Oscar灰色的立领上，很快地触到皮肤。
Oscar怔了怔，而后弯起嘴角笑了：“寇蔻，你做了坏事哦！”
“嗯？”略带醉意的声音。
“所以，你必须接受惩罚……”最后的尾音消失在贴合的唇角。
寇蔻闭上眼睛，接受汹涌而来的湿润而灼热的吻。
冷色调与暖色调的灯光不停地交错，变幻朦胧，周围的一切都显示出不真实的色彩。
微醺的醉意，迷离的灯光，诱人的香气，暧昧的眼神，还有从嘴唇到脖间逐渐上升的温度，这一刻的世界是如此的危险。
他们在意乱情迷中离开了酒吧，他们拥抱，他们亲吻，他们放纵，他们燃烧在这个充斥了□的夜里。
窗外冰天雪地，室内却是热情如夏。
自始至终，寇蔻都没有睁开眼睛。她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泪水从眼角轻轻地滑下，落入洁白的床单，再不可寻。
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不禁蹙起眉来——谁说她喝醉了？她清醒得很，否则怎会感受到如此清晰的疼痛呢？
可是身体的疼痛再怎样都比不上心上的痛。她努力地伪装自己，假装一直以来自己都很开心、过得很惬意，可是每当夜幕降临，她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内心的孤独感便又一下子涌出：他们都不爱我，谁都不爱我，连我自己也不爱我自己。
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流出，她伸出手攀上Oscar的背，指甲深深地嵌入其中——就让我彻底地放纵一次吧，不想再伪装坚强，不想再对所谓的亲情抱有幻想，只有借由身体内部一波又一波新的巨大的疼痛，才能短暂忘却心上的旧伤！
、Chapter304
林景耀抓起外套，匆匆离开了酒吧。他第一次听见路依雪这般无助这般绝望的声音，电话那头颤抖的女声几乎带上哭腔，请求一定要帮忙找到那个失踪的女生。
“耀，请你一定要找到她！”
“我想跟她讲一万遍对不起！”
“我想告诉她，她不是孤单一个人，她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她身边……”
“耀，请你帮我！”
……
林景耀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样不知所措的小依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但很快收起心疼的眼神，迅速地掏出手机——
“小季，马上带人去找寇蔻。”
……
“她穿着礼服和高跟鞋不会走太远，你以‘月桥花苑’为中心向四周搜索，主要锁定各个酒吧。”
……
“找到后立刻通知我！”
寇蔻感到肩上一阵凉意，睁开眼睛一看，是Oscar刚离开被窝正在穿衣服。此刻他正背对着她，□着结实好看的小麦色肌肤。他一件一件地穿上，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只几分钟的时间，她竟觉得有好几世纪那么长。在这几分钟里，她似乎想到了好多好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她的眼神迷离没有焦点，就像冬天早晨的浓雾，无法猜透。
Oscar突然间转过身来，寇蔻一惊，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的样子。Oscar却只是拿了手机便向外走去。
寇蔻心下一愣，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做，但也终究没有睁开眼睛喊住他，只是条件反射地缩了缩，然后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待到再睁开眼睛，只看见Oscar带上门的动作，之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的那边。
寇蔻坐起身来，静听门外的动静。
“……”
“你说她？睡得正香呢！”
“……”
“呵呵，我一出马，保证马到成功，怎么可能失手？”
“……”
“那么你呢？你答应我的呢Linda……”
“……”
寇蔻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Linda，乔西娜的英文名。寇蔻从来没有觉得她的名字这样刺耳过。她捂住胸口，心痛得像是喘不过气来。拳头紧紧握住，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好久好久，久到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松开手，开始穿衣服。
然后她打开门，正对上Oscar惊讶的表情。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就像你现在所知道的，你只是我的玩物而已，我对你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感情。”Oscar收起一开始吃惊的表情，只一下下便恢复到漫不经心的状态，“从一开始，就是你主动倒贴过来的，我配合着你玩玩，没什么错吧？”
“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响起，打碎了夜的宁静，也打碎了寇蔻最后的美梦。她转身很快地冲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Oscar捂着微微发红的脸颊，渐渐收起随意的嘲讽的表情，留下一脸落寞。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一步也没有离开，很久很久，无力地闭上眼睛——
“对不起……”
夜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去，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的背后尽是苍凉悲伤。
寇蔻在寒风中奔跑了许久，终于渐渐停了下来，她靠在小巷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久很久胸口才逐渐平息，然后身体无力地滑落，她蹲在那个阴暗的角落，无声地哭泣着。
凌晨两点的街道已经不复先前的热闹，天幕没有一颗星，黯淡得仿佛沉睡了一般。风声呼啸着滑过，隐约夹杂着带着酒气的笑闹声。
几个醉酒的小混混摇摇晃晃着走近，口中说着不洁的话语，时不时又夹杂几下猥琐的笑声，在路过这个小巷口时，被微弱的哭泣声吸引了目光。
“哟，你看这是哪家的小妞啊，怎么哭了，来让大爷我疼疼你！”刺猬头的男子凑近墙壁，几乎要贴上寇蔻的脸。
“走开！”
“呵，脾气还挺大！”刺猬头扔掉了手中的酒瓶，伸手抓了几下头发，“大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我说了走开！”寇蔻不耐烦地伸手一推，刺猬头没有防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身后的几个混混立刻起哄——
“伍仔你太丢人了！”
“喝多了吧你，说你醉了还不承认！”
“行不行啊你……”
……
“都给我他妈的闭嘴！”刺猬头站稳了身体，“老子现在清醒得很！老子现在就爽给你们看！”
刺猬头松了松领口，露出狰狞的面容，一步步向寇蔻靠近。难闻的酒气飘过来，寇蔻不自觉地捂住鼻子。她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