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电子帝国- 第4部分

老厂长的狮子吼不是盖的，这一嗓子怒吼下去，外面立刻一阵叮当乱响，不多时跑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看着林铮正在和老厂长擦桌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憨厚的摸着脑袋，“呀，小林来了啊？那个……我还以为小林你要休息几天呢，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好利索了没？”

“谢谢丁主任，医生说已经我好了，我也觉得我现在力气大的能打死一头牛，”林铮心里叹了口气，冲着这位40多岁还对自己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穷学生一脸谄笑的办公室主任笑道，“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上上班。”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和老厂长一样，丁大同同样是个很好的人，听林铮说他已经好了，再看看他的脸色，确实是已经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拿起一只扫帚扫地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小林你来了就跟我打声招呼嘛，你说你这不吭不响的，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老丁欺负你这个大学生呢。”

“怎么会？”林铮笑道，“医生都说了，多干干活、多发发汗更好。”

“这倒是，医生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丁主任连连点头，虽然不知道医生是不是真的这么说过，可咱老百姓不就是这样吗，感冒发烧的时候在被窝里捂一身汗再洗个澡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医生既然这么说了，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扫了两下，丁主任试探着向林铮问道，“小林啊，你见识广，又是高材生，心眼也灵活，你觉得……咱们这厂还有得救吗？”

丁主任这话一出口，老厂长猛地扭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林铮：自打林铮进来之后，他一直都想要问问林铮。

在他看来，林铮是大学生，还是大学生里面的本科生，是高级知识分子，这么高级的知识分子，肯定有办法的。

“这个……”林铮本不想说什么，可看着老厂长和老主任那小心翼翼的、充满了卑微的期待的目光，直接否定的话就无法说出口。犹豫了一下，才苦笑着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真的有办法？”老厂长和丁主任的眼睛齐齐的一亮。

“有，”林铮点点头，肯定的道，“只要能够有一笔启动资金，选定一个新项目就可以，但这只是开始，真正难的在后面，后续的管理才是最要命的：要放弃现有的吃大锅饭的方式，借鉴合资企业的科学化管理理念，扭亏为盈的难度不大，毕竟咱们工厂的底子还在这里，可……”

武厂长和丁主任的目光顿时暗淡了下去：林铮说的没错，这么做确实可以扭亏为盈，但想要拿到这笔启动资金、选择一个合适的项目又谈何容易？

工厂占地面积是不小，可根本没有什么研发能力，只能组装几个样式老得不行的收音机，能选择什么合适的项目？

这些也就罢了，真正让人头疼的是区收音机厂可是国企啊，谁敢动这些条条框框？动了这些，区收音机厂还算是国企么？

“这个……”老厂长犹豫了一下，猛地一咬牙，似乎下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心，“小林，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老头子把这个厂子交给你来管理，你能不能把他发展起来？”

林铮被老厂长这话给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道，“武伯伯，您可千万别开玩笑，咱们这可是区属的国有工厂，您老人家德高望重，谁敢……”

“资历再高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吗？能带着大家伙儿混饱肚子吗？”不等林铮把话说完，老厂长就忿忿的骂了一句，一屁股坐在门口，毫不顾忌林铮刚刚拖的干干净净的地，一口浓痰就吐在上面，“老头子我在厂子里呆了也有快40年了，说句大话，这厂子里的一草一木没有人能比我更熟悉，可熟悉一草一木有个屁用啊，屁用不顶！”

“老头子我没能耐啊，当初老厂长把厂子交到我手里，满心的希望我能带着大家伙儿过上好日子，可老头子我就是个大老粗，除了拿棍子打人就没其他的本事，小林子，你知道我看着厂子在我手里一天天的衰败下去，工人们一个个的辞职，老头子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么？这是在拿刀子在老头子心头上割肉啊！”

“我对不起老厂长，对不起当初那么信任我的老少爷们们，虽然哪怕工厂到了这个地步老少爷们们也没怪过我，可老头子我自己没法原谅自己啊。再有两年老头子我就要退休了，可看着厂子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老头子我晚上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厂子好不起来我难受啊，心里头窝的慌！”

“小林啊，这些天老头子我一直都在观察你，你是个真有本事的大知识分子，老头子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这双老眼还没花，看人还是有两分能耐的，老头子我求求你，替咱们厂的老少爷们们想个办法、让咱们厂活过来吧，否则老头子将来退了休，哪怕进了棺材都闭上不上眼啊你知不知道……”

说到激动处，老厂长已然是老泪纵横，鼻涕眼泪一脸都是。

听着这么一位可敬的老人在自己面前袒露心迹，林铮听的心里难受的一揪一揪的。

说实话，对自己的这个实习单位，他没有一点好感，就这么一个破单位，这倒是正常，想让人对它升起好感和归属感都难。

可现在看着老厂长在自己面前袒露心扉，为了自己努力付出了一辈子的工厂在自己面前哭的像是个月子里的娃娃，林铮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悸动。

这种悸动不是听到一个老人的肺腑之言的为他的遭遇感到同情的难受，而是切切实实的想要为这个工厂做点什么却没做的难受……

这个发现把林铮给吓了一跳：见鬼了！我怎么会有这么个想法？

可怜的丁主任，早已经吓的脸色都发白了：他以为这是老厂长在警告自己不要对他的厂长“宝座”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天地良心，自己真的对老厂长的位子没动过一点心思啊，等听到后面他才算是明白过来，老厂长根本没有警告自己的意思，他老人家心里确实是希望林铮能够想个办法把工厂就活过来。

第八章厂内待业

第八章厂内待业

意识到这一点，丁主任登时羞愧的几乎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亏自己没表示出来啥，否则自己就没脸见人了。

这越是穷地方，就越是把脸面看的无比重要，这话可真是一点不假。

林铮可不管丁主任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完全没注意到脸色犹自还有些发白的丁主任，此刻的她只想着如何安慰安慰这位可敬的老人，苦笑着连连点头，“武伯伯，我答应您，一定给咱们工厂想想办法，您老人家也别着急，国家不会看着咱们工厂这样下去不管的……”

说是这么说，可林铮心里也真是心虚。

解救区收音机厂的办法能不能想到？当然能！

但行得通吗？行不通！

因为区收音机厂的属性问题，所有的办法都需要得到区里和市里领导的许可、支持和坚决的放权才行，否则一切就只是空谈，可市里可能放权吗？不可能！就算有些领导有放手让企业一搏的想法，也不敢实施。

林铮这话更多的是安慰老厂长，但显然老厂长这种从特殊时代走过来的人对林铮的这句话坚信不疑，连连点头，整个人的脸色也好转了不少，似乎是在重复给林铮听，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重重的点点头，“小林你说的对，咱们可是国有企业，虽然有困难，但困难只是暂时的，国家绝对不会眼看着咱们这样下去不管……”

老厂长的话音未落，厂广播室的少妇播音员王芸就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推开门，没等瞪圆了眼珠子准备训斥自己一顿的老厂长开口，就如丧考妣的道，“厂长厂长，刚才区里来了电话，说咱们厂子要全面停产，所有工人厂内待业，等区里和市里的决定……”

话没说完，脸色煞白的王芸就蹲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厂内待业”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什么？！”

如同挨了一记闷棍，老厂长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晃了两下，脸色瞬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林铮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区里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让区收音机厂“厂内待业”的决定。

94年，还没有“下岗”这一说法，按照当时的流行的社会观念，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怎么能像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一样饭碗随时不保呢？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就是铁饭碗，绝对不会下岗的。

这种观念不但在普通工人心中根深蒂固，甚至在绝大多数高层领导的心里也是如此认为的，“下岗”这个字眼如同毒蛇猛兽，那是绝对不能出现的，但现实情况又摆在那里，怎么办？于是“停薪留职”、“厂内待业”、“放长假”、“两不找”等比较含蓄的名词出现了。

虽然没有“下岗”这个说法，可对于“待岗就业”这个说法，所有的国有企业的领导和职工们都不陌生，大家都很清楚，一旦某个企业被挂上“待岗就业”的牌子，就等于政府放弃了这家工厂，任其自生自灭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老厂长一直坚强的硬挺着的腰不由自主的弯了下来，一双虎目中流出两行老泪，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几岁，口中无意识的喃喃着，“咱们不是国有企业吗？政府怎么就不管咱们了？”

当老厂长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林铮身上的时候，老厂长死水一潭一般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猛地一把抓住林铮的胳膊猛摇，“小林，小林，你是大学生，你是高级知识分子，脑子快，办法多，你一定有办法救咱们厂子的，对不对？对不对？”

老爷子的力气之大，以至于林铮都怀疑抓住自己胳膊的是一个重量级拳王，而不是一个快60岁的老头子，那急切的、无比期待的目光，就仿佛溺水的人拼死也要抓住身旁的稻草。

林铮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可他也知道，此时此刻的老厂长绝对再也经不起坏消息的刺激了，若是自己不给他一点希望，老厂长直接垮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武伯伯，激动伤身，您先别激动，政府只说让咱们待岗就业，没说不管咱们了不是？还是那句话，咱们是国有企业，政府和国家不会不管咱们的，他们这么做，说不定另有深意，说不定现在领导已经在考虑如何给咱们安置工作了，只是咱们还不知道，您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想要老厂长不出问题，最好给他些希望，哪怕让老厂长自欺欺人的相信政府会帮大家度过困难呢，也比直接将事实让这个老人接受强得多。

“对，对，还是小林你说的对，”林铮的话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听到林铮的话，老厂长奇迹般的平静了不少，一双眼睛中也有了一丝神彩，“还是你们年轻人反应快，政府只说了让咱们待岗就业，可没说不管咱们……咱们是国有企业，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力军，国家和政府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一定会重新安置咱们的，对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听着老厂长的自言自语，丁主任眼睛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忙将脑袋扭到一边去，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当然知道区里做出的“待岗就业”的决定对区收音机厂来说意味着什么，可看到老厂长眼中那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神彩，到了嘴边的话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哭什么哭？！流什么猫尿？！”好不容易找到点自信的老厂长不经意间看到小丁同志竟然在流猫尿，顿时勃然大怒，王霸之气四处乱飙，指着丁大同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丁大同，哭什么哭，不就是遇到一点困难么？人这一辈子谁没有遇到点困难和挫折的时候？这点困难和挫折算得了什么，再困难有红军长征的时候困难吗？我们英勇的红军连两万五千里的长征都走过来了，难道我们连这点困难都抗不过去？！”

“再说了，小林说的有道理啊，说不定这会儿政府和领导们就在想办法安置我们呢，现在这么多的企业都有问题，我们要理解政府，给政府点时间。”

第九章终于倒闭了

第九章终于倒闭了

“是是是……”丁主任连忙一叠声的应道。

此刻老爷子的脑子明显的已经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说话比较好，万一出点问题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是什么是，”老爷子眼睛一瞪，狠狠瞪了丁大同一眼，再次扭过头来看向林铮的时候，刚刚还凶神恶煞般的一张脸顿时就变成了弥勒佛，“小林啊，你继续说，我听你刚才好像还没说完……”

“国家和政府不会不管我们，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我个人觉得，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着干等，还是要开动脑筋主动想办法，一个是主动为政府减轻压力，中央不是说了么，要咱们积极的开动脑筋、解决困难；另一个，咱们区里和市里比咱们厂更困难的单位也有不少，如果咱们能主动想办法解决了咱们的困难，政府就可能多解决一些其他兄弟单位的问题，作为d员，我觉得主动为政府排忧解难也是我们的责任……”

这话说的林铮自己都恶心的想吐，可老厂长却听的兴奋的连连点头，大是赞许，“对对，小林你说的太对了，有困难的单位很多，咱们就是要相应中央的号召，开动脑筋，主动想办法解决困难，将政府有限的资源留给那些更困难的企业，这才是一名d员应该做的，”

夸完林铮，老爷子又将火气发泄到了丁主任头上，吹胡子瞪眼的道，“难怪小林能成为大学生，这脑子就是好使，看看你，遇到困难就知道流两滴猫尿，一点都不知道发挥主观能动性，一点有用的办法都想不出来。”

可怜的丁大同丁主任，四十多岁的汉子还被人训斥的跟灰孙子似的。

丁大同同志心里委屈的要死：林铮这小子说了这一大串，一点有用的主意也没想出来吧？怎么大家都一样，到我这里就成了废物了？

可是，看着兴奋的一张脸都在发红的老厂长，这话他真心没胆子说出来……这是老厂长最后的希望了啊。

…………………………………………

“爸，妈，我们工厂今天接到通知，厂内待业了。”晚饭的时候，林铮对林保国和杨秀玉道，语气倒是很平静。

林铮平静，可杨秀玉却平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