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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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陵-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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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封,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多些?芦邵宗不动声色地攥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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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育旗抬头仰视高大威猛的芦绍宗,想起那个叫做季鹏的人说过,哥哥的经理人和那位帅得不得了的‘路哥’是情侣。
  “哥,你有几个经理人?”炎育旗转到哥哥身旁,紧跟着追问。
  “一个。”炎育陵淡淡地回答,面无表情地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转台到运动频道,观看韩封总是尽可能不错过的足球联赛,其实他自己并不是很懂联赛规则,只是单纯地想做韩封平时会做的事。
  “一个噢……我还以为你的经理人是女的……”炎育旗蹭到哥哥身旁坐下,想了想便抓着哥哥臂弯问:“那位姓韩的咧?他是老板?”
  炎育陵顿感胸口一紧,抿着唇对弟弟的殷切询问置若罔闻。
  在厨房里听到对话的贝鲁觉不妙,想着可以怎么帮炎育陵解围,与此同时,芦绍宗亦准备要开口阻断炎育旗的好奇心。
  “育陵,别看电视了,快去洗澡,一会儿就能开饭。”
  叶雅抢先了所有人开口,用围裙抹着手,语调温柔又慈祥,说完已走到沙发后,纤细的手臂搁在儿子宽而挺的肩膀。
  “工作辛苦吧?妈咪作了你爱吃的菜。”叶雅揉着儿子肩膀,低头轻轻吻儿子头顶。
  炎育陵没有呼吸、没有眨眼,脑袋一片空白,连提醒自己必须演戏的讯号都送不出去。
  “育陵。”
  低沉浑厚的男人嗓音唤醒了炎育陵茫然不知所措的意识,他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见芦绍宗有神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看。
  咕。炎育陵吞了口唾液,吞下差点就要从喉咙里冲出来的两个字——救我。
  Save me——专辑中唯一一首交给骆禾羽填词的歌,其中一句歌词很用力地敲进炎育陵的心。
  “你必须学会游泳,在痛苦的漩涡里,你可能找不到浮得起来的救生圈。”
  “对啊!哥你闻到没有?是咖喱哦!你最喜欢的了!”弟弟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炎育陵站起身,转过来与母亲面对着面,慢慢勾起一道笑容。
  “妈咪,谢谢。”
  “谢什么呢?”叶雅倩笑着,伸出手拍拍儿子的头,“快去洗澡,菜凉了可不好。”
  “嗯。”炎育陵点头,转身朝房间走,头一直没有抬起。
  他轻轻地关门,像害怕会惊醒睡着的猫咪。
  他脱去衣裤,走进浴室,站在洗手盆前,看着右边墙上的全身镜。
  额头、脸颊、颈项、胸口、手臂、手腕、手指、腰、腹、大腿、小腿、脚掌……这些,都伤不得,因为伤口藏不起来。
  右手拿起了牙刷,左手则打开润肤霜的盖子,抹了一把在手上,然后涂在牙刷柄。
  弯下腰,张开腿,食指粗细的牙刷柄轻轻触在一个伤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敏感之处。
  “啊……”异物大概只推入了十几公分,呻吟便脱口而出。
  痛。痛。很痛。
  “呃……”狠下心往内推,直到再也无法前进,炎育陵伏趴在洗手盆边缘,双腿因疼痛而颤抖。
  “对不起……”哽咽透出紧咬的牙关,“封哥……路哥……对不起……我不想的……”
  炎育陵此刻突然升起了矛盾的想法,希望韩封和路卡不会回来。
  他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竟然在依靠肉体的疼痛来逃避精神上的迫害。


63、五十五、汹涌

  人生中唯一不会变的事情,就是‘改变’。
  当改变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发生,固执地尝试维持现状将会是一件痛苦的事。
  餐桌中央摆的一大锅香浓咖喱鸡,无论香味、用料、浓稠度,甚至材料的切块大小和用量比例,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份量多了,起码有八人份。
  炎育陵洗了澡、吹干了头发,一身清爽。他站在餐桌边,不知道自己该坐哪个位子?其实众人已经就坐,只剩下一个空位,但是如果一切没有改变,自己应该不可能坐得到这个位子。
  “快坐下,等你开饭呢。”叶雅拍拍身边的椅子,笑着抬头看向儿子。
  炎育陵低头看,位子前的桌上摆着一大碗白饭,一杯类似鲜橙和萝卜混和的果汁,还有一碗材料都快满出来了的罗宋汤。这些其他人面前也有,可是份量都不比自己的丰富。
  与母亲同桌用餐,这样的待遇简直少之又少,很多时候母亲只给自己盛半碗饭,炎育陵就会知道这是个暗示,表示自己不小心作了惹母亲不开心的事,于是那顿饭会连菜也不敢夹,父亲要是问,就谎称在学校吃过了,不饿。
  奇怪,不是想像以前一样吗?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炎育陵缓缓坐下,母亲便开始替自己夹菜。
  默默地注视着母亲白皙的手在自己眼底晃来晃去,耳边传来的一句句温柔叮咛仿佛隔墙偷听,不是说给自己。
  弟弟吃得开心,不过食量依旧不大,蔬菜还是不吃,和亚希似乎很合得来,两个人热烈地讨论着网络小游戏,炎育陵知道亚希相当沉迷于电脑游戏。
  茜优和贝鲁偶尔会交谈,茜优很欣赏母亲的厨艺,时不时会问母亲某道菜的烹饪方法。
  贝鲁是女孩中的大姐,吃饭不忘借机向芦绍宗提了些工作上的问题。
  炎育陵食不知味,越吃越快,差点呛着了,母亲立刻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
  叶雅抚着儿子因咳嗽而起伏的背脊,皱着眉头轻斥:“都这么大了,不懂得吃饭得细嚼慢咽吗?饭又不会跑了?”
  不是饭会跑,是我想跑——炎育陵腹诽,一边慢慢喝水,止住了呛咳。
  “是不是饿坏了?”叶雅把手移到儿子额前,替他把遮住了视线的刘海拨开。
  “芦先生。”叶雅转向坐在儿子另一侧的芦绍宗说道:“育陵从小身体就很健康,不过他弟弟说他之前好像胃痛得晕倒了,希望你能多注意,工作再忙也别让他错过了三餐。”
  “抱歉,那时候我还没接手当育陵的经理人。”芦绍宗顿了顿,严肃地续道,“育陵前阵子作了身体检查,他的胃病虽然是近期才开始,但医生觉得可能是累积了很久的病根,才会发作得突然,您放心,公司已经请营养师给他拟了饮食计划,会用最没有负担的方法慢慢把他身子调理好。”
  炎育陵听芦绍宗这么说,猜想母亲必定会心虚,禁不住暗暗冷笑,眼角不经意瞟向母亲,竟见母亲脸色微带嗔怒地皱眉看着自己,心突地一凛,正自发怔,母亲的手轻轻捏住了自己右耳。
  “看吧,谁让你常常为了赶去学校打球不吃早餐,妈咪都说过你很多次了,就是不听话。”叶雅手上并没使力,语气亦不凶狠,就像为人母对孩子出于关心的斥责。
  所谓打是疼、骂是爱,父母因对孩子的爱而责骂孩子,是何等天经地义。
  如果这一幕出现在八点档连续剧里,大概是很温馨有趣的画面吧?
  演戏,必须演戏——炎育陵提醒自己,可母亲的手指像有电流,浑身不由自主地发麻,往日耳朵被拧得红肿不堪的回忆泉涌般出现在脑海里。“放手……”细若蚊鸣的恳求溢出口,握着筷子的手难以察觉地抖了抖。
  “真是的,害臊了吗?”叶雅松开手,转而轻拍儿子大腿,柔声道:“吃吧,慢慢来,别急。”
  差点NG的戏,居然被母亲救了回来。
  炎育陵稍转过头看着母亲侧脸,母亲一幅若无其事,自然得根本不似演戏,炎育陵真想挥毫一个‘服’字送给母亲。
  餐桌上的其他人都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有弟弟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看吧!妈咪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炎育陵知道这是弟弟的意思,他知道弟弟在为自己高兴。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
  这出戏,到底需要演多久?
  “叶女士。”芦绍宗放下碗筷,礼貌地低头行了个礼,“很谢谢您的招待,不过很遗憾,育陵一会儿必须到公司出席检讨会议,他表现得很好,但这是公司例行的程序。”说着转头看向炎育陵续道:“你不能吃太多,这份量已经够了,去准备吧,我们十分钟后出门。”
  炎育陵朝芦绍宗眨着眼发愣,不清楚芦绍宗是看得出自己坐立难安抑或只是公事公办?无论如何,他是求之不得。
  “好,我去换衣服。”炎育陵和芦绍宗先后站起身,芦绍宗主动要收拾两人的碗盘,叶雅即起身阻止,还请芦绍宗到客厅坐,并从冰箱拿了罐啤酒给他。
  母亲的贤惠,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称赞,说每次家里有客人都会很有面子。可父亲不知道,母亲在外殷勤待客,转回身就会执着藤条督促自己在琴室高举书包罚跪,只因为自己打了篮球一身臭汗回家,被客人看见让父母丢脸的一面。
  炎育陵突觉豁然,母亲的高深演技自己早就见识过,根本没有大惊小怪的必要。
  很多事情已经变了。但是母亲不想变。
  痛苦的人,或许不只是自己。
  炎育陵虚掩房门,打算随手抓了外套就出门,可还没打开衣柜,就有人推门进来,把门给带上,反锁。
  “妈咪给你买了衣服。”叶雅抢到儿子身前,从衣柜拿出一间白衬衫与卡其长裤,将衬衫举到儿子身前比划,欣慰地笑着:“夏天穿简单些比较舒服,你那些打歌服穿起来很热吧?”
  “还好。”炎育陵冷漠地应,从母亲手里接过衬衫。衬衫布料很柔软,乍看很单调,其实剪裁很细致,配上色调相近的卡其裤,确是利落又不失时尚的配搭。
  母亲对于外在的‘美’,依旧很讲究。
  “你出去,我要换……”炎育陵话未说完,母亲竟抬起手为自己正穿着的短袖运动外套拉下拉链。
  “我自己来!”炎育陵忙后退,衣角却被母亲紧紧扯住。
  母亲眼里闪过一抹似曾相似的眼光,那是厌烦、愤怒,抑或憎恶?炎育陵从来就看不透。对于这样的眼神,他只知道用服从来应对。
  叶雅见儿子站定了不动,浅浅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替儿子把外套脱下,放到床上,再拿起新衬衫,食指转圈,示意儿子转过身背对自己。
  “你到底想怎样?”炎育陵觉得自己的声音像快哭出来似地,不由得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他低着头,收紧的五指垂在大腿侧,他告诉自己并不是害怕得不敢面对母亲,他只是不愿意、不屑、讨厌!
  “帮你穿衣服啊,来,手抬起来。”叶雅自行走到儿子身后,手掌轻轻搭在儿子后背,顺势沿着冒了点汗的肌肤往下抚摸,尾指碰到了尾椎处那道触目的伤疤。
  炎育陵浑身一震,仿佛脚底突然踩空,立刻往旁退开,瞪着母亲的眼神带着愤慨、不解、与一些恐惧,“这里没有别人,我们不用演戏!”咬牙切齿,像无助的小动物,用嘶嘶声的低吼警告敌人勿靠近自己。
  “演戏?”叶雅脸色陡沉,垂下拿着衬衫的手,眉头微皱,“原来你在演戏?育陵,你还不肯原谅妈咪?”
  炎育陵大力挥手,“什么我在演?你也在演不是吗!算我求你!要疯你一个人疯就好!不要把我拖下水!”
  “炎育陵。”叶雅嗓子顿沉,就像以往警告儿子。
  炎育陵已几近崩溃,他竭尽所能尝试维持自己的理智,抬手直指母亲,颤抖着低声:“不要用这种语气叫我,你不配。”
  叶雅倏地发怔,随即便怒火上升,骂道:“你敢这样和妈咪说话?”一边扔下手中衬衫,扬手拨开儿子的手,并同时往前一步,扬起另一只手要掴儿子脸颊。
  炎育陵站得离母亲不近,见母亲要动手,有足够的机会闪躲。然而,他现在不甘只能躲。
  “想打我?”炎育陵抓着母亲手腕,用冷漠的眼神、冷漠的语气回敬,“要不是我不还手,你以为你能打我那么多年?”
  母亲的脸瞬间刷白,身子还晃了晃。炎育陵顿感得意,把母亲的手抓得更紧,不让母亲倒下,牵起了嘴角凑上前冷笑着道:“不要演了,来啊,威胁我啊,用那卑鄙的手段威胁我!”
  “育陵……你……为什么……”叶雅嘴唇颤抖得利害,双腿也已发软,却被儿子像提东西一样抓着。
  “我是你妈……你怎么可以……”
  “我是你儿子!你又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炎育陵大吼,浑然忘了必须控制声量,他用力甩手,母亲即倒在床上。
  “我已经公开向你道歉,向媒体宣称你的清白,你还想怎样?到底要怎样才可以把带子还给我!”
  叶雅听不见儿子在叫什么?剧烈的头疼毫无预兆袭来,她抱着头卷缩在床上,嘴里透出细碎的呻吟。
  砰砰砰!
  身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炎育陵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走上前抓住母亲双手压在床上,靠近母亲因痛楚而扭曲的脸,声嘶力竭:“不要装!把带子还给我!”
  也许是吼得太大声,也可能是那一刻已经忘我,炎育陵没有听到门被强行撬开的声音,当他还想继续逼迫母亲,双手就被有力地扳到身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往后拖,脚下不稳,坐倒在地上。
  “妈咪!”弟弟尖锐的叫声最先听入耳。
  “你做了什么?”接着是芦绍宗略显错愕的声音。
  “好痛……”然后是母亲的呻吟。
  “我做了什么?”炎育陵喃喃,冷眼看着弟弟爬上床安抚母亲。
  芦绍宗见叶雅痛苦的样子,知道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双手依然稳稳制住炎育陵,冷静地吩咐站在门外的三个女生把叶雅扶上车,要送她去医院。
  贝鲁率先走进房间把叶雅扶起来,茜优和亚希原本有点不知所措,见贝鲁行动了才赶上前帮忙,不一会儿就把叶雅给扶到了客厅。
  炎育旗担心母亲的状况,却也放心不下哥哥,他留在房里,想问哥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哥哥脸容异常平静,似乎对母亲的哀嚎完全无动于衷,心里顿感不忿,咬着下唇跑出房间。
  “哼!”炎育陵料想到弟弟始终还是会选择母亲,禁不住发出冷笑。
  芦绍宗见先前还失神落魄的炎育陵有了反应,便松开手绕到炎育陵跟前蹲下,直视着炎育陵双眼。
  “不要问。”炎育陵立即撇过视线。
  芦绍宗暗自叹气,思忖了一会儿,沉声道:“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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