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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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陵-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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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如果不找你们来吃火锅,你们会来看我吗?会陪我回国吗?如果没有这笔钱,你会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吗?还不都是因为钱,你就承认!” 
  谭峻没有立刻说话,炎育陵也不想再吵,正要把电话挂了,以后都不想再找对方,谭峻便开口,语气越说越冲:“炎育陵,你知不知道你两次住院,我和幸恬都很担心?我们是送了很多慰问品过去,可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送到你手上。你以为我们想见你就能见吗?你是大明星,我们每次打电话过去都是你经理人接,他说和你见面会给你添麻烦,态度没比你以前那个姓韩的……”
  谭峻的话突兀地中断,随即很不自然地接下去:“好啦!我不怪你会误会,我就老实告诉你,你经理人原本没有拜托我们什么,是幸恬主动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国,她说她可以陪你。我可没想那么多,你明明一个大男人,能走能站能吃的不就能活了,需要人陪吗?就女孩子才会有那么多余的担忧。对,我是要追幸恬,所以才陪她陪你,你要说我利用你也没差啦,但是不可以误解幸恬,待会儿我来接你,你想清楚了才决定要不要上我的车,你要是对幸恬说难听的话,我绝对会把你踢下车。”
  炎育陵被谭峻噼里啪啦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谭峻便果断吼声‘再见!’,然后挂了电话。
  炎育陵盯着手机银幕发愣,开始对自己不经过大脑的冲动行为感后悔,心想自己应该先向芦绍宗问清楚了才对谭峻提出质问,那至少不会误解了幸恬。
  “明明是在利用我,还那么理直气壮……”炎育陵忿忿把手机收进裤袋,转过身要去重新点燃煤气炉,即被站在面前的父亲吓了一跳。
  “怎么这样和朋友说话?”炎允赫睡眼惺忪,眼睛眯成一条线,嗓子沙哑。
  炎育陵觉得这事与父亲无关,也不喜欢父亲一开口就责怪自己,于是便不想多说,自顾自开炉火爆香葱花,没好气地道:“早餐我做好了,在客厅。”父亲沉默地站在身边好一会儿才离开到浴室。
  炎育陵想着自己该怎么面对两小时后就会见到的朋友,心不在焉,接连被滚烫的锅子烫了几次,最后完成的蛋炒饭颜色虽然好看,却冒着股淡淡的焦味。炎育陵闻着讨厌,索性把整锅饭倒进悬挂在煤气炉旁的垃圾袋。
  “为什么倒掉?” 炎允赫正好从浴室出来,走上前掀开垃圾袋看,觉得实在太可惜了,他非常想念儿子的厨艺。
  “炒坏了。”炎育陵把锅子和锅铲随手扔进流理台,黑着脸走到客厅矮桌边坐下。
  “我会再做一份,午餐时间给你送去。”他决定了今天要拒绝和谭峻与何幸恬一起出门,短期内也不想和他们见面,省得谭峻嫌自己碍眼。何必做贱自己呢?他不屑地哼了哼鼻。
  炎允赫在桌子另一面坐下,想和儿子谈谈,却担心因此影响了儿子的胃口,便默默地解决盘中食物。
  炎育陵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不到两分钟就起身欲收拾碗盘,炎允赫连忙把他叫住。
  “你刚刚说的话爸爸都听见了,你那样说有点过分,一会儿见面好好跟人道歉。”炎允赫尽可能对儿子和颜悦色。
  “我今天不会跟他们出去,以后也不会找他们。”炎育陵烦躁地把碗盘叠起来,发出碗盘碰撞的巨响。父亲有什么资格说自己错呢?被朋友利用来追女孩子的人是自己啊!他这么想。
  “你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你朋友。”
  炎育陵回头见父亲皱起了眉,心里更是不悦,端着碗盘快步走到厨房,流理台却放着未洗的锅子,他便重重地将弯盘给搁在脚边,打开水龙头,拿起海绵奋力去刷焦黑的锅面。
  “爸爸在跟你说话!”父亲提高了声量,因为水流和刷洗的声音太大。
  “学长那天对你很不礼貌,你是我爸爸,他不尊重你就是不尊重我,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炎育陵忍不住发泄心中的不满,不过还是提醒自己必须控制语气和声量。父亲虽然承认了这么多年以来都故意漠视自己被母亲苛刻对待,但父亲终究没苛刻打骂过自己,而且是现在唯一一个在自己身边的家人,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对父亲抱任何怨愤。
  “这……唉!”
  听见父亲叹气,炎育陵没回头,不晓得父亲是什么脸色,但能感觉父亲叹气前似乎欲言又止。
  又是难言之隐。
  这几天父亲都是这样,炎育陵若问起和自己过去五年有关的事,父亲总是支吾其词,回答得很随便。问自己考什么大学考不上?父亲说忘了;问自己是怎么被星探看中的?父亲说不知道;问父亲认不认识自己的前经理人?父亲说没见过。
  “好吧,我不说你学长,那幸恬呢?她怎么说都曾经是你女朋友。”
  “女朋友?”炎育陵倏地转身,水和泡沫从紧握在手上的海绵滴落到地板。
  “没人告诉你?”父亲脸色讶异。
  “没有。” 炎育陵嘟哝着,把海绵丢进刷不干净的锅里,污水溅到了地上,他在心里咒骂欺瞒自己的谭峻。
  “幸恬那时候全家搬走了,你和她可能已经分手,爸爸不知道……”
  炎育陵不想再听父亲模棱两可的话,一声不作地拿了毛巾走进浴室,没脱衣服就转开花洒,由冰凉的水让自己冷静。他洗了很久,直到父亲敲门催,才擦干身子,把毛巾围在下半身出来。
  “洗冷水很容易着凉,快去把衣服穿上。”炎允赫轻拍儿子肩头,儿子不理不睬,冷漠地垂下头,走到放着行李箱的角落。由于住所太小,炎允赫没有买衣柜,他一个人的衣物不多,只随意用个篮子来放,儿子的行李箱便成了暂时的置物柜。
  炎育陵在行李箱前忖了忖,倏地把毛巾除下丢到一旁,□裸地背对父亲。
  “妈咪不让我洗热水,说可以省下家里的开销,我早就习惯。”他冷冷地说道,一边仔细挑选出门要穿的衣裤。前两天都是穿连帽的单调外套,把头脸尽可能遮掩,今天他想穿得好看一点——没有理由把女朋友拱手让给谭峻。
  炎允赫看见儿子身后的疤痕,又心痛又懊悔,他撇开视线,在客厅里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无力地扶着沉重的额头。
  “你为什么都不告诉爸爸?”炎允赫禁不住问道。他常常想如果儿子不一直委曲求全,他或许能够阻止前妻许多不人道的行为。
  “我恨过妈咪。”炎育陵站起身,穿上内裤和长裤,把身上丑陋的疤藏起。
  “但是我记得你说过,妈咪是为我好,你要我听妈咪的话,长大才能出人头地,我很相信。”透彻认清自己的愚蠢,炎育陵痛苦地道,“我逼自己相信,一切都会结束,长大后的生活一定会很好!”
  “爸爸……对不起你……”
  “不要道歉。”炎育陵大步走到父亲面前,父亲仰头,内疚和痛苦的神情让他一瞬间看似又老了五年。
  “爸爸没有打我,不需要向我道歉。”
  炎育陵见父亲的目光不自然地撇开,他想或许是自己居高临下的态度让父亲不自在,便盘腿坐在地上,待情绪略微舒缓,才开口缓缓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过,大学要到国外去念,可能的话,我会选择在外面自己生活,不会回家住,直到你和妈咪老了,需要人照顾,我才搬回去。”
  炎育陵垂头凝视自己交握的手,用拇指揉自己的虎口。
  “我为我的将来想过很多,每天都在期待时间过得快一点,自由就来得快一点。”
  炎育陵苦笑,抬头看着父亲续道:“现在的状况,比我理想中差很多,但是我毕竟还是长大了,所以,爸,你不需要再照顾我。”
  炎允赫大约猜到儿子想说什么,急忙道:“育陵,你不明白,你现在很需要人照顾!”
  “我明白。”炎育陵坚定地道,直视着父亲。
  “我失去了五年的记忆,对你来说我还只有十五岁,但我不是,我必须学着去当一个大人,我不觉得当过歌手有什么特别,我会去找工作,也会念书,爸,我现在有很多钱,我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养活你,你别当健身教练了,搬回去和爷爷奶奶住吧,爷爷不是有家杂货铺吗?你在那里工作会更轻松,这里可以留给我住,一个人住并不算小。”
  炎允赫听着儿子娓娓叙述,心里悔恨大于感动,他盯着儿子,不知如何开口,见儿子想继续说,便立刻打断,“爸爸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把身体操劳成什么样了吗?”
  炎育陵不悦地抿唇,目光从父亲脸上投向了远处,他想到谭峻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能站能走能吃,哪需要人陪?他并不否认这点。父亲、芦绍宗,以及何幸恬的过分担忧都让他自觉很丢脸。
  “你暂时别想念书还是工作什么的,那样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平时上街就找幸恬和你学长陪你,爸爸和你那位经理人都交待过他们,要保护好你。”炎允赫继续说道。
  炎育陵霍地站起,转身走入用垂帘隔出来的睡房,躺在地上单薄的床褥,一声不吭地钻进被窝。
  “育陵。”炎允赫掀开垂帘,轻声唤。儿子不理,他耐心渐失。
  “你不说话,爸爸就当你听话了。”放下垂帘,炎允赫忍着闷气,走到厨房,动手清洗儿子用过的厨具。儿子一向来对自己都是言听计从,非常敬重,即使是自己酗酒堕落的时期,儿子也不敢反抗自己,儿子刚才的倔强让他很不习惯。
  或许儿子是在怨恨自己吧?炎允赫一这么想便心虚,无奈地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能责怪儿子,自己对儿子实在亏欠得太多。
  “被认出来到底有多麻烦?”身后传来儿子的问话,语气很不好,炎允赫必须花数秒时间深呼吸压制旋即窜起的烦躁。
  “记者会找到你,会要求采访、会偷拍、会影响你的生活。”炎允赫不回头,埋首刷锅子。
  “是影响你的生活,还是我的生活?”
  炎允赫闻言立刻转身,怒瞪着站在离自己有五步远的儿子。
  “我也想好好过我的生活,我不要再被管这管那!”炎育陵不等父亲说话就吼道。
  “管你是为你好!”炎允赫走前两步,胸口因愤怒而激烈起伏。
  “我被管的还不够吗!”炎育陵不甘示弱,挺起胸膛大声道:“有麻烦我自己会解决!”
  “你能解决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炎允赫大力挥手。
  “变成怎样啊?我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不知道?”
  炎允赫一怔,后悔自己口快已来不及。
  “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告诉我?多说一些,我或许就可以想起更多事。”炎育陵眼里透着恳求之意。
  “你的医生……”
  “医生又不是我!他怎么知道我的承受能力有多少?”炎育陵说完就猛抓头,在父亲面前无意识地踱来踱去。
  “昨天在百货商场听见一首歌,我没有听过,可是竟然知道歌词,学长说那是我的歌。”炎育陵停下脚步,背对着父亲。
  对父亲的信任感正在流失,他并不想,不过才两天前,他还满心期待能见到自己从小依赖着的靠山。
  “为什么你们好像都在避免我接触以前的事情,这对我真的有帮助吗?还是说……” 顿了顿,炎育陵不由得攥紧拳头,续道,“你们不希望我恢复记忆?”
  “医生说那会造成你的负担。”炎允赫没有别的解释方法。
  “爸爸对我做过什么吗?”炎育陵陡地转身。
  “妈咪为什么讨厌我?原因是什么?有原因的对吧?”原本不敢问的问题一不小心就溜出了口,炎育陵发觉自己在颤抖,便把拳头抓得更紧。
  父亲知道吗,会说吗?他突然紧张得连呼吸都不顺畅,强迫自己看着脸色发青的父亲,不要移开视线,不要害怕父亲的任何答案。
  原来自己很害怕。
  心里仿佛有把声音在卑微地祈求——别说、别说、我不要知道。
  “你不要乱想……”父亲最后说了这么毫无意义的话。
  炎育陵顿感愤怒,与此同时,竟然有点庆幸。
  “不说就算了!”没有勇气追问,炎育陵又躲到了垂帘后,掀开被单钻进去,一边说道:“我昨晚没睡好,想休息,你的午饭我不做了。”
  “那你还出不出门?”
  “不出!”
  “出去吧,爸爸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好啦!出去就是!”炎育陵几近嘶吼,他对自己居然以这样的态度和父亲说话感到了些许罪恶感,可是却也觉得痛快。
  是父亲说不要做贱自己的。是父亲说要听话的。所以自己现在就在听话。
  父亲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关怀,炎育陵并不特别失望。
  大概自中学起,他就不会太期待父亲能体会自己的心情。
  炎育陵紧紧合眼,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以前那些不开心的回忆。他以后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绵羊数到了五百六十,炎育陵仍然毫无睡意,父亲早在第四百二十只绵羊的时候就出门上班,临行前说一会儿会打电话给谭峻,确保自己是和朋友出门。
  炎育陵没有和父亲道别,他甚至差点又要跳起来和父亲吵。
  终于,手机响了,不是来电,是简讯。谭峻说正在路上,十分钟后就会到公寓楼下。
  炎育陵爬起身,从行李箱找了件布质柔软的白色短袖衬衫,穿在身上比连帽外套凉爽多了,而且也勉强算合身,不至于宽大得像件睡衣。
  炎育陵走到浴室照镜子、整理头发,然后细细打量自己,渐渐觉得自己并不输给谭峻。
  “我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他扬起嘴角,让镜子里容光焕发的倒影,给予镜子外战战兢兢的自己一些信心。


81、七十三、强者回归

  芦绍宗自法庭出来,穿过媒体记者的重重包围,上了车便一路径直飚回家。
  骆禾羽的伤人案总算告一段落,媒体很快就会失去追踪的兴趣,芦绍宗也终于能放心返回自己的住处。
  骆禾羽被判五年□,律师提议上诉减轻刑法,他拒绝,芦绍宗不难明白他的用意,他是希望案子早点结束,免得节外生枝,被检察官查出真相。
  处心积虑替人隐藏罪行,芦绍宗并不因此而有那所谓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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