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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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时光-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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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晶晶拍了拍我发愣的脸,“起来了。”
葛萧离开南京还不到一个星期,就被田阿姨叫了回来,是因为何晓诗陪她父亲来了南京——估计是何晓诗在正面战场上没有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就开始走后方路线了。
我素来觉得,女孩子的家长对待女儿的恋爱婚姻总是会顾虑重重、态度复杂的,然而这次,我知道了何晓诗这种直来直去、对自己的感觉从不藏着掖着的原因——何爸是来见葛萧妈妈,似乎很有兴趣讨论一下他们情感的未来发展方向的——她显然得到了何爸大方、直接的真传。
趁着何晓诗兴高采烈地拉着一脸无奈的葛萧在七楼看衣服,谭晶晶背靠在商场的栏杆上,眯着眼睛说:“葛萧就这么被捕获了,也是件好事儿。”
我漫不经心,“怎么说?”
谭晶晶微笑,“这么多年了,你没发现葛萧从来没有恋爱过吗?”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他真的从来没恋爱过吗?我以为只是他不愿意和我们谈论。”
谭晶晶摇摇头,转过身趴在栏杆上看楼下熙来攘往的人群,“说起来,我们几个死党里,你和葛萧走得最近,但你好像从来没关心过他的事情。有时我觉得,在你眼里,葛萧是个透明人。”
我大叫冤枉:“我很关心他啊,经常会问他的近况,是他自己从来都笑笑,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这是高干子弟嘴严的良好家教呢!”
谭晶晶没理我,“葛萧的条件太好了,他一直是被动地接受着别人的示好,接受着别人在对他的误读中采取对策,由于这种示好和误读太多,葛萧无法一一回应,那些主动的人就又觉得自己无法打动他,也就半途而废。长此以往,恶性循环,上上品的婚恋对象葛萧其实没有恋爱可谈。何晓诗足够聪明,选择了锲而不舍,她一定是看出了这点,那么,葛萧命里注定就是她的。”
放在收藏圈里,何晓诗的行为就叫“捡漏儿”,而且还是捡了一个大“漏儿”。
在我的印象中,葛萧始终是一个对南京割舍不下恋恋情结的人,不管是他在上海读大学、在东京进修室内设计课程、在悉尼学习经营公司、在大连开创自己的事业……只要有假期、有机会,他都会赶回南京小住几天,吃吃鸭血粉丝,看看秦淮夜景。
他在大连的公司有了起色之后,有次我们几个坐在夫子庙的小摊上吃口蘑小笼包时,谭晶晶笑葛萧,“你是南京放出去的风筝,不管到哪儿,都得顺着线回来。”
江水明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开玩笑:“干脆你把公司开回南京来算了,免得来回跑,节流开源是居家必备的致富良方啊。”
葛萧微笑着听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半真半假的调侃,也不说话,有条不紊地拽开桌上的一溜儿可乐罐,挨个在底下垫上一块块餐巾纸,又插上一根根吸管。
小柳拿过可乐喝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葛萧,“葛萧有时候挺像英国管家的,特别体贴周到,有他在,有时我都有我自己是什么贵宾的错觉。”
谭晶晶撇撇嘴,“哪有帅成这样的管家?另外,你可得抓紧时间享受了,一旦葛狗找着了心仪的人,恐怕会直接丢下我们不管了。”
小柳瞪谭晶晶,“我才不相信葛萧是那么重色轻友的人呢。”
谭晶晶回瞪小柳,“谁说他重色轻友了?他只是不懂得如何去拒绝别人罢了,所以我担保,只要他中意的人有什么要求,葛萧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满足她的。而据我所知,绝大多数女人都很讨厌自己男友或者丈夫以前的死党的。”
我想起了谭晶晶的这段话,也想起了向来会为我们下厨烹炒的葛萧这次并没有这样做,忍不住笑了。谭晶晶看我,我就把她当初那段话重复给她听了。之后,我笑着说:“看,你真是个能未卜先知的女巫级人物,真的全被你说中了。”
一贯嘻嘻哈哈的谭晶晶却皱了皱眉,盯了我一眼,“你还没意识到吗?如果我真的全说中了,就意味着葛萧从此要淡出我们的生活了。”
我愕然,亦默然。
这时,谭晶晶的手机响了,应该是个比较重要的私人电话,她走到相对安静的电梯口去接电话。
葛萧,要淡出我们的生活?!
一直以来,和其他几个人相比,葛萧始终是那个话并不太多的人,安静地坐在我们的身边,不动声色地为我们做着分筷子、拿餐巾纸这样的事情,随着我们在笑,也随着我们在沉默。有他在,场面并不会热闹几分,但没有他……
商场的空调冷气似乎开得有些大,我轻轻地抱住了肩头。
葛萧和何晓诗结束了购物,到栏杆边来与我们汇合。还没到近前,何晓诗就对我淘气而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一蹦一跳地去卫生间了。葛萧拎着几个购物袋走了过来,站到我的身侧:“冷么?”
我勉强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葛萧轻轻叹了口气,从一个购物袋中拿出一件淡粉色的衬衫,披在我的肩上,揉了揉我的头,“常在有空调的地方来往,也不记得拿件开衫、披肩什么的……你真的没有谭晶晶那么聪明、那么让人放心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种常有的、微微带着责备的关切语气,此刻让我很不愉快。我扯下衣服,塞回他的手中,表情古怪地笑了笑,“并没有人要求你的关心!”我转身就踏上了向下的扶梯。
“丫头!”葛萧在我身后低低地叫了一声。
我侧过头去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回答他。到达下一层的时候,谭晶晶的大叫声从商场播放的音乐背景中隐约传来:“乔北……”
我突然间泪流满面。
主编咬着阿尔卑斯牛奶棒棒糖,眯着眼睛观察我,“你又失恋了呀?看起来这次打击不轻啊!”
我撇了撇嘴,继续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一会儿抬头看电脑屏幕,一会儿低头看采访笔记,一副全然没把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表情。
主编也撇了撇嘴,伸出手来猛地一扯,就把我的采访笔记扯到了半空中,“装工作狂啊?少来!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从来就不是一个积极向上、勤劳勇敢的主儿,不然也不会在责任编辑的位置上踏步多年!大周末的,跑来和我这样的加班癖患者做伴……说,到底怎么了?”
我无可奈何地停下了敲击,最大限度地龇牙笑了笑,“我牙好,胃口也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就是有根筋没搭对,突然想做个模范标兵、工作狂人,行不行呢?”
趴在我桌子隔板上的主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睛突然一亮,脸就转向了门口,“哎呀呀,你看那是谁?”
我下意识地扭头,透过编辑部全透明的玻璃墙,我看见葛萧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的目光忽然不知所措。
主编冲我挤了挤眼睛,诡异狡黠地一笑,“小两口闹矛盾呀?回头再盘问你细节,现在你吵架要紧!”她冲葛萧笑了笑,就回她的主编室了,还很有道德感地关上门、拉上百叶窗,完全没有了平时开会要求我们八卦八卦再八卦的八卦女王气质。
葛萧就那样自然无比地走了进来,坐在报社前台的小妹和旁边站着的一个保安都盯着他,可是完全没有上前盘问、稍加阻挡的觉悟——长得帅就不是坏人吗?我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觉得,看不惯葛萧,看不惯他身上虽然没透出来但据我分析肯定存在的,嚣张。
我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他。虽然我知道,他已经看见我看见了他。
葛萧坐在我旁边同事的位置上,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钟,我已经受不了时间带给我的压抑感了,我忽地站起来走进了主编室,“人物纪实那个……对,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趣、很另类的人物采访,我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可以出一篇很精彩的大稿子。不过,你得给我半个月的时间。”
主编狐狸一样眯着眼睛、身体后倾地打量着我,“半个月啊……这算是再次失恋的福利还是婚假啊?失恋福利的话这时间太长了,婚假的话就还差了五天。”
我扭头就要走,“那当我没说过,你自己加班自己伤神自己苦恼去吧!”
主编就笑了,“好嘛,半个月就半个月,你好歹得先把假条写好了给我嘛!”
我笑着纠正主编,“是出差!是要公款报销的哦!”
葛萧看着我埋头写出差申请,叫:“丫头。”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听后,何晓诗娇嗲悠长的声音挡不住拦不住地传了出来:“乔北在不在吗?不在的话你就赶快下来呀。”葛萧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
我埋着头,可我知道他在看着我,我笑笑,“你下去吧,就说我不在好了,我马上就要出差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嗯,我就坐下午两点多的那班飞机,还赶得及。”
葛萧问:“去哪里?”
我看着他笑了笑,“去见一个我很想见的人。”
葛萧沉默了一下,重复着他的问题:“去哪里?”
我耸了耸肩,扯出办公桌底下永远准备好的轻便旅行袋,面带微笑,“你下去吧。”我站起来把工作用品往旅行袋的隔袋儿里放,一件一件,有条不紊。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兴高采烈,“江水明!你是不是在山里修炼成精了呀?你怎么知道我下午就要飞到你那边儿去看你了?”
江水明在那边“哇哈哈”地大笑,“这就叫心有灵犀、情投意合啊!”
我啐他,“少贫了!说吧,到底有事儿没事儿,抓紧说啊,我可是真的要赶飞机去你那儿!”于是江水明很有个人特质地完全不问我去他那里干什么,而是把他想吃的南京特产一样儿一样儿地说了出来,拿他的话说:“谭妖精完全没有贤妻良母的耐心潜质,又不好意思对葛萧表达自己唧唧歪歪的贪吃念头,跟父母说更是会惹得他们以为自己儿子吃了多大苦受了多大累,最后能选择的就是你了。这叫有比较,有鉴别。”
通话结束,我把记下来的清单放进随身的小包里,继续收拾东西。
葛萧说:“我陪你去!”
我说:“你神经病。”
葛萧说:“我陪你去!”
沉闷的机舱里,我蒙着眼罩问:“田阿姨没发火啊?这么大的事情,你说走就走。”
看不见葛萧的表情,他没回答。
我从来不是一个想刨根问底的人。自从多年前师伟那么直接地给出答案后。
有些真相,不知道的好。
总是保存着一丝希望,要比陷入毫无退路的绝望对人体有益些。
下了飞机一开机,就收到了谭晶晶的一条短信:“葛萧和你,是两只鸵鸟!”
我回了一条:“我早就是鸵鸟政策的支持者了,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装着糊涂等顺其自然。可为什么这么说葛萧?”
谭晶晶回道:“哈哈哈!”
谭晶晶永远是个回避她不想给出答案的问题的高手,她话里的玄机,我一辈子也猜不透。我索性不猜,反正到江水明那里,还有好长一截路要赶。
江水明睡眼惺忪地唠唠叨叨:“我以为就你自己带一大堆零食来呢,那我就可以尽情地对你‘食色,性也’了。你扯着他来干什么呀?破坏我和他的生死友谊还是怎么着?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看见他就烦!”
我缩在他大得吓人的沙发上蔫蔫儿地说:“我困了,要聊天等明天起早吧!快发给我床被子!”
江水明做出要直接扑过来的样子,“我这床被子怎么样?真皮的!”
我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小柳啊,让你一吓唬就吱哇乱叫的!”
江水明就很自讨没趣地从旁边的柜子里给我翻出一薄一厚两条被子供我选择——情场阅历丰富的江水明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给女人提供两种及两种以上的选择。这让爱他的那部分女人心存感激,这让被他爱的那部分女人挑不出缺点,这让和他没有情感关系的那部分女人羡慕前两部分的女人。
除了我。
第一,我觉得这是他理所应当该做的;第二,我觉得这经验是他以放弃了很多好女人为代价才积累的,不值得表彰和赞扬;第三……呃,好吧,我承认,我已经习惯了死党之间这种似乎是天生就应该存在的对彼此之间的好。
江水明拎着他早就准备好的啤酒,低声对葛萧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离开客房。葛萧轻轻地随手关门。听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们是去了阁楼。
我好像很疲惫一般,倦倦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意识沉沦在睡魔的压抑下之前,我忽然想到,我终于逃离了南京——此刻师伟在的城市。有些庆幸,有些遗憾,有些五味杂陈的寂寞。
北方的阳光比南方的阳光要直率得多,直刺刺、热辣辣地把我从梦里唤醒。我大睁着双眼,看着光影摇曳的天花板,有种在莫愁湖畔醒来的时空错乱感,半晌,才想起趴到窗口去看楼下——江水明果然是个享受生活的天才,他居然在北方又北方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个屋后有一洼荷塘的地方。
我穿好衣服,有些雀跃地打开客房门跑下楼去,一冲出后门就笑着说:“江水明,你真的是继承了江爸的优良传统哎!”
江水明并不在。
葛萧穿着一件泛着淡淡粉色的宽松衬衫,站在荷塘边看那些花蕊怒放的玉白色荷花。听见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轻轻浅浅的一个微笑:“起来了?”
这个季节的北方清晨,总是有一种似雾非雾的水汽低低地弥漫着,加上那池冰清玉洁的花蕊,再配上身材玉立的葛萧此时的笑容,我唯一能有的形容就是——被小学生作文用烂了的那句——好像一幅画。
我有一个瞬间的分神。
葛萧大而明亮的眼睛就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饿不饿?”
言谈举止一贯保持含蓄风格如我,也忍不住呆呆地脱口而出:“你好帅啊!”
话一出口,我就脸红了一下,顺便把自己痛恨得体无完肤。像话吗?这像是一个发小儿、一个死党该说的话吗?怎么这么透着小家子气,外带透着居心不良!我应该对他帅不帅之类的事情熟视无睹才对啊!
或许是我的声音不够大,或许是葛萧的注意力都放在荷花啊饿不饿啊之类的事情上了,他只是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转回头去看荷花,没接我的话茬。实际上,是知礼如他、绅士如他,即使听见了,为了避免我的尴尬、为了避免彼此的尴尬,也会假装没听见的。
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优良品质。
江水明在荷塘边搭了一个遮阳的棚子,应该是画画时工作用的吧,里面放着一个高脚的板凳。我走进棚子,坐在那个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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