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确定这药剂能够发挥作用？”
韩吉顿了一下，沉声说：“我不能确定。”
抬头，注视达理斯，“这管试剂能发挥多少作用我无法断定，我缺少实验品。”
话音一落，周围一时间又陷入寂静。
艾伦突然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又聚焦到自己身上，他有些恍惚地舔舔唇，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
“他不可以。”利威尔突然开口，眉心皱着，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对方有四个巨人，艾伦？耶格尔只有一个。”
“这并不是儿戏！利威尔，这关乎整个人类的命运。”国会高官纳里奇有些不满地说，“连研究出这份药剂的韩吉都不能确保它的作用，我们又怎么能放心将它投入战斗……四个巨人！这代表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这不值得。”利威尔不为所动，“如果韩吉缺少实验品的话，我可以去抓。”
“愚蠢！自大！”他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利威尔，“你别忘了你是戴罪之身！我无意于你们兵团之间的纷争，但是我知道，打草惊蛇的行为并不可取，韩吉分队长的意思其实也是用艾伦来实验，就看她刚才对你们的维护，难道还会故意害他？”
利威尔闭嘴不说话，脸上布满了怒气。
艾伦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只是觉得，韩吉和那个老头子说的话有道理，与其舍近求远牺牲人手去抓新的实验品，的确是自己来实验比较省事。
“那个……其实我……我愿意的。”看众人安静下来看着自己，艾伦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忐忑地挪了挪跪酸的腿，“我的愿望和大家是一样的，驱逐消灭巨人，我宣过誓，要为国家献上心脏。”
与纳里奇一点点软化下来的眼神相对的，是利威尔越发阴沉的脸。
“我不同意，艾伦？耶格尔是我的士兵，我不允许有人……”
“利威尔。”艾尔文打断了利威尔的抗议，少见的表现出了严厉的一面，“别被Alpha的本能控制，你应该服从命令。”
沉默。
浑厚的Alpha气味在不知不觉中溢满四周，彰显着主人的心意，艾伦跪在一边奄奄地耷拉着脑袋，一直没敢看利威尔。
“……”
去他的Alpha本能，他是从心里抗拒这个决定的。
——
【TBC】
（十四）
艾伦和利威尔的审判结局其实并不坏。
韩吉几乎为两人洗清了罪责，而他们要做的，只是服从上级的命令，该做实验的做实验，该准备战斗的准备战斗，一切都算是有惊无险。
走出国政大厅的时候利威尔还是满脸的阴云。
牺牲他人，成全自己，是宪兵团和国会惯用的伎俩，艾伦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恰巧可以利用的巨人而已。
最后，苦果还不是要艾伦来尝。
“利威尔。”韩吉在周围一圈低气压中拍上了利威尔的肩膀。
“你不用担心艾伦，我给他的剂量会很小很小，在安全范围里，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严重伤害的。”
利威尔没说话，目光停在她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上。
韩吉悻悻地收回手，跟着利威尔一起步下台阶，保持着平行。
“医疗部的那些气味抑制剂艾伦不能再用了，为了不影响这次的实验，任何药物都要小心应对，为免他的气味在军队引起骚乱，这段时间，嗯，要麻烦你了……我的意思你懂吧？”
利威尔头都没回，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韩吉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表情多少会松动一些，没想到还是沉着脸，半点高兴都没有的样子。
接连两次受挫，韩吉有些失落，她朝跟在身后不远的艾伦招手。
艾伦：“？”
韩吉扬起嘴角，笑得一脸纯真，手不断往自己这里挥，“你过来，我把国会的最新命令告诉你。”
艾伦于是立刻摆出一副严正以待的表情，好像真的是要立刻交出自己的心脏一样，利威尔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韩吉很和善地勾住了艾伦的脖子，凑到他耳边悄悄问，“你和兵长那晚……到底是不是强迫的？”
艾伦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结结巴巴但是又很诚实地回答，“不……不是。”
“那就好了。”韩吉拍了拍艾伦被自己压乱的领子，一副放下心的样子。
“怎么了？”艾伦一头雾水。
“因为没多久你就要配合我进行实验，这段时间你不能再用气味抑制剂了，所以……既然你有Alpha的话，也就不那么需要那种东西了，对吧？”
“你的意思是……”
“嗯嗯，没错，现在你就跟着利威尔走吧。”
原本平稳的步子又乱了节奏，艾伦又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他在学校学会怎么读书写字，在军队学会如何布阵打仗，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教他，要摆出怎样的姿势表情，和自己一脸怒气面色阴沉的Alpha上床。
走向房间的时间像是在奔赴刑场，这种尴尬的气氛让他迫切想要摆脱，但是凭他怎么苦思冥想，也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艾伦迟疑着停下了脚步，轻声喊，“兵、兵长。”
利威尔站定，回头看，斗篷被他的动作带得一晃，Alpha的味道淡淡地飘散。
“怎么？”
“韩吉说那实验不会有什么非常严重的副作用的，我也不是很怕……”如果说利威尔是为这件事情生气的话，至少说点什么让他心情好一点。
“别提这事。”利威尔拧起了眉毛。
他不再理会一脸紧张的艾伦，径直走到房间门口，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门，走了进去。
艾伦急忙跟上，利威尔坐上了床对面的沙发，架起腿，一脸不耐地解着袖扣。
艾伦愣住了，现在的利威尔和标记时的温柔引导简直判若两人。
利威尔抬起眼，深灰的瞳孔对上艾伦的，神色清明得让艾伦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脱了。”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平稳的命令语气，直冲向艾伦瞬间紧缩起来的心脏。
——
【TBC】
（十五）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是艾伦耶格尔的优点。
也是缺点。
虽然他耳根子很软，下起决定来犹犹豫豫的，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格外地坚持自己的原则。
利威尔也明白这一点，但这并不能阻止他撒气。
他想听他求饶，他其实清楚艾伦不是轻易肯认输的人，即便是在这种事情上……也一样。
两人的气息混合交缠，在空气中涌动融合，中和成温和轻柔的气味。Omega特有的致命诱惑被渐渐削弱，艾伦眯着眼睛，浑浑噩噩地竟然还能听见水声，他完全从主动变为被动了，不过利威尔也没有将主动权再交还给他的意思。
每次艾伦以为要停了，利威尔又很快重振旗鼓，他悲愤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他们两个人当初直接从国会奔来这里，几乎整个兵团的人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现在竟然耽误了这么久……
直到他浑身酸软，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艾伦还在思索着该用什么理由糊弄过去这段被利威尔过分占用的时间。
事实是，艾伦再怎么掩饰也还是没办法瞒过众人——利威尔曾经对他做过的惨无人道的摧残。他身上的Omega气味已经被从里到外彻底掩盖，散发出来的完全是利威尔的Alpha气味，如果光凭气味来分辨人的话，别人根本无法区别他和利威尔了。
效果比伪装成Beta的气味抑制剂还惊人！
韩吉绕着艾伦转了一圈，啧啧称奇，艾伦浑然未觉，只是本能地觉得毛骨悚然。
他的嗅觉已经习惯利威尔的气味，不再敏感，也发觉不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实验药剂我已经交给利威尔了，安全起见还是由他来监督的好——其实这是他威胁我这么做的。”
“抱歉……”
“你不用替他道歉啦，剂量很小，你不会有危险的。”
尽力把对艾伦的伤害降到最低——即使没有利威尔的要求，韩吉也是这样打算的，他们还需要艾伦去战斗，不能因为依赖药剂而顾此失彼。
艾尔文团长在艾伦配合韩吉进行实验的时候同时制定出了作战计划，宪兵团也被要求加入这次行动。代价是透露出墙内四位巨人的身份。
如果他有的选择的话，艾尔文真希望把这四人的身份彻底压下保密，计划泄露的几率和知情人数往往都是成正比的，他为这次作战计划投入了巨大的风险人力，几乎赔上了调查兵团的未来，只能成功，不允许失败。
莱纳布朗、贝特霍尔德胡佛、阿尼利昂纳德、尤弥尔——城内的四位巨人，尤其是身在宪兵团的阿尼，有杀害韩吉两位实验品的嫌疑。
他决定先向威胁最大的阿尼下手，由于她巨人化后疑似具有人类的智能，并且还参加过兵团的训练，格斗水平超乎常人，艾尔文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能想象出这场战争的惨烈。
未免腹背受敌，他计划将其余三个可巨人化的人支开，配合韩吉的药剂，以艾伦的巨人之力，秘密抓捕阿尼利昂纳德！
——
【TBC】
（十六）
这次的作战计划分为墙内作战和墙外作战，以墙外调查的幌子将身在调查兵团的莱纳等人支开，又以公务为由将阿尼引到史托黑斯区的地下室，进行抓捕。
事先宪兵团已经对地下室附近的居民进行了清理转移，之所以选在地下室，是想尽量将这次抓捕所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不能让风声传到另外三位巨人的耳朵里。
而艾伦，则是他们这次作战最后的王牌。
阿尼的饮食已经被调查兵团的研究组控制，药物在她未能察觉的情况下慢慢地改变着她的身体。用韩吉的话来说，只要她不在这段时间巨人化，她是不会发觉出异样的。
艾伦躲在建筑后，远远地看着站得笔直的阿尼的身影，始终不能接受她是当初破坏城墙的几个巨人之一。
拥有智慧的奇形种，破坏城墙和城门的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甚至可能是其他更可怕的类型。即使有阿明确凿的指正，艾伦至今也还是无法相信阿尼会是人类的背叛者，混进训练兵团只是为了让人类覆灭。
他还记得她当初在训练兵团时候所说的话，那样一针见血犀利残酷的言论，当时给他带来了很大触动，如果说阿尼的正义感不强，为人冷漠，也至少，看上去，不像是邪恶的那一方。
阿尼对过于安静的街道起了疑心，站在地下室入口迟迟不愿进入，宪兵团的奈尔德克开始态度恶劣地命令，看着阿尼越变越冷的脸色，阿明暗叫一声糟糕。
人们一拥而上，阻止阿尼变身，阿尼露出嘲讽的笑容，张开了五指——
那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好像变成了慢镜头，艾伦只是无助而迷茫的看着，看着阿尼破开尘埃的巨人的身体，看着上一刻还鲜活着的人类的尸体，奈尔德克已经扔掉枪械改用立体机动飞上了建筑，而有些动作慢的人——直接被踩成了肉泥。
原本还平和安静的街道瞬间布满了血腥气，这是这些人殒命的证明。
“为什么……”
艾伦握紧了手边的刀柄。
“她是人类啊，为什么还能面带笑容地屠杀人类！训练兵团104期的毕业生——她是曾经宣誓过要为人类献上心脏的士兵啊！”
“她现在只是一个有思想的野兽而已，艾伦，你不能有思想负担。”三笠握住了艾伦的手，压低声音说，“第一计划已经失败了，说不定你等会儿就要和她正面对战，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
韩吉大喊着放出拘束兵器钉入阿尼的身体，阿尼在一瞬间的疼痛麻痹之后又开始挣扎起来，徒手破坏兵器以后被又一轮束缚，她被困在原地，发出一阵阵哀鸣。
属于巨人的浑厚吼声震动着艾伦的心灵，似乎与他血液里的巨人之魂相呼应，引出内心深处的杀戮本性。
这里是离外城遥远的史托黑斯区，方圆内只有他一个还未巨人化的巨人——莱纳等人天刚亮就被支去了墙外。
众人还未从阿尼的哀鸣中反应过来，她被钉子固定的手部肌肉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化成晶体，她的手紧紧握住那些绳索，用力一扯，随即断裂了数根，又掀翻了几件兵器，直接砸向一旁的高楼。掩藏在那处的士兵不得不转移，她又故技重施毁掉了左手的拘束兵器，也就是几秒的时间，地上墙上又横躺着几具残缺的尸身。
——
【TBC】
（十七）
看着阿尼在被压制的情况下再度翻盘，连三笠都坐不住了，冲上去接住了被扔上半空的队友，抽出刀片冲了过去。
艾伦已经没有功夫再去纠结自己的心情了，他屡次向利威尔申请加入战斗，却屡次遭受拒绝。
“利威尔兵长！他们在艰苦地战斗，而我明明比他们更有战斗的能力啊！”
“这是命令，团长下达给我，又由我下达给你们的命令，你现在只能在这里，不能出去。”
利威尔沉着脸看着前方的战况，不肯松口。
“你看他们。”艾伦激动地指着被阿尼甩开的士兵，“再看他们——”他又指向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这是无谓的牺牲啊，利威尔兵长！”
“韩吉给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才是你的最佳战斗时间。”利威尔看着艾伦，语气冷硬地说，“在那之前你不能出去。”
艾伦还要争取，就看见利威尔抽出了刀，踏出了建筑的掩护范围。
“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战斗，我从没有觉得，哪一次牺牲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每个人，都是在为人类未来的光明做贡献，包括死去的他们，还包括现在仍然活着的我们。”
“人在做选择的时候总是不能知道怎样才是最正确的，不管当时做了多么明智准确的判断，而我们能做的，只是坚信那个选择，尽量不留下后悔而已。”
利威尔最后的几句话淹没在风声里，他与被捏碎肺腑扔下来的士兵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举刀划向了阿尼。
——“如果你实在想去做的话，就去做吧，你没有错。”
艾伦站在原地，怔然望着利威尔冲上前线与阿尼纠缠战斗的身影，心脏忽然尖锐地紧缩了一下。
利威尔兵长，他扔下这样一句话冲到前方，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下达命令。
他说这是无谓的牺牲，于是他用自己去证明，这段时间的忍耐并不是毫无意义，利威尔最讨厌的不就是白白送死吗。
可是现在阿尼的优势简直是压倒性的，拘束兵器成为了她的武器，在她几个幅度不大的动作间就能轻易夺取几人的性命，狭隘的战斗空间让残垣断壁也成为了危险因素，士兵们往往会被坠落的建筑物砸中而丧命。
三笠的刀刃已经被阿尼全部折断，人被狠狠甩到地上，几乎昏过去，现在唯一能避开阿尼混乱的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