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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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琳琅-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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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微明,孙客便过来这边探望,宋吟笙还未醒来,莫允已然睁开眼睛,见到孙客,便说不出的亲切温暖,拉住他的手,询问家中之事,爹爹怎样,朱墨在哪?
  孙客只道:“家中无事,只是遭了劫匪,你父亲为了追查劫匪,现去了京都,叔叔这便要去京都瞧他,你且在这里好生住下,等你爹爹回来,再来接你回去。朱墨就在院中,你有事只管遣他。”
  莫允听到要去京都探望父亲,便央求也要一同前去,孙客只说京都遥远,甚是跋涉,不便同行,又说叫他好生温习诗书,回来是要考校他的。莫允这才应允,依依送别了孙客而去。
  孙客刚刚出门,便有一位公子前来,莫允见他同孟玉轩有六分相似,略有不同便只是少了这四分的傲然与华贵,多了四分的风流与婉转。他一见到莫允,眼波倏然闪动,一把便拉住了莫允的手,喜道:“刚听管家说,表哥这里收留了一位公子,我便急忙过来瞧你。你昨夜睡得可好?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可有读书?”
  莫允起初被他的样貌惊住,后来被他的言行震住,一时倒不敢回话。
  “玉琦,怎一早就过来了?可曾吃了?”这时,宋吟笙从里间走了出来,说道。
  “还没吃呢,就在表哥这吃也是一样。”说罢了,孟玉琦便又对莫允道,“你怎不说话,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莫允微微回神,忙道:“我十六岁,叫莫允。”
  “十六岁,便和我是同庚。却不知是生辰是什么?”
  “腊月初九。”
  “腊月初九?”孟玉琦轻轻重复,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喜笑颜开,欢呼说道,“你也是腊月初九?可是巧了不是?表哥,你听到他说了没有,他竟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人!”
  宋吟笙轻轻笑过,说道:“果然是巧了的。”
  “等到了日子,咱们一块摆宴席,摆戏台,却也热闹!”
  “这会子离你的生日还有大半年之远,摆宴席的事稍后再说也不迟,你赶紧吩咐摆了早餐,吃罢了赶快去宗堂读书。”宋吟笙道。
  这时,伺候宋吟笙的云嫣和云婼带走了进来,端着盆,端着茶,伺候宋吟笙漱洗。
  云嫣笑道:“三少爷大清早的就要摆酒宴,却不知道有什么喜事?”
  “就是,说出来,叫咱们也一块高兴高兴。”云婼也道。
  “是了,刚表哥跟我说两位姐姐也大了,也该寻个婆家了,瞅着常到园里来的王公子便不错,便指给他吧!我说,这是天大的喜事,该大大地摆上两桌子宴席!”
  云嫣和云婼听了,顿时双颊含绯,口中含怨:“什么王公子李公子的,三少爷休要胡说!”
  “就是,只管拿我们姐妹取笑!你屋里的敏儿还大我半岁呢,你怎不把她指给王公子?”
  “我又哪里招惹了你们两位姑奶奶?何苦一早起来就带累了我?”说着,敏儿便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紫色的披风,一面走,一面笑道,说着,人已经近了身旁,又向宋吟笙道,“请公子安!”
  宋吟笙笑着点头,算作应了。
  莫允见这些人有说有逗,倒也有趣,也不禁微微有些动容。
  孟玉琦对一个丫鬟吩咐了早点,便又过来同莫允说话,言语又中细问他的读过书否,读些什么书,可会吟诗作对等等事由。
  莫允本想回答读过一两本诗词,忽然又想起昨夜宋吟笙的话,“附庸风雅也当有个自知”,当即摇了摇头。
  孟玉琦微微失望,道:“没有关系,等我空暇了来教你便是!”
  宋吟笙梳换着衣衫,听了孟玉琦这句话,不禁冷笑出口。孟玉琦望过来,脸色微微一红。
  云婼换了水,又来伺候莫允漱洗。莫允往日的漱洗也是由家中的丫鬟伺候,倒也是一样的。漱洗过后,饭备上了桌。莫允见这些米粥和糕点竟是和家中不同的。
  孟玉琦递了一块糕点给他,说:“这是我平日最爱吃的莲子糕,你倒也尝尝。”
  莫允赶紧接过,轻轻送到空中,便觉得盈口酥香,甚是好味,果真是自己没有吃过的,待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粥,便又觉得米粥糊口,香滑不腻,也是自己不曾尝过的。
  孟玉琦吃了两口,便起身说道:“等我功课完了,再来找你玩,你可别去了!表哥,我且去了!”
  “今外面风大,披上这个再去!”敏儿说着,过来帮孟玉琦挂好披风,然后随他一同去了。
  莫允站在门旁望着孟玉琦消失,便想这人又是谁呢?好生叫我亲近?
  宋吟笙似乎看穿了莫允的心思,道:“他是王爷的三弟,是最可近最温和之人,只是,王爷还有一个弟弟,只小我两月,确是最难缠的,你要在这住着,只记住了,千万不能招惹的。”
  莫允急忙应了,却在推想这王爷的二弟又是怎样的一位人物?这西苑之中,竟住着这许多不凡之人。');

  ☆、第2章 宋吟笙说法讲理 (4051字)

左右无事,宋吟笙在书架之上拿了一本《唐末诗稿》来读,便也叫莫允选一本书读,莫允应着,仔细瞧那书阁之中有四书五经,各类史传,各朝诗稿,等等,却想这些书家中也是有的,便想随意拿一本《稼轩词》来读,但手刚伸过去,却突然看到旁侧的一本《菩提经》。
    “《菩提经》?却不知是什么书稿?”想着,莫允便取了出来。
    宋吟笙见了,只冷冷一笑,说:“越发的没有了寸度,不曾经世,却想了悟!”
    莫允一愣,却不懂得他话里的意思,想要再放下经文,却已然翻开了,不好再去搁下,只得默默地坐下去瞧,但觉经文中所记载之故事颇有玄妙至理,直引人心,不知不觉便看得入了神,忽的看到“五灯会元”一章故事,讲到师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唯有迦叶尊者破颜而笑,世尊曰:吴有正眼法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莫允心窍早在初读经文之时已然渐开,读到此处,心念又动,便想,拈花一处已然堪笑,那世间的万物万事又有什么是不足一笑呢?任诸事万般纠缠不清,我自坦然笑对,便能足矣。想到此处,已然浑然忘我,竟有一声轻笑出了口。
    宋吟笙见他笑得这般莫名,便搁下书,说道:“迦叶尊者拈花而笑,笑在心中,不在表象。”
    莫允闻言,微微一惊,回落现实,心道:他竟知道我是在看这番道理。
    宋吟笙又道:“一日,那苏东坡来到镇江金山寺,同佛印禅师一起参禅打坐,他忽问佛印,禅师,你看我的坐相如何?佛印望过,说甚为庄严,像一尊佛。佛印禅师问,学士,那你看我的坐姿如何?苏东坡道,倒像一堆牛粪。佛印禅师听了,只是笑过。苏小妹听闻之后,对苏东坡说,这却是你输了。佛印禅师说你像佛,是因为他心中有佛。而你说佛印像粪,是因为你心中有粪。禅者认为,修行即是修心。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顾、一思一识都是心向,悟道之人,勘破环宇,心性空灵,处处佛性,正如宋代洪寿禅师所言:朴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
    莫允听了这个故事,更觉有悟,口中直念着:“朴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
    宋吟笙见他越发地痴迷,便笑了,道:“足见是个痴儿,这些佛理禅机,最多参悟的是心性,又岂能真的度化了!若是能真的度化,那普天之下还不尽是和尚尼姑?”
    莫允见宋吟笙这般说辞,心中一颤,顿又清醒,刚刚痴想的佛法禅机,一下子九霄云外,便似青空坠地,好梦方断。
    这时,云嫣领进来两个丫鬟,皆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自是不必说的,便是通体的气质,莫允看来,也比自己原来府上的那些,高强了几倍。两人施了礼,便站到了一旁。
    “公子,你叫管家拨过来的两个姑娘到了。”
    “宋公子。”两个丫鬟行礼。
    宋吟笙放下书,说:“你们两个,以后便伺候莫允公子吧!”
    “是!”
    “你原来的小厮还是归你自己,这两个丫鬟,是王爷叫拨给你的,日后自当伺候你的起居。”宋吟笙转向莫允,说道。
    莫允愣愣地应了。
    宋吟笙又道:“倒是,你给她们起个顺耳的名字,也好你日后使叫着方便。”
    “你取便是了!”莫允不敢妄自瞎取,便只推宋吟笙。
    “我自己的丫鬟,自是我自己取得,旁人的丫鬟,又怎配我赐名字!”
    莫允见他如此不屑,只得自己推想,便问:“你们何姓?”
    一个丫鬟说是姓花,另一个丫鬟说是姓乔。
    莫允思忖片刻,便说:“姓花的这位姐姐便叫花弄影,姓乔的姐姐便叫乔红药。”
    两位丫环听到莫允所赐之名字,竟是这般脱俗,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千金小姐的名讳,倒比园中一等丫环的名讳更要精致,不禁忙谢了恩。
    宋吟笙却大不以为然,只道:“白白占去了好名好姓倒不必说了,只可惜还糟蹋两句尚好的诗词。”
    原来,莫允想起“云破月来花弄影”和“念桥边红药”两句诗词,故此想到这两个姓名,只惦记文雅,却哪里又想配不配她们的身份?听到宋吟笙这般说了,才有些恍然,只是,却也不好再改动,只得罢了。
    “刚在楼外就听说表哥这里又来了新客,我倒是不会挑时候,只管来叨扰了。”说着,门外又走进一女子,二十不到的模样,一袭绸裙裹身,一头云发束头,两道浓眉,两只玉目,鼻润而挺,唇巧而红,说话间,莲步已然挪了过来。
    “玉芷,今有空过来了?”宋吟笙迎过,回头对乔红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又对云嫣道:“云嫣,奉茶!”
    丫鬟们应着,各自去了。
    孟玉芷上下打量了莫允两眼,莫允见她瞧向自己,便低了头。孟玉芷自行坐了,道:“表哥,我给你绣了一条锦帕,你倒瞧瞧这花色,这针丝,你还喜欢不?”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方青色的秀帕,递了过去。
    宋吟笙接过,笑道:“你的双手再是灵巧也没有了,这针丝自然是不必说了。”说着,打开细瞧,见上面所绣之物便同屋中所挂“西苑公子”之画是一样的,竹林清俊,宋吟笙赞道,“果然,如妙如肖。”
    “你喜欢便好。”
    宋吟笙好生收好,这时,云婼送上茶来,说:“二小姐,请喝茶。”说罢,便又下去了。
    孟玉芷早看到了宋吟笙桌案上的书,便问:“读什么书呢?我瞅瞅。”
    “李商隐的诗。”宋吟笙答着,将书取过递上。
    “他的诗吗?我甚是喜欢的。尤其是那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孟玉芷边说着,边去翻看。
    莫允静默地坐着,细听两人论道诗词。
    “李商隐的诗,似乎不是晚唐,写尽了风月,涂抹了华章,浓艳处,丰如彩羽,淡漠时,轻若残红。但终究是晚唐,曾经的繁华只衬托着此时的衰退,过往的风情只尤显着此刻的伤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惘然二字,终究是叫人缠绵感叹不尽的。”
    莫允听他这番言辞,心中不觉品味这话里的意味,便觉十分有理,忽然便又想起昨夜,与孙客的一番言辞:风月乃飘渺虚幻之物,却是不知的好。扬州的风月比之九门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日日歌舞,夜夜觥筹,但终末还是曲终酒尽人散了。温庭筠说‘回首是天涯’便是对风之飘渺,月之虚幻的感叹之意。心中更不觉地念起:“风月越是盛极,越是误人……”
    两人又谈了一盏茶的工夫,柴二送来了账册,说是这个月的各处花销和收入,叫宋吟笙点理。孟玉芷见此,便起身去了。宋吟笙叫云嫣送了客,又叫她将莫允带来的小厮叫上来。
    朱墨一进屋便见到莫允,连唤几声少爷。
    莫允起身,道:“朱墨,我没事。你可好?”
    朱墨点头,说:“少爷,朱墨也没事。”
    “这倒奇了,西苑又不是深牢大狱,你们进来,还能叫你们断手断脚不成?”宋吟笙不悦,说了一句,便道,“我且问你,柴管家可把规矩说给你了?”
    朱墨忙躬身说道:“说给了。”
    “以后还是好生照管你们公子,若犯了园子里的规矩,你自己吃亏自是不必说了,只恐怕连累了你们公子。”
    “小的明白!”
    宋吟笙“嗯”了一句便不再说话,莫允上前,悄悄拉了他到一旁,轻轻问道:“朱墨,你可回府看了?家中可还好?”
    朱墨摇头。
    莫允叹口气,说:“便只等孙叔叔回来罢!”
    朱墨赶紧安慰说:“少爷,老爷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莫允点点头,不再说话。
    宋吟笙见两人站在当中,也不言语,只是愣愣的,便对朱墨道:“你先下去吧!”
    朱墨应着,便要离开,莫允想要再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能再出声,朱墨见莫允几次欲言又止,便只管慢慢向后退着,退到门口时,终不见莫允吩咐,便一个转身,想要出门,谁想此时正有一人大踏步进门而来,猛的与他撞在了一起,朱墨痛的“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朱墨……”莫允见状,惊喊道。
    “哪个不要命的不长眼!”被撞之人向后退了几步,并无大碍,但是仍十分气恼,一面怒骂着,一面抢了进来,也不看清地上之人,更不容分说,一脚便踹了上去。
    朱墨吃痛,又一声“哎呦”。
    莫允本想过去搀扶,但见来人这般厉害,一时倒愣住了。
    宋吟笙起身说道:“犯不着和一个下人动手!”
    来人闻言,狠狠瞥了朱墨一眼,又踹了一脚,这才抖抖衣衫,走了过来。莫允见此人同宋吟笙一般年纪,模样却不同于孟玉轩、孟玉启,但究竟也是一等一的样貌,莫允便猜想,此人正是今早宋吟笙提醒到的,二公子孟玉爽。莫允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去。
    “宋吟笙,昨儿是你跟我大哥告的状?”孟玉爽还未立定,劈头就问。
    宋吟笙瞥他一眼,然后叫跪在地上不敢妄动的朱墨退下了,回到座上,方道:“我告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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