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不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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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不须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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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青姑娘,这样的人家只管买人哪有卖人的道理。”

“那岁数大的丫头都怎么处理的?”青晴问。“怎么处理呀,要不就是等家里人来赎,要不就是配人了,”

“配人,配给什么人,”青晴担心起来了。

“配给低下人啊,这要看老夫人的意思了,老夫人说给谁就给谁。”

“完了,完了,这不是虎穴么,落到这里还有个好?”青晴心里叫苦了。

“咱们府里到岁数没婚配的小子还有六七个呢,我们虎子就是一个,青姑娘你看我侄子怎么样啊?”兴旺媳妇道。她这么说完,顺子媳妇马上就递过来一股殷勤之意。

青晴见了,免强笑道:“好啊,当然好。”心下却着实不安。收拾完家什又是过二更天,外面阴天,下起小雨来,门口油污了的青砖路洒上小雨在微弱的油灯下更加乌亮了。青晴伴着一点灯光,坐在门口不去睡觉。只听前面老夫人房里传来清脆的琵琶弹唱声,时而娇柔时而妩媚,时强时弱,时断时续。

从兴旺媳妇她们口中得知,这刘杰之有四个儿子,大爷是庶出,为人比较老实。二爷与三爷都是夫人生的,三爷谦和,二爷跋扈。四爷又是庶出,年龄不大。青晴又想到,前面的小厮这几日有事没事往厨房里钻,给她东西,没话找话地搭讪她。都是对她有意的。他们的名字青晴都记住了,招福是进来时在门口见过的,其余的,进宝是老爷手下的,招财与平安均是二爷手下。他们若是不遇见还好,若砰到一处,就来回掐架。这里面觉得最亏的是招福,这招福自打门口一见青晴,魂都没了,后来听说青晴没在老太太跟前,而是被安排在后边大灶上,他这心里可就乐开了花了。

在老太太眼面前就是天仙,他们也没胆子撩拨,在后面可就不一样了。那日青晴与六子娘子进来得早,只他一个人看见了,这清福得我一个人享了。招福心里美!可是他又有一个毛病,也是人人都有的,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特别是好事。过后与招财平安他们神侃。他故弄玄虚地问:“你们说,咱们府里女人中谁最漂亮?”讨论女人是男人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几个小子就议论开了。进宝说是冰壁小姐,平安与来喜说是二爷房里的三娘。他们说的三娘就是六子的妹子,现在给二爷做了三房。几个人从眉毛说到脚儿,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细,越说越坏,脸露淫笑扎做一团。

招福坐在高??上,一脸地鄙视,哧哧发笑,几个人都回过头,只见他下巴抬得高高地,一副目无下尘的傲世模样,道:“你们都是些没长进的,说来说去不过是老黄历。”这几个人也许是被他的傲气镇摄住了,都围过来听他怎么说。招福就把青晴怎么来了,又见了老夫人,又不知为何被老夫人安排到后面上灶,这一节说了。把青晴的美说得出神入化,无人比及,这几个人见他说大话都哈哈大笑。招福又激他们:“不信你们自己去看,若没我说得这般,我请你们东道。”于是这几个人都相约着去看青晴,一见之下果然非虚。招福这个人就可以直接简单略过,从此便有事无事地找青晴说话聊天儿。

招福反而插不上嘴。一班小子但凡得一点闲就来了,帮青晴干活,送些头花,汗巾,香粉之类小玩意儿,有时候还因为青晴向谁笑了,跟谁多说了一句话,那个人就喜得美不自胜,还可用以打击情敌。兴旺媳妇就站在门口抱着肩膀儿笑得吱吱的,道:“你们几个,小鬼儿一样儿,几个崽子平日里影儿不见,现在跑得这样勤我还不知道你们肚子里的几根花花肠子?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老太太已经把青姑许配给我们刘虎了,你们快该干吗干吗去,省得上边找你们人不着,挨骂。”青晴无法辩驳只得由着她说。

 第八章 不低头

这几个人里心眼最多最坏的就数平安。一日招福与招财都随二爷刘钢出去了,只平安一人在家,他便到后边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梨来给青晴。他坐在门口外看着她们干活,他就跷着二郎腿儿边磕瓜子边讲鬼故事。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兴旺媳妇撵他几遍不走。穿着灰布衫子虚虚大大,高挑的身材弯着背,黄瓜一般,歪戴着小帽儿,布底儿青鞋。细眼薄唇极是健谈。

见无甚人答话儿,便使坏地问兴旺媳妇道:“嫂子,听说这厨房以前就是大户人家的坟茔地?咱们老爷盖房的时候嫌地方不够大,划进来的是不是。”兴旺媳妇向角门睃了睃,见无人,拿烧火棍子打他一下,骂道:“死平安!你胡说白道的,吓青姑娘事小,被老爷太太听到,看不割了你的舌头。这等话也是你开玩笑说的?”

平安满不在乎地吐了吐舌头,道:“嫂子,你紧张什么,我胡说我的,老爷太太割我的舌头,你又不疼。”他接着又道:“老爷去衙门了,太太去姨太太家,怕什么的。”

“你说,你只管胡说,我不管,”兴旺媳妇道。那平安见无人阻拦,就又眉飞色舞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晴饱满的胸部,又移向她夜晚住的东厢房。一股坏笑,计上心来。平安故作阴森地说:“兴旺嫂子,听说这东厢房早时是一个大户人家小姐的绣房,”

“没的扯臊,刚才说是坟茔现又说是绣房。”兴旺媳妇道。“你看,你得听我说完啊,这里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后来没落了就成的茔地,这不老爷看这里风水好选了这地造了府宅嘛,你别打岔听我说完。”

“这里本来叫张府,张府上有个小姐,是府里的独生女儿,长得绝色,自小与管家的儿子青梅竹马,后来这张老爷给她招女婿,小姐死活不从,遂收拾金银手饰想与管家儿子私奔,没想管家父子卷财逃走,这小姐终日哭泣,就在洞房花烛的晚上,悬梁自尽了。”

“晚间前面的小丫头谁都不敢过来,有一次太太使绣春来拿香油,绣春不就看见鬼了吗,”

“她来时正是过二更不及三更,她只见窗户亮着,走到窗下,就听到哭声,刚想从窗户纸往里看,就从窗户纸突出一只红鲜鲜的长舌头,在绣春脸上一舔,冰凉,绣春扔下灯笼就跑了。”

“死小子,一边去,别在这里鬼吹灯。”兴旺媳妇道。

“嫂子你还别不信,绣春回去就得病了,说是脖子发紧喘不上气来跟绳子勒着似的。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来你也知道,太太让她老爹接回去,到家里没过两日就死了。”青晴在一边笑道:“平安,鬼故事我听得多了,就你这还真吓不了我。用不用我再给你讲个画皮什么的。”平安蔫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提了提裤子,带着点无可奈何地道:“不信就不信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青晴心想,这坏小子,晚上要来弄鬼吓我,看我怎么收拾他。那日晚上兴旺媳妇她们走得比往日晚些,青晴也累了,躺在炕上就睡着了。平安的话都丢到九宵云外去。睡到三更时分,就被冻醒了。青晴坐起来,窗户都开着,本来是满天星斗的晴好天气,此时却乌云遮月,阴风嗖嗖。青晴就赶紧关窗户,心下有些发毛,窗户刚关上,一转身又被风哗地一下吹开了,青晴就找绳子把窗户扎上,窗纸一破,就想起平安说的突噜出长舌头来。心不由得抖了一下,不见舌头,芳心稍定,又想起来这屋子原本是张小姐的绣房,她吊死的模样就更加清晰,油灯暗,屋子里四角黑??的,总疑似哪里蹲着个人。

她克制自己不去想,这是平安编出来吓人的,但是不行,理智管不了心,遂举油灯四顾,照了一角,油灯还举在空中,又一阵风袭来,呼地将厨房门吱地吹开了,接着就听见脚步声,似有一团白衣朝这边移来。青晴的手发抖,战战兢兢地放下油灯,顺手摸向褥底,掏出一把防身的匕首来,明晃晃的刀尖,拉开步子,心都纠到一起,咚咚地快跳将出来,厨房的门与窗被风吹得一张一合,吱吆作响。

青晴实际是不敢再迈出一步了,装架子强撑着,耳朵特别尖,只听一个女声嘤咛一声,再一细听又无动静,那团白物寂无声息地如飘飞的叶子一飘就飘到门口了,青晴抖胆问道:“是人是鬼?”那白物依然不动。就缩在门槛子外边。不是人,难道是狐狸?狐仙?青晴跺一下脚,只听那白物“喵”的一声。这最具人性化的一声,令青晴扔下匕首,悬起来的一百二十个心都落了地。

青晴舒了一口气,走过去蹲在门槛上,抱起那团白物,原来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白猫儿。青晴抱着它,脸贴着它柔软的毛,心里才有点底了。到厨房那边将门窗都关上。这才回来睡觉。再睡也睡不踏实,恍惚中觉得窗户上似有人影略过。胸口的白猫叫了声,在静夜里特别突兀。青晴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就听见有人敲窗户,带着节奏的,响几声停顿,隔一会儿又响。

她睁开眼,就见一个侧脸儿女人头像由窗户这头儿飘到那头儿。没过多久那影子又飘过来,象极了影人儿,世间哪有鬼,只不定是谁在捣鬼。青晴先坐起来不吱声,就听到一个隐忍了许久却再也憋不住的咳嗽声,这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听起来甚熟,除了平安还有谁。青晴一乐。

先由他在此捣会子鬼,青晴蹑手蹑脚地下了炕,偷偷地走进厨房,由厨房门缝往外望,只见一个人影正蹲在窗户下,手里拿着个人像纸板儿,在那儿装鬼呢。青晴用盆盛上凉水,倒上两把辣椒面,搅匀,端着到自己屋里来,把盆搁在窗台上,将绳子解开,装做害怕的语气,娇声道:“哪位好哥哥来给我做伴来啊,我好害怕呀。”这平安乐得正要起身进屋,还没站起,被青晴一盆子辣椒水兜头倒了下去。平安眼,鼻,口,耳朵,全进了辣椒水,感觉脸上着火,急拿袖子擦,衣服都是辣的,连“哎哟,”都不敢叫出声,落荒而逃。

青晴看他的狼狈相儿,哈哈大笑,关上窗户才又睡了。这回睡得稳了,一睡睡到大天亮。直到兴旺媳妇她们将门拍得山响,青晴才算醒了。兴旺媳妇还问:“青姑娘昨天没害怕吧?”

“没有,没有,我是贼胆子,什么也不怕。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哈哈哈哈。”兴旺媳妇他们也乐了,心道:这姑娘怕是真见着东西了,她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吓一吓都够她受的。我还是拔个人在这里上夜的好。

果然,当天兴旺媳妇禀姜夫人,说后边厨房院子无人上夜,姜夫人就拔了顺子媳妇一家,在后厅最东边一间住。顺子三口儿住过来,青晴心里就更踏实了。晚间无论刮风下雨,有什么动静也不害怕了。

刘虎就成了众小厮羡慕的对象。刘虎就有事没事就往青晴屋里钻,青晴屋里本来简陋得可以,没什么稀奇玩意。趁青晴不在时,他会躺在炕上,将她换洗下来的衣服笼在鼻子上,嗅个不住。

平安隔了好几日才来,眼睛还有点肿。仍是挂着一副笑脸。青晴就乐悠悠地逗他说话,故意问他:“平安哥,好几日不见了,哪里忙去了?哎哟,平安哥眼睛怎么又红又肿的,晚上没睡好么?”

“嗯,哈,是啊,晚上被蚊子叮得睡不着。又有点伤风。”平安自圆其说地道。

“是啊,平安哥,晚上睡觉最忌讳不老实了,要是睡得热乎乎的往外面走,特别是窗户根子底下最容易受风了,以后可得注意了,不然得了病不好治,可不是闹着玩的。”青晴神色妩媚眼波流转,平安心头又是一荡,随后想到的便是满身满脸的辣椒水儿,怪不得人说玫瑰花香刺儿扎手,对付人的手段果然狠辣。那天晚上本想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道害怕,到时好上手,没想到她竟出狠招。

“平安,平安!”翠屏,翠缕两个丫头相挽着来了。青晴一抬头,见她们衣饰光鲜,神情傲然,只见她们已经站在门口了,一人手里拿着纱绢子,露出一截玉腕和白腻的小手来,鬓上扎着珠花。一色的粉衫儿绿裙儿,冲平安道:“这几日前边一找就没影,丢了魂儿怎的?跑到这里撞魂儿呢?老爷正在前面骂你呢,狗奴才,还不快去,看不打折你两条儿腿。”平安听了,也不问在哪,拔腿就跑,翠屏在身后嚷道:“瞎跑什么,是前面二爷找你呢。”说完两人哈哈地笑。

她二人在门首,兴旺媳妇先出来问老太太安,翠屏就坐在平安坐过的??子上,磕着瓜儿子,歪着头儿,只向青晴身上浑身上下一扫,极其轻蔑地撩一下眼皮儿,转过来对兴旺媳妇道:“老太太现在睡中觉呢,我跟翠缕热得没法就出来了。想麻烦嫂子弄碗酸梅汤喝,不知嫂子肯不肯呢。”

又是一对小主子,兴旺媳妇心想。可毕竟得罪不起,赶忙笑道:“有什么麻烦的,二位姑娘先等着,我马上就好。”

只听翠屏道:“嫂子先忙别的,这个丫头做也是一样。”用手指着青晴。

青晴道:“我不会。”说谁丫头呢,自己不也是丫头?就如此托大。我偏不做给你吃。

“哟,好大的脾气,这是我让你做你说不会,难着老太太,几位奶奶让你做你也说不会?”

“你也并不是老太太和几位奶奶,若是他们支使我我就会,你支使我我就不会。”青晴毫不示弱。兴旺嫂子与顺子媳妇都拽她衣角,不让她说。

翠屏铛地站起来,指着青晴厉声问兴旺媳妇:“兴旺嫂子,这就是你使的人?老太太当初安排她来怎么说的,让她在这里学些规矩,这就是你教的规矩?”

“我所知道的规矩是伺候主子,伺候你们什么时候也成规矩了?难道你们比主子还能?”兴旺媳妇她们连声叫“姑奶奶快少说一句罢,”连推带搡地把她弄到里间屋里去。

翠屏被气得够呛,扬声道:“兴旺嫂子也不用你给她打圆场儿,我也看出来了,她上灶的丫头确实是比我们伺候老太太的能,我这就跟老太太说,让她伺候老太太,把我们都撵出去罢了。我们本来是给人家端茶倒水扫地叠衣的低等人儿,就是跟我们说一句话儿也是高攀了我们。翠缕,我们走!”两人气势汹汹地走了。

她们刚走,兴旺媳妇就把青晴拉出来道:“小姑奶奶,你可瞧好吧,有你受的了,嘴头不省事身受皮肉苦。”果然翠屏,翠缕二人到老太太跟前编排一通,说到后边来跟兴旺媳妇要一碗酸梅汤,青晴如何说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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