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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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错-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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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不知道么,你左右手的掌纹可不一样,且绝然相反。”朱半仙道,“你的命数自然也是不定的。”
  晏栖桐屏住了呼吸地听着。
  “你的两手,一生一死,而你也曾死里逃生,并遇上与你相生相克之人。”朱半仙断道,“你想要的生死,全不由已,都在别人那里。”
  晏栖桐如同惊雷于耳,耳里只剩下朱半仙的那句“你也曾死里逃生”了。
  朱半仙的话却还没有道完,只见他徐徐闭上了眼,轻声道:“姑娘,你的来路,我寻不着,你的根,这世上没有。你若要寻你的根,便要舍得割弃一切,你若不寻,便自立个根安生留在这吧。”

  ☆、第三七章

  上次在那座寺庙里;晏栖桐虔诚叩拜;却换来一段噩梦,今次她并不以为可以得到什么。所谓算命,无非是些似是而非的话;套以众人,多数成立有用。这个朱半仙;也当如是。
  可是,他却说了些直击命门的话,叫晏栖桐坐在那,久久不能回神。
  桑梓从头至尾未发一言;却是将晏栖桐的反应点滴不漏的尽收眼底。读过医书的人;多少也懂一些卦象;只是她太痴迷药术,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深究。而这世间奇人也处处有,所以,她对于朱半仙的话,也都听进去了。
  所谓死里逃生,想来便是那次吞药了,若不是自己救下她,她必死无疑。
  只是不知他说的相生相克者是何人,晏栖桐的生死,为何又都在别人那里。尤其看到晏栖桐当听到那朱半仙说最后一句时,她瞬间出现了震惊的眼色,整个人都紧绷着呆坐在那里,就连桑梓也好奇了。
  晏栖桐终于回过神来,她想,这个朱半仙,或许真是个半仙。她往前倾了倾,刚想开口,余光却扫到桑梓正冷眼旁观着。这时她倒有些后悔叫她前来了,下面的话,她不想让桑梓听到。
  桑梓是何等聪慧,她只轻轻拍了拍晏栖桐压在桌面的手,道:“我在外面等你。”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朱半仙眼珠不错地看着桑梓离开,嘴里却是问晏栖桐:“她与你是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晏栖桐匆促回道,立即又问,“请道长看看,我若要寻我的根,当如何寻?”
  朱半仙叹了口气:“天机不可泄露,我言尽于此,姑娘好生思量去吧。”
  晏栖桐差点把桌上的一叠子书给掀了过去。这样吊着,那不是叫她从此不得安宁吗。不过她当然还不至于如此,她从腕间退下了准备好的那一双七彩玉镯,轻轻搁在朱半仙面前:“道长今日的话,我必铭记于心,他日若还有疑惑,望道长不要推辞。”
  朱半仙眯起眼看着桌上这一对泛着彩光的玉镯,慢声道:“看姑娘如此诚心,我便再赠一言。这世间的路,四通八达,于姑娘却都是黑暗一片。唯有那东向,有一点红色弱光,你只寻了去,想来总是有用。”
  东向?是指宏京的朝东方向吗?这所给的范畴也太大了,晏栖桐心道天机也不过如此,以后若有了钱,再来就是。
  从朱半仙那出来后,晏栖桐站在街边,看着这宏京的街景。街上人流穿梭,自是比之前所到之处都要更繁华。原本自从醒来后,心中便破有一个大洞,仿佛被人一脚实踩了下去,还一直都在往里灌着风,使她那么没有安全感。举目之下,唯我一人,这并非是豪言壮语,实在是孤苦伶仃。但现在心中突然不是那么空茫了,竟然有人能将自己看个半透。这感觉是如此的惊奇,使她立在那好一会儿还没有平缓下心中的激荡。
  那红色弱光应该就是指将自己的魂魄带到这里的那点红光,既能说中这点,想来是可信的了。现在方向有了,自然就是能回去的,晏栖桐告诉自己,有希望便有可能,有可能,她就一定能回去。
  至于朱半仙说的什么相生相克,晏栖桐想,相生又如何相克,岂不是矛盾了?哪里能有与自己这般矛盾的人,想来总有些夸大其词吧。
  桑梓果然在马车里等着她,见她进来,便淡淡地问:“可解了心中的惑?”
  晏栖桐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是自己将人家赶了出去的,就也放柔了声音道:“不可全信,听听罢了。”
  桑梓点了点头,便让车夫将车赶到她的住处去。
  晏栖桐是知道桑梓曾在宏京住的,所以也没有问这房子是不是她的,反正有住的便好,加上这院落小巧,只有两三个做事的人进出,也不至于杂乱,就更好了。
  桑梓领了晏栖桐进自己的房,房里床边便挂着她从晏府里拿出来的那幅画。
  晏栖桐见这房里布置素雅,唯有床边悬有墨色妍丽的挂幅就走上前去看。她怕桑梓又继续追问刚才的事,便仔细端详了几眼画,佯装很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你画的么?没想到你的工笔画也很细腻。”她还以为桑梓只擅长那种比较写意的小画。
  桑梓微微扬眉,只倚在门边看她。
  晏栖桐见画上还有题款,便仔细辨认。认出是“国色天香”四字,想来形容牡丹花也不为过了。可她倒只记得桑梓曾经头顶芍药,不想对牡丹也有偏爱。而画的左下角还有一个印章,却是刻的繁复的文字,怎么看也不像是桑梓二字,晏栖桐最终也没有认出来。
  桑梓看罢她多时,走到床边从挎包里取出那支七彩宝簪,递给晏栖桐:“这是我昨天去你家时,你娘托我带给你的。”她低眸,见去道观前还挂在晏栖桐细腕上的那双镯子不见了,只一转念便道,“你将镯子留给朱半仙了?”
  “嗯。”晏栖桐接过簪子,一眼便识出这与那对镯子是同套饰品,便呐呐道,“我没有钱,总不好空着手去问事。”
  “你娘说这是你最喜爱的一套首饰,”桑梓问,“需要我去换回来么?”
  “不必不必。”晏栖桐连忙摇头,转动着这枝七彩宝簪,“既然拿出去,哪有再问回来的道理。”万一那朱半仙一气之下以后再不告诉她什么,岂不是因小失大。
  桑梓与她一同站在那画前,她叹了口气道:“幸好我没有将你失忆的事告诉你爹娘,你连自己画得画都不认识了,他们若是知道,恐怕真是要伤心透了。”
  晏栖桐一听,背上便惊起了冷汗,比桑梓俯在她身后还要冰凉。她甚至觉得桑梓的话里都透着寒意,那叹气的意味也瞬间就变得诡异了。
  这画居然是“晏栖桐”画的。晏栖桐瞪大了眼再去看那印章,这会儿竟清晰地认出了“凤栖梧桐”四个字。凤也好,牡丹也罢,哪个不意味着身份的贵重。想是“晏栖桐”无法再用自己的身份,竟是画起了牡丹,倒也不怕那印章被人认了去。
  “宏有国色,彦有天香。国色,本是指你的姐姐晏流光,倒不知道你当初在画这幅画时,作何感想。”桑梓侧目看晏栖桐,见她脸色苍白,便关切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晏栖桐忍着不让视线游离,尽量镇静。桑梓越是说得轻柔,她便越是难以呼吸。她努力回想着之前是如何胆大随性的坚定不移地强调自己的失忆,然后道:“我只是想到,若是我爹娘站在我面前,我都像看这幅画一般不认得,那该如何是好?”
  桑梓便笑了。
  她一度以为晏栖桐是真的失忆了,又觉得她只是在刻意遗忘那些过去罢了。就如那朱半仙所言,若要再做回丞相府里的二小姐,便要割舍如今获得的平静——她以为,晏栖桐现在是想要这份平静的;如果她不愿回去,自当重为自己立个根本,做另一个“晏栖桐”,活另一份人生。
  可是,她看画的眼神七分是真,现下的忐忑也七分不假,这叫她越看越糊涂了,也越来越有意思。
  晏栖桐被桑梓笑得衣裳之下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暂时蒙混过去没有,她只能又转移话题道:“你去——我家,问出些什么来了。”
  桑梓想了想便拣了些话说了,重点描述了晏子梁与晏夫人的思女之情。
  招又被拆了,晏栖桐只得小心应对:“你既说让他们忍忍,想来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在宏京里。我其实觉得这脸上的疤不治了也罢,邱缨说敷厚一些的脂粉也是看不出来的。太子妃一事我看就如尘埃落定,再不会有变数。何况你应该知晓——我是真对太子妃一位再没有野望。回到这宏京,我也总是难安得很,想来还是不适宜留在此地的,免得到时候又起什么祸乱。”晏栖桐颠三倒四地道了半天,想是把话都说得清楚了,便眼巴巴地看着桑梓。只差没说,我想走,我要走。
  桑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走,所以你也不能走。”
  晏栖桐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有些落瓮之感,她屏气细声问道:“为什么你不能走,我也就不能走。”
  桑梓便看着她。是,如今想想,原是简单的两个人的关系,竟是到了少不了她的地步。
  可谁让你偏偏就是能救我的那个人,至少我要弄清楚,为什么你可以救我。
  “明日我给你易容,你跟我到皇宫里去。”桑梓虚指隔壁的房间,“你先去休息着,今夜就住在这里,邱缨那里我差人去说。”
  晏栖桐瞪起了眼:“你会易容术?既有易容术,为何还让我一路都蒙着这面纱啊。”
  桑梓叹道:“你是想半张脸露着好,还是整张脸都被蒙起来,我可是要帮你做一张面皮的。”
  晏栖桐想人家做特效的,这点疤轻易就能遮过去,到底还是落后呀,想着便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道:“明日去皇宫里,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走了?”
  迟疑了一下,桑梓缓缓点了点头。
  晏栖桐松了口气,将要走到门边时,又猛地转过了头。
  桑梓腰一软,坐在了床边,万般无力地问道:“又怎么了?”
  晏栖桐满是警觉地问道:“你夜里不会再爬上我的床吧?”
  桑梓险些窒息,连烦恼的力气都要没有了,只无奈道:“我是登徒子么。”
  晏栖桐暗道你可没少做登徒子做的事,只怕你自己都不知晓吧,回头看桑梓只盯着她,仿佛在问你怎么还不走,又是端得冷淡,便哼了哼,关门走了。

  ☆、第三八章

  一夜果然无事;第二日当晏栖桐闭了半天眼,任桑梓在她脸上折腾后,再睁开时;脸都要贴在铜镜上了。
  宏京不是山上,所用之物;山上自然不能相较。比如眼前这面铜镜;比之自己那里的镜子也不遑多让;清晰的可辨眉睫。晏栖桐揽镜自照;实在很是佩服。
  镜中那张艳丽的脸,被桑梓施以魔手;竟然完全改变了模样。晏栖桐原是一双杏眼,双眸一立便有威严,现在却是被桑梓在眼角画过,拖了一点凤尾般的笔处;原本眼窝也是略深的,却被桑梓在覆面的面皮之下填了些,那种立体消失了,却显得她的眼睛更狭长。眉眼这一变,给人的感觉真是立马换了个人似的。晏栖桐的脸色在桑梓的精心调理下,养得十分不错,她从不施妆粉却胜似旁人的明艳,如今也被桑梓一双手变得有几分憔悴的雪白。
  晏栖桐皱起眉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她原本就有些还看不顺的脸,现在怎么看都有点接近桑梓的病容。
  桑梓在一旁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样就可以了。”为了做这张面皮,她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晨又醒早了些,再加上忙了这一阵,还真是有些乏了。“我小憩一下,半个时辰后,你叫我。”说罢她就去洗净了手,和衣卧床。
  晏栖桐看看左右,她有见过室外那种大型的靠日影来确定时间的石刻日晷,却不知眼下用什么来确定时辰。所谓的半个时辰,她总觉得桑梓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只是闲来无事,晏栖桐在房里找了找,有纸也有笔。她便磨了点墨,画了一幅自己所知道的那种沙漏图。
  没有钟表确定一天二十四小时,整日都不知道到了什么时间,总是似是而非。对于精确惯了时间的人来说,这无疑是痛苦的。这里的人是习惯了,只要望一眼外面的日头,就大约能说上时辰来,但晏栖桐试过多次也分别不出,她甚至连东南西北可能都辨不明白。对于这种常识性的缺失原来是不会影响生活,但现在无疑总是让你不舒服。
  她是个对时间要求很精确的人,从读书时代起就一直很严谨,所以倒是养成了个小习惯,即使不看钟表,一分钟之内六十秒,可以默读得相差无几。
  所以她想做个沙漏,不是这里有的那种复杂的,而是简易版的。至少可以确定所谓的半个时辰,大概究竟是多长。
  当然这里没有透明的玻璃,质材要另寻,里面的流沙大概也要特定。那上下相连的颈部如何衔接,空多大才合适,就这么乱涂乱画着,晏栖桐忽然惊觉过去了很久,许是半个时辰到了,她便忙去叫醒桑梓。
  桑梓起身到窗边一看外面日头,点头道:“咱们走吧。”
  晏栖桐瞬间有点儿恐惧,难道自己真是直觉得算住了这半个时辰的时间?难道自己也要养出本能来?难道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这里的人,变成宏国的人?难道她迟早会忘了真正的自己,来自哪里,又是和这里到底是如何的不同。
  沙漏倘还在脑海里,但晏栖桐仿佛就已经听见了时间流逝时细沙缓缓滑落的声音,堆成自己不想看到的,会被颠倒了的未来。
  只因着这个念头,晏栖桐又是迷迷糊糊地被带着走的。直至来到了皇宫城门前,她才勉强眨了眨眼,清醒过来一些。
  皇宫自然守卫更加森严,但晏栖桐看桑梓却也是轻松应对。只见她掏出块腰牌,阳光映照下,似是纯金的。守城的士兵见了便放了她们进去,直到晏栖桐进去了,还听到身后士兵的窃窃私欲。
  “这不是皇上的御赐金牌么?据说整个宏国只有几个人有……她是谁啊?”
  “小年轻,你还嫩了点,好多事你不知道……”
  “别倚老卖老了,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晏栖桐看着身前领路的桑梓,心中也是这样想。皇上的御赐金牌?她可真是有好本事啊,这个整日在山上低头弄药的荆钗女人,当初哪里看得出是有多厉害来。甚至她的年纪,自己都看不准。
  应是不过三十去吧,可话说回来,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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