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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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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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移植干细胞给他的人。”盛承光此刻的语气就像遥远的、没有极光的南极永夜,像那里冰冷的千里雪原上徐徐的寒风,像千尺深的海底巨大的冰山阴影……令人寒彻心骨:“子时,你不能拒绝怀孕,这是你欠他的。”

被他吻着的人忽然猛的往后仰去,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嘴唇哆嗦着讲不出一句话来。

盛承光看着她的样子笑了,残忍的柔声说:“他叫盛齐光,但是他的父亲姓赵——赵怀章。子时,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

他仔细的看着她的反应,她眼底瞬间的惊慌失措令他心脏一阵又一阵的紧缩,似是快意,似是苦楚。

是的,子时……知道。

那个每年会来看望她一到两次的男人,英俊儒雅、风度翩翩,他每次来都陪她吃一顿饭,虽然很少与她说话,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爸爸。

她的爸爸叫赵怀章——有一次他在子时那里落下了一张美术研讨会上的证件,那上面有他的照片和名字。

那次他是参加了研讨会顺路过来看她,会议已经结束了,证件没用了,他掉了以后也没有回来找。而子时揣在贴身衣服的口袋里一整年,第二年他来的时候没有问起,她才放心的、默默的、开心的收藏了起来。

这么多年,她不知道拿出来看了多少遍了:她爸爸的名字叫赵怀章。

眼前太多画面涌现,天旋地转,子时有些头晕眼花,混乱里她的手撑在了门上,轻轻的扣出一声响。

盛承光皱眉看了眼房间内,然后把她带到了一旁。

让她坐在长椅上,他蹲在她面前,理了理她的头发,继续说:“生你的那个女人曾经是我姑妈的私人助理,她因为和我姑妈一样是RH阴性B型血,所以从上学起就接受了我们盛家的资助,一直待在我姑妈身边,然后——呵,她趁着我姑妈怀孕的时候和你爸爸搞在了一起,然后就有了你。我姑妈发现了这件事,一时情绪激动,导致齐光七个月的时候早产……子时,你说你是不是欠他的?”

子时使劲的往后坐,整个背已经紧紧贴在墙上了,她的脸色比墙壁还白。

其实她很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可是她的手压根不听她使唤了。

盛承光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令她极为害怕的神情:冷酷、轻蔑、不屑、厌恶……他带着那种神情,一字一句的说:“生你的人对我姑妈恩将仇报,你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姑妈、对齐光意味着什么?可是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到现在,拿着盛家的钱随手买五万块一个的包包、八万块一件的大衣,齐光却躺在病床上深受折磨……子时,你说你是不是欠了我们盛家的?”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子时昏昏的,听不太真切。

“……水里的倒影、再清晰也不是真的。”她沉默的呆了那么久,忽然说。

盛齐光拧起了眉,“什么?”

“星星和月亮的倒影……不是真的,那只是倒影……不是真的星星和月亮,”她小小声的说,眼里的神色已经不对劲了,“所以住在湖边也没有用的!快回森林里去吧!”

盛承光的目光陡然转冷,把她拎了起来。子时眼前叠影重重,心口一时发闷,再也支撑不住的软软倒下了……

回去的路上,子时醒了过来。

她没有说话,蜷缩在座位里昏昏沉沉的,到了以后也是盛承光过来抱她下车、又抱上楼。

等她一沾到床,手就到处摸着找被子,她拉起被子裹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躲了起来。

盛承光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补充合约要和天辰签,但是他这时毫无心思,在床边的沙发里坐下,他静静看着她。

这丫头,竟然很快的就睡着了。

安静的室内听得到她匀长的呼吸,盛承光跟着一声一声的数,不知不觉他的呼吸声也调整的与她一样了。

同声共气的呼吸里,他守着睡着的人,想起了过去许多的事情。

他在美国已经待了许多年,原本是不打算回来这里了。美国有他的朋友们,有他叱咤风云、游刃有余的华尔街,他喜欢做风投,而盛家的产业大多是实业,他没什么兴趣。

况且盛家当初是姑妈守住的,应该要传给齐光。

齐光刚出生的时候……差点挺不过来了。盛承光那个时候在英国一个荒凉小岛上念书,校规森严的寄宿学校不批准他临时回国,十三岁的小男孩当夜翻过两米高的围墙逃出了学校。

他回到国内后知道了姑妈早产的前因后果,当时差点没把赵怀章杀了!

在这之前他其实与赵怀章处的挺好,整个盛家都对赵怀章挺好的:姑妈嫁人的时候年纪已经很不小了,她对赵怀章一见倾心,虽然赵怀章是个穷画家,但是盛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几个亿砸下去,赵怀章变成了国际知名画家,美满幸福的与盛家联姻了。

可是这个盛家一手捧起来的男人,毁了盛承光姑妈的一生。

姑妈始终不能原谅他,却至今不愿意与他离婚,她不准盛承光伤害他,甚至连子时她都悄悄的养了起来——盛承光第一次得知姑妈拨了房子和人手照顾那个小女孩时,他一怒之下去了美国,再也不管这里的事。

可是齐光病了。

盛家用了手头所有的人脉,在全世界搜索移植条件匹配的人,盛承光一接到消息就放弃了美国的一切,回到了国内、回到了盛家。

这一年,很不好过。

今年年初,他去欧洲与医治齐光的医生们开会,回来的飞机上他很累的瘫在座位里,空姐过来替他盖毛毯,大腿有意无意的蹭着他,他很反感的闭上眼睛装睡,却忽然想到:如果找不到匹配的人,或许可以生一个。

她欠盛家、欠齐光的,为什么不让她还?!

盛承光站起来,走到床边弯下腰,伸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乱发。

可是为什么顺利的走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在他眼前崩溃了,此刻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被偿还的愉悦呢?

手掌湿湿热热的——子时已经醒了,默默的在流眼泪。

“你就不想问一问生你的那个人么?”盛承光努力的想让自己感到愉悦。

可是无声哭泣的人将脸埋在他手掌里,缓缓的摇头。

盛承光原本要说给她听的:那个女人从他姑妈手里拿了一大笔的堕胎费,却偷偷的把她生了下来,然后利用她又跟盛家要了另外一大笔钱,之后把她遗弃在盛家门口的台阶上……十八年了,从未再现身。

他这样说出来,她会不会哭得更厉害?

盛承光硬着心肠抽出手,走到外面客厅里迫不及待的点了一支烟。

作者有话要说:人有悲欢离合。我目前还好,谢谢大家关心。

———————————《子时》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第六十六名,小子时感谢土豪们~

第 17 章

一支接一支的抽完了一整包烟,不知不觉天已经快黑了,盛承光这会儿没心思做饭,打电话叫昨天送餐的饭店再送两样粥点过来。

没过多久,饭店送来了和昨天一样的一个餐盒,盛承光进去叫子时起来吃东西,却发现她不太对劲。

她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裹的紧紧的,盛承光叫了她两声,她却动都没动,他拧亮台灯一看: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鼻子,睫毛哭的湿湿的,脸颊上两团不正常的潮红。

他费了一番劲解开她抓得紧紧的被子,伸手进去一摸:她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身体滚烫。

盛承光连忙把室内温度调高,拧了热毛巾给她擦洗身体,换过一身干净衣服,他把她抱到临时铺了干净被褥的沙发里,先喂了半杯温开水,他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在他怀里再睡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她还是烧得厉害,盛承光不再耽搁,立即抱着她去了医院。

医院里沈轩被叫到急诊,见盛承光又是抱着昏睡的人进来,这次还裹着被子……四下无人,他压低声音问盛承光:“这次是做到一半她就吃药了吗?”

盛承光一脚踹过去,“她发烧了!”

沈医生冷静又有效的挪了一小步躲开这一脚。

发烧而已,多大事情?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沈医生轻描淡写的就给处理了,交给护士后他出来找人,转了一圈,发现盛承光正在窗边抽烟,他走过去拍拍他,“没事了,已经在退烧了。”

盛承光眉宇间的阴郁消了一些,吐出一口烟雾,他声音仍显得有些压抑:“她为什么会忽然发烧?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暂时没有查出什么特别因素来,不过应该不会影响你怀孕——哦,我是说:你让她怀孕。”沈轩家里从爷爷那辈起就为盛家看病,他和盛承光也算发小了,所以在人前内敛迷人的沈医生,在盛承光面前嘴贱又毒舌。

盛承光也习惯了。他又点了一支烟,抽了小半支才又低声的说:“她好像是被吓着了……我看她精神状态不太对,你留意一下。”

“精神状态不影响怀孕啊~”沈轩笑眯眯的。

盛承光掐了烟,眼神冷冷的看过去,沈轩见好就收,举手投降:“那个……惊吓过度的确可能引起高烧,你不放心就让她留院观察一天,退烧了再走。”

盛承光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建议。

沈医生见他脸色和缓,忍不住又开始作死:“其实你要是担心她不配合你怀孕,我建议你做人工授精。”

“不用那么麻烦。”盛承光显然不认为他的速度会比人工的慢。

他那一脸的酷拽狂霸让沈轩实在忍不住:“其实你到底是想要个孩子呢、还是享受这个过程呢?”

盛承光陡然黑了脸,变脸速度之快令沈轩恶趣味更加发作:“如果你只是想要个孩子,不如考虑冯一一,她也是RH阴性A型血,她的身体可比子时好得多了。”

“FK!”盛承光大怒,心中爆了句粗口,有人却先他一步已经狠狠的骂出了口。

美式发音如此字正腔圆,和他的卷发一样漂亮——是谢嘉树。一身黑色皮衣显得谢大少更加修长挺拔,穿着帅气马丁靴的超长腿这时已经踹了过来。

这位少爷从小喜欢模仿盛承光,踹人也是跟着盛承光学的,沈轩能躲开盛承光的,躲他的当然更加轻松了——他还特地晚了那么零点五秒,令谢嘉树志在必得、将力气用的更实在,然后一脚踹空,实实在在的一头撞在了墙上。

咚……一声闷响,沈医生娇羞的捂着眼睛扭开了脸,盛承光默默低头抽烟。

谢嘉树头发都撞扁了,过了好久才爬起来。

那两个人没有一个上来扶的,谢嘉树凄惨不已的扶着墙、晃了晃撞得有点晕的脑袋,手指哆嗦着抓了抓头发,然后指向盛承光——可惜还没开骂呢,就被盛承光的眼神吓了回来,只好改为指着沈轩:“禽兽!衣冠禽兽!穿白衣服的衣冠禽兽!”

“这只是纯医学角度的个人建议罢了。”穿白衣服的沈医生耸耸肩,“谢少找衣冠禽兽有何贵干?”

“……”谢嘉树这会儿真的挺想把沈轩从窗户扔下去的,但是又确实有急用,只得忍下了:“冯一一受伤了,在急诊,你快去!”

“她又怎么了?”沈轩想到那胆小如蚂蚁的姑娘就想笑,“被蚊子咬了?眼睛里又进沙子了?”

冯一一也是RH阴性血,并且因为这个稀有血型而胆战心惊,跌跤破个皮都要打120急救。子时向她介绍了医术高明的沈轩之后,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几次,沈轩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嘉树默了默,说:“她脑袋……被夹了……”

“……被门夹了?”

“不是……”谢嘉树更加难以启齿了:“我夹的……”

沈轩:“咳……”

连表情阴郁的盛承光都无奈的转过了脸去。

憋着笑的沈轩被谢嘉树催着往急诊去了。

谢嘉树跑出去一段突然又折回来,冲到盛承光面前叫了声“承光哥!”。

盛承光正点烟,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有屁快放。

谢嘉树吸了一口气,说:“你可别打冯一一的主意!”

盛承光无动于衷的看了他一眼。

“那只小熊就算了,你睡都睡了,但是冯一一不行,冯一一她和你们盛家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而且她是我罩的!承光哥,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像勾引小熊一样勾引冯一一,我会生气——我是说真的生气。”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谢家与盛家交好且势均力敌,谢嘉树是谢家的大少爷,他真的生气,即便是盛承光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盛承光没和他多啰嗦,拍拍他说:“我知道了。滚吧。”

谢嘉树:“咕噜咕噜!”

他卖了萌,转身追着沈轩跑远了,火急火燎的样子。盛承光看着他背影,心里想着某人……真是可怜啊,连一个为她生气的人都没有。

子时在医院里醒过来,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躺在这里的了。

她看着天花板发呆,时间越久她就越来越怀疑,反反复复的犹豫,分不清哪些事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了。

这时候有护士小姐进来为她拔针。护士小姐的手法轻柔又快速,还给她拧了温毛巾擦脸擦手,温柔的问她:“你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吃点东西?我给你倒杯水好吗?”

子时闭着眼睛不回答,收回手,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听着护士小姐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子时又等了一会儿,悄悄地下床从病房里溜了出来,一个人坐电梯去了顶层。

她这会儿极为迫切的想知道:顶层是不是真的有一间病房?里面真的住了一个男孩子吗?昨天盛承光的那些话……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曾经遇见、爱上一个叫盛承光的男人吗?

电梯门一开,迎面果然是一个护士站,连那两个护士都与昨天的一样。子时梦游一般走了过来,一个护士站起来问:“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看子时身上穿着VIP病房的病号服,护士微笑着问:“小姐,您是不是按错楼层了?”

子时紧咬牙关,向走廊深处走去。

护士当然不可能放她进去,连忙迎上来拦在她面前,“抱歉,小姐,您不能进去。”

那个护士走近了觉得子时看起来眼熟,认出来是昨天跟着盛承光来过这里的,连忙向同伴使眼色,另一个护士默契的点点头,躲到一边去给盛承光打电话了。

子时被拦住了也不争辩,只是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走廊尽头——那里墙上挂着一幅画,白色的长椅在病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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